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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红线夜奔

    对于牛党的这番说辞,张晃也只能是点头称是。杨嗣复看出张晃答应的有些敷衍,也不愿意再多聊李德裕和仇士良这些危险话题。杨嗣复府中的侍女拿出佳酿、水果和糕点来,三人聊天的氛围也变更加轻松。

    张晃聊到报纸的文学版面,顺便向两位宰相求文。牛党大多是科举出身,正精于诗赋。唐代科举最重要的两条途径,就是明经和进士科,明经重经学,进士重文学,到了唐代后期,进士已经完全压倒了明经科。

    杨嗣复是贞元年间的进士,又登博学宏辞科。而李珏则是年方弱冠就举明经,当时的华州刺史李绛仍然对他说:“日角珠廷,非庸人相。明经碌碌,非子所宜。”于是李珏又考取了进士科,可见当时晚唐对明经的轻视。

    杨嗣复和李珏被张晃骚到痒处,更是口若悬河意气风发,从人生哲学聊到诗词歌赋,和刚刚讨论仇士良和李德裕时那种忧心忡忡的样子完全不同。

    可惜张晃对此却没什么谈兴,他也颇不赞同这些清流世家过于重视修辞,对经学和实务都不甚重视的取舍,便一边应和着,一边想着如何告辞溜走。杨嗣复看张晃谈兴不浓,说道,“有酒无乐,终是不美。”

    只见杨嗣复拍了拍手,便有两位苗条高挑的舞姬转入中堂,均头戴卷檐珠帽,身穿柔软轻薄的绣花窄袖罗衫,腰身上垂束着花带和珠翠饰品,脚蹬红色锦靴。

    杨嗣复向两人介绍道,“这是从江淮搜罗的两位舞姬,最擅长双人拓枝舞,说句大话,就是宫中的舞姬,也未必比得上她们。”

    拓枝舞张晃却是知晓,这是一种发源于西域石国的健舞,语调慷慨,颇受唐人喜爱,拓枝舞晚唐流行于民间和宫廷,在江淮一带,拓枝舞也是宴会常见的舞种。

    画鼓连击三声,两位舞姬随鼓点翩翩起舞。杨嗣复和李珏都眯起眼欣赏,并且捋起了胡须。而张晃不懂乐理,即使在后世也是只看《中国有嘻哈》而不是《这就是街舞》,因此看着两个舞姬有节奏的扭动,看上去很有力量感,表情却是一头雾水。

    他的眼神四处看着,突然发现在中堂的角落,一位手持拂尘的侍女,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看到张晃发现了自己的窥视,侍女面色微红,但也不转头,仍是微笑着看向他。

    张晃心中奇怪,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正这样想着,耳边传来一阵响声,定睛看去,竟是两名舞姬撞到了一起。杨嗣复脸色铁青,用手拍着案几,训斥着两个舞姬。自己刚刚在张晃和李珏面前夸下海口,两个舞姬就犯下这种严重的失误,显然是非常不满。

    两个舞姬吓得脸色惨败,身子匍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杨嗣复却是没有一点饶过这两人的意思,就要吩咐家奴将两人拉到柴房鞭笞。张晃眼看着李珏,也是没有一点表情,似乎这样的事情稀松平常。

    对于唐代这些清流世家,舞女和侍从不过是豢养的家奴,其性命的宝贵程度还比不上家里的一件瓷器,即使鞭笞致死,也不会负上法律责任。

    张晃却是看不过,出言相劝道,“杨相公,既是乘兴而来,何必在乎些许小事。”

    杨嗣复面色仍是不好,但也不好拂了张晃的面子,局面正在僵持间,只见一位侍女走向前,低声道,“奴婢认为,刚刚的错误,并非两位舞姬的问题,而是鼓点过于急促导致。”张晃认出,这正是那位手持拂尘,偷看自己的侍女。

    杨嗣复回想刚才的鼓点和两位舞姬的步伐,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确实如此。”这下轮到鼓手脸色惨败了,一个形容精瘦的中年男子从乐队中出列,跪在杨嗣复面前求饶。

    杨嗣复还没有处置鼓手,那侍女继续说道,“家主容禀,奴婢观其击鼓的音调颇为悲伤,其击者必有心事。”

    杨嗣复将信将疑,问鼓手道,“是否有什么隐情?”

    鼓手伏身在地下,“某妻昨夜亡,不敢乞假。方才击鼓,思念亡妻,因此出错。”

    杨嗣复闻言,神情也缓和了不少,“既然如此,先回家看望亡妻吧。”此时已经没有了欣赏胡舞的性质,便对两个舞姬说,“你们也下去吧。”

    三人经历了大起大落,口中对杨嗣复感恩戴德,手忙脚乱地退下。

    杨嗣复朝那个侍女点点头,“刚刚做得不错,下去领赏。”

    侍女行了个礼,退了下去,离开了时候,又看了张晃一眼。

    却是又过了一会儿,早已经意兴阑珊的张晃,起身要向杨嗣复告辞,杨嗣复看了看窗外,道,“是我疏忽了,不知天色渐晚,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惟中不如就在我家留宿一晚如何?”张晃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唐代实行宵禁制度,现在已经没法出坊了,于是只能在杨府仆人的带领下,去到厢房歇息。

    张晃纳头便睡,不知睡到何时,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扣击声。张晃打开房门,进来的却是一个年轻女人,他端详了一会儿,认出这是白天那位侍女。侍女此时卸去了浓妆,现出十八九岁的少女模样,并向张晃行礼道,“白天观察先生多时,妾欲来投奔先生,寻一个栖身之所。”

    张晃笑道,“你现在身在杨相公府上,这天下还有更好的栖身之所吗?”侍女笑道,“杨嗣复尸居余气,恐怕他自己都在这杨府呆不久了。”张晃再次对这侍女刮目相看,白天时,他已经惊讶于这个婢女的应变之能,如今似乎连她对时局的看法,也要远远超过杨嗣复。

    “那你为什么要投奔我呢?”张晃问道。

    侍女慢慢说道,“在妾白日进中堂之前,已经偷听到了先生和两位相公的对话,两位相公不怀好意,而先生则是虚与委蛇,而且妾还猜到,无论是报纸、还是李德裕,先生都有所保留,并没有和盘托出。妾另外猜到的是,无论是杨嗣复还是仇士良,有天子和先生在,都不会继续跳梁太久。”

    张晃这却是惊了,借着月光仔细看着这侍女,只觉得清丽异常,而神色中自有一段风流韵味,言谈举止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女性,倒像是二十世纪上半叶那些青史留名的女性。“难道,她也是穿越过来的?”

    “你知道iPhone吗?或者特拉斯?或者美利坚合众国?”张晃试探性地问道。

    侍女一脸困惑,“先生说的这些,妾闻所未闻。”

    张晃自嘲地想到,确实是自己多想了,便询问侍女的姓名。侍女回道,“妾名红线。”

    张晃仍然对红线的要求感觉奇怪,问道,“你是杨相公府的侍女,又刚刚得了赏赐,怎么好转到我的府上去呢?”

    红线淡然道,“先生不必担心,杨府侍女众多,妾逃走杨嗣复也不会认真追查。”

    虽然对红线的言谈颇为好奇,但张晃万不敢随便收留不知道底细的人,况且这还是相府的人。他只好开口说道,“你要是能自己找到办法到我府里去,我自然会收留你。”但心里却想着,就算你逃的出去,我也让府里的人别放你进来。

    红线得到张晃的承诺后,告辞离开了房间。只剩张晃独守空房,在床上辗转反侧多次才入眠。睡梦中迷迷糊糊,前世和当世的记忆搅和在一起,梦中出现最多的是前世的初恋,其次是无双的面孔,偶尔也能看到红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