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混在晚唐当神棍 » 四、国之大事

四、国之大事

    接下来的几天,张晃都呆在颖王府中,与王妃刘氏见了几面。两边都心照不宣,只是说几句客套话。刘氏看上去二十出头,沉默寡言,这应该也是李炎让他来给自己的身份打掩护的原因。

    这几天主要的时间,张晃是通过田桥来学习大唐的官话,同时尽快熟悉大唐的礼仪。但这时间太短,也就学个半懂。田桥对宫中礼仪颇为熟谙,府中的一应事务也安排的颇为周全,俨然是颖王府的大管家。

    在交流的过程中,张晃表现出的对目前大唐局势的了解,也让田桥从震惊变为钦佩,似乎也明白了李炎要自己照顾此人的原因。毕竟在目前识字率严重不足,印刷术有没有普及的情况下,张晃通过史料了解的东西,已经超过了这时代的大部分人。

    被宦官迎走的当晚,李炎已经在东宫接受了百官谒见。按史书的记载,在正月初四,文宗驾崩,并宣遗诏让皇太弟李炎在柩前即皇帝位,以宰相杨嗣复摄冢宰。

    果然到初四的晚上,田桥急急忙忙地来找张晃时,张晃平静地问道,“可是天子大行了?”田桥露出吃惊的表情,“先生怎么知道的?”张晃点点头,适当的时候当当神棍,还是对自己混在大唐有好处的,“我懂些堪舆之术,早晨算了算,天子大行,应该就在今日。”

    田桥脸色大骇,唐代宦官大多信奉佛教,但底层的宦官对于五行八卦之说也一样相信。田桥当即就恳求张晃日后给自己算一卦,张晃假意答应下来,心想,你小子在史书里没有记载,我怎么算,到时候给你看看事业线和爱情线吧。不好,你不会是个短命鬼,才没有记在史册里吧?

    田桥接着说道,确实是宫里来人宣嗣皇帝李炎的两位王妃进宫参加大行皇帝的治丧之礼,使者还特意提到,李炎要刘氏的族弟张晃也一同参与。

    “是去大明宫吗?”想到要去大名鼎鼎的大明宫了,张晃有点激动。

    “先生不是,我们是去太极宫。”田桥纠正道,交谈下张晃才了解到,原来大明宫是在玄宗之后,才成为皇帝主要理政场所的,皇帝也从太极宫搬到大明宫居住,原有的行政中心太极宫地位就此下降,但仍是重要的礼仪场所,所以按照惯例,大行皇帝的棺木,就安放在太极殿。

    张晃随着两位王妃以及李炎的几位子女一同进宫,看到浩浩荡荡的奔丧队伍,张晃不禁感叹李炎开枝散叶的能力之强。在晚唐的皇帝里,李炎算是特别能生的了,这可能也和他喜欢游猎,身体更加健康有关。

    众人到达太极宫后,在宫人的指引下一路进入太极殿,田桥则在殿外等候。殿中人并不多,目之所及,应该都是比较核心的李唐宗室,和少数几位中枢官员与宦官来到了太极殿,不过张晃除了仇士良和鱼弘义是一个也不认识,只能尽量藏在众人之中,以免被别人发现异样。

    张晃看到李炎被仇士良等宦官包围着,神情倒是和初见时一样,是电视里男主常摆的死鱼霸道总裁脸。不去演偶像剧可惜,张晃一边想着,一边抚摸着自己刚长出的胡渣。

    唐代帝王的治丧之礼复杂,分为初丧和既丧之礼。如今宦官当权,李炎在这漫长的治丧期间,也必须隐忍不发,才能平稳地度过权利的交接。

    人齐之后,初丧正式开始。

    这时候时间已近半夜,五名年纪不小的官员身着常服,举着大行皇帝的衮冕服,如鬼魅一般穿过众人,爬到太极殿的屋檐上,面北大呼三声,行招魂之礼。古人认为北面是幽灵居住之所,因此面北呼其名号,能使其回魂复生。

    张晃站在屋内,听到房顶上一次次传来悠长连绵的招魂声,在空旷的太极宫中回荡。他觉得这喊声鬼气森然,又想到这长安皇城中,从隐太子李建成,韦皇后,太平公主到宪宗敬宗,不知送走过多少惨死的亡灵,顿时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后悔自己不该跟来参加这个葬礼。

    在张晃发愣的当口,作为魂器的衮冕服,已经铺在了文宗李昂身上。招魂礼毕后,就要对大行皇帝的遗体进行沐浴。为了维持皇帝的尊严,这个过程中出了沐浴的使者,包括李炎在内的诸人都必须回避。

    在离开大殿的过程中,张晃和李炎打了个短暂的照面。李炎眼看着前面的空气,小声问他,“给你的玉佩,收好了吗?”张晃点了点头,李炎已经消失不见,也不知他看到了没有。

    沐浴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久,李炎又随几位官员进殿进行含礼,也就是将食物放入死者口中,在丧葬传统中,孝子担心亲人死后空口无所食,必须为其准备事物。当然,天子之家,含的不是普通的米饭,而是玉,当然张晃目前的身份,是没资格看到这颗珍贵的往生之玉了。

    就在李炎将要进入殿门时,宗室中一位妇人想要带着一位少年进入,但被宫人给拦住。

    “这是杨贤妃,带着他的皇子安王。”田桥在殿外招呼李炎的妻女,看到这番景象,向不明白情况的张晃介绍。

    被拦住的杨贤妃十分恼怒,指着几个宫人骂道,“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们就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吗?”几个宫人被杨贤妃说的不敢抬头,显然这位贤妃在宫里颇有威严,平时也是横行惯了。

    见宫人快被杨妃吓得让出进入太极殿的通道,仇士良慢悠悠地走到杨贤妃面前,杨贤妃的气势顿时消减了三分,年轻的安王也将半个身子缩到了母亲的背后,但她仍然提起口气,说道,“民间丧事,都是孝子为亡父含饭。如今皇家的初丧之礼,安王作为孝子也不能参与吗?”

    自春秋战国以来,先君的丧葬仪式就和新君的即位仪式交织在一起,嗣皇帝也需要通过主丧和主祭来确定其合法性。杨贤妃作为李昂的宠妃,在李昂生前一直在推动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自然知晓其中的关节,希望通过让儿子参加李昂的饭含之礼,来减弱李炎在丧礼上的合法性,以做最后的挣扎。

    仇士良盯着杨贤妃,说道,“贤妃,按《通典》的记载,饭含之礼理应由嗣皇帝亲自执行,安王虽是大行皇帝的孝子,也无权参与,皇家之事关乎社稷,老奴劝贤妃,还是不要以民间之礼来衡量。”

    用记载历代典章制度建置沿革的《通典》堵住杨贤妃后,仇士良继续说道,“若鲁王还在的话,想必今日站在这大殿中的,将是大行皇帝的皇太子,而不是皇太弟,贤妃说对吗?”

    听到仇士良这话,杨贤妃的眼角抽搐了几下。鲁王李永是文宗的第一任太子,最后却死的不明不白,杨妃和太子生母不和,又得宠于文宗,因此宫廷之中一直有流言,李永之死,和杨妃在文宗面前挑拨有着很大的关系。

    杨妃脸上的深情,慌张揉杂着愤怒,仇士良则厉声命令几位宫人,“杨妃和永王悲伤过度,你们带他们在殿外歇息,并且好生看护,不要被闲杂人等打扰。”说完,转身甩袖进入了太极殿,而杨妃则一脸沮丧地被宫人们带走。

    厉害厉害,真是魏忠贤看了想流泪,李莲英看了深夜买醉。目睹了这一幕的张晃,不由得默默在内心感叹。晚唐有兵权的宦官,才是真正的九千岁,不像明朝的太监,一旦没有了皇帝的宠幸,就是没壳的王八,任人宰割。

    在如处理杂草般解决杨贤妃的威胁后,太极殿内外的诸人,不论是大臣,还是文宗的嫔妃,对仇士良都避让三分,一些办事的宫女,更是在仇士良面前战战兢兢。看这形势,在李炎真正掌握权力之前,仇士良应该还能跋扈很久。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初丧终于结束。张晃发现,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涌到了自己身边,据田桥解释,这是赶来奔丧的百官公卿,他们品级较低,并不参与初丧,只参与既丧之礼。

    此时已是凌晨,既丧的前半部分,也就是小敛开始。尚食局的宫人端着早已准备好的太牢之物陈列在太极殿东边,由太常寺的官员对食物进行检查。

    这时的太极殿终于变得吵闹起来,太常寺官员催促之声,宫人忙乱的脚步声,以及一些官员小声的咕哝声,让阴森的太极殿变得有了点人气。张晃看到很多年轻的官员穿着官服在殿外被冻的瑟瑟发抖,面上并没有什么忧伤之情,而只有大唐打工人的麻木。

    小敛奠这时开始,太常寺的小吏取出酒爵倒酒,以酒祭奠死者,在礼仪官的指导下,李炎和诸大臣开始行哭礼,宗亲和官阶高的大臣进大堂哭,低阶的官员则在殿外哭。年纪大的找年轻的宦官带哭,总之是听取哭声一片。

    张晃本来想干哭几声,但被这肃穆的气氛感染,加上想到自己无缘无故来到这个时空,再也没有机会见未来的亲友一场,不由得眼泪喷涌而出,哭的甚是悲伤。附近几个假哭的官员,见到张晃的表现,都只能再加大了哭丧的声音。

    在再次哭丧一次后,小敛奠正式结束,百官开始各归原位。

    张晃小声问田桥,“接下来是回去休息吗?”田桥道,“小敛之后是大敛,二者之间,便是嗣皇帝的继位仪式,仪式之后,嗣皇帝便称皇帝了。”张晃见他脸上显现出激动的深情,显然是盼望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时刻很久了。

    “田桥,带我小解一下。”但张晃显然无心瞻仰这神圣的时刻,为了逃离这漫长的仪式,他决定让这位准天犬带自己尿遁一会儿。

    随着田桥悄悄溜走后,张晃没有想到,有人正躲在哭丧的宗亲之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十三叔,你看什么呢,仇士良最近火气很大,大行皇帝宠爱的乐工和伶人都被杀了不少,你别被他盯上了。”

    “哦哦好的,我就想看看,我那皇侄的魂,被召回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