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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十五 回 郑夫人入土遭事端 郡府内品酒评叔度

    自古红颜多薄命

    寡妇门前是非多

    生在入世多才女

    生后一缕化青烟

    黄叔度见夫人出来,也没进屋打扰阿母,问道:“夫人不是派明云亲自去接咱阿翁了吗,咋没来啊?”

    黄夫人说道:“安城来人了!”黄叔度看着娘子身上还沾染着面粉,便用手轻拍一下,黄夫人依偎在夫君的胸前,又把身子闪开,双手低胸深情地看着夫君,又说道:“阿翁没来自有阿翁的道理,你去吧,客人那里怎能不顾?”

    黄叔度一时不好意思起来,忍不着笑道:“娘子太能干了,咱一起去送送客人吧!”夫妻二人便一起去到园林,与诸位见礼之后,送客人们离去。

    时过数日,蔡伦辞别,欲民间私访,也不说私访目的,只是说去南阳见南阳网。黄叔度也不追问,便日夜操劳,编写《六字经书》,苦于《六字经书》的文字修正,休息不好罢了,可又心力焦脆,从那日酒宴结束,便有了生热感冒,懒进饮食,大有不胜之状,遂不敢出门。

    黄叔度突然病倒,好在黄阿母身体康复起来,黄夫人也能抽出神来照顾夫君的起居用药。

    黄叔度虽然年轻力壮,能抗着病,最终还是躺了下来,黄夫人一时服侍两位病人,与阿母之前安排好的行程也就作罢了,娘家去不了,郑府看姐姐也只有往后推了。姐姐生病这话,黄夫人也没给夫君说,看住夫君带病忙绿,她也心疼。只有强制把他拉住,让他躺下,歇息一日半载,也是好的。

    这日,黄叔度身体好些,见夫人不在身边,偷偷就去了书院,在书院里转转看看,倒倍加感谢夫人。黄叔度走到那造纸的凉棚,看着那沤废物的池子依然满满的,念起蔡伦的用心,有几位学子在那里舀浆压薄白,黄叔度便走上前去,动手压制了几张,感觉吃力,也就放下。

    学子们多日不见先生,自然兴奋,便围着先生聊个未完。学子们拉着先生去后院的园林,赏那小溪流水,这时明云看见急忙跟上,帮着沾水砚墨,铺好纸张,黄叔度倒一时有了雅性,斗起精神,洒脱一回。点墨飞书。这里一时热闹,

    蔡伦去南阳多日,不知黄叔度生病,此时回到十方书院,蔡伦说要到嵖岈山道观看望乐成山人,希望黄叔度同行。蔡伦观叔度君气息不畅,体质虚弱,便查问道:“生病了!”

    黄叔度说道:“小毛病,受了些风寒而已,喝碗热姜汤,被窝里一闷汗就好了。”蔡伦不便多问,只是嘘寒问暖一番。

    黄叔度说道:“兄台西去,我有一事相托,烦请兄台带上《六字经书》,路过召陵许慎处,请亲手交与许慎。最重要的是,请兄台把造纸术带回京城。能为天下文人增便利才是。”蔡伦深受感动,便答应下来,二人施礼拜别。蔡伦独自一人西去。

    时日不久,那黄叔度得了许功曹的回信。紧跟着京城来信,蔡伦亲书,信中言说;嵖岈山之行未见乐成靖王刘党,却见到了‘术家’张衡,张衡得知十方院薄白,感慨万分,便与其一起回京,共同研究薄白制造,改进工艺,如今事俱已妥当,终成造纸之术。

    黄叔度阅信,便兴冲冲出门,来到白石坊的清虚庵,见到了净悟师父,说了这些时日,家里不太安宁。净悟十方答应要给十方院做一场法事。

    这日,净悟师父来了,先看望黄阿母,便在院中摆上香案,开始念大悲咒,黄阿母虽有善德,却不能自渡,那陈喜魂魄至今在天宇游荡,终不能过奈何桥投胎,便依附于黄阿母躯体,净悟师父识破天机,便渡上一渡,让其归于十地菩萨膝下修炼正果。这面做着法事,黑白无常现身,从黄阿母身上拿下陈喜魂魄,便往西域而去。这里黄阿母一睡不醒,三天过后,一觉醒来,一切如常人。

    净悟师父法事做完,便浮尘而去。黄叔度正要相送,安城郑府差人,前来报丧。黄叔度大吃一惊,慌忙问谁人离世。

    差人说道:“黄夫人可否在家?”

    黄叔度说道:“你就给我说罢。”

    差人又说:“郑夫人昨日午夜过世了,受郑老爷差遣,前来贵处报丧。”

    黄夫人正好赶来,听此意外,犹如五雷轰顶,一时瘫倒在地,极度痛苦。黄叔度急忙抱起夫人,拦在怀中。‘娘子,娘子,快醒醒。”

    黄叔度连拍带喊,黄夫人苏醒过来,窝在夫君怀里痛哭不止。一面哭泣,一面絮叨:“姐姐怎么会去了呢?听说姐姐生病本去看她,可如今?”黄夫人依然如故地痛哭。

    黄叔度不停地安慰着她,说道:“这来人定是说谎,先别忙着哭,我叫那差人再来说一遍,这下你听仔细了。”

    黄夫人不停地抽泣,却没了哭声,仰脸看着夫君,想那黄叔度怎知九儿英台的心苦。那日,娘家来人,带来八姐英格生病的消息。九儿英台就与婆婆合计去安城。书院有诸多做不完的事,想着把婆婆带上,留下婆婆更不是个事,婆婆的一日三餐夫君真的难以顾得上。老人家吃饭本来就没有好胃口,别人所做都不对阿母的口味。本来给婆婆商量好了。日子到了,这夫君又突然病倒。都赶在节骨眼上,你让九儿英台怎么办啊?

    黄夫人的苦衷,黄叔度哪有不知,黄叔度见自己的夫人哭得伤悲,自己又无法安慰,也忍不住抽泣。一个男人如此这般,黄夫人突然就不哭了,起身反而把夫君揽在自己怀里,一边抹泪,一边说了一些暖心的话语,用心地解劝起自己的夫君来。

    夫妻二人的这一阵伤悲,旁边的差人也慌了手脚,一旁站立,不知如何是好,愣怔了一会儿,便进到院中找人。等明云,雪儿跑来,这边已经没事了。

    黄叔度找了一辆轿车,众人帮忙把黄阿母安顿到轿车上,留下明云和雪儿看家,夫妻二人便往安城赶去。轿车先到了安城的周府,黄夫人把婆婆安顿好,便与夫君去了郑府。

    黄阿母住在周府,亲家母到来。老爷周畅表示欢迎,一日三餐皆有黄夫人料理,因这周府与郑府相隔不到半里的路程,黄夫人磨身就能跑一个来回。

    黄叔度冲夫人说道:“历来没有听说儿媳妇走娘家有身边带着自己婆婆去的。你是历朝历代的首位啊。”黄夫人一心想这过世的姐姐,看着自己的夫君,依然没有言语。

    郑府门前有些冷清,前来奔丧吊唁者不多。郑众曾在朝当权,如今没落,朝中也没有相好的人脉,蔡伦念在往日的一点交情,派人送来孝礼。也算礼到人不到。袁阆,戴良看在周家的薄面,自然要来捧个人场。陈蕃得知郑夫人去世,自己正在车舆,便从车舆前来郑府吊唁。

    郑众本是外乡之人,又是朝廷名下带罪之身,俗语,人走茶凉,何况今日的郑众不仅做了对不起大司农之事,也曾在朝中祸害过周家呢!如今能在安城安居,而且相安无事,不仅周家人的宽厚,而是天中人的仁慈。

    这八姐英格葬礼虽在郑府,却也是在娘家门前办理,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年八姐英格出嫁,周子居陪姐姐进京,如今姐姐亡故,自然有其称门面了。

    郑众站在门前,见黄叔度夫妻前来,便急忙问大司马来了没有。黄叔度摇头,便进到院子里。郑众依然在门前等候。终不见周子居的官轿。

    前来郑府吊唁的人虽然不多,可也有三三两两,郑众便引领客人进到府中,忽有门吏禀报:“启禀老爷,大司马已到,另有一位官员同行,不知是哪位大人?”门吏神神秘秘,唬得一干人等不知所以,郑众更是慌张,原本等大舅子来,再布置灵堂,这大舅子突然来到,一时手忙脚乱,郑众散了诸位,摆上香案,立在夫人灵前垂手站立,众人见郑众没有半点悲戚,疑惑。

    郑众也不出门迎接,原来与周子居一同前来的乃蔡伦,郑府仆役不认识蔡伦,可见这些年蔡伦几乎不与郑府来往。

    周子居檐前下马,郑府仆役慌忙把马牵走,拴在府前的大理石柱的拴马桩上,二人携手,面目沉静,走至灵堂,来到灵位前,周子居悲戚一阵,烧了些阴间银两。

    蔡伦看见郑众正与客人皮脸,没有半点悲戚之情,便上前问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家夫人西去,你怎么没有半点悲痛啊?”

    郑众或许故意所为,蔡伦所言,却不理会,心想,当年呢蔡伦风光皆我郑众垫底,今日我郑众被贬,呢蔡伦也好不到哪去。郑众心里所想,此话却不能出口。

    郑众场面还是要顾及的,看一眼周子居,便冲蔡伦说道:“人已远去,又有何留念,既她今日舍我,我当舍她才是,如果我悲悲戚戚,怎耐她能安心西去呢?”

    黄叔度携夫人刚走进灵堂,前脚进门就听见郑众之言,黄夫人心中强压悲痛,疾步走到郑众面前,上去就给郑众一巴掌,口中说道:“这一巴掌,是我替我那死去的姐姐打的。”

    郑众冷不防挨了一巴掌,一时蒙圈,正要发火,定睛一看,却不该言。郑众知道这小姨子的秉性脾气,也不便惹她,就转身找黄叔度理论。

    黄叔度一见夫人冷不丁出手打人,心知不妥,眼前这郑众,也实在该打。又想这郑众乃落魄之人,身在异乡,作为周家人等,应该宽厚待他才是。

    黄叔度见郑众冲自己而来,未等郑众开言,便说道:“先不要言,错在郑众,朝中宦官,三品大员,落到此处皆因你的秉性。你刚才所言,场合不对,对象也不对,诸位听来实在不舒服,心里堵得慌。打你之人虽是我的贤内,可也是逝者的妹子,替逝者打你,也理所应当。再说,这什么时候,什么事啊?又是什么地方?人过世为大,岂是你随意儿戏得了的!”

    黄叔度所言,旁人听来,也面红耳赤,而这郑众脸皮也厚。面不改色心不跳。众人也知道这郑众如今破罐子破摔,也不去理他。

    黄叔度祭拜了灵位,便与周子居,陈番一起去了前厅,商量郑夫人的后世办理去了。黄夫人见哥哥离去,便奔向灵堂嚎啕大哭起来。旁边郑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此时的郑众一幅落魄的奴才相了。

    周老太太一直与女儿相伴,周子居怕阿母伤心过度,便把老夫人送回汝南郡府,而周老太太心中惶惶不宁,女儿先她而逝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至极。因老夫人身体状况,周子居费力地安顿好阿母,一面料理姐姐后事。

    周老太太何等聪明之人,想当初女儿和女婿从京都回到娘家安顿,她本想让女儿留住在汝南郡府,哪知儿子周子居说,早已有了安排,如今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扼杀人了。

    周老太太回到汝南郡府,不住地差人飞马来回报信,有两个时辰的功夫,飞马来报说:“九儿英台在灵前出手打了那郑众。”

    老太太急问:“为何打他?”

    回言:“因那郑众灵堂前出言不周,又不悲戚而激怒九儿英台了。”老太太听罢,叹息一声作罢。

    老太太心神不宁,便走出周府,站在郡府门前,举目往安城方向眺望,周夫人和府中的婆子丫鬟等人皆在一处,不远不近处护着老太太,恐怕周老太太有一点闪失。

    黄叔度在周家与郑众之间甚是公道了,虽然郑众客居于此,也是异乡人。郑夫人后世办理,不仅仅只有郑众说了算的。周之居对郑众本无好感,只因姐姐,无奈歉疚郑众。而今姐姐去世,周子居悲痛之时,却对郑众有所怨恨,意欲送姐姐灵柩去大司农老家安葬。

    黄叔度临事却很清醒,郑众乃宦官出身,灭窦立威,官场上下根脉错综,当初大司农客死西域,郑众迎娶八姐英格,周家也是被迫无奈,今日八姐英格离世,郑众留在此地,还是离开此地,取决于周家人的态度。

    黄叔度身处中间搭桥,找一个平衡点也是自然,避免不必要的事端发生,伤了亲戚间的和气。

    周家人认为八姐英格膝下无一儿半女,人去楼空,日后与那郑家还有何勾连?想那郑众,夫人离世却不悲戚,实乃可恶啊。

    周子居说出自己的想法,黄叔度看了旁边的陈番,三人商议八姐英格的后事办理。突然听见郑众在院子里打骂仆役的叫喊声。三人走了出来,问起缘由,仆役双膝跪地,哭诉道:“小的该死,惊扰大司马大人了,小的有事回禀;按这里的风俗,下葬打地坑,必是当地之人开挖,可请了当地的大工,都不愿意做,而先生看的那块坟地,乃郑老爷刚刚买的地,做阴宅风水虽好,可四周都是别家的田地,没有进出头的路。郑老爷说多出些银子,把那四周的地都买下来,可那地块的地主死活就是个不卖。回来禀报老爷,老爷就开始骂小的无能。而且棍棒相加。大人给小的评评理。”三人听了,唏嘘一番,互相观望。

    此时黄叔度看了一眼郑众,想此人也是奇怪,墓地选在别人的地中。便走上前,拉起仆役,问道:“地主是谁?为何就是不卖?郑家初来乍到,不应该有得罪邻里之处啊?”黄叔度心想,那家地主实在不该,其中必另有隐情。

    仆役回禀道:“先生可知那袁家大院,袁家老爷袁穆,听见我家老爷,便张口就骂,骂老爷乃北乡的侉种,说老爷应该滚回北乡,此处无老爷安身之处呢?”黄叔度听言,倒半信半疑,仆役又说:“那袁家老爷不仅骂郑老爷,还连带上周家,说什么,这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不管是哪个郑家,归葬也要在郑家的祖坟里吧?哪有闺女过世后归葬娘家,又另劈新坟安葬的道理?”

    袁穆说得不无道理,可理虽是这样说,这情还是要讲的啊。黄叔度抬头看了周子居和陈番,此时周子居陡然生气,说道:“他袁阆我帮了不少,这袁穆难道老糊涂了不成?”周子居本意送姐姐与前夫安葬再一起,此时却改了主意。

    那陈番见周子居情绪要失控,慌忙拉住劝慰。黄叔度便冲仆役说道:“你去吧,陪你家老爷一起去吧。”

    仆役跑到郑众身旁,郑众背身过去,仆役回头看着黄叔度,又说道:“还有一事,望先生听了,那袁家老爷说,当年周家大小姐嫁给开封人大司农郑众,那大司农郑众客死西域,死后也回开封安葬了,这周家大小姐虽然改嫁这个北乡的侉种,不如归葬于开封。”

    黄叔度还没说话,陈番却上去给他一脚,好得那仆役躲闪得快,拔腿就跑。郑众气得也不再回头。

    黄叔度心想,这个袁穆说话过了。再看周子居,此时一脸的铁青。

    此时,灵堂传来黄夫人悲戚的哭声,痛苦之状难以言表,黄叔度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便撇开诸位,回到灵堂里,双膝跪下,以敬亡灵。

    周子居,陈番等也跟进来,灵堂外前后跪下。守灵的亲戚朋友劝慰黄夫人,黄夫人被劝慰起身,站在一旁抽泣。此时,黄叔度内心无味陈杂,人死应以入土为安,想这个袁穆实在过分,但又一想,这个宦官郑众也实在可恶。朝中专权坏事也干了不少,可今日之事,办得实在荒唐。

    郑夫人下葬遇到难题。那郑众买的的墓地处于袁家地块中间,这块地原本是石家的地块,石家虽是地主,却是土财主,有钱无势。

    当年有一位疯癫和尚从此路过,说这块地是风水宝地,袁家去谈,石家不卖。不卖便罢。这下这家憋财主便与袁家接上了梁子。袁穆可是个有心计的人,不到一年功夫,就把这块地的周边地快全买了下来,弄得石家这块地没有了出头路。种也种不得,卖也卖不得。石家托人卖与袁家,袁家不要,旁人?谁人敢要。无奈,这石家老爷便亲自去问袁家老爷袁穆,可袁穆一口回绝:“不要,当初要买不卖,今日要卖不买。愿意卖给谁,卖给谁。”

    说来这个袁穆也算吊蛋。不过,让你想不到的是,石家找了个中人,此人便是那谢家寨的谢和治。

    这谢和治虽然人物小,可他的胆子却不小。谢和治知道了这档子事,便找到石老爷。石老爷正唉声叹气,说道:“我那是一块肥水地啊,一年麦子就打上百旦,难道让我白白送他袁家不成。”

    谢和治说道:“你白送他,那袁穆也不一定要呢。”

    石老爷说道:“就是这地块不要了,这与袁家的梁子也算结上了啊。”

    石老爷着急上火,抱头蹲在地块上,真的像个老鳖。此时谢和治却生出了主意。说道:“这事还算事?不就一块地吗,石老爷是地主,也不缺少这一块,荒就荒了,不过,说来这快地在石老爷手里是个祸根,不如把这块地卖给我,也了却了石老爷一块心病不是。”

    石老爷一听来了精神,想这谢和治乃乡间一赖渣皮,虽是亭长,却是那叔度君的姑父。

    石老爷便百次着谢和治一阵,说道:“你真要?”

    谢和治说道:“那还有假?你敢卖我就敢买。”

    石老爷一提振精神,说道:“有何不敢的,这是我的地哎。”

    谢和治说道:“既然想卖就痛快点,你要几个钱?”

    谢和治是个穷光蛋,十里八村那个不知,石老爷担心他出不起钱,便试探地问道:“谢亭长想给几个钱?”

    谢和治说道:“我把谢家家底算进去,满打满算也只能凑出五十两银子,你看卖不卖吧?”

    “卖!”石老爷不假思索说道:“你把银子当面拿来,我立马找人修文书。”

    这个谢和治哪里弄来十两银子的,别说五十两了。不过,石老爷还是想把这烫手的山芋给甩出去。

    过了两天,谢和治真的把五十两银子弄来了。石老爷请来当地的先生,修好文书,银子递上,按上手印,这桩买卖也就成交了。

    原来这谢和治并非自己买地,而是找了下家,下家便是那郑府的老爷郑众,郑众出了一百两银子买下这块地,这谢和治的买卖也做得划算。

    话说袁穆要与郑众交恶,二人积怨并非一日,袁穆看不起宦官,也就看不起郑众。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在安城,碍于周家的面子,袁穆也算容忍了这个阉人出身的侉子。

    话说那块地,对于袁穆来说,乃囊中之物,却突然落到郑众手里,这分明是下了一个套,袁家落败,失了面子。看袁穆咽不下着口气去。可袁穆又一想那郑众背后的周家,一时犹豫不决,袁穆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便一时。吞咽了这口气。

    有些事说来奇怪,想解决没招,不解决来了机会,郑夫人突然离世,这块地便选作郑夫人下葬的墓地,你郑众可以让这块地破荒,这下葬总是要走路的吧。袁穆想到留个面子卖与周家,虽说不让郑家走路,可这八姐英格却是周家的大小姐,虽然出门为郑家之妻,可也是周家的血脉不是。

    袁穆心里有底,便在郑家找大工打地坑之前弄这一春,想那郑众绝不会来找,可那周子居还是要出头的。

    袁穆让家丁把守住地块周围,单等郑家家丁回禀,哪知却等来了大司马陈番和黄叔度。

    黄叔度与陈番先行上了地,那袁穆一见陈番驾到,也不顾自家的老骨头,慌忙迎上,给陈番施礼,然后用手抹泪,声音低沉,带些哭腔说道:“可怜周家女儿啊,这样走了,是让人苦死啊。”

    袁穆说着身子便往黄叔度一边靠,又说道:“叔度君,那周子居呢?”

    黄叔度摇摇头。袁穆转身用手一指地块,说道:“那郑家之事,我也帮不上大忙,你看,我带来了诸多佃户前来做大工,既然陈大人和叔度君来了,这些苦力尽管差遣便是了。”

    袁穆远处望了望,说道:“这当时的郑众不来,周太守也该来吧,怎么没见个人影呢?”

    黄叔度说道:“周大人晚来一步,有些杂事需要料理,袁老爷有话就冲我与陈大人说罢。”

    袁穆还没说话,只见远处有人骑马而来,此人翻身下马,缰绳一甩,来到众人面前。

    周子居来到众人面前,先冲人群行了一下礼,便抬头看了这平坦的地块,咳嗽一声,说道:“感谢众位乡亲前来相助,不管郑众与袁老爷之前有什么梁子,乡里乡亲,死者为大,让我姐姐入土为安才是,至于这借道之事,听从袁老爷子的安排就是。”

    此言一处,众人赞叹不已,太守大人却是不一般,没有官威。又如此与人亲近。

    袁穆想拉黄叔度近前,黄叔度不理,便慌忙跑到周子居面前,施礼说道:“大人乃明事理之人,千万不能道听途说,咱袁周两家世代交好,郑众乃周家女婿,哪里有梁子可结?要说郑众,也不是个东西,听信小人之言,买了这块地,没有出头之路,要此地何用?”

    袁穆清了一下嗓子,又说道:“请问大人,不知郑家请阴阳先生看了没有,老夫不是倚老卖老,说来比你们多吃了一几年饭,这阴宅之事也是有个讲究,大人请看。”袁穆手指地块:“此地虽然水丰土肥,地势又高,谁人看来,都是一块风水宝地,可这块地却是个死盘,就是一块断头地啊。你想,此地为扎冢?不信你可问那风水先生,五行八卦,星座乾坤,算上一算也就明白了。”

    周子居郑重说道:“阴阳先生看了,需要在你的地里开一条出头路,死盘皆活。”

    袁穆已知周子居不愿退却,只有讨好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啊,这就对了吗,老夫就等这句话,你想啊大人,这话不能从老夫嘴里说出啊,这扎坟茔之事,岂是外人言说得的?”

    袁穆说罢,整理一下衣冠,后退两步,转身拱手给大家施礼,说道:“话既说道这份上,这路我开了,不过,这出头路的钱可要周家出,郑家出钱,多少钱也不开。”

    此时,黄叔度趁机说道:“袁老爷子明事理,既然有此等善意,又念乡亲之情,这开路的钱,既不让郑家出,也不让周家出,有我黄家出才是正理。”

    众人一听,有所不解,黄叔度继续说道:“郑家出钱,此路已死,周家出钱,周家乃是娘家人,哪有娘家操办出门女儿丧事的呢?黄家虽然也是娘家人,说来应该是外亲,外亲承担,合情合理。”

    黄叔度一面说,一面走到袁穆跟前,拉住袁穆的手,说道:“老爷子大度,又不糊涂,叔度拜谢了。看来咱也不绕弯子了,老爷子同意卖,就按卖的价格,也别一,二钱的说法,就按现在世面的地价如何?”

    袁穆点头,黄叔度转身说道:“银子拿来!”

    旁边的明云怀抱银子紧忙跑来。黄叔度从明云手里接过一袋银子,说道:“这里是一百两银子,老爷子先收下,随后,咱就在此立个文书,你看如何啊?”

    黄叔度把这袋银子双手递与袁穆,袁穆打开看了,转身递于身后的家丁,说道:“好,隐君开言,这面子老夫给了。”

    此时,陈番从黄叔度身后走出,愿为证人,就地签约成事。

    周子居安葬完姐姐八姐英格,刚回到汝南郡府,即刻接到朝廷圣旨,调任江南吴郡任太守。陈番回京却被贬返乡。这一调,一贬,彰显朝廷无常。

    新任汝南郡太守王龚,乃江南盐监调任。王龚,字伯宗,山东微山两镇人,世代豪族,最初被推举为孝廉,升任青州刺史,因弹劾二千石官员数人,受到朝廷嘉奖,被征召入朝任尚书,因主政温和,好才爱士,被朝廷外派江南,如今又到天中汝南郡府任上。

    王龚身在吴郡时,就闻得黄叔度大名。今调任返京,又知那车舆陈蕃,因朝廷三公本奏,参陈番欺瞒朝廷上下,私自与那被贬宦官郑众勾结营私,借回车舆探亲为名,暗度陈仓,吊唁事假,结党营私是真。一人落难,众人脚踩,朝中又有人参他,说陈番罔顾圣意,与宦官勾结,意欲何为。皇上阅览奏章大怒,即刻传旨;陈番擅离职守,图谋不轨,罢官免职。

    陈番个性豪爽,又充满正义,在朝中树敌。这朝中官场岂是地方官场可比?人脉交结,错综复杂,伤一人连一片。如今陈番被贬,自然是外戚宦官使坏,官僚极力拨乱反正。这朝廷争斗,总要有官员牺牲才是。

    陈番务闲在车舆家中,热与一帮闲人墨客参评天下英豪。车舆城里南陔‘月旦评’也因陈番的参与,风生水起,一时火爆起来,成了当下品评天下英豪,褒贬时政的最佳论坛。一时车舆城聚集四方仕子,陈府也多了门客。

    汝南新任太守王龚,虽然同情仕子,门客仕途无望,却对妄议天下,不可苟同。

    王龚身为一方官吏,安定读书人人心,以免集聚结党,便心生一计,意欲征召黄叔度为师爷,以备日后重用,可黄叔度断然拒绝。然而,黄叔度却举荐在家赋闲的陈番。

    王龚正在府中思虑此事,突然车舆城县令袁阆前来拜见,因袁阆从车舆而来,便问起陈番。

    袁阆见太守大人对车舆城之事,如此热心,便心中生喜,想那陈番被贬在家,却不安分守己,聚众妄议不说,常口出狂言,更让袁阆不舒服的是常在众人面前贬低县令,袁阆心中不满,却又无法摆脱陈番欺压,今日听太守提起,时机应该成熟,也是摆脱陈番阴影的好时机了。

    袁阆说道:“陈番乃当今朝廷栋梁之才,只因秉性倔强,朝中招惹众怒,被贬赋闲,说来当年也是大司马,如太守大人急用人相助,不如启用陈番来助大人一臂之力。”

    王龚一听此言,便对袁阆刮目相看。此人甘为旁人做嫁衣,此乃仁义也。启用陈番,王龚有觉面子上过不去。说来曾是朝廷三品大员,如今被贬怎能做自己属下官员?王龚没有决断,便与袁阆谈论公务罢了。

    没过几日,王龚启用人才之事,传到陈番耳中,陈蕃急忙从车舆城赶往十方书院,见到黄叔度说明来意。黄叔度说道:“你吧,现在十方书院住下,与在下一起整理《经文,经书》,等待太守征召便是。”

    留居在十方书院,那郅伯向也在书院做先生。对于红杉书院当年的学子,谁人不知黄叔度对于做官,欲望不生,如今十方书院牵挂着他。既然开了学院,收了门生弟子,怎能三心二意,误人子弟,教授纲常伦理,人性,道德,不忘初衷,安得始终。

    黄叔度本欲陪陈番汝南郡府走一趟,却因书院琐事繁杂,老阿母长秧子病,不仅卧床,如今又双目失明。

    陈蕃留居十方书院,心思却不在编撰书上,心里念叨被启用之事。久等不见汝南郡府官差,却见官府封函催促黄叔度进京,黄叔度却从未领受。

    陈番留居几日,便打了退堂鼓,去见黄叔度。黄叔度却说:“人在人眼下,不得不低头,你陈番与我黄叔度的志向不同,走的路也必定不同,仕途前程皆是你的方向,仕途之上经受风雨皆属正常,既然王龚有意征召,依你陈番身份,必举荐你入朝,想那朝廷如真的因郑众原因贬你,在郑众落势时,就即刻罢你官了。何必等到今日再罢官?细想一下,圣上对你必积怨已久,或留有它用。你听我一言,即刻应了王龚,人图虚名皆是劣根固有,不可啊。我现手书真言,你亲自见他去。”

    陈番别无它法,只有听命于黄叔度,怀揣书信,带住黄叔度自己酿制的一坛老白干酒,独自一人驾车前往汝南郡府拜见太守王龚,以求征召重用,图谋东山再起。

    陈蕃到了汝南郡府,进得太守府邸,门吏通报,王龚亲迎府门,用官吏礼遇迎进府中,请进书房,便命人摆上酒席,二人相对把盏。

    陈番初来时,心中忐忑不安,见王龚对自己如此礼遇,相待如同僚知交,神情自然不再拘谨,精神倍增,开怀畅饮

    王龚也善饮,却不敢任性,总归面前所坐之人,也曾是朝中正三品大员,不是官场不顺,哪有机会与自己同处一席呢?心中一时有些压抑。

    静默一时,陈番总归是客,王龚抬眼,眼前陈番却不失气场,往日从高到低,如今又从低起步,却依然不失君子之风。如若不帮心里倒也不是个滋味。王龚把盏起杯,说道:“前辈光临,蓬荜生辉,来来喝酒。”

    两人把盏喝来,各怀揣心思,把盏都无法尽兴,本意畅聊,却欲言又止。只好这样,寒暄已过,互相陪着。正在这不冷不热,面临尴尬之际,仆役进来禀报:“启禀大人,孝廉郅伯向前来拜见大人,此时正在前厅等候大人召见呢。”

    王龚知安阳城郅姓,乃皇亲国戚,便欲起身相迎,又见对面陈番,挥手让仆从退下,便冲陈番含笑不言。一时心潮起伏,便端坐不动。想那郅布筠唯一留世女儿乃北宫贵妃。那贵妃郅九鸽又深得皇上和帝宠爱。这郅伯向应与那郅贵妃乃堂兄堂妹,岂有慢待?

    王龚又想,眼前陈番当年与宦官郑众灭窦有功,也算为那郅家洗冤,自然与那郅家有些渊源,又观这陈番,既然听到郅伯向已来,却端坐不语,王宫倒想其中必有文章。

    话说郅伯向得知陈番离开十方书院,前往汝南郡府,一打听便知陈番携黄叔度书信前往拜见太守大人,郅伯想心生计谋。匆匆忙忙而来。

    郅伯向等待召见,心中火急,正在观望之时,仆役等待。郅伯向听言,无精打采,又一想,却不甘心,便一人偷偷溜进客厅,刚一探头,却被王龚看到,郅伯向慌忙进来,通报姓名。意想不到太守大人让其入席。郅伯向受宠若惊,偷眼看了一旁的陈番。

    郅伯向曾在慎阳城衙门做过袁阆的师爷,想自己虽为孝廉,只是做个小吏而已。总无资格登大雅之堂。可就这一师爷的官位,也因‘皇道工程’窝案,被钦差大人郭泰所查,丢官小事,却失去了功名前程。今得知汝南郡太守王龚在为朝廷举荐人才,想这陈番如今与自己没有两样,既然陈番前去谋官,自己未尝不可。于是便来王龚面前自荐。

    郅伯向见陈番在坐,却有一些得意,想眼前这陈番还不如自己,心里突然找到一些平衡,执意不与陈番席,王龚也就不勉强,仆役进来又在王龚席旁,另备一席,让郅伯向独饮。

    郅伯向落座,才向陈番拱一拱手,也算礼过。王龚又让仆役在自己几案上,检两样精致的菜,放于郅伯向面前,王龚说道:“此菜伯向君自然爱吃,此菜乃红油烧大肠,这大肠用红油烧时,要烧出脏气来,吃得也就是这个脏气味儿,这道菜,要的就是这个脏气味,不喜欢的千万别吃,喜欢的就多吃点吧。此乃慎阳城名菜。”

    郅伯向听太守大人推荐菜品,本想迎合,又怕大人言中另有深意,刚落座又慌忙站起,谢字还没出口,王龚已挥手作罢。

    王龚冲服侍仆役说道:“把老白干酒搬来。”仆从听命离去。

    王龚又看看陈番,又冲郅伯向说道:“陈番受叔度君所托带来两坛老白干酒来,本意放放,既然伯向兄来了,我们把它吃了算了,留着却是个念头,让人怪不舒服的。”

    郅伯向低头看看自己,两手空空,自己怎么想不到弄黄叔度两坛酒做见面礼呢。正在怨恨之时,仆役把一坛酒抱来,放在王龚和陈蕃的席前。此时,郅伯向得着机会,就从自己的几案旁站起,走到王龚和陈蕃面前,弯腰扒开酒坛的红头缨,红头缨是用红绸包裹住的酒糟做的,这就成了酒坛的盖了。郅伯向把红缨盖放在一旁,自己亲自拿来两个大盏,抱起酒坛给王龚和陈蕃各倒了一盏,怀中抱住酒坛,说道:“十方院这酒酿制的工艺我是参与的,都是用晒干的红薯片浸泡,发酵,再高温蒸馏而成,要说这黄叔度酿制的老白干,那就不一样了,工艺和流程那是一绝,别人也不得而知,他这等技艺只传授给贫困人家,作为糊口的手艺,官家士绅,盈利的商人不传。有时想喝,也非一般人等能喝上啊。大人有口福。”

    郅伯向,怀抱酒坛,又走回到自己几案前,给自己倒上一大盏,然后,把酒坛放回原处,自己又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王龚说道:“说来伯向君翰熟酿造,可否知晓叔度君酿制的酒与别人酿制的白干酒有何不同吗?”

    郅伯向得一机会,那肯放过的,说道:“我在慎阳城衙门做过县丞师爷,尽在在十方书院教授经学课程,熬到今日,仕途前程也没个结果,有幸今日天降福星,得见太守大人,不管未来如何,我乃汝南郡孝廉,今日与太守大人把盏,也算出了一次头,露了一次脸了。”

    王龚说道:“伯向君过谦了,来者是客,不必客气。听说你与叔度君是同窗,说一说叔度君吧?”

    王宫没看陈番。郅伯向却手指陈番,说道:“我们皆于叔度君同窗,要说黄叔度就要说十方书院,要说十方书院就要细说黄叔度,当年入红杉书院,我比他早,要说陈番就比他入学早,当年六孝廉皆是同窗,我与叔度君在同窗之中也算比较了解他的吧。可今日黄叔度却与往日不同,如今有那么多的人推崇他,我也敬重他。可我又不知佩服叔度君什么?”

    旁边陈番‘哼’了一声。郅伯向打住不说了。陈蕃虽与郅伯向同窗,却不太待见他,只是今日在太守面前,留个礼数。于是陈番把盏说道:“是这样吗?敬人者,者自敬。你应该敬重的。我陈番与你却不同,我只在黄叔度身上嗅到不一样的味道,有一种坏红薯干子味,不过,这个坏红薯干子味挺好,接地气,有泥土的清香。”

    陈番本来不想理他郅伯向,见他说起黄叔度,怕他歪解黄叔度。也就接上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