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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十八 回 九儿英台悲戚葬父 十方书院鼎盛讲习

    清淡韵心皆饶食

    精致情趣属耕夫

    庙堂之上多平庸

    俗世空间藏蛟龙

    周顺骑上黄夫人留下的毛驴,一路奔回十方院,黄叔度一听老岳父病危,一把抓住周顺,问道:“此话当真?”周顺眼泪啪啪落地。黄叔度看此情形,想那老岳父时日不多,诸事安排一番。此时,英子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明云已把车马备好,黄叔度和孩子上了车,车把式挥鞭,冲出了十方院,往安城赶去。

    车马到了周府门首,门夫躲闪不及,被撞到门边,黄叔度跳下车就往里面冲,周府仆役看着姑爷疯子一般冲入老爷房中。

    此时的周畅已昏厥了三次了,身子已从内室的卧榻,挪凳在厅堂的灵薄子上,九儿英台一见夫君到来,更加伤心,身子扑到灵薄子上,失声哭道:“阿翁,阿翁,你醒醒啊?女儿来看你了,女儿不孝,您不能不理女儿啊?”黄叔度强忍着悲痛,见岳父面朝上,直挺挺地躺在灵薄子上,面如黄泥,睁眼喘息在枕头上,嘴张开得给个瓢,喉咙里压抑着沉重的声响,黄夫人哭喊道:“阿翁,阿翁啊,我是你的宝贝女儿啊,你睁着眼睛不就是在等女儿吗?女儿来了1”喊得撕心裂肺。

    此时,郑众走来进来,黄叔度拉过郑众问道:“周家族人都报过信了?”

    郑众附耳说道:“都已派人去了。”

    黄夫人连哭带喊了一阵,老爷眼睛圆睁,嘴张得很大,吼声越来越响。黄夫人哭喊道:“阿翁,你看看啊,您的女婿也来了,您的外孙,外孙女都来了,快说话啊?”

    黄叔度怕夫人哭坏身子,紧忙牵孩子挤到灵薄子前,与夫人跪在一起,一家四口连喊了几声:“阿翁.阿翁。外公,外公!”郑众看眼前这情景,实在受不了,便抹泪走了出去。

    那周畅早已魂魄离身,只剩得一口幽幽余气在胸,正见小鬼小判,举牌提锁链蜂拥而至,黑白无常进身索命,那周畅魂魄那里肯离去,又惦记家中无人料理,又难舍人世间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又记挂着收了人家的一万两白银买官,事情还没有落地,又记挂着白石坊清虚庵的主持净语是否还在郑府尼姑庵里,郑众那小子,实在不仁义,本想赶他离开安城,他却赖着不走,因此,百般求告黑白无常,无奈,这阴间的官吏都不徇私,反呵斥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岂不知,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让你活五更,我们阴间都是铁面无私的,不比你们阳间,人情世故,各种关口,发银子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说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人的胡扯,此时,你到阴间了,看看你用啥办法能让鬼推磨。’

    正闹着,周畅魂魄忽听见黄叔度来到,便忙住又去求黑白无常,说道:“列位官差,发发慈悲,让我回去,见一见我唯一的女儿的一家四口,让我和他们说上两句话,再过奈何桥,喝上迷魂汤,阳间也就来个了断了,一切念想烟消云散,到时托生个猫狗也无怨无悔了。

    黑白无常吼道:“阴阳两界,那阳间的亲戚多了,作为儿女,本应该床前尽孝,活着不尽孝,如今死了,再见何用?”

    周畅分辨道:“虽说女婿,女儿在我病重之时没在床前尽孝,可他们已经尽了孝道,女婿乃当朝天子钦命隐君,道德楷模,行善积德皆为天下,乃大道也,女儿九儿英台,民间称为善女,为自己婆婆床前尽孝不分白天黑夜。”

    黑白无常听了,先就唬慌起来,忙呵斥鬼判,道:“我说你们放他回去走走罢,却段不依我的话,如今只等得他请出来两位神仙,你们可知道这二位神仙是谁?就咱阎王爷也不敢睁眼看他们,他们分别是如来佛主案前灯芯与经卷仙子啊。”

    黑白无常一听,吓得四处躲藏。众鬼判见黑白无常如此,也都慌了手脚,一面又抱怨道:“原来你们俩也见不得这两个名字,两位阳间的俗人,官长却称他们神仙。”

    黑白无常怒道:“放屁.你们可知那二位俗人的前世来头,那黄叔度的乃西天如来佛主书案灯台的灯芯,下界本为天子,却隐居乡野,那个叫九儿英台的,乃西天如来佛主书案前的经卷,下界本是皇后娘娘,却阴差阳错成了隐君夫人。你们那个惹得起,并不管天上,地下,人间,天下官管天下事,自古人鬼一般,届时同理。”

    众鬼听了,不敢怠慢。慌忙把周畅魂魄放回。

    周畅一时还了阳,老爷子‘哼’了一声,动了一下双目,翻眼见女儿女婿在身侧,乃勉强叹道:“怎么没有早来,再迟一步,恐怕今生难见了?俩孩子呢?”黄叔度慌忙把孩子推上前,孩子同声叫了一声外公。

    九儿英台一听阿翁说话了,慌忙拉住跪在地上的黄叔度,喊道:“快,快起来回阿翁的话。”夫妻俩一起拉住老爷子的手,知道这是阿翁留恋女儿,女婿的回光返照,便说道:“阿翁看啊,我是你女儿九儿英台,这是你女婿黄宪,你的外孙,外孙女都在呢,有啥留下的话,快说吧。我们都记下的。”

    老爷子一把抓住女婿的手,断断续续说道:“都是好孩子,做得都很好,阿翁不如你们,世间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是留不住地,可阿翁一生放不下。如今好了,都放下了。只有人心,才可永记,慧子他爹,阿翁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阿翁不能带到土里。”老爷子喘气一阵,又说,“你如此看淡官场仕途,是有你的道理,起初阿翁不理解想明白了,有一事,阿翁要告诉于你。”老爷子伸出手,女儿双手握住,老爷子断断续续说道,“那十方院的田产地契,还有那黄宫图,都在你那园林之中的,,,,,,最要紧的是,,,,,,你的身世。”黄叔度听言,一点也不惊奇,只是用另一只手反抓着老爷子的手。九儿英台却瞪大眼睛看着夫君。

    周畅说毕,一阵干咳,几乎断气,一阵过后,黄叔度感觉老爷子喉咙里有一股痰憋着,一声很响的咕噜,半天之后,返出一口气,又说道:“那老县令刘陶,,,,宫女红儿,,,?”老爷子一口痰没上来,抓住黄叔度的手突然松开,周畅驾鹤西去。萧然长逝了,

    九儿英台趴在阿翁身上哭得死去活来,黄叔度此时站了起来,看了看左右,除自己一家四口外,雪儿已跪在灵前哭泣。

    此时,外边传报,周子居已到。黄叔度安排仆从抓来一只打鸣的公鸡,正准备自己动手,一听周子居来到,黄叔度没往外瞧,老人刚咽气,他就到了,虽是过继的儿子,也算没有得继。此时周子居走到灵前。看了看老爷子,跪地叩头,两眼含泪。

    黄叔度便把公鸡递与周子居。周子居一手抓住公鸡的脖颈用手一个劲捏死,然后递给仆从,雪儿起身安排腿毛供灵,灵堂布置完毕,又安排丫鬟婆子前来哭丧。

    眼前一切停当。周子居问黄叔度:“那郑众人呢?”

    黄叔度四下看了,忙拉上周子居去找郑众,并派人亲自去通知戴良,找最好的阴阳先生过来,至于请和尚咏经,请那固原寺庙净德主持便是。

    周畅无子,乃孝子俸丧应继子周子居担当。黄叔度乃周畅女婿,俗称一个女婿半个儿。在周家来说,女婿本是外人,今周子居在此,黄叔度只得听命于周子居的。黄叔度也不便反客为主。

    周畅丧事办完,亲朋好友各自离去,周子居也因公事提前离去,单等五期再回。

    周府一时空落,黄叔度夫妻端坐大厅,管家周顺在与家仆一起忙着收拾庭院。黄夫人这几日泪已哭干。黄叔度坐在夫人身边安慰一番,便提前回家,留下夫人守孝。黄夫人见夫君离去,犹是悲泣哀痛。孝期已过,黄夫人把周府交于管家周顺照管,便和雪儿一起回到十方院。

    黄夫人再家茶饭不思,悼念阿翁,然人死不能复生,皆无可奈何,又不知过了几何时,黄夫人开始想那阿翁临终遗言。

    黄夫人看着眼前的夫君,想来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可黄叔度此时的心里给明镜似的,他想起了那年京城里所发生的事情,又想起了那日夜晚与许慎在园林中意外进入黄宫地窖,看到不该看到的物件和人。那园林中高出的平台,那凉亭下的大青石。黄夫人突然问道:“那红儿是谁?”

    黄叔度说道:“阿翁临终念叨。至于‘红儿’二字,是物,是人,皆未可知了。‘宫女’二字,应该是京城的吧。”黄夫人无话,可黄叔度心中知晓,红儿乃和帝所赐宫女,听说近日将要启程来十方院的。此言也是听戴良所说。

    此时,戴良来到,身后学者云集,黄叔度见其中有几位新人,心生好奇,正欲见礼相问,却见一少年仕子,一身匠工模样,内涵书生之气,走上前来施礼,言道:“久仰隐君大名,在下乃幽州涿郡涿县人刘备也,年少拜卢植为师,因慕名先生学识,一路南行,今在新阳城拜贡生张醇为师傅,学习编织草鞋的技能,趁近日大会,特来拜见隐君,讨教圣人之学,天理之道。”黄叔度细观此人,谈吐不俗,便回礼邀其入座。黄叔度又观其面相,天顶饱满,嘴大耳阔,眉宇之间透出一种高贵,满脸的富贵之相。黄叔度心想,此人将来必是贤才。此时又有一位年轻仕子上前施礼,问候道;‘隐君可好,本人乃南阳仕子许攸,字子远。少年受恩师庞德公指点,周游各地,曾与汝南郡汝阳县袁绍,沛国谯县曹孟德相识,今慕名而来拜见隐君,不请自来,又赶这一机遇,感恩相识。”黄叔度匆忙起身还礼,想此人带来一路的名头,细观却有些相熟。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诸多仕子聚拢在黄叔度周围,戴良说道:“讲习高台已搭建完毕,请诸位移步园林,亲临观赏如何?”戴良转向黄叔度,又说道,“叔度君不如引领诸位前去瞧瞧,匾额题字也要斟作。”

    黄叔度说道:“此次讲习会有戴老爷的红杉书院协办,匾额题字,理论上该戴老爷亲题才是。戴老爷你快快题写去吧。匾额题字皆是直观醒目,若等大会开始再题写,那时,人众群聚,空前盛况,各位也是目睹的,恐怕已抽不出人手顾及,偌大的园林,众多的亭台楼阁,无字标题,不仅只是寥落无趣,倒也没有了盛会的气势了,任有花柳山水,也断不能生色不是?”诸位在旁笑言。

    那位名曰许攸的说道:“本人有个愚见,历来官家称乡民,耕夫为贱民,而今隐君致力于去愚昧求圣贤,自古朽木不可雕也,你说这匾额题字,应用何字何词才算妥贴,既是先按其景致,二字,三字地虚合其意,拟出来,依然需要隐君定夺,不然,文雅了,学识浅了读不懂,俗世俚语了,又觉不文雅。隐君的本意是让耕夫,乡民能知其意罢了。”

    戴良说道:“乡民,耕夫瞎字不识,圣贤之书本与其不入流,因叔度君开了讲习第一届的头,已在民众之中留下口碑,再开讲习民众多了期盼。至于读书人的想法,这众口就难调啦。”

    黄叔度看这许攸,想起此人乃乐成山人之后刘建,如今改名换姓?暂不揭短。黄叔度说道:“乡民的节日,诸位来凑个热闹即可!诸位身段放下,知民其所思,知民其所想。这园林之中匾额题字又有何难!读书人写不出耕夫,贩足的喜好,贩足,耕夫也看不懂。”黄叔度用眼盯了一下,眺望一下许攸,又说道,“诸位此来,只为捧场,耕夫,贩足才是主角。我们不当先生,低下身段向乡民,耕夫,奴仆,贩足学习即可。丰衣足食,勤俭持家。说来,生活中的实践,鼎盛天下皆如此也。”场面一时沸腾起来。

    刘备言说:“戴良君只管题了,叫来几个下人,解释给他们听,明白,就再拟,直到那些下人明白!”

    戴良笑道:“今有隐君助阵,何必又叫下人,下人若来,读书人却不掉了斯文”诸位一阵‘嘘’声。

    黄叔度说道:“读万卷书乃学先贤慧根。行万里路乃关注日常,在下门生自然懂得夫子的教诲。揣摩出相对心思。在下乃牛医之子,生于贫贱之家,自幼混迹于野地,花鸟虫鱼,与自然亲近得很呢。”

    “那叔度君亲为如何?”不知那位打断了黄叔度的话。

    黄叔度说道:“在下本应诗情画意,多些情调,却在题咏上就平平无半点波澜,如今年岁增长,虽然读了些诗书,诸位也是知的,时常到乡间,田园与乡民,耕夫相处,皆成朋友。与其朝夕相处,学了他们的淳朴,善良,知足的心态,说不得高尚,却让自己感怀。”

    那刘备作揖施礼,说道:“民乃基石,叔度君不妨讲上一讲。”

    黄叔度也冲刘备一抱拳,说道:“日常生活的丰富,上升到立意的文章,也生疏了,就在诸位鼓励下拟出来,也不免迂腐古板,反不能使园林生色。如拟写。既不太妥当,也没寓意,不如按戴兄所言,叫来三两个仆从下人,前来做我们的先生,我们作,读给他们听,直到他们听懂,再给我们指点一二,岂不省事?玄德贤弟也可参与其中啊。”诸位听罢,议论纷纷。

    刘备‘呵呵’笑罢,说道:“民同乐,低下身子,看贩足题头作诗,一起公拟,各举其长,优者存之,劣者删之,未为不可的!”

    化名许攸的,说道:“叔度君深意,在下已明了,此次讲习,主角乃底层民众,这匾额题字就有了。乡民,耕夫,贩足,仆役。如今夫子门前,下人做判官了。”

    戴良目视别处,黄叔度知道戴良对其有异义,便冲他说道:“戴兄,你又有何异义,皆可说来听听?”

    戴良招手唤来明云,说道:“你主子说的是否听得明白?”

    明云慌忙跪下行礼,说道:“小的明白。”

    戴良说道:“明白就好,到外面叫来几个干粗活的人过来。不要一个行当,越多越好。”明云得令,爬起来拔腿就跑了。

    黄叔度看着明云既高兴又紧张的窘态,呵呵笑了一阵,冲诸位说道:“今日天气和暖,大家进园林中逛一逛,找找各自的灵感,待会咱们的考官到了。不能让四邻乡友谈笑咱这读书人不接地气,到头来落个咱缺了应有的见识,如若从乡亲们嘴里说出来,可真丢了咱的斯文不是1”说罢,黄叔度迈步前行,众人紧跟而去。

    黄叔度刚走上石拱桥,此时,雪儿跑来,与黄叔度耳语一阵,便跑在众人前面,不知为何?

    原来,园林深处,浓密的藤蔓之中,黄夫人在独自悲戚。因家父过世,悲痛而忧戚不尽,姑姑黄英本意带她到园林散心,借故开导一番。此时,二人忽见雪儿跑来,匆匆忙忙说道:“姑奶奶还不带小姐出去,客人都进来了。”黄英听了,有些慌乱。

    黄夫人说道:“雪儿事多,忙你的去吧,这里我们自会料理好的?”说罢,黄夫人引姑姑到一僻静处歇息去了。雪儿听罢,知自家姑子的个性,也不再多言,一缕烟儿走了,方转过一个弯,本意从偏门离去,却顶头碰上黄叔度引众人而来了,躲之不及,只好一边站着。

    这雪儿跑去又来,黄叔度走近也不理会。只管引众人往前走。此时,戴良却一眼看见了远处的黄夫人。

    戴良冲黄叔度说道:“隐君快看,你娘子在那里呢,当年她可是殿试第一,快唤她过来提笔。”黄夫人书写楹联倒是一绝,做对联是有专攻的,人前称赞,有此等才学,众人皆知。

    黄叔度笑道:“谢谢戴兄夸赞内人,我家娘子今在十方书院主事,不过,掌通古今,则上必有所师承,下必有所传授,今日仪状端正者,各位不输内人,故其徒实繁。园虽有其姑子,甚恶其?女流之辈,你就放过她吧。”

    戴良笑颜说道:“既然英台在此,何不请来施展其才情,泼墨书写一展绝世才华不是更好吗?想当年宪儿英台同床共枕又如何?”

    黄叔度知道戴良又要说歹话,便说道:“老岳父过世,内人悲戚至今,夫人怎能有此雅兴?”

    戴良沉思一下,也就作罢。诸位哈哈一笑,继续前行。黄叔度与诸位刚走近园林门前,远处车驾飞尘驰来,近处一看,来者却是太博郭泰。只见郭泰一手掌鞭,一手紧握木柱轮当刹车,单等车驾停下,跳车而来,跟随仆从和许多执事人等,一旁待立。单听传报官传报,诸位慌忙出迎相见。郭泰已进园林,回头又命仆从关上园门,让跟随仆从和执事园门外相侯。戴良正要上前见礼,此时,郭泰有蔡伦相陪走来,讲习大会邀请名单却无郭泰名姓。

    黄叔度说道:“我先瞧了,再让他进来。”太博前来,众人崇尚之,黄叔度所言,戴良慌忙告诉身旁诸位听了,众人便停步不前。

    此时,郭泰转身,放眼观了一遍眼前的园林,中间的高台上的廊亭成了讲习的主场,进门,左右有偏房各五间,房面筒瓦泥鳅脊,那门窗皆是雕花,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青石台阶,白色的墙根,雕琢绿色水草花样,左右一望,墙势延伸成一条带状走廊,果然不落俗套,墙体留有无数小门,便于出入。郭泰自是欢喜,却对众人不感兴趣,此时见众人停步,目中好像无它。

    黄叔度呵呵一笑,遂命明云唤仆役随从进来,把园林之中各门打开,一时,诸位视野洞开,黄叔度陪那郭泰,走过木桥,便于人们同行,此处虽没有了富贵的优雅,却便于人员流动。郭泰于上次所观景致对比,说道:“好景致,好景致,就像回到了久别的故乡。这老屋,田埂,还有那乱飞的鸟雀。”

    黄叔度冲郭泰说道“非此一景,有所改动,一进园中,所有景致皆是乡村景色,本着这次讲习大会,原有的园林皆有所改动,这里设计的精致,既有情趣,又结合实际,又让来的乡民,耕夫不拘束,能自由自在地听讲和游玩。在玩中寻乐,在乐中增智。你看那边有一条街巷,有各路贩足把控,摊贩,走贩,叫卖之声将不绝于耳。”

    戴良说道:“正是,非胸中大有民众,焉想及此,叔度君真乃民之福星啊,你这园林不是原有的宫廷园林,而是民众共有的农家小院了吧?那太尉邓仆未生异议?”

    许攸往前挤了几次,未能挤到郭泰身旁,诸位一边走一边说着各自的看法,许攸倒不以为然,认为所有人的理论都很肤浅,唯独他有独到的见解,却没人听他言说。诸位走着,已到廊亭楼台,四处低矮,中间突出一块大的平台。就像演戏的舞台一般。舞台四周已被各处涌来的听众挤占。

    当今朝廷设立博士,太学近百人。其时又为‘功臣之子’,‘四姓未属’别立校舍,圈养‘明门’‘羽林’之士。皆令通《孝经》《章句》。十方书院建成,平民,耕夫,贩足亦遗子入学,诸生增至数千人。学校可谓极盛,人数只讲其多,不讲实在,不是黄叔度办学的风格。去除‘章句渐疏,浮华相尚。’开设讲习大会。谁知还没开始讲授,这里已人山人海。本是一场公益大型活动,没有特意邀请翰林府博士,汉官,太学,以及官吏,可当地官吏和士绅豪强得知郭泰到来,知他乃翰林院太学,聆听太学讲授,也就纷纷来到园林高台四周占位等候郭太学开讲。

    十方院中,三教九流皆位平等。位置将求个先来后到。而官吏,士绅轿子一到,衙役,随从驱赶平民,弄得一时鸡飞狗跳。掌事乃戴良,外面一时骚乱,便禀报于戴良,戴良正欲前往观看,郭泰此时却以十方院主立身,听后勃然大怒。起身冲出外面,管起闲事。

    郭泰本性好斗,在朝中就与宦官郑众是死对头,郑众被贬离京,又与宦官新贵张让接上火,游走上下,名士,隐士,既可声援。

    汝南郡太守王龚姗姗来迟,王龚的轿子还未进到园林中,在轿子里就听见郭泰的一声声臭骂,王龚没敢落轿露面,只听到郭太学在骂人,一顶顶轿子移出园林,王龚也没敢落轿,就让自己的轿夫直接抬到十方院外才得落轿。自己一人下轿步行而来。

    郭泰这一通大骂,官宦,士绅,地方豪强在乡民面前丢了脸面。但各位也不敢出一声大气。这叫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郭泰乃朝廷位列三公的重臣呢。

    郭泰骂街,初见成效,场面平静,乡民,耕夫,贩足等也开始有持续起来。看来,往往富贵之人不一定守规矩。郭泰打一巴掌给个枣吃,他骂了众官吏,却亲自走出十方院外迎接那些不敢进园林的小官吏。郭泰看见一定蓝顶轿子,便上前轩开,此轿子乃车舆县令袁阆的轿子。

    袁俸高轿内偷看,吓得慌乱之中,爬出轿子,差一点跌了跟头,郭泰上前扶住,说道:“十方书院乃贫民书院,叔度君普惠天下民众,普及下层贫民子弟读书识字,而今园林讲习大会开讲在即,你袁阆作为地方官员应鼎力相助才是,不可添乱。”袁阆哪敢回话,如今这县令一职乃郭大人所赐,此时只有低身行礼。郭宗林又说:“大汉经学乃出自周礼,民俗民风皆受其影响,今日十方书院乃普及民众礼俗,这里不是官宦和士绅的喜乐场,你我前来皆是捧场造势而已。说来,开辟民智乃朝廷之事,朝廷未做,叔度君便做了。袁大人乃车舆城县令,与大人家乡友邻。此地县令刘陶年事已高,虽然有心支持,却有心无力,如今还不见他。对于袁大人来说,你应身先士卒,敢为人先啊。”

    袁阆听罢,感激涕零,得太学大人亲自教诲,受宠若惊,便满脸堆笑,不知如何作答,却下意识伸手去拉郭大人,以做亲近状。二人正要往园林中行走,突然郭宗林拽住袁阆又停下步子,说道:“奉高留步,让百姓们先进了吧,咱随后再进不迟,总归,今日之盛典乃百姓们的主场,咱且来做陪衬而已。”郭宗林言罢,地方官吏和士绅都停下步子,有些官员和士绅心中气愤不过,也只好忍住,等四方百姓潮涌般进到园林之后,郭宗林抬步,众人皆可抬步。

    郭宗林进得园林,便在前面引路,让仆从和随身执事等人,跑前,跑后,把乡民,耕夫,贩足引导到讲习场地的入口处,郭宗林一路冲官吏,士绅们说着话,引众人入院中后堂。后堂里面纸窗木榻,富贵气象一洗皆尽,此时,黄叔度从园林中走出来,见诸位官吏和士绅跟随郭泰身后涌来,老县令刘陶已在自己身边,心内自然欢喜。黄叔度正欲同刘陶见礼,此时却瞅见天中都邮盛孔叔正从自己身边走过。

    黄叔度说道:“敢问都邮,比起你的驿站来,此处如何?”众人听言,慌忙停下,有人知道盛孔叔的秉性,七言八语帮其言说,驿站虽在天中山侧翼,这里气氛比驿站的要好。可盛孔叔不留众人的薄情面,便应声说道:“这里清淡寡水,不如那里的奢华舒适,如那山野清风比繁华都市,岂有可比之处?若论乡野情趣,驿站却有别样的热闹,如论乡野情趣,四方乡民喜爱的去处,自然驿站也不敌此处了。说来此处乃叔度居所,有朗朗书生。驿站乃官家驿站,私人园林与官家驿站,两者没有比较的可能。”众人见盛孔叔如此顽固不化,不通实物,与那个身为太学的郭宗林没有二样,都怪他痴愚不该,有点牛筋,又听黄叔度问盛孔叔:“都邮远道而来,辛苦了!”

    此时,袁阆却得一机会,太学面前露上一手,上前说道:“敢问都邮大人,当今’公道‘二字何解?”

    盛孔叔乃戴良妹夫,此时戴良又怕盛孔叔在众人面前有了歪解,忙说道:“谁人不知此理,‘公道’乃天道,天道乃良心,天之‘公道’乃天道之里,天道之理乃图利无害。袁大人,此理可通?”

    袁阆哪敢与戴良交锋,慌忙退下,此时,人群之中有一人,乃袁绍的,上前拉住,问起尊号大名,袁阆说道:“在下乃车舆县令袁阆也。”此袁绍兴奋不已,想在天中地界遇上本家,便报上名姓,攀上了亲戚。

    袁阆早知‘汝阳袁氏’,汝阳的袁家乃四代五人位居朝廷三公.乃官宦世家,家族鼎盛,朝野皆知。

    说来慎阳城袁家早有意高攀汝阳袁家,苦于没有机缘,今日袁阆偶遇袁绍,得袁绍主动邀约,袁阆激动不已。二人趁机去往别处聊叙。

    袁绍乃朝中司空袁逢之子,与慎阳城县令刘陶有旧交,得刘陶邀约前来。来时直接进了慎阳城衙门,与刘陶茶叙聊到袁家大院,袁绍兴起,便要去袁家大院拜访袁穆。却被刘陶拦着。

    刘陶设宴招待袁绍,请来孝廉郅伯向和封武兴两位作陪,奇怪的是艾伯坚也位居席间。

    话说艾伯坚因宦官郑众被贬离京,受牵连被贬确城县令。因公务来到慎阳城拜会老县令刘陶,刘陶说起十方书院讲习,艾伯坚感叹不已,便决意来此。

    此时郅伯向,封武兴来到,紧跟着汝阳袁绍拜访,这热闹也就赶在一起。诸位酒宴已罢,便一起来到十方书院。

    园林中,郅伯向听人说‘公道’,便走到黄叔度面前,说道:“有些人能否干点别样的事情吥?世间哪里有绝对的公道,农夫喜耕种,鱼夫喜扑鱼,苦力喜搬运,村妇喜纺织,至于读书识字,应有读书人去做,何来什么讲习?又在这园林之中,给这些下九流之辈,讲什么高雅,开什么慧根?此等作为,不如在此置一处大的田庄,深翻耕种,挖沟塘养殖,去掉这些人工扭捏雕琢而成的玩意,造一处庄园来,让官宦,士绅,富贵人家,读书之人,来此处向乡野耕夫贩足等学习,此等不比黄叔度的讲习更有品味不是?也更能体现‘公道’二字不是?何来这么多麻烦,要不下次讲习安排在袁家大院,在不然让这些上等人自己到安阳城郅家的庄园劳作一阵也就是了,我敢保写出的文章都能接地气。”

    郅伯向有意在太学面前摆弄一番,黄叔度倒没什么,一旁的大舅子戴良气得呵斥道:“衙门当差,不明自己的身份,整日虚无缥缈,叫不落地,在此暂不论你,我来问你,此来是何人邀请?如无人邀请,你也可以随自己心意离去了。”

    郅伯向本意在众人面前露露脸,大舅子让其下不了台。郅伯向憋屈,却不敢与戴良顶撞,他知大舅子的脾气,便看着袁阆,相比袁阆会帮他,哪知袁阆既假装没有听见,又无心看别处的风景,一心都在袁绍身上。

    郅伯向再也找不到与其相近的表情,一时冷在那里,郅伯向冷了一阵,转身要走,却被黄叔度叫住。郅伯向的小心脏舒服了许多,紧忙留步。

    黄叔度说道:“窃见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这明是把一种纨绔子弟的劣习,移植到书院里来。十方书院不要此等风气。郅孝廉所言,不能说没有道理。郅孝廉也可以尝试,先从安阳城的郅家庄园做起吗。说起‘公道’,公道自在人心,孔夫子当年崇尚周礼,并不是让读书人凌驾于民众之上,当今社会阶层划分,导致群体隔阂,产生了读书识字乃读书人的事情,如这般怪论,当年《诗经》虽儒生编著,创作源泉乃底层民众,从此点生发,此次讲习大会势在必行。”郅伯向让富贵子弟农耕,说来郅伯向乃动嘴皮子不去行动之人。趁黄叔度评说之时,得空脱逃去找袁阆。

    郅伯向找到袁阆,却在灌木从中隐身,听袁阆和那‘汝阳袁氏’的袁绍,该聊出个什么来了。听了半天,却不知所以,便作罢,转而又回到人群之中,又听黄叔度言说。郅伯向无心反驳黄叔度,实在无聊,一时傻在那里,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做什么的孩童,手足无措。艾伯坚本与郅伯向连襟,同命相怜,看到郅伯向手足无措,便走过来拉上他往别处走去。

    此时,封武兴跟在老县令刘陶身后,见艾伯坚和郅伯向离去,也不跟随,随着人群,边走边聊。

    黄叔度一面招呼大家,一面引人往里走,转过一处假山,穿花度柳,扶石依泉,沿溪边前行,忽闻潺潺水声,泻出石洞,上则藤柳低垂,下则落花浮荡,众人都道:“好景,好景。”

    郅伯向和艾伯坚去了,又来,跟在诸位后面,听诸位感叹,郅伯向劲走几步,说道:“哪里有什么好景?你们到官驿站饮酒听曲,或到村野踏青采风,那自然的风光才叫好景。”

    黄叔度刚好转身,与郅伯向应个照面,用手拉了一下郅伯向,随之说道:“这里只是先祖的旧舍,至于景致也就罢了,前世避乱,定居于此,经历几辈黄家后人,也没有太多变化,今日众位所观景致,乃内人所喜欢的景致,也与她另行打造有关,不过,这里与我黄叔度也是有些渊源的。”

    诸位听了黄叔度所言,倒也与众人一起感叹一番,说那黄夫人真乃奇女子也。黄叔度停下来,就此打住,也不做引申。引领众人观看了周围的景致,走到一处沟塘,有二亩的水面,水面生有水草和野荷,有野菱角和鸡草菱。这里如果有一条小木船,到沟塘之中采摘些菱角,倒是一件好事,可惜没有,此时,那个一直跟着众人前行的许攸却突然说道:“要什么小船,从这里过去,绕过一处高坡,从坡上拽藤蔓顺坡而下,就可以捞到沟塘中的菱角了。”想不到这个南阳人对十方院园林如此熟悉,这让众人惊奇。众人互相望望,没有一位像个屌丝一样爬高上低的人,众人作罢。

    窝在藤蔓中的那个袁绍却冲袁阆笑道:“可惜了,多好玩啊,却不得玩,不过,这水面也太平静了些。”说着捡起一块细瓦片在水面打起了漂漂,水面一时出现了许多波纹,波纹终被荷叶,水葫芦叶片收拢。

    黄叔度说道:“不急,另有一个好的去处。”说着就引领众人,攀藤扶柳过去,只见水中落花越多,其水越清,回荡曲折,只是这园林之中生了一丝的风。沟塘边两行垂柳,杂些花树,桃杏,却无一丝尘土,忽见浓荫之中,露出一木板小桥来。漫步过小桥,路已通,便见一清凉瓦舍,一色夯实的土胚墙,墙体石灰的白脚,青瓦的屋面,戴良说道:“此处瓦舍无味得很。孤零零在此,夜听有雨,倒增添了凄凉。”

    黄叔度只是一笑,未加评论,只是请郭林宗,戴良先进院中高台的入门,戴良因而不入门时,迎面插入一块大青石,四面群绕各式样石块,竟把这廊亭一样的房屋挤得满满的,屋里没有摆放一颗花木,只见野生的一些异草,牵藤引曼,有垂于青石之上,或穿于石空隙,甚至低垂绕石。清淡韵心,非花香之可比,黄叔度看着眼前的大青石,知这房屋的意义。也不去想那过往的心事。

    此时,戴良说道:‘有趣,倒不大认识,以前听阿翁说,这里是他儿时常来玩的场所,那时这里只是一处高台,还有一口歪斜的井,一颗歪脖白果树呢。如今却不同了,旧的已去,多了这些摆设罢了。”郭宗林一路的好奇,想自己曾来过,而黄叔度却未引领自己赏玩,心生不快,儿黄叔度却不然,依然照顾众多,却并未留意郭大人的感受。

    此时,袁阆和袁绍一起从藤蔓中钻出来,诸位玩得尽兴,袁阆说道:“戴良所说实在没错,我儿时的玩伴。孩童时,我阿翁也时常带我来这里玩,给我讲王莽年刘秀的故事。”

    说起儿时的记忆,黄叔度比他们那位都多。众人看着袁阆,等他往下说,可袁阆却就此打住,戴良苦思一阵,说道:“我记得这里有一块天然的大青石,少时听阿翁说,他曾和那个新阳城里的张醇一起到此挖过宝贝,而今这大青石却住上了廊亭子了。”

    说到张醇,黄叔度此时才想起他来,四下看看,却未见其人。正要询问,艾伯坚却插话说道:“倒不是吗,在红杉书院读书时,我也和叔度君一起到过这里,这大青石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看,只是这里的异草,倒有些趣味,把这块大青石弄得有生机了些。”

    这时,黄叔度走到艾伯坚跟前,问道:“艾兄何时来的?何时要离去?为何来时不与我联系?”

    艾伯坚被叔度君的热情所打动,说道:“此来公务,赶上书院盛会,便随老县令刘大人来此了。”

    黄叔度说道:“客人太多,照顾自然不周,多多包含就是。”

    黄叔度又走到郭泰旁边,却不见了蔡伦,十方院旧事重提,引来众多人好奇围观,黄叔度心中久藏的秘密一时泛起。见众人围大青石站立,黄叔度说道:“要说这大青石也有个典故,慎阳人相比都知道,之前,这大青石在露台之上,我也就势在露台上盖了这间茅屋,这茅屋虽显单薄,却可以遮风挡雨,免遭风刮雨淋,说来这大青石也是慎阳人的念想啊。”

    戴良说道:“听家父说,这大青石是有根的,不信,你越往下挖,它根越粗,应该与地脉相连。当年叔度君的阿翁说其为天石,故而未敢动它。”旁边站立的老县令刘陶,心生惊慌,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众人议论,倒也没人关注他。

    戴良围住大青石转了一圈,正说着,此茅屋两头通透,两边俱是隔墙的游廊,戴良便顺着游廊前行。黄叔度引众人跟上,走出青瓦的廊亭小屋,过了棚架的游廊,就是四面出廊的卷棚,相比别处清雅不同,这里应该是吟诗扶琴的好去处,于是,众人停步,戴良问客人之中谁愿抚琴,许攸推荐袁绍,袁阆叫好。袁绍便上前,跟随仆从把古琴摆上,袁绍亲自扶琴,‘高山流水遇知音’众人吟诗作画,一时排开了阵势。

    只是一曲,也就便了,可那刘备却与刘吏聊在一起,二位同是同族本家,乃论皇族一脉,聊得热闹。黄叔度引众人出来,在一旁观望,原来这只是园林一角,自进门起,行至此,整个园林还没有走三分之一,此时,明云来回,有王龚处遣来,说道:“太守王龚已在十方书院开讲了,传话望各位前去捧场。”

    黄叔度对众人说道:“我们只顾欣赏景致,却没有把父母官放在心上。”转身给旁边的老县令刘陶说道,“刘大人您最应该跟在太守的左右,看来我们不能再游览了,父母官开讲,我们怎敢自顾逍遥呢,此数处景致,今日不能游,等下次诸位来时,皆可尽兴,各位还是去听太守大人讲些什么吧,郭大人,那一定别有情趣的。”

    黄叔度躬身邀请郭大人先行,随后引众人行来,至一大桥前,见水如晶帘一般涌入,原来这大桥之下的水就是慎阳水系,上慎坡通往中慎坡的水闸,引上慎坡水源而入者。于是,一路行来,或清堂茅舍,或堆石为姮,或编草为牌匾,虽是园林之空场,然人多,倒也规矩。

    黄叔度引众人,倒不急于进入会场,众人因说半日腿酸,未尝歇息,忽又见眼前这庞大的场面,黄叔度说道:“讲台左边有一处长廊龋洞,方厦圆亭,那里可以就坐观看,各位随我前往吧。”

    黄叔度引众人进去,一入门,两边都是游廊,就如戏台的观亭,前面是演讲的舞台,舞台四周,安静地坐住许多人,这些人皆是乡民,耕夫等,哪里能进得学堂,学堂在他们心中堪比圣殿庙宇。

    这些人兴奋之余,便席地而坐,没有吵嚷,却有一番别样的情趣。众人赞道:“难得,难得,从来也未见过许多乡民的集会,每年乡间的庙会,也没有如此的守规矩,哪里有这样的规矩乡民,如此这样,读书人也就汗颜了。”

    平常被这些读书人称为贱民的人,却如此规矩,如此让人敬重。黄叔度说道:“人之鼎盛,亦荒唐不经之说罢了。贱民一词,想因被世间俗恶听了,刻意做账贬损,以俗传俗,以讹传讹,也就形成了各位固有的观念不是。”

    众人都说妙,内心流露惭愧,一面说着,一面在廊外打就的榻上坐下了,黄叔度因问道:“王龚大人开讲,独领风骚,诸位?下面谁来一展才学啊?”

    众人看着戴良,戴良看着郭太学,黄叔度也看着郭太学,郭太学本应当仁不让,说道:“那就我吧,我此次前来,也准备了些讲的底子。”

    戴良说道:“讲是讲,郭太学切记,不要打太多官腔,‘嗯’‘啊’‘这个啊’一定要少,之乎者也这些副词一定少用,多了老百姓听不懂,若光说雅,亦无着落,若光说俗,亦更无着落。固有雅不可,有俗不可,也就说大白话,‘吃饭了之类的。”

    黄叔度怕郭太学下不了台,便冲戴良说道:“依你该如何?”

    戴良说道:“依我,方两全奇妙,乐府采集的诗歌皆是民间俚语,不也雅俗共赏不是。”

    众人点头,黄叔度却摇头,众人不解,黄叔度说道:“雅俗不可居于一体,郭太学可以讲雅,戴良可以讲俗,俗雅不可同,而只是选择受众的不同,喜欢雅韵,者不为高,喜欢俗成,皆不为低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皆可百家齐放,共荣共乐才是。”

    几人说着,旁边的袁绍自认高贵,便撇开袁阆来到郭太学面前插话说道:“叔度君所言不妥,袁氏一族时代高贵,贱民乃劳作之人,整日一身臭汗,怎能懂得高雅?贱民高雅,那贵族又何去何从呢?如果让贱民脱离迂腐,自然得势,贱民会欺压贵族,自然贱民皆可成为新生贵族,而贵族会沦落成什么?叔度君此举岂不是教唆贱民谋反吗?难道叔度君其有改换门庭的想法不成?”

    袁绍所言虽让人寒栗,黄叔度却笑言道:“袁绍所说,只是所站立场的不同,社会阶层出现翻版,贵族也不会沦落成贱民,因贵族已经得到了周礼和儒学的教化,然民众却不同,民众有那天然的朴实,有原汁原味的生态情调,双方的结合正是整体社会的进步。”

    袁绍却与黄叔度杠上,说道:“我倒认为,贵族有贵族的固有血统,即使物质的失去,也改变不了他们与生俱来的贵族血脉。即使社会重新洗牌,贵族依然起主导作用,只是翻盘,优胜劣汰新增了新生贵族罢了。”

    黄叔度呵呵一笑,便不再理论。此时袁绍又说了一通,却无人搭言。袁绍行为袁阆自不敢阻拦,只有旁边的许攸拉了袁绍一把,说道:“人贱言轻,袁校尉可否懂得。袁家虽世代位居三公,你可记得当年灭秦的陈胜吴广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此你是客人,喧宾夺主,可是大忌啊。”

    袁绍年轻气盛,环顾四周,便自报上台演讲,旁边老县令刘陶相劝,已过午时,太守离去,郭大人登台,直至结束,袁绍也未能登台亮相。

    十方院外,写有两台大戏,乡民按规矩走出十方书院,院外搭了许多草棚,有各式各样的烧干锅子的,都是四野相邻的小贩在此叫卖。吃食有小苏肉,油炸丸子,烙馍,煎饼,豆浆,油条,贩卖走足也就在戏台周围就地摆摊,近处的乡民,回家吃饭,申时归来看戏,远处的,也就吃干锅子,连酉时那顿饭拐了,有的村庄,一家子人都一锅端了来。

    乡民从园林里走出去,黄叔度引领宾客进入十方书院的左厢房,只见这几间房收拾得与别处不同,竟分不出间隔来的,原来四周都是镂空木板,名家雕刻,花鸟虫鱼,福禄寿喜,人物山水,或有藏书处,或有焚香处,或安置笔砚处,供花设瓶,安置盆景,各式各样的木制小窗,五色纱糊就,彩绫轻抚,墙壁高挂书画,小窗放置瓷器,诸如琴,剑,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众人都赞,不知是怎么想来的,好精致的想头,黄叔度笑道:“此乃内人佳作,以实物置景,内涵淮汝风情,用自然物种为依托,勾画出乡村美景来。”

    厢房之中,端坐一人,此人乃湖南桂阳人,小时候家贫,进宫做了小太监,到章帝时做过小黄门,后来升为中常待,再后来做宫廷制造的尚方令蔡伦也。蔡伦乃三朝元老,和帝身边重臣,因郑众被贬,和帝撵他离京,暗中寻访和帝生母梁贵人。这次重新入朝,又与太学郭泰来到十方书院。蔡伦平日做事认真负责,心灵手巧,将器物制作得非常精巧耐用。

    此次蔡伦前来另有一番心思,外人并不知晓。蔡伦来到十方书院,直奔左厢房,重看这厢房摆设,添置了诸多复杂,却都有标示,左右都有,门廊互通,不易迷路,就是陌生之人来到,就凭这标示,在书院之中畅通无阻。

    蔡伦正在痴迷这里的摆设,黄叔度却引领众人过来,只听黄叔度说道:“诸位随我来,从这门出去,便是后院,从后院出去,就是夫人的工作间,我们到那里吃午饭如何?”

    众人呼应,蔡伦却感到意外,自己端坐在这里,郭大人不理,戴良难道也不理?叔度君总该看见啊?蔡伦见众人正要离去,慌忙站起拉黄叔度,说道:“能吃到弟妹亲手做的葱花手擀面吗?最好上面有油煎荷包蛋的那种。”

    黄叔度哪有看不见蔡伦的,便说道:“当然能吃到,难道尚方令大人不知我家娘子招待尊贵客人拿手的一种绝活吗?”

    郭泰大笑,黄叔度也笑,众人皆笑,说来蔡伦也是这里的熟人了。然后黄叔度说道:“诸位,随我来。”

    黄叔度引领,众人紧随,走过廊道,忽一转,眼前有一宽广的大道,面前有一大门敞开,突然闻到一阵干菜饭香。袁绍说道:“这股香味胜过满园的春色。”

    诸位走进院落,戴良高声直呼英台,黄夫人应声出来,招呼众人进到院落,黄夫人走到黄叔度身边,轻声说道:“新阳城的张醇来了,在厨房等你见他呢。”

    黄叔度下意思在人群之中寻找封武兴,传说此人不仅与山民厮混,又传他在新阳城成立了‘五升米’教,这民间会道门到头来是福,是祸,官府还未定性。

    黄叔度担心封武兴,此时却不便过问。今日这张醇又来不知为了何事?要说封武兴是白,是黑,张醇此来何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