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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战后

    乐嘉之战三日后,整个战场的形势己完全向司马师为首的中央军倾斜。

    行监军,永亭侯王基率领许昌驻军屯于南顿威胁毌丘俭淮南军左翼。

    征东将军胡遵率领青徐诸军进至谯宋之间,裁断淮南军回巢的退路。

    征南将军荆州刺史王昶率领荆州军北上支援中原战场。

    镇东将军扬州都督诸葛诞率领豫州甲南渡淮河取道安风津渡口,直奔毌丘俭的老巢寿春。

    四面张网,八面埋伏。淮南军己经走到形将崩溃的边缘。

    鉴于目前严峻的形势。镇东大将军毌丘俭与扬州刺史文钦共同商议全军收缩至项城转入防御阶段,以待局势产生变化。

    一条开阔笔直的道路由北向南绵延至天边。

    走在前方的甲士斜扛着军旗拖拽兵器无精打采愁容满面,坠在后方的伤兵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着结伴向前挪动。有的士兵走着走着就慢慢脱离了队伍,最终的结果无外乎s消失在茫茫的山林芦苇中,或是死于军法之下。

    位于队伍的末尾,几名甲士护卫着一辆由两匹马拉的安车随着队伍缓慢前进。

    曹勋卧于马车内紧闭着双眼假寐,不愿意清醒过来,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应该啊,我抓的那个医师说公子身上没有明显的创伤。只是思虑太甚,劳累过度才导致昏厥。只要修养足够再加上略微食补便可痊愈。”右边一个沉闷的声音囔囔着。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公子来来回回折腾三天了一直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你找的那是个庸医。”左边另一个年轻男子压着音反问,声调明显带着气愤。

    “老余在军中声誉挺好的,我有点啥毛病都是找他治好的。”右边的声音明显不甘的答道。

    “你个皮糙肉厚的像头熊,能和我家公子比。前日冲营时我千叮咛万嘱咐,保护好我家公子你是怎么答应的?”

    右边的声音明显弱下来,半晌才嘟囔道:“我也没想到公子这么虎,冲着中军大营一头就扎过去,拦都拦不住。”

    “你……”

    “都给我安静”曹勋掀开帘子吼道。

    这俩惫懒货吵的人脑瓜嗡嗡。

    “公子,你醒了。”曹吉瞪着俩大眼睛,“有没有那不舒服?”说着就毛手毛脚的上前摸索。

    “……”

    “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吧。”

    “……”

    “完了完了,公子的魂魄真的丢了。”语气真诚,像是死了爹。

    曹勋满头黑线,再也忍不住,飞起一脚将他踹出马车。

    噗通——

    马车嘎吱嘎吱慢慢悠悠的从他身边划走驶向前方。

    ……

    曹勋盘坐于马车前,呆呆的看着远方。一时间分不清那夜究竟是这具身体最后记忆的反噬,还是自己与这具身体的记忆融为一体。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回不去了。

    “叮叮叮”微风拂过马车吹动了悬挂于车后的木牌。

    木牌相互间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是——

    曹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背面刻有他的名字贯籍正面几道细纹大致雕刻出他的轮廓。

    记忆中依稀感觉是这具身体的母亲临别所赠,那天这位母亲好像哭了……为什么她的脸我看不清。

    “这些都是跟随公子出来的同宗乡亲们留下的腰牌。公子之前说人要落叶归根,即使战事凶险也要将这些腰牌带着。这样,他们的魂才找到回家的路了。”曹吉脑袋又探过来,脸上却没有常挂在嘴边的笑脸。

    他说这段话时严肃哀切。

    ……马车后面的木牌几乎将后面完全覆盖,实在时太多太多了。放置于最上面的腰牌是刚刚才挂上去的。暗黑色的血渍沁入木牌中,用再多的水都无法将他清洗干净。

    而这样方才洗过的木牌占了总数的六成。

    “……”

    这些都是陪着他一同冲进中军大营的家乡子弟。

    “这就是战争。”他在心中默默念叨。是提醒,亦是安慰。

    “淮南军,后营,丁字队。张全,王大,于战场中临阵脱逃,着斩立决。来人那给我压走。”

    曹勋走出马车耳边传来军法官颁布死罪的命令,他冷眼旁观军法官执行军规。这样的事情太多,也太恶劣了。上了战场人命贱如草芥,若是还不能齐心协力共御外敌,那么被他拖累死也是迟早的事。

    “军法官大人,您辛苦,您看——”将要被押解的队伍中一个满脸麻子的士卒从怀中掏出一袋绣囊塞给军法官。

    军法官放在手中掂了掂,满意的点点头

    “嗯,那个张全检举逃兵有功免于死刑,改为发配苦力营调遣。”

    “至于逃兵,那个,站在最外面的大个子,就你了。我看你早就想跑了,给我带走。”军法官随手一指。

    “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啊!”

    旁观的人群中一个稚嫩的小个士卒慌忙挤了出来。结结巴巴的说:“大,大人,歪嘴巴没有想当逃兵,他一直和俺呆在一起,俺看着呢,他真的没有当逃兵。俺保证,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嘿,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给我在这逞英雄是吧。正好,一个变两个,都给我带走。”那名军法官颐指气使道。

    如此荒唐可笑的处理,在人群中却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将士们依旧麻木的向前走,像是一头头被套上了缰绳的驴子。偶尔有几个停留片刻的也只是冷眼旁观。

    曹勋看的目瞪口呆,这特么比草菅人命还要草率。虽然他已经做好调低道德底线的准备。但……这是一点底线都不要了。

    “住……”

    曹吉情急之下一把拽住曹勋,“公子,没必要为了两个小卒破坏军中的规则,大家都是这么管的,从来便是如此。”

    从来如此便是对吗?他脑海中瞬间反弹起这句话

    转身严肃的对曹吉说:“这件事是不对的,是错的。纵使有万般“正当”的原由。也改变不了他错误的本质。”

    “军中像这样的事多如天上的繁星,数不胜数,公子您管的过来吗?您最后只会把自己活活拖累死。”曹吉加重语气,苦口婆心的劝道。

    “是的,我管不过来。”曹勋语气低沉,随即又高声喝到。“但人命不是地里的韭菜,割完一茬明年还能再长出来。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便见不得此等事。”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一大一小两个冤种,畏畏缩缩的跟在曹勋后面。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军中任什么兵,都会干些什么?”曹吉边走边随口问道。

    “小的叫歪嘴巴,那傻小子叫小石头,俺们都是淮南人,在军中后营辎重队当兵。俺们都有股子力气。”大个子点头哈腰,抢先说道。

    “嗯”小个子也怯懦的点头。片刻后又嘀咕一句,“俺会养骡子,俺们屯的骡子都是俺养的,可壮实了。”

    气氛再次沉默。

    “让他俩去我们营辎重队吧。”曹勋背着身说道。

    “诺”

    半晌,马车又开始启动,张辑老老实实坐在驭者位置挥动马鞭,他是从淮南军调过来的外人,又新入营没多久,论资历无论如何他都插不上话,现在勤勤恳恳做好本职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位于另一侧的曹吉左右摇晃,抓耳挠腮的定不下神,“公子要不咱还是……”

    话音未落曹勋伸腿又是一脚。

    噗通——

    与上次相同,马车再次从他的身边掠过。不同的是这次还留下一道叱喝。

    “滚”

    ……

    项县,淮南军驻地。镇东大将军毋丘俭营帐内。

    中军帐内宽敞,空荡。一张硕大的地图凌空悬挂在主帐正中央将毋丘俭老将军完全遮盖。图中项城的位置标有一个黑色的小旗,而在他周围环绕着一片红色旗帜。鳖入瓮中,插翅难飞。

    “报,讨寇将军曹勋求见。”

    帐外传令兵的呼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前几日永嘉之战的战报他已经读过,这小子干的不孬颇有其先祖武帝的风范。

    “传他来帐前问话。”

    “诺”

    “拜见大将军。”曹勋掀开帐门,拱手拜道。

    “听说你有破解敌军的妙法。”毋丘俭背着身问道

    “禀将军,我没有。”曹勋躬身回道。

    “你一来军中便传的沸沸扬扬说有破解之法,如今却是不承认了,你可知军中无戏言。”毋丘俭说话语速不快,一字一句如夏日暴雨前飘来的乌云,黑压压直叫人喘不上气。

    “末将说的是有一妙招可缓其军。”曹勋未曾动容,不卑不亢答道。

    “此二者有何区别?”

    “破者,乃一招制敌。可灭军,可斩将,可颠覆四海。缓者,迟滞,延缓,拖延耳。可静观四方以待天时伺机而动。”

    “有缓计亦可,可有几分胜算?”

    “禀将军,奇招,险也。如羚羊挂角毫无逻辑。”

    “到底有几分?”毋丘俭追问道。

    “不足半分。”曹勋抬起头正面答道。

    “不足半分,你与送死有何差别。”

    曹勋站直身躯与毋丘俭对视道:“我魏国戍边士卒实行的是错役制度,归属镇东大将军您统领的将士们大多是北方人,而他们的家属皆在司马师的统治下。今日末将前来军营时已发现新编淮南军的屯兵要比戍边的老兵要多,随着战事的胶着持续,逃亡的将士们只会越来越多。大将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没有其他的选择,去争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去争取我们便连这一线生机都握不住。到那时大军分崩离析就只剩下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夕阳西下,阳光倾斜着从窗口照射进来形成一道昏黄的光柱,飞尘在其中上下飞舞。诺大的营帐中两个人沉默良久,只余下低低的呼吸声。

    半晌毋丘俭艰难的张开嘴问道:“具体应该如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