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科幻灵异 » 乔氏手札之风雨如晦 » 第四十四章 养伤

第四十四章 养伤

    我陷入了昏迷,只感觉有人一直握着我的手,后面那种握感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等我再感觉到它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头非常疼,应该说我浑身上下都很疼,连呼吸都疼,即使我睁不开眼睛,也产生了一种一头撞死的冲动,在我清醒之前,一度很希望有人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后面我清醒了以后我发现我居然不在医院,而是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那一瞬间我产生了巨大的恐惧——难道沈景没有死,我在医院被他劫持了?

    我想开口叫一声钟鱼,但是我发现我说不出来话,有胶布封住了我的嘴,我的嘴里还插了个管子,捅在我喉咙里,非常难受。

    我试着动了一下,发现我的身体没有受限,我缓慢地想坐起来,但是我只撑起一点身子就觉得我的背部和胸部非常疼,而且管子捅得更深了,差点把我弄吐了。

    我重新躺下,扯开胶布慢慢把管子拉了出来,一拉出来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管子涌了出来,我看着滴在被子上的血,有点愣住了。我看了看管子,管子里全是污血,管子的另一头是一个塑料桶,里面有小半桶的血,透着光能看见桶壁上也有血迹。

    我看了看右手,除了固定的夹板,手背上扎着针,在输血。我慢慢坐起来,看见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上。

    我刚想把针拔下来,就看见门被推开了一点,我心里一紧,顾不得打了石膏的腿,就想拖着这残破的身子跑路。

    “干嘛呢?你怎么起来了?管子呢,你给拔了?”进来的是钟鱼,他一看见我抱着打了石膏的腿想下床,马上就跑过来按住我,我看见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盒,“我就去拿个饭,你精神这么好了?”

    我刚想开口说话,血就从我嘴里涌出来,我一只手托着下巴,钟鱼就赶紧把那个塑料桶拿过来,轻轻拍了我的背两下,局促地收回手,说:“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浑身都疼。”我含糊不清地一边吐血一边说,“我这是怎么了?”

    “何罗鱼说你体内积血。”钟鱼轻轻把我的腿移回去,抱着保温盒坐在我边上,看着那个塑料桶说:“卫也他们都跟我说了。”

    “你知道老黑死了?”我感觉喉咙已经没有积血的感觉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觉得说话舌头有点大舌头,舌头有点麻。

    “知道,但是我说的不是这个。”钟鱼从边上拉过来一个小折叠桌打开,把保温盒摆在上面,从包里掏出来一双一次性筷子,“我是说炸药的事情。”

    “你也觉得沈景丧心病狂吧?”我闻着菜的味道,觉得非常饿,我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但是时间应该不会短。

    钟鱼回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你不想说而已,算了,这是我欠你的。”

    “欠什么?”我移到床头去靠着床头,“卫也说那个地方被改造过,你也不知道你挖到了哪里。”

    “偏偏就是那个时候,那个地方。”钟鱼看着我一直看着他的保温盒,看了一眼保温盒,顿了顿对我说:“没你能吃的。”

    “换个话题吧。”我让自己坐得舒服了一点,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为什么我们不在医院?”

    钟鱼扒拉了一下饭菜,没有吃,看了看我,说:“何罗鱼说去了医院你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摸了摸身上,手摸到哪里都疼,靠在床头的背也开始疼了。我躺下去,钟鱼拿出打火机玩了起来,对我说:“小山山还是没有消息,但是卫也进去了,何罗鱼说了小山山的事情,他说他要亲自去看看施干是怎么回事。”

    “老黑剩下的人安排好了吗?”我轻声问。

    “都回东南亚了,走了有一个星期了,从山里出来他们就马上走了。”钟鱼惆怅地看着窗户外面,“之前我觉得老黑他们对自己队友的死亡太冷淡了,但是你知道吗,你在这里躺着的那一个多星期,我希望我也能有那种能力。”

    “一个多星期?”我看了看那个血袋,“你们哪里来的血?”

    “我的。”钟鱼冲我笑笑,“没想到我们俩血型居然匹配上了,也好,免得我还要去越货。”

    我重新坐起来,钟鱼从沙发上拿了两个沙发垫给我垫在背后,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随后我就看见何罗鱼进来了。

    何罗鱼看了看我,非常仔细地给我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说:“好好养伤,没有生命危险了。”

    “你没走。”我看着何罗鱼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瓶盖过来,里面有几片药,我接过吃了,何罗鱼轻笑一声说:“我走了,万一你死了我去卫见山面前送死吗?”

    “不管怎么样,告一段落了吧?”我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即使我的身体感觉很沉重,但是我的精神从来没有这么轻盈过,我可以把过去的一切全都抛开,仿佛那一次爆炸把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彻底分开了。

    “在那种情况下,除非沈景跑出来了,否则他应该是死里面了。”何罗鱼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我们三个互相看着沉默了一会儿,何罗鱼率先打破了沉默:“等你能坐飞机了,我们马上回海南。”

    “郤昱呢?”我问。

    “我让他先回去了,他看见你被挖出来的时候吓傻了,我怕我没把你救回来他一头撞死在这里。”何罗鱼回身从桌子上拿了个手机给我,“这是你的手机。”

    我把手机解锁,突然发现我的手机界面是录音的界面,我看了看储存,里面有差不多二十多条的录音储存。我愣了一下,何罗鱼冲钟鱼示意了一下,说:“这里面是钟鱼的录音,他负责每天记录你的情况。”

    我看了看钟鱼,钟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他的目光却留在手机上。

    “删了吧。”我说着,一条一条把好几个小时的录音删掉,“占内存,没意义。”删完以后我把沈景电脑里的事情和钟鱼说了,钟鱼脸上的表情渐渐震惊,我把壁画的图片找出来给他看,钟鱼看着手机沉默了。

    “也许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钟鱼把手机熄屏,“因为沈景要死了,所以他也要你死。”

    “那他还挺有耐心的。”我说。

    钟鱼并不想和我开玩笑,他把手机还给我,把保温盒拿在手上站了起来,说:“我出去走走。”

    钟鱼离开以后房间里就只剩我和何罗鱼了,何罗鱼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期间看了我一眼,说:“别强撑着,觉得困就睡,睡觉是你现在最好的恢复方法。”

    我点点头,并不觉得困,心里除了失落还是失落,我也不知道我在失落些什么,虽然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我现在至少应该感到一点高兴,我终于可以去过之前幻想的生活了,可是我失去的远比我得到的要多太多了。

    何罗鱼起身,放了一个小药瓶在我枕头边上,说:“这是安眠药,需要的话自己吃,半片就够了。”说完何罗鱼就出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屋里。

    风从外面吹进来,我忽然觉得头发有点长了,等回海南以后就该剪了。我脑子里想着之后零星要做的事情,慢慢在心里规划了一个大概的计划。我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去做之前想做却没办法做的事情了,等我有事情做了以后,我的生活会重新充实起来。

    我在出租屋继续待了两个星期,等我能下床活动的时候我又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做复健,每天就扶着墙在屋里走一个小时,慢慢的,我走路的姿势就开始正常起来了,因为老黑的那支烟,我开始对烟味产生排斥反应,钟鱼也很少在我面前抽烟了。

    我们准备回海南之前,收到了郤昱的消息,他说有包裹从日喀则寄到了海南,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卫见山寄出的包裹,所以我们把回去的行程提前了一天。

    到海南的时候,来接我们的还是那个司机。他还是很健谈,甚至比之前还健谈,我突然觉得有点恍惚,熟悉的路线,口音,海风,海和人,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到别墅的时候,郤昱照例站在门口等我们,看见我们的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跑来迎接我们,接过钟鱼和何罗鱼身上的背包,看着我问:“少东家,你好多了吗?”

    “嗯。”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郤昱有点长高了,我惊讶地看着他,说:“你长高了。”

    郤昱冲我笑笑,说:“我也觉得。”

    钟鱼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说:“别羡慕,说不定你也还能长。”说完钟鱼就看着我,指了指海边,说:“怎么样,去坐坐吗?”

    “走吧。”我说。

    我们俩走到沙滩上坐下,一直坐到太阳落山,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好像所有我们想说的话都顺着海浪被卷走了,我们之间只剩下沉默,但是是一种让人舒服的沉默,我知道钟鱼就在这里,我知道他会问什么,他也知道我会怎么回答,有的时候问题并不需要被问出来,我们都有一个心知肚明的答案。

    “我们是不是把小山山的包裹忘记了?”钟鱼突然说道,“也许是阎摩干呢,你之前昏迷的时候我们一边给你抽血一边还给你往里灌水。”

    钟鱼一说我就觉得画面感特别强,我捡起一个贝壳往海里丢,我的肩膀现在一用力还是会疼,身上的伤口也还疼,我产生了应激反应,任何爆炸声都足以让我心惊胆战,钟鱼问我过年的时候怎么办,是不是要找一个不放炮的地方过年,我一瞬间就想到了滇寨。

    “后面什么打算?”钟鱼问我,“回小破屋吗?”

    “你想听我的打算吗?”我看向钟鱼,“你什么打算?”

    钟鱼抠了抠脸,看着海说:“我打算跟着你啊。”

    “回滇寨吗?”我说,“如果可以的话,今年过年在滇寨过吧,我们很久没有回去过了,也没有给神檫带一点消息,我们把他儿子拐走了,总要去尽尽孝吧?”

    钟鱼就笑了,这是这段时间我第一次听到他笑,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拍拍我的肩说我的想法好,然后就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可以,等你把郤昱他们安排好了,我们就走。”

    “也是,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的。”我说,“不能一来就走,不太好意思。”

    我和钟鱼起身回去,回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我去看了看包裹,有一面居然画着一个笑脸。

    “看起来小山山在里面挺开心的啊。”钟鱼拿着菜刀出来拆包裹,看起来挺大的一个包裹,拆到最后只剩一个玻璃瓶子,和我们装盐的那个差不多大,里面是半瓶阎摩干。钟鱼打量着玻璃瓶,对我说:“小了,这阎摩干小多了,你说是不是那些藏族人在里面大杀四方,要把这东西干绝种了?”

    “没什么不好的吧。”我接过瓶子看了看,还没看仔细,钟鱼就把瓶子拿走进了厨房,我知道他是去泡水去了,没管他,回头就看见郤昱站在楼梯口那里。

    “站着干什么,过来吧。”我冲他招招手,屋里没看见何罗鱼,估计何罗鱼是回自己的小屋了。

    郤昱过来挨着我坐下,一直看着我,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他非常认真地看着我说:“少东家,你不会再走了对不对?”

    我突然有点语塞——刚刚我还和钟鱼在商量去滇寨——我觉得有点愧疚,郤昱看出我有话想说,他说:“没事的少东家,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可以跟着你,如果你需要的话。”

    “郤昱,你有没有想过去过自己的日子?”我说着,却突然觉得有点不现实,我想不出来郤昱还能去干什么,他超过同龄人的成熟会让他格格不入,说不定他会觉得那种日子比起之前的日子更难受,所以我在郤昱还没回答我之前马上说:“如果没有的话,我和钟鱼打算去一个地方,我觉得你也会喜欢的。”

    郤昱脸上一下就明媚起来了,欣喜地看着我说:“真的吗?”

    我点点头,钟鱼正好从厨房出来,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和郤昱在说什么了,他把碗放在我面前,说:“那个地方啊,山清水秀,就是落后了点。”

    “没事。”郤昱摇摇头,“只要和少东家一起就好了。”

    我看了看钟鱼,说:“明天去问问何罗鱼。”

    “何先生吗?”郤昱站起来,“何先生在二楼,我去叫他。”

    我愣了一下,何罗鱼居然不在自己的小屋。我看着郤昱上楼去,钟鱼在边上幽幽地说:“累死神檫算了,年纪一大把了,还要给我们这么多人做饭。你觉得他有这么多存粮吗?”

    我一下哽住,想起之前吃的那几个土豆,看着钟鱼一脸认真地说:“我们自己带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