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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恃强凌弱(二)

    听到马尔卡不爽的叫喊,安德纳说道:“有区别吗?”

    接着,他没克制情绪,随意说着:“四个选择,一,把我的门锁修好,二,我把手里的鱼都塞进您的肛门或尿道里,三,被光着身子挂在北郊区最高的树上,四,我把您杀了,尸体卖去黑市。”

    恃强凌弱的感觉真好,他想。

    爱、善、良、美。暴政的借口。村夫野老的理想主义!

    他低笑几声,语气依然很平缓,“或者,我可以四种都满足您,我是很乐于牺牲自己帮人实现愿望和梦想的,请您相信我,这不难的。”

    “我……”

    马尔卡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真的能做出这些事。

    完全没有逻辑。

    “一,我选一,”马尔卡立刻做出决断,“我这就去找工具,您给我十分钟,我马上就回来,您看行吗?。”

    许久,马尔卡都没得到回复,他只能瞧见看不出情绪的安德纳偶尔会眨下眼。

    像是在发呆。

    若别人有这表情,马尔卡定是如此认为的。

    但放在安德纳脸上,配上他先前展露出的疯狂,浓郁的黑眼圈,马尔卡只觉对方是在思考要不要杀了自己。

    “那我,去拿工具,您认为可以吗?”马尔卡缓缓地说。

    “嗯。”

    马尔卡惴惴不安地起身,避开安德纳的眼神。

    就在他走出楼道时,他恍惚看见了一张,疲惫又迷茫的脸。

    疲惫的安德纳边揉着眼睛,边往二楼走。

    说完“请您相信我,这不难的”这句话后,他的理智似乎恢复了一些。

    他不禁怀疑,是否自身承担的压力比自己所认为的大得多。否则他找不到理由为一次又一次的失态辩解。

    “光坠”,难道真的跟这个有关?

    但没喝以前也没好到哪去。

    他长叹一口气,向室内走去。

    室内的臭味与外面不同,男女老少的混合体味占了大头,老人的腐朽味最重。剩下的是木头腐烂的气味。

    愈发沉重的楼体,让居住在这里的人在楼道里架设了各种用于支撑的木板、木条,跟个矿场似的。不过,无论是挖坑还是做手工活,都是为了碎银几两,说排楼就是矿场也是可以的。

    木头在楼道里七横八竖地摆着,一楼到二楼的楼梯里,木头摆得满满当当,安德纳小心地躲避着,不想脏了衣服。

    有些木头上有明显的老鼠屎、蟑螂卵鞘,他在这样灰尘满天的楼道里就着稀薄的光线蹭上了二楼。

    同时,他做出了重新租房的打算。

    这样的楼体,他害怕会坍塌。

    他庆幸这里的租金很便宜,可以随时舍弃换地方,有客厅还有一间卧室的房间每天只要一个铁币。

    他租了一年,十八铜币五铁币,没到皇家医学院两天的学费。

    很多租不起整套房子的家庭,会一户分二户,二户分四户这样住着。

    就门口堆放东西的数量,他能猜清每户的木门背后有多少家庭居住。

    门口没东西的,内部则是论地铺出租,一间房里能住十多个人。

    “咳咳咳!”

    不小心吸了一大口灰土,他咳得止不住。

    咳嗽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回荡。

    他边越过木箱、梯子、水桶、搓衣板等各种生活用品,边听自己咳嗽的回声传回。

    往最里侧的房间走的路上,他看见有一家的门口挂着一张儿童画。黄纸,炭笔,构成六口人。

    他停在那,注视了半分钟这些由炭笔固定的容颜。苦中作乐,他想。画上六人开怀大笑的表情令他觉得神秘,一家六口被执笔的孩子描绘的如此快乐,看不出忧愁。

    有人在哭,哭声,也不算哭声。总之就是有抽泣的声音从某个房间传出。

    他的视线从画上转开,扫视一圈附近的房间。

    哭声未停,吵架声飞起。吵架的人用的是靠近瑞泽大森林地区的口音,安德纳听不懂,也没兴趣听懂。

    可能是起了领头作用,更多的房间内也传出吵架的声音。

    他只觉吵闹,加快速度,朝最亮的地方,廊窗,快走。他的出租屋就在廊窗边上。

    站在门口,他就听到自己的房屋内也有吵架的声音。

    “快滚!这是我租的房子,你们都快滚!”

    恶心猥琐的老头音,他想。

    “胡说八道!”

    女人,年纪没我大的女人的声音,他分析。

    “这里根本不是你租的,不要脸!”

    另一个年纪也不是很大的女人。

    他没推开门,只是悄悄站着,监听里面的动静。活像是与阴霾天色融在一起的渡鸦。

    “真是稀罕,能有你们这对畜生养的母狗不要脸?这是老子租的,再不滚我就喊人了!”

    “你喊啊!反正我们都是侵占了别人家里的牲口,要进监狱一起进!”

    “成年人!你们有手有脚的,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喊人强奸你们,轮奸!”

    屋内时不时能传出撕扯声,器物的撞击声。

    安德纳一动不动,眼神放空,歪着头。那样子冷漠得怕人,有些嘲讽的意味,还有愤怒的征兆,瞬间,他感到自己像是大病初愈的人,在重新体验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人类,新奇又不解地体会着早就熟悉的事,熟悉但不解,不解但熟悉。

    我没有必要站在这里歪着脖子观赏闹剧,进去看将会有另一番滋味,就像看尖锐的折叠刀那样,近与远的杀伤力是不同的。

    他轻轻一推,门开了。

    如他所听,吵架的是一个老头和两个似乎是姐妹的女人。

    老头手里拿着一把扫帚,一个女人坐在床铺上,另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应该说女孩子,拿着木板。

    安德纳知道那个老头,这栋楼曾经最钱的老头,也叫马尔卡,与楼下那位一样。这位楼上的马尔卡前些年死了妻子后就是这副邋遢模样,财富也少了不少,但大家依旧称呼他为有钱的Marka。不过,从语气就能听得出,现在的Marka不表示名字了,而是指穷光蛋。

    不过与盗窃安德纳财物的穷光蛋马尔卡相比,有钱的马尔卡依旧富裕得多。

    (注:以后分别称呼他们为穷马和钱马)

    钱马以前靠着卖面粉赚了些钱,现在没事时就去法师塔在北郊区开设的儿童福利院做义工,按理说,他不应该缺钱的。

    听到开门的声音,钱马和两个女人都转头,视线落在安德纳脸上。

    即便安德纳穿着平民的衣服,头发也用灰色的麻布包住了部分,只有些许黑色碎发漏出来,可在真正的平民眼里,他与平民的气质可谓天差地别,一看就知道是个贵族。

    更为恰当地说,是落魄贵族,安德纳的黑眼圈与疲态实在太重了。没有多少人会将他与大贵族联系到一起。

    “继续。”安德纳站在门口对里面的人说。

    “您是谁?”

    钱马很无理,有些胆怯。落魄贵族也不是他能招惹的。但他又认为自己冤枉得很,他从未住过这件屋子,声称自己是租主是为了吓走那两个女人。有手有脚的怎么会赚不到租个地铺的钱呢?因此,他定要赶走她们,好让几个残疾小孩偷偷住进来。

    “您是谁?”钱马又问一遍。

    像没听见似的,安德纳径直走到靠窗的书桌旁,放下手里鱼,然后一言不发坐在书桌上。

    目光一扫,他看见靠门的墙角有一堆杂物,杂物里中有几个空的中型药瓶。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发现那瓶子与承装“光坠”的玻璃瓶一样,是圆柱形的,而不是市面上最为常见的圆底瓶。

    这时,钱马再次询问起安德纳的身份。

    沉默一会儿,安德纳拿起窗台上一小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混合物——反正不是排泄物——走向钱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