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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行进的苦与乐】 “要挑衅?我会出手。”

    次日清晨,随着训练越发频繁,可见的步操和条令越发繁琐,为了时刻牢记这些东西,作为军中的老油条——担任他们军士的人也会时常抽问,做的不好就只有挨骂的份。

    能睡觉的地方他们不会给床褥,这倒并不是军营没发供应,是刻意的“欺凌行径”。在前哨基地——厚原木垒成的栅栏之中,还是做出不少非密不透风,由木和泥制成的房屋,但它们原本都是守哨用的,教习半连的人们都在抱怨闷热无比,滋生虫蠕的地方,泥味熏齁无比,汗浃和郁热加重难闻的迹象。

    居塞林为了教习,将作战半连的全权指挥交给中尉特莱尔,也是不怕事的人,自己却跑到教习半连亲自动手,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犯哪根筋。

    “那么,如果你们觉得这里不好,为什么不建设这里?反而要抱怨,要嘈杂,要将这里变得更糟糕呢?”

    连长的话一下就把他们给问难住了。

    不过,拉特利耶倒是观察了好一阵子,连长没有要进一步动手的意思,才好用诚恳的语气行礼说话:“长官,这可是你们说了算,我们奉你的命令行事,我们没有接到命令,因此我们不会建设,但抱怨情况,也是人的第一反应,这才会有改善的动力。”

    居塞林意味深长的笑容,抛出下一个烫手陶罐,“有道理,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他直言不讳,“那就下令加固这里,改造这里,直到完全变好。”

    掷地有声,但迎来的笑容显露出锋芒。

    “呐,这可是他说的!”居塞林大拍手掌,稍表激动,“根据新兵拉特利耶的命令,他的提议是让我们把这里打造好。因此,今天早上,你们的任务就是给我把这屋子的环境变好,直到我下午来视察,再行赏罚。”

    沾泥巴的数十双皮鞋都对着一个人围住,很快没有呢喃和牢骚。

    这是否意味着天空上的多云会变得捉摸不透?

    虽说没有频繁的步操所操劳,留下的难题却不同以往,仅仅是打扫干净固然不够,连长给出的命令是改造。以半天时间,这似乎不太可能,在一群人所遭遇的意识上看,他的艰难深信不疑。

    众人的皱脸含着忧虑,不经意间还嗅到恼怒的气息。

    就在大家筹措不定,来回倒腾双脚,实际上泥泞把地板搞得更糟。

    在门缝上甚至还长了青苔,知了就门前的大树决意长鸣,进到室内,浑浊的空气,除了熏香果木包裹,还有粘痰、口水倾泻到底的家常酒。从桌上散落一地的纸牌和鼻沿分泌物,在今天早上居然变得如此难以令人忍受。

    唯一能望在门前安慰是墨利乌斯的象征——荆棘藤编织的秤,其中左边秤着心(实际上被简化为果实,这和原来LIII.224年墨利就义的惊悚场面来说,已经失去原有的惊悚),右边秤着手。他们注视着,就左手抱拳,右手伸掌分别交叉紧贴双肩,大喊着“(Molél)墨乐”。

    新卒自然没说什么,倒是德·多拉斯——一旁的比菈自顾自地开始从自己的床位上打扫,他的床铺非常整洁,没有什么异味和污秽。他的床边离扫帚和木桶最近,往后门出就是水井,本身有些不够力,就托另一个人合理将水捞起来。

    “真是的,一群孤魂估计很快就要爆发鬼乱。”比菈说话很柔,亦很冷,但正是看人的态度,总有令人安心的感觉,他亦鼓励和他一块打扫的卡修,“趁着事情严重之前,我们快些解决自己的麻烦。”

    “能避开步操训练他们就知足吧。”

    毫无顾忌地轻笑围绕在他们之间的暂时安乐,从后门开始一路洗刷,并仔细看木板和墙缝上的细节,一桶桶脏水成为花草的珍馐美味,寻着不同的地方倾倒,以分散草地之间的吃水压力。

    拉特利耶在干什么呢?他也在打扫前门,寻着烫手山芋而来的恶意已经迫在眉睫,为了让他们服气,他自己也知道理亏,才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也并没有说什么,一股脑埋头苦干。

    脏倒不算什么,嘴里吹出的冷风才是渗入心间的苦涩。

    “他自己提的建议,让他自己一个人干去。我们不要理会……”

    “就是。”

    “仄声作难的家伙,我们就看着他犯傻好了。”

    讥笑充斥在他周围,倒是使他不再籍籍无名。

    拉特利耶并非娇生惯养的纺厂次子,即便家里有雇佣仆人打扫,房间却是由自己一人包办,象征墨利真理的荆棘秤,以及周围的门框和窗户、甚至卡在门缝的甲虫都一人清理干净。普利特和莫林并非弃义之人,亦沿着进门的走廊将其污秽擦干净。

    “前进!”受到鼓舞的查茹兰特头一次从灰霾之中打起精神。

    即便是木屋,以左右两间能容纳五十人的临时住宿来说,自己单单只清扫一间,工作量丝毫不小。很快他们又找来拖把,与前去打扫的比菈碰头。

    “怎么?打扫的就只有你们三个?啊哈哈哈哈哈。”

    拉特利耶的解释看似简短无力,“我在那种语境只能照实回答。”

    “知道,这也是你被奚落的理由。”白毛的多拉斯毫不在意,“拥有智慧的人是不会抨击你的,对了,他们应该在外面歇息,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当初我自诩高贵,是因为我是德·多拉斯,你们听清楚,我很清楚我还没有拿枪的资格,因为我还没到这个年纪。”

    “贵族?”莫林顿时两眼放光。

    “你知道就好。”比菈将盛水的木头递给他,“现在我觉得你们应该在争纷到来之前,先清洁干净。”

    一撮人等不再多说,到现在为止,扫帚拖把成为他们的武器,水桶抹布化为他们的弹药,比菈清洁到一半不知人影几何,但揣着怀表与下颚,亦知道时间不多。不料数落还不到三分钟,一干人等都被拉拢起来,“怪罪的事情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度过难题!”

    计谋得益于修养,以及请酒的钱。刚过一刻钟,清洁问题就基本解决了。

    “你们都是我的恩人,这酒钱我一定会请。”比菈无疑露出一丝猫腻,这倒不是说他欺骗在座的十来位同僚,他从口袋拿出两枚弗兰朗,好不心疼。

    桌面上的锒铛和灰烁令人心情舒畅,他们围绕在身边不知道如何分。

    因为以他们手上的现钱根本兑不出来。

    “哎?!”鼓手的幼手顷刻一排,盖在两枚银色传说上,他单脚站在凳子上,嘘声一令,他们便安静下来,“你们要记得,拉特利耶——他是我朋友,这份钱是他赔罪的心意,我自己和他一人一弗兰朗,盯着墨利乌斯的荆棘秤,我发誓是这样。”

    他的传统贵族口气被容纳入单词末端,凡是词尾e时不时就会暗自强调拖长又不刻意的“雀声”。

    拉特利耶对这种突然扣在帽子上的人群显得窘态,在那种情况下,他默自点头,“是……是这样的。”

    跟在他身边的人也纷纷做诳态。

    手掌再度挪开,闪亮的承诺又映在干事同侪的眼里,他摊手叹气地说:

    “如果我手头富裕一些,那就可以搞些吃的来,可惜能到外村的机会并不多,我们是陛下的王师,怎么只能吃这种边角料?见鬼,可惜事与愿违,我也没钱了。”

    要知道两弗兰朗别说请一人吃饭,请一大群人吃饭,好一些的细磨面包和干肉还是有的,更别说一两丹买到两盘兰特[2]不错的啤酒,再次一些每人喝三四盘兰特也没问题,不过喝起来就不甚可口。

    人群中发来抱怨:“对,这也太刁难我们了。”

    “不过,有些事情我们要解决,正所谓他说的话以有道理。”他依着拉特利耶的肩膀,摆出一副看似无所谓的样子,但摆嘴弄舌之姿态蛮有几分可爱,他的样貌除了怪异的白发以外,眼睛亦大而清透,啧啧摆弄两指,“这木房子引得虫来鼠往,在这么下去,我们就该变成村里的臭腌鱼。哪天不知道我们的脚趾就好被老鼠啃食。”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白毛少年的声音亦很细腻,他的作派不觉张扬,手亦很痒,说不过一会就从自己座位上拿出鼓棒,抵在桌面的一个坑洼处,“叫比菈,这名字听起来怪女孩样子,不要紧。我这幅样子上战场也是匍匐待死,值不了几个钱的,就是对音乐熟行。”

    “抱歉我话有些文绉绉的,说往简单地说。”又示意让真正的始作俑者安排这房间的改造,“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恐怕要熟悉环境。”拉特利耶遥望四周,从营门前的荆棘架处,边角缝隙,再到所站的现在为止,亦就是聚集歇息的大厅,对外则是看哨的站位,他转过身子,在查茹兰特的背后,是一片走廊区域,刚才就站在这里与一面之友碰头,走廊的两边是各间卧室。众人随拉特利耶视察,见着每个睡铺所在的小屋居然只有四分之一张桌面大小,哪能说这是住房,这是监狱。

    “通风就很要命,唯一的窗户在我们所探手不及的地方。”拉特利耶很自然地将比菈的鼓棒夺来,指向唯一的天窗。心里很自然就想到一份图纸,毕竟拉兰诺斯还在陪身法时候少不了纸笔尺子的熏陶,除了思念之余也说不出别的偏话:

    “我看这里只有七十五,不对,是八十,甚至有八十二嘉令[1],如果每两个人睡就有些不太实在,更何况这里倾泻自身残羹的地方,亦没有可遮挡的地方。窗户稀缺就是一种隐患,更何况各位来自不同的居所,希望大家能够注意自己的‘气质’,及时处理。”

    “然后,就是本身这房子的结构就并非拿来常住,倒立喝凉水都比这要强。”拉特利耶向大家鞠躬,他感到愧疚,觉得希望渺茫,“言归正传,我们这里也没有工具,锯子、木材和玻璃一类的,甚至连纸都没有,恐怕要连累大家了。”

    “你是哪里人?”一位三十多岁的金发青壮嘴担杂草问道。

    “陛下的眼皮底子下,潘诺镇。”查茹兰特答他。

    “真可惜,我是被裁员的木匠,莎尔兰以北佩图镇,瓦特依(Vattiē)。”青壮也直言快语,指着墙壁上的被蛀孔洞,“这间房子除了通风的问题,还有木层不做处理,这何止是拿来临时所住,这房子防蛀不行,不过三五年估计就垮掉。”

    随着拉特利耶一撮人走向室外,再稍微打扫,原先的气味也就竞相逸走,但通风效果依旧是这里的最大弊病。

    “好了,等到能去外村的时候,一切的苦难就由我们埋单。”

    比菈在人群中形成可见的影响,刺激到远方的闲杂人等。蔑视和嫉妒的气味逐渐蔓延,在心理上形成无形的乌云,三四双手数得过来的一干人等,能够理清不少有恶意的人。他们迫近并质问拉特利耶:

    “你怎么打算收拾这副烂摊子?”

    比菈的手掌置在霉叶白桃的肩上,“解决不了,也不必解决啦。”

    “无所谓,反正我付得起相应的惩罚。倒是闲杂人等,他们不怎么为自己的处境尽忠。”拉特利耶认得清在他面前不讲情理的老对头,“对了,阿德纳,你是怎么想着加入军队的?”

    高耸的身躯不仅能轻松持枪,还抵着枪口稍侧向左,“要你管?!如果连累我们,小心以后没好果子吃。”

    周遭的气氛充斥着火药味。

    “我说过,我会负全责。但如果有人特意向我讨要过多的屈从,我是不会就范的。”拉特利耶也有相同的底气,从口袋里捻出两枚弗兰朗,“我赔罪。”

    银芒的崛起坚定背后伙伴的信心,有利的才是赢家,就算是恶龙请客也甘愿要去。

    金钱驱使的动力是俗人梦寐以求却无可奈何的。

    不过相比之下自己也并非阔绰子弟,拉特利耶不好酒,也不喜欢打牌。

    阿德纳还有别的花招,“不过,我倒是有听过你的传闻,据说你杀了人?一位老爷,哦吼,你也不怎么样。”

    忽如其来的杀招,这正是他逮进来的原因,无法自辩清白的苦楚随着众人的议论沉重打击了自己,牢牢把握,力道也用的更紧,又无话可说。

    乘胜追击的话术紧咬着他的神经,“杀人犯来这里,原来是惩戒佬。不知羞耻的东西,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战士?是他要害你们的。”

    这一通质疑将刚刚的信誉全都摔碎。

    落寞姿色重新笼罩在他身上,深不见底的悬崖上勒曳被剥离的心脏,他隐忍不言,转头就走了。

    一群嘈杂的岩雀滑翔喳嗻,绕在将死柏树的身边竟发生机,那些问题他根本答不出来,这并不是自己面对的算数和疑难,是数不尽的拷问鞭挞白桃的表皮。

    他竟然只能狼狈而逃,“别问了,我不知道!”

    查茹兰特面对自己的杀戮,不知道真伪因而不断沥血,脸上变得比以往更加苍白,被咂舌和恶言要挟的分上,沉顿在以往不可收拾的场面,躲在昔日被铅弹打中的大树下,委屈且泣不出泪。

    “我已经完了……”

    熟悉的声音伴随啃食果实的脆口洳洳向问:“什么完了?”

    “连你也要问……天啊,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杀人,为什么反抗有罪?还有比背负罪名更不堪的事情吗?”

    拉特利耶长叹出声,气泡吐露喉咙的呃音几近枯萎。

    “你说,先不要转过树的这一边来。有什么苦我替你做主。”

    虽不见人影,话语中有股没烧腾的烟草味。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杀人……但是我结交到一位富家小姐,在潘诺镇上也算出名,你还别不信。”他越说越委屈,“也许你觉得这是诓骗,我的确认识她四年了,面对侵犯,我挥刀选择保护小姐,可我……亲眼见到他还活着,他也没有断气。居塞林大人也有相助,用马鞭抽打施暴的贵族姥爷。小姐没有变本加厉,在苦楚中放他离开。”

    “居塞林,怪不得。”见不到的嘴也有自己的看法,“拉兰……等等,你的剑是哪来的?”

    “我有幸当过另一位大人的练剑侍童……应该说徒弟,我原以为那是一把练习剑,没想到居然是开刃的,差错很大。”

    那阵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会,再问:“是镇上的吗?”

    查茹兰特如实回答:“是……劳斯丹德大人,但我发誓,我没有恶意伤人,也不愿败坏各自的名声。”

    突发的咳嗽令树后之人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了,你能在墨利乌斯的面前说话属实吗?”

    那封黑色信件就连周遭的军官也不得不寒颤一抖。

    “我是被胁迫而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血债累累,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想要刺中……”拉特利耶突然记得,在脑海中被斩断的名字,“是恩歇伯爵的长子。”

    树后的人突然转过身来,跨步快挺站在他的面前,“你小子有些来头,怎么会让我们摊上这种事情。”

    “长……长官,很对不起。”

    “居塞林这混账他没意识到自己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你如果真是清白的,第十七团将有幸迎来陛下的直接敕令,我当然无权处理他。但你似乎要哭泣了。”卡赛萨留递给他一抹手帕,“这可不行,当兵的以后不需要眼泪,至少在战场上不需要,你现在可以偷偷摸一把,我还有疑问,你为什么要逃跑?”

    “我没哭。”身为列兵倒是知道自己应有的表彰,紧攥着赠与,“不,我没有当逃兵,这是死罪。连长分配的任务是让我们改善自己的住宿,我照着执行了,可有人竟刁难我,用我身上背负的罪名。”

    “好,你要证明你自己不是懦夫!”卡赛萨留仅一人前来,他捻着拉特利耶的衣袖,边走边说,“这一次我不算你逃避,因此你不会被判罪,你会用剑是吧?”

    “是。”他点头回答。

    团长一把扯去拉特利耶握着的手帕,随意抛弃,“回击对你恶言相向的人,你要证明自己无辜的底气。”

    “我要是伤到人怎么办?”

    勺柄上的高光是醒目的标志,“如果是决斗,生死责任亦排除在外。”

    “我的剑只会砍敌人,这并非我所愿。”

    “要么接受命令,要么我将你当逃兵处决!”正在此时,站在他面前——前哨的最高指示人就在此处,大声呼唤远处的兵伍:“卫兵!给我绑了……”

    “我接受就是!”

    拉特利耶声嘶力竭,不得已放弃敛刀之意,他不想背负耻辱受命。

    军官闻讯而来,身边的教习半连也感受到了轰动,站哨的一个作战排也不禁查看异况,大概五六个人,一名中士也在此列。

    “长官,请下指令。”中士答复道。

    “将居塞林所率领的教习半连围起来,让他指认谁要污蔑他的清白。”

    军官们询问是否属实,“长官确实要如此下令吗?”

    “是。”卡赛萨留略有生气,“你没见到他们一个监督、组织的军官都没有吗?他们疏忽职守,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拉特利耶发誓这点他从未从中作梗,但卡赛萨留执意要给无纪律的军伍一些小小的震撼。

    比菈从人群缝隙中看到实况,脸色发青,急不可耐地随着身后的三人喊话,“长官,这并非我们的错,长官不在此处,我们执行命令不敢造次。”

    “哪部分的?”团长以呵斥的口气质问。

    鼓手多拉斯答:“居塞林部。”

    卡赛萨留都被气笑了,“你厉害,还能反应我的命令,我还以为你们都是蠢猪。”

    鼓手便继续辩解:“报告,连长给我们的任务,除了我们还有赶来的人以外,其余人抗命不行。”

    “你能组织剩余的队伍吗?”

    虽然团长也不抱指望,但还是要说。

    比菈挺胸摆手,不敢把话说死,“保证能控制部分人,剩余的我不好说。”

    “在那里。”拉特利耶指向赶来搞卫生的另一部分,急匆匆地持枪赶来,十分狼狈,有人甚至不忘把扫帚也拿过来,哗笑随即在他们面前展开。

    “我只需要一张鼓就可以开始。”

    卡赛萨留持剑下令:

    “那好,拉特利耶还有比菈,我命令你们临时指挥一个排,但不要搞错,你们不是升官,是执行命令。”

    此时一位身穿黑袍,狮鹫纹章的外人受命而来,由一位军士领门前入。团长允他说话之后,黑袍勋贵才提帽致意,行礼说话:

    “抱歉,我们王家黑色火枪手会落魄到做送件的邮差,可真不巧,托王家黑衣火枪手第五中队长劳斯丹德伯爵的差事,第十七团第二营第一连列兵查茹兰特被赠与一把剑。”

    领头的毕竟听得出话外之音,“我看你不只是来给他送剑的。”

    “是,佩尼萝宪警局的图瓦尔伯爵被请去珀利弗城堡喝巧克力,我们那有很多,有助缓解焦虑。不过有一点我肯定,那就是居塞林大人肯定有隐情。”他递过信,还是黑色信封,而这一次,是白色蜜蜡密封的。

    事情变得严重起来,这意味着敕令机构亲自下场。

    送信的还提醒自己的名字,“如果大人您还能见到我,就叫我尤萨。说实在话,我很少正装出席,天晓得我的上司为什么要滥用职权。话虽如此,我声明一点,我们在程序上是没问题的,不过似乎有人滥用职权在先,我可就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了。”

    中队的火枪手号手转头将剑举起来,“谁是拉特利耶。”

    “我。”被呼唤的人随声而起。

    尤萨的强调富有沧桑感,带有吟诵古老诗歌的韵味,“劳斯丹德之徒,这把剑并不锋利,但你要好好保管它。”

    “定会全力以赴。”受惠泽的男孩拔出旧剑,上面还有不规则的锈斑,剑身所过之斑芒,证明它依旧有用。

    拉特利耶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

    “半连集合!”

    随着团长命令营级列队,被撇除在外的散漫队伍发现,三个教习半连二百多人,步伐虽然不齐,却有模有样,在调度下,其中两个半连从两侧的房屋迅速“杀出”,举枪戒备。

    面向旷地的队列将刺刀前斜相举,立即迫近还在沙烁一般的杂鱼撒枪就跑,好不像样。

    浪花扑溅的踏踢声让卡赛萨留心得意满,不断退缩的人影很不安定,这才停止迫近:

    “注意~~立——定!~”

    拉特利耶命令手下所剩的人排成两列,他没有戟,但亦用剑操持,维持简单的两列阵型以后,传令兵通过团长的命令让他自己看着办。

    他命令手下的二十人走在队列的前头,还盯着步伐看,即便糟乱不行亦没办法,但求不要将队形走散就谢天谢地了,等走到旷地的中间,查茹兰特才命令停止前进。

    团长命令所有人停止瞄准,将枪托肩抵直,随后才自己走出来,与最前方的二十人站在同一阵线,又向慌乱的居塞林余部说话:“教习半连居塞林部军官们都哪去了?集合!”

    四十人蜷缩一团,在众人的注视下亦不知所谓,属实令卡赛萨留摇头,“我看你们今天是想挨鞭子,不执行长官的命令,还要抗命搬弄是非者,他马上就会得到应有的惩处。”

    眼色捎看之后,拉特利耶将阿德纳点出来,团长则替他出头,“你要污蔑这位战士的清誉,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说过,军中可以合法决斗,现在他要维护自己的名声,证明自己的清白,你接受吗?”

    “我……”

    糟发蓬头的阿德纳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身材有些精壮,胆量和气量却不大相称。

    “长官,我只是陈述事实。”

    卡赛萨留用持剑的手叉腰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则说:“阿德纳·特罗尼。”

    “列兵特罗尼,我再问一次——你接受决斗吗?”

    “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也就是说你承认污蔑你的同侪,列兵查茹兰特是吗?”

    “我不认。”

    “很好。”团长拿出刚才的黑色信封,用剑将蜡印一刀两断,拿出黑色信纸宣读,快眼读一遍之后,忍俊不禁,“我看你应该接受决斗才是,不至于丢脸,因为就连敕令机构也说:

    “鉴于当前情况下,被审判人涉嫌被暴力机关胁迫认罪的情况,出于维护对王国司法的正当性,珀利弗城堡[3]决定以在国王授权下重审此案,在此期间,即便被判定有罪,亦不能当做完全的犯罪,直至完全查清,在事实证明后再审,才能按法律决定被告人的罪责。”

    “长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阿德纳更加焦虑,说话如蜂鸟扇翅那般快。

    “好(Vic)。”他拿着勺柄画了个圆,悬空中比划交叉,“用人话说:国王把案子审完之前,他的罪责不能被当成故意杀人,则会降为过失杀人,如果是过失杀人,则会暂时消罪。”

    比菈不知道哪来的想法,多搭把嘴吐舌相告:“杂鱼,这叫对抗强权偏颇暂时的罪责递降。所以,你接不接受决斗嘞?”

    众人一番起哄,甚至还有脱帽挥舞的,有些人高呼道:

    “我们要见血!快打起来!”

    皮帽之拥蹙高涨的热情,抖动的枪杆汇聚风流趋使的森林,闻讯赶来的军士抖戟却情,唯有盛气凌人的粗眉徐徐降下。

    “我……没法。”

    阿德纳甚至一脚踩空,落到啃泥递手的糟蹋模样,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底气了。

    阵势也许会骗人,但勇气不会。

    拉特利耶转身向团长卡赛萨留做出遗憾的表情,丧气地说:“长官,既然他不愿意决斗,我也不希望有人命损失。”

    “算你走运,这样的人也不配挨你一剑。”长官对列兵特罗尼脸色平平,一把将其抻起,“别再做无谓的纠纷。”

    查茹兰特却说:

    “我的剑只会为保护大家而挥舞!”

    他轻握剑刃,一倾高举,彼刻,欢呼集于一身。

    拉特利耶第一次被众人所知,正是在这样的屈辱和转折之中领得一袭天鹅绒的鲜艳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