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匡城
百福虽然还俗了，但经常穿着一身僧衣做烧猪头之类的菜，这让经过饭馆的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似乎平时不怎么见得到做菜做饭满身油腻的大和尚，能在这小镇子见到这般情景也算是一道奇观了。五年来，百福是没有回过原来的寺庙，因为寺庙烧成灰了，他觉得没有必要回去看看，他也不想回。千劫下山后经常在梦中梦见寺里的情景和他师傅，他还梦见神圃里长出神仙来了，虽说他从小在那千载寺生活，师傅圆寂后，那是块伤心地，他也不想回去看看了。
那一天，百福和尚突然病倒了，饭馆李老板不愿意养个不能挣钱的病人就把他赶出来了，千劫只好把他接过去和老叫花子同住在一个窝棚下面。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百福和尚这一病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反而日趋沉重了。那一年的冬天，他就一命呜呼了。临终前，他把自己多年的积蓄交给老叫花子，嘱托他好好照看千劫，并对千劫说：“师侄，你还记得……千载寺被毁，我们俩……来断堤口的……第一天吗，有个唤龟的老头召唤了三十六条巨龙，现在这些龙都藏在你的体内。这些年……我经常担心你……怕你出意外……我对不起师兄……你要照顾好自己！”说完，百福和尚就闭上了双眼。
老叫花子和千劫把百福葬在了那个无雪的冬天里。
断堤口的冬天尽管寒冷却一向是无雪的，落雨可是常有的事，冰冷的窝棚里四面透风，常常冻得千劫有些受不了，不知怎地老叫花子并不觉得冷。翠微山上也不曾因为是冬天而显得萧疏。千劫除了打铁、讨饭之外，偶尔上山砍柴、打猎，也只是在山脚，通往千载寺的路因为多年无人走早已被林木淹没无从寻起啦。如果他回千载寺看看，也许会有惊人的发现——神圃里长出一颗相思树。
就这样，老叫花子和他艰难地度过了那个冬天。春天很快如期而至，百福的离世带给千劫的伤痛随着百花盛开渐渐变淡了。老叫花子不再那么懒惰，开始承担起讨饭的事儿，让千劫专心在秦掌柜那儿做学徒。虽说他的名字叫厉害，可千劫和他一起生活了五年，并不觉得他厉害在哪儿。
秦掌柜的铁匠铺里，千劫正用小锤锻打着一把茶刀。
秦掌柜走进来了，舀了半水瓢清水灌进肚子里。站在千劫身边，看了看，夸赞道：“不错啊，千劫，你可以出师啦！”
“掌柜的，谢谢您！我还差得远，得多向您学习。”千劫拿着茶刀，向磨石走去。
秦掌柜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学徒磨刀，觉得当年选这个小孩做学徒自己真是眼光独到。自己带过的那么多学徒里面，论起打铁，真没一个像千劫这样打铁有天分，况且他肯吃苦又很谦虚。
秦掌柜完全沉浸在心满意足的状态。
“掌柜的，茶刀磨好啦。这次我要把它送到哪里？”
“哦，刀磨好啦！这是匡城福鼎记孙掌柜定做的。哦，千劫你只要把茶刀送去就行，孙掌柜已经把钱付清了。”
“好的，掌柜的。那我给孙掌柜送去啦。”千劫一边说，一边用草绳把茶刀缠得严严实实。
秦掌柜笑着拦住千劫道：“别急！这是你第一次去匡城，先带上这个包袱，里面有点盘缠和干粮，你把盘缠保管好。饭馆李老板去城里进货，你等会儿跟他一起。”
“掌柜的，我不需要包袱和盘缠，您这是要撵我走吗？”千劫心中着急，不免一阵难过。
秦掌柜脸一红，仿佛被说中了心事，却毫不在意地笑着说：“就是让你去匡城送个茶刀，你想多啦！包袱拿上！”
千劫从秦掌柜手里接过包袱，道了声谢，便要去李掌柜那儿和他碰头。
秦掌柜一拍脑袋：“还有件东西，你看我这记性！你去匡城送茶刀这事我跟老叫花子说了，他只说让我把这个布袋交给你。”
千劫认识这只小布袋，黑黑的，平时挂在老叫花子腰间。他不明白老叫花子为何将此物送给他，眉头一皱，心中纳闷不已。
看到千劫纳闷的样子，秦掌柜咧开嘴说：“其实，我也不懂老叫花子啥意思，这破布袋有啥用。不管咋说，一个布袋又不沉，你带在身上吧。”
千劫点点头，接过布袋，像老叫花子那样把布袋往腰间一系，告别秦掌柜而去。
千劫帮着李掌柜推着车子，离开断堤口往北而行。老叫花子正注释着他俩远去，上午的阳光照在他满头银发上，平时这是他睡懒觉的时候。只不过断堤口地方小，人也不多，没谁在意一个乞丐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
“老厉，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在意一个人。”秦掌柜走过来。
“身负三十六条龙魂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有身上那块玉佩，我也看不出它什么来历。这孩子可不简单。老秦，这些年谢谢你！他跟你学了不少东西。接下来就看李掌柜的啦！”老叫花子和他身边的铁匠彼此相视一眼，放声大笑。
匡城不大，却很古老。城门一南一北两个，破旧并且不雄伟。城墙是由土石堆砌而成，上面长满了蒿草。
就在这蒿草青葱刚刚没膝的时刻，千劫和李掌柜推着车子一步一步从南门进入了匡城。
嘿，挺热闹的一座城！千劫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李掌柜也因为来到城里不由地挺了挺腰杆。
福鼎记在靠近匡城南门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进城，千劫在李掌柜的带领下拐了几个弯儿找到了那家茶铺。
不知怎么孙掌柜当时正在门口站着，仿佛专门在等他俩。
“老孙，好久不见！我把人带来了！他就是厉千劫。”
不等孙掌柜招呼，千劫就开口问好：“千劫见过掌柜的！茶刀带来了，您看看！”
孙掌柜似笑非笑：“不急、不急！进来喝杯茶吧！李掌柜这次难得来匡城，莫非有什么事？”
千劫心里嘀咕：这个李掌柜不是经常来进货吗，怎么会是难得来匡城？
李掌柜油乎乎的圆脸笑眯眯的说：“这是老朋友给你的一封信。”说着，从怀里抽出信递给孙掌柜。
孙掌柜看信的功夫，李掌柜告诉千劫在这儿等他，说要去进些货。
千劫还没来得及阻拦，李掌柜就推着车子去远了。
看完信，孙掌柜脸上的神情变得非常复杂，震惊、惊奇、激动、愤怒……
千劫愣愣地看着孙掌柜，好不容易才等他回过神来。
“我一时失神，抱歉啊！让李掌柜去忙他的！走！咱们进去喝杯茶！”孙掌柜说完，就把千劫往屋里拽。
“这是您要的茶刀！整柄茶刀长半尺有余，刃长两寸。”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这是我自己冶炼的第一把刀。”
“呀！还真是！‘厉千劫’！要是老秦，他肯定是要刻上‘秦开阳’啦。哈哈……”
茶刀交给了孙掌柜，那姓孙的老头儿轻轻撬起一块茶来，少不得又夸几句：“好刀，好一把锋利趁手的茶刀。”
厉千劫在一桌上兀自喝着大碗茶，也不理他。
茶水喝了一碗又一碗，茅厕去了一趟又一趟，身旁的伙计把桌子抹了一遍又一遍，李掌柜的还是没等见，“再等等、再等等”——孙掌柜的只是劝，眼看着天色昏暗，千劫等不及了。
千劫把茶碗往桌上一放，他要走！
要走？怎么能行？孙掌柜的身形一动，拦住了他。
千劫往前踏了一步，孙掌柜的身形一晃。
“你为什么要拦住我？我还不能走了？”
只见他枯瘦的脸庞哆嗦了一下，“扑通”一声跪下：“少主！”
千劫心中惊疑不定，慌忙扶起孙掌柜，问道：“什么少主？谁是少主？我不是！我得回断堤口。老叫花子和秦掌柜的还等着我呢。”
千劫还是坚持要走。
孙掌柜假意让开。
千劫刚到门口就被孙掌柜一掌击昏了。
在福鼎记一个昏暗的地窖里，千劫已经醒来两天了。这两天里，他被关在这个地窖里，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一个人理睬。他叫、他骂，那姓孙的没任何反应，更不用说打开地窖放他出去了。千劫心想：“求人不如求己，看来姓孙的想害我啊，李掌柜那封信明显有问题，这事八成和他有关，出去再说，反正得活着。”想活着容易，地窖里有一包干果，够他吃一阵子，估计是姓孙是怕他饿死才放包干果进来的，但是现在地窖口太高了，他想出去就有不少难度。
外面阳光很好，地窖里却显得暗多了。借着昏暗的光线，千劫抓过一把干果，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开始东寻西找，其实两天来他把这地窖搜了很多遍，除了一包干果并没有什么发现。这使他懊恼，却也激发了他想活着出去的斗志。得亏他在断堤口的生活练就了他非凡的毅力，后来居然让他在地窖墙壁的缝隙摸到了一样东西。那是把精铁冶炼而成的茶刀，千劫把那茶刀拿在手里定睛一看，整柄刀长半尺有余，刃长两寸。刀柄上铸刻的“厉千劫”三个字，让他突然明白了，这正是自己打造的茶刀，看来这里真是一个陷阱了。
那一天，百福和尚突然病倒了，饭馆李老板不愿意养个不能挣钱的病人就把他赶出来了，千劫只好把他接过去和老叫花子同住在一个窝棚下面。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百福和尚这一病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反而日趋沉重了。那一年的冬天，他就一命呜呼了。临终前，他把自己多年的积蓄交给老叫花子，嘱托他好好照看千劫，并对千劫说：“师侄，你还记得……千载寺被毁，我们俩……来断堤口的……第一天吗，有个唤龟的老头召唤了三十六条巨龙，现在这些龙都藏在你的体内。这些年……我经常担心你……怕你出意外……我对不起师兄……你要照顾好自己！”说完，百福和尚就闭上了双眼。
老叫花子和千劫把百福葬在了那个无雪的冬天里。
断堤口的冬天尽管寒冷却一向是无雪的，落雨可是常有的事，冰冷的窝棚里四面透风，常常冻得千劫有些受不了，不知怎地老叫花子并不觉得冷。翠微山上也不曾因为是冬天而显得萧疏。千劫除了打铁、讨饭之外，偶尔上山砍柴、打猎，也只是在山脚，通往千载寺的路因为多年无人走早已被林木淹没无从寻起啦。如果他回千载寺看看，也许会有惊人的发现——神圃里长出一颗相思树。
就这样，老叫花子和他艰难地度过了那个冬天。春天很快如期而至，百福的离世带给千劫的伤痛随着百花盛开渐渐变淡了。老叫花子不再那么懒惰，开始承担起讨饭的事儿，让千劫专心在秦掌柜那儿做学徒。虽说他的名字叫厉害，可千劫和他一起生活了五年，并不觉得他厉害在哪儿。
秦掌柜的铁匠铺里，千劫正用小锤锻打着一把茶刀。
秦掌柜走进来了，舀了半水瓢清水灌进肚子里。站在千劫身边，看了看，夸赞道：“不错啊，千劫，你可以出师啦！”
“掌柜的，谢谢您！我还差得远，得多向您学习。”千劫拿着茶刀，向磨石走去。
秦掌柜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学徒磨刀，觉得当年选这个小孩做学徒自己真是眼光独到。自己带过的那么多学徒里面，论起打铁，真没一个像千劫这样打铁有天分，况且他肯吃苦又很谦虚。
秦掌柜完全沉浸在心满意足的状态。
“掌柜的，茶刀磨好啦。这次我要把它送到哪里？”
“哦，刀磨好啦！这是匡城福鼎记孙掌柜定做的。哦，千劫你只要把茶刀送去就行，孙掌柜已经把钱付清了。”
“好的，掌柜的。那我给孙掌柜送去啦。”千劫一边说，一边用草绳把茶刀缠得严严实实。
秦掌柜笑着拦住千劫道：“别急！这是你第一次去匡城，先带上这个包袱，里面有点盘缠和干粮，你把盘缠保管好。饭馆李老板去城里进货，你等会儿跟他一起。”
“掌柜的，我不需要包袱和盘缠，您这是要撵我走吗？”千劫心中着急，不免一阵难过。
秦掌柜脸一红，仿佛被说中了心事，却毫不在意地笑着说：“就是让你去匡城送个茶刀，你想多啦！包袱拿上！”
千劫从秦掌柜手里接过包袱，道了声谢，便要去李掌柜那儿和他碰头。
秦掌柜一拍脑袋：“还有件东西，你看我这记性！你去匡城送茶刀这事我跟老叫花子说了，他只说让我把这个布袋交给你。”
千劫认识这只小布袋，黑黑的，平时挂在老叫花子腰间。他不明白老叫花子为何将此物送给他，眉头一皱，心中纳闷不已。
看到千劫纳闷的样子，秦掌柜咧开嘴说：“其实，我也不懂老叫花子啥意思，这破布袋有啥用。不管咋说，一个布袋又不沉，你带在身上吧。”
千劫点点头，接过布袋，像老叫花子那样把布袋往腰间一系，告别秦掌柜而去。
千劫帮着李掌柜推着车子，离开断堤口往北而行。老叫花子正注释着他俩远去，上午的阳光照在他满头银发上，平时这是他睡懒觉的时候。只不过断堤口地方小，人也不多，没谁在意一个乞丐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
“老厉，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在意一个人。”秦掌柜走过来。
“身负三十六条龙魂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有身上那块玉佩，我也看不出它什么来历。这孩子可不简单。老秦，这些年谢谢你！他跟你学了不少东西。接下来就看李掌柜的啦！”老叫花子和他身边的铁匠彼此相视一眼，放声大笑。
匡城不大，却很古老。城门一南一北两个，破旧并且不雄伟。城墙是由土石堆砌而成，上面长满了蒿草。
就在这蒿草青葱刚刚没膝的时刻，千劫和李掌柜推着车子一步一步从南门进入了匡城。
嘿，挺热闹的一座城！千劫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李掌柜也因为来到城里不由地挺了挺腰杆。
福鼎记在靠近匡城南门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进城，千劫在李掌柜的带领下拐了几个弯儿找到了那家茶铺。
不知怎么孙掌柜当时正在门口站着，仿佛专门在等他俩。
“老孙，好久不见！我把人带来了！他就是厉千劫。”
不等孙掌柜招呼，千劫就开口问好：“千劫见过掌柜的！茶刀带来了，您看看！”
孙掌柜似笑非笑：“不急、不急！进来喝杯茶吧！李掌柜这次难得来匡城，莫非有什么事？”
千劫心里嘀咕：这个李掌柜不是经常来进货吗，怎么会是难得来匡城？
李掌柜油乎乎的圆脸笑眯眯的说：“这是老朋友给你的一封信。”说着，从怀里抽出信递给孙掌柜。
孙掌柜看信的功夫，李掌柜告诉千劫在这儿等他，说要去进些货。
千劫还没来得及阻拦，李掌柜就推着车子去远了。
看完信，孙掌柜脸上的神情变得非常复杂，震惊、惊奇、激动、愤怒……
千劫愣愣地看着孙掌柜，好不容易才等他回过神来。
“我一时失神，抱歉啊！让李掌柜去忙他的！走！咱们进去喝杯茶！”孙掌柜说完，就把千劫往屋里拽。
“这是您要的茶刀！整柄茶刀长半尺有余，刃长两寸。”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这是我自己冶炼的第一把刀。”
“呀！还真是！‘厉千劫’！要是老秦，他肯定是要刻上‘秦开阳’啦。哈哈……”
茶刀交给了孙掌柜，那姓孙的老头儿轻轻撬起一块茶来，少不得又夸几句：“好刀，好一把锋利趁手的茶刀。”
厉千劫在一桌上兀自喝着大碗茶，也不理他。
茶水喝了一碗又一碗，茅厕去了一趟又一趟，身旁的伙计把桌子抹了一遍又一遍，李掌柜的还是没等见，“再等等、再等等”——孙掌柜的只是劝，眼看着天色昏暗，千劫等不及了。
千劫把茶碗往桌上一放，他要走！
要走？怎么能行？孙掌柜的身形一动，拦住了他。
千劫往前踏了一步，孙掌柜的身形一晃。
“你为什么要拦住我？我还不能走了？”
只见他枯瘦的脸庞哆嗦了一下，“扑通”一声跪下：“少主！”
千劫心中惊疑不定，慌忙扶起孙掌柜，问道：“什么少主？谁是少主？我不是！我得回断堤口。老叫花子和秦掌柜的还等着我呢。”
千劫还是坚持要走。
孙掌柜假意让开。
千劫刚到门口就被孙掌柜一掌击昏了。
在福鼎记一个昏暗的地窖里，千劫已经醒来两天了。这两天里，他被关在这个地窖里，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一个人理睬。他叫、他骂，那姓孙的没任何反应，更不用说打开地窖放他出去了。千劫心想：“求人不如求己，看来姓孙的想害我啊，李掌柜那封信明显有问题，这事八成和他有关，出去再说，反正得活着。”想活着容易，地窖里有一包干果，够他吃一阵子，估计是姓孙是怕他饿死才放包干果进来的，但是现在地窖口太高了，他想出去就有不少难度。
外面阳光很好，地窖里却显得暗多了。借着昏暗的光线，千劫抓过一把干果，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开始东寻西找，其实两天来他把这地窖搜了很多遍，除了一包干果并没有什么发现。这使他懊恼，却也激发了他想活着出去的斗志。得亏他在断堤口的生活练就了他非凡的毅力，后来居然让他在地窖墙壁的缝隙摸到了一样东西。那是把精铁冶炼而成的茶刀，千劫把那茶刀拿在手里定睛一看，整柄刀长半尺有余，刃长两寸。刀柄上铸刻的“厉千劫”三个字，让他突然明白了，这正是自己打造的茶刀，看来这里真是一个陷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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