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恃强凌弱（三）
“停，停下，别试图逃跑。”
安德纳的语气不掩烦躁，“这房子不是您的。我听见您说这是您租的房子。”
他沉默起来和打破沉默都有点吓人，不知为何，他的沉默与非沉默都带着一股目无尊法的味道。
“您听错了吧？您看，我在这都没有被褥，我是在教育这两个女人不能侵犯他人的财产。”
安德纳将那桶东西倒在了钱马的头上。
“关您屁事。”
脏污水从钱马的头发上滴落，滴到胡子上，再滴到地上。
看着这场面，许久没笑过的安德纳笑了。
他知晓钱马在他人嘴里的风评不算差，一个喜欢小孩的老头，但这与他此时的举动无关。
“别瞪我，真的，”他说，“瞪我也没用，虽然这可能只是您眼睛太大了。”他认为自己现在像极了凌辱他人的纨绔子弟。
瞥了眼身旁姐妹俩的被褥——这是他猜的——他看见有少许脏液体溅上去了。
视线转回钱马的脸上，他说：“这是我的出租屋，不是您的。”
与在楼下对穷马发狠不同，此刻，安德纳清楚自己绝非在宣泄情绪，而是有理由的、合理的愤怒。
但于他而言，理由绝非是钱马说要强奸那对姐妹。
“教育她们不要侵犯他人财产？您刚刚还喊她们母狗呢。
“连个鳏夫都能替我做决定吗？这让我很为难。”
脏兮兮的钱马忍下了身体上的羞辱，也忍下了精神上的侮辱，老实地说，他是害怕了。
招惹落魄贵族也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的认知告诉他，面对来自上位者的欺压，只能忍。
“还有，我听见您说是您租的了。我不可能听错的。您不要冤枉我。”
边说，安德纳边将装脏东西的桶随手摔在了钱马身上。
这砸得钱马连退几步，差点撞到墙壁上凸出的钉子。
“收拾干净。”安德纳短促地说，“然后滚。”
说完后，他点燃放置于窗台上的油灯，那灯光一下就吹散了房间内的昏暗光线，房间都显得宽敞了。
有点儿过分了，他想，无所谓，只怪他在我的空间里私自处理应该由我来处理的事。
明明是我的地盘。
没让他舔干净我已经很克制了。
那对闯入了安德纳的房屋的姐妹一同缩在床铺上，始终不说话，一会儿看看钱马，一会儿看看安德纳。她们不说话，安德纳也就不说。
安德纳靠在窗台上——反正衣服已经脏了——假装看管老头擦干地面，实则在愣神。
烦得要死。
他脑中全是类似的念头。
钱马很是卖力地清理地面，一点也不懈怠。
在安德纳让他收拾干净地面时，他很明确地认为，不照做的下场会很惨。可能是被暴打，可能是被折断一条腿，但这都还好，他更怕自己会惨死街头，如果这样，他收留的孩子们将会无依无靠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不敢迟疑，脱下罩衫就往地上怼。麻布罩衫吸满了就用贴身衬衫，衬衫废了就用裤子，裤子废了还有袜子。全身的衣服都让脏东西泡透后，他再也找不到衣物清理地面了。
他抬头看向窗口，想去那边拧干衣服。
但安德纳靠在窗边，几乎挡住了全部位置。
他无助地环顾四周，渴望找到点还能吸水的东西。
“就这样吧，再见。”安德纳说。
“好，好的。”
钱马悻悻地说，走时不忘愤懑地看着那两个女人。
但一想到等只剩她们俩后，那个恐怖的家伙定会好好惩罚她们，钱马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甚至开始幻想在走廊听到那两个女人的叫声了。落魄贵族也是贵族，一定很会玩。那个短头发的妹妹估计还是个雏。他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表情趋于猥琐，沉浸在幻想中。下一秒，安德纳的话浇醒他。
“别让我发现你在门口，或是什么能看清这房间的地方，我一点都不想多做什么。”
安德纳习惯性停顿，脸色归于平常，举起油灯，“您的直肠，可以体会一下这个。”
“不，怎么会，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被戳穿的钱马尴尬打着哈哈，就那么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小孩子稚嫩的歌声从什么房间内传来，在与空旷沾不上边的走廊里绕着，清脆，带着希望的香气，好像幽暗夜潮中起舞的萤火虫，散着看不见的、催人泪下的光芒。
钱马哭了，是的，仅是听着这歌声，他就哭了。
街头流浪儿们期盼的眼神全都浮上他的脑子，他痛哭，不能为他们找到一个能躲雨的住处了。儿时就流浪在街头流浪的他，一直盼望着，盼望着能有个住处。成年后，他发誓一生都要流浪儿的保护伞。原本，他会把孩子们带进自家，可后来，有几个坏小孩偷了他的钱，剪了他的被，他就再也不敢把流浪儿童带进自家了。
可一想到孩子们期待的目光，他哭的更厉害。被白眼狼咬过的心令他下不了决心把孩子们带回家，他开始憎恨起黑发绿瞳的安德纳，憎恨起那两个有手有脚却侵占他人房屋的女人。
“有钱的马尔卡居然在哭！您变成穷光蛋了？看来我对太阳神祈祷出效果了，神果然眷顾我。”
穷马忽然出现在一楼的大门中间，挡住了钱马的去路。
拿着锁头和工具的穷马吹着口哨，他被安德纳弄糟的心情一下好了。
“放屁！这破楼道里有多少灰你不知道吗？我只是眼睛进灰了。”
“是吗？不像，”穷马捏着鼻子，后退两步，上下打量钱马，“您刚从夜壶里爬出来？真是脏，比化粪池还脏。”
“老子夜壶里的尿都比您值钱，”钱马的手胡乱在脸上抹着，完全忘了脸上还有脏东西。
在他耳里，穷马的话完全是在挑衅，不给面子。
于是他阴阳怪气地、趾高气昂地、专挑穷马的痛楚说：“您还是先关心一下您自己吧，穷光蛋先生，您总不能一辈子指望偷窃填饱肚子吧。我脏？我能有您脏？啊？”
“穷光蛋！您再说一遍？您难道就是有钱人了？还不是跟我一样叫穷光蛋。死了墓碑上写的跟我一样，都是穷光蛋。穷光蛋！”
穷马若是再年轻几岁，一定会跳起来说话。
他比钱马矮，比钱马没钱，比钱马嘴笨，样样比不上钱马。
被钱马揶揄后，他越说越起劲，那不聪明的嘴居然好用了点。
穷马接着说道：“您以为我不知道您的前科吗？别以为北郊区够大就没人知道您以前做过什么。”
“哼，我能做过什么？”
钱马故意用肩膀将穷马顶到墙壁上，头一甩，甩了穷马一脸脏水。“您的遗产能买得起墓碑再说吧，穷光蛋先生！”
“你！”恼羞成怒的穷马举起工具，“都是穷光蛋装什么。装什么！不就是比我多了几个破币子，能耐什么？您的那两个钢镚儿，能有卡乐夫先生多？”
“先生？您还认识有钱人？”
“当然，就是201那位绿瞳的先生。”
穷马不自觉挺直腰杆，“我跟他呀，可是有默契的合作关系呢，别惹我，卡乐夫先生给过我很多钱。”
“201？绿眼睛黑头发，特别疯的一个一米七多的、黑眼圈重的跟阳痿似的男的？”
穷马的脖子往后一缩，用扳手顶开钱马，“是，怎么？”
上下打量了钱马身上的污垢们，穷马意味深长地发出奇怪的声音。
“哦~”
他拖起长音，对钱马身上的脏东西努努嘴，半猜半求证地说：“这个，他弄的？”
未等钱马回答，他继续说：“我也特别讨厌他，真的。”
安德纳的语气不掩烦躁，“这房子不是您的。我听见您说这是您租的房子。”
他沉默起来和打破沉默都有点吓人，不知为何，他的沉默与非沉默都带着一股目无尊法的味道。
“您听错了吧？您看，我在这都没有被褥，我是在教育这两个女人不能侵犯他人的财产。”
安德纳将那桶东西倒在了钱马的头上。
“关您屁事。”
脏污水从钱马的头发上滴落，滴到胡子上，再滴到地上。
看着这场面，许久没笑过的安德纳笑了。
他知晓钱马在他人嘴里的风评不算差，一个喜欢小孩的老头，但这与他此时的举动无关。
“别瞪我，真的，”他说，“瞪我也没用，虽然这可能只是您眼睛太大了。”他认为自己现在像极了凌辱他人的纨绔子弟。
瞥了眼身旁姐妹俩的被褥——这是他猜的——他看见有少许脏液体溅上去了。
视线转回钱马的脸上，他说：“这是我的出租屋，不是您的。”
与在楼下对穷马发狠不同，此刻，安德纳清楚自己绝非在宣泄情绪，而是有理由的、合理的愤怒。
但于他而言，理由绝非是钱马说要强奸那对姐妹。
“教育她们不要侵犯他人财产？您刚刚还喊她们母狗呢。
“连个鳏夫都能替我做决定吗？这让我很为难。”
脏兮兮的钱马忍下了身体上的羞辱，也忍下了精神上的侮辱，老实地说，他是害怕了。
招惹落魄贵族也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的认知告诉他，面对来自上位者的欺压，只能忍。
“还有，我听见您说是您租的了。我不可能听错的。您不要冤枉我。”
边说，安德纳边将装脏东西的桶随手摔在了钱马身上。
这砸得钱马连退几步，差点撞到墙壁上凸出的钉子。
“收拾干净。”安德纳短促地说，“然后滚。”
说完后，他点燃放置于窗台上的油灯，那灯光一下就吹散了房间内的昏暗光线，房间都显得宽敞了。
有点儿过分了，他想，无所谓，只怪他在我的空间里私自处理应该由我来处理的事。
明明是我的地盘。
没让他舔干净我已经很克制了。
那对闯入了安德纳的房屋的姐妹一同缩在床铺上，始终不说话，一会儿看看钱马，一会儿看看安德纳。她们不说话，安德纳也就不说。
安德纳靠在窗台上——反正衣服已经脏了——假装看管老头擦干地面，实则在愣神。
烦得要死。
他脑中全是类似的念头。
钱马很是卖力地清理地面，一点也不懈怠。
在安德纳让他收拾干净地面时，他很明确地认为，不照做的下场会很惨。可能是被暴打，可能是被折断一条腿，但这都还好，他更怕自己会惨死街头，如果这样，他收留的孩子们将会无依无靠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不敢迟疑，脱下罩衫就往地上怼。麻布罩衫吸满了就用贴身衬衫，衬衫废了就用裤子，裤子废了还有袜子。全身的衣服都让脏东西泡透后，他再也找不到衣物清理地面了。
他抬头看向窗口，想去那边拧干衣服。
但安德纳靠在窗边，几乎挡住了全部位置。
他无助地环顾四周，渴望找到点还能吸水的东西。
“就这样吧，再见。”安德纳说。
“好，好的。”
钱马悻悻地说，走时不忘愤懑地看着那两个女人。
但一想到等只剩她们俩后，那个恐怖的家伙定会好好惩罚她们，钱马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甚至开始幻想在走廊听到那两个女人的叫声了。落魄贵族也是贵族，一定很会玩。那个短头发的妹妹估计还是个雏。他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表情趋于猥琐，沉浸在幻想中。下一秒，安德纳的话浇醒他。
“别让我发现你在门口，或是什么能看清这房间的地方，我一点都不想多做什么。”
安德纳习惯性停顿，脸色归于平常，举起油灯，“您的直肠，可以体会一下这个。”
“不，怎么会，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被戳穿的钱马尴尬打着哈哈，就那么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小孩子稚嫩的歌声从什么房间内传来，在与空旷沾不上边的走廊里绕着，清脆，带着希望的香气，好像幽暗夜潮中起舞的萤火虫，散着看不见的、催人泪下的光芒。
钱马哭了，是的，仅是听着这歌声，他就哭了。
街头流浪儿们期盼的眼神全都浮上他的脑子，他痛哭，不能为他们找到一个能躲雨的住处了。儿时就流浪在街头流浪的他，一直盼望着，盼望着能有个住处。成年后，他发誓一生都要流浪儿的保护伞。原本，他会把孩子们带进自家，可后来，有几个坏小孩偷了他的钱，剪了他的被，他就再也不敢把流浪儿童带进自家了。
可一想到孩子们期待的目光，他哭的更厉害。被白眼狼咬过的心令他下不了决心把孩子们带回家，他开始憎恨起黑发绿瞳的安德纳，憎恨起那两个有手有脚却侵占他人房屋的女人。
“有钱的马尔卡居然在哭！您变成穷光蛋了？看来我对太阳神祈祷出效果了，神果然眷顾我。”
穷马忽然出现在一楼的大门中间，挡住了钱马的去路。
拿着锁头和工具的穷马吹着口哨，他被安德纳弄糟的心情一下好了。
“放屁！这破楼道里有多少灰你不知道吗？我只是眼睛进灰了。”
“是吗？不像，”穷马捏着鼻子，后退两步，上下打量钱马，“您刚从夜壶里爬出来？真是脏，比化粪池还脏。”
“老子夜壶里的尿都比您值钱，”钱马的手胡乱在脸上抹着，完全忘了脸上还有脏东西。
在他耳里，穷马的话完全是在挑衅，不给面子。
于是他阴阳怪气地、趾高气昂地、专挑穷马的痛楚说：“您还是先关心一下您自己吧，穷光蛋先生，您总不能一辈子指望偷窃填饱肚子吧。我脏？我能有您脏？啊？”
“穷光蛋！您再说一遍？您难道就是有钱人了？还不是跟我一样叫穷光蛋。死了墓碑上写的跟我一样，都是穷光蛋。穷光蛋！”
穷马若是再年轻几岁，一定会跳起来说话。
他比钱马矮，比钱马没钱，比钱马嘴笨，样样比不上钱马。
被钱马揶揄后，他越说越起劲，那不聪明的嘴居然好用了点。
穷马接着说道：“您以为我不知道您的前科吗？别以为北郊区够大就没人知道您以前做过什么。”
“哼，我能做过什么？”
钱马故意用肩膀将穷马顶到墙壁上，头一甩，甩了穷马一脸脏水。“您的遗产能买得起墓碑再说吧，穷光蛋先生！”
“你！”恼羞成怒的穷马举起工具，“都是穷光蛋装什么。装什么！不就是比我多了几个破币子，能耐什么？您的那两个钢镚儿，能有卡乐夫先生多？”
“先生？您还认识有钱人？”
“当然，就是201那位绿瞳的先生。”
穷马不自觉挺直腰杆，“我跟他呀，可是有默契的合作关系呢，别惹我，卡乐夫先生给过我很多钱。”
“201？绿眼睛黑头发，特别疯的一个一米七多的、黑眼圈重的跟阳痿似的男的？”
穷马的脖子往后一缩，用扳手顶开钱马，“是，怎么？”
上下打量了钱马身上的污垢们，穷马意味深长地发出奇怪的声音。
“哦~”
他拖起长音，对钱马身上的脏东西努努嘴，半猜半求证地说：“这个，他弄的？”
未等钱马回答，他继续说：“我也特别讨厌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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