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先见
翌日，秋日暖阳，微风无云，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汪家人的脸就如这天气一样，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两个穿着鹅黄色小衫的小姑娘站在家门前的一棵树下，她们背着书包，看情形是要上学去。
附近有学堂，是一家当地的名门望族家中办的族学，像汪文昌这种商户，没有底蕴办不起学堂，但向人讨个人情，让家中的几个子女去上学，还是可以办到的。
小姑娘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低声交谈。
“伯父醒来，第一个要见的人怎么会是四妹妹？”汪洗琴纳闷道。
什么时候汪洗月变得这么重要了，汪洗月嘴甜讨人喜欢，是个人都不讨厌她，但喜欢和重要是另一回事。
汪文昌第一个要见的人应该是汪洗燕才对，对于整个汪家大房来说，大小姐才是最重要的。
汪洗珠没有这些小心思，她用手拽着垂在胸前的小辫，“先见谁后见谁，不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汪洗琴敲她的脑袋，“小的时候你不懂，大了你的脑袋也不灵光。”
汪洗珠转过头笑看她，刚才轻轻敲一下，不疼。
“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的。”她喃喃道。
汪洗珠不是长女，也不是幺女，是中间的一个，家中的家业落不到她头上，也不会因为她年纪最小而得到家人的偏爱。
汪洗琴替她叹息，“你最可怜。”
门内听到只言片语的汪洗月仰着头，也问这个问题，“先见谁，后见谁，不一样吗？”
对汪洗月来说，都一样的，因为她不懂这些问题。
汪洗燕替她背着书包，牵着她的手，“都一样，没有因为先见谁，就是对谁的偏爱，对父亲来说，我们都是他的女儿。”
“以后不能再想这种问题。”
汪洗月恍若没听懂，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汪洗燕。
汪洗燕蹲下来，伸手刮她的鼻头，“就像我们走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你会因为先迈左脚就对左脚特别偏爱，而对右脚不爱吗？其实不是。”
“两只脚都是一样的，不分彼此。”汪洗月笑着答道。
“这就对了。”
听到两人的声音，汪洗琴和汪洗珠同时回头，喊道，“姐姐。”
汪洗燕牵着汪洗月迈过门槛，走近她们，“今日我送你们去上学。”
“还是不用了，姐姐你那么忙。”汪洗琴笑嘻嘻推辞。
“我没什么要忙的。”汪洗燕一面打量着汪洗琴，一面尽量去寻找记忆。
这是汪洗琴，西园二老爷汪文韬的长女，今年十三岁，只比她小一岁，汪洗琴喜欢和汪洗珠玩，经常到东园来。汪老太太对孙辈们都疼爱，也乐于见到她们像亲姐妹一样来往。
“姐姐忙了那么多天，也该歇息了。”汪洗珠道，“说起来以前姐姐和我们一样，也要上学的。”
汪洗燕想不起来她上学的事了，只好讪讪。
“是不是长到姐姐那么大，就不用上学了？”汪洗月好奇地问道。
她问的这个问题，让汪洗琴想笑，“不是的，是因为姐姐是大小姐，要继……”
听到这里，汪洗燕打断了汪洗琴的话，“是因为姐姐把该学的东西都学会了，就不用上学了。”
不是因为她是大小姐的身份，要继承家业，也不是因为她十四岁了，说定了亲事很快就要成亲，要成亲的人还上什么学。
汪洗琴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这样子解释。
汪洗月点点头，“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把先生教的东西都学会，那样我就不用上学了。”
“月儿很不喜欢上学吗？”汪洗燕问她。
汪洗月很认真地想了想，她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的年纪最小，功课也最不好，常挨先生的批评。
“快点吧，我们要迟到了。”汪洗珠突然催促道。
要迟到了啊，汪洗琴恍然，“等四妹妹等太久了。”她背起书包拉着汪洗珠一起跑了。
汪洗月也变得着急直跺脚，迟到了，会挨先生的手板子。
“不是因为她们等你，而变得迟到。”汪洗燕不着急，在汪洗月的耳边细细说。
汪洗月心里暖暖，大姐姐说不是因为她的原因，她没有过错。
等她们走到学堂，上课的铃声刚好敲响，汪洗月朝汪洗燕做了个鬼脸，背过自己的书包进去。
“读书的时候真好，还真是羡慕她们可以读书。”
听着朗朗的读书声，汪洗燕站在学堂门口，回望着大门两边门柱上贴着的对联，“买三亩地可种松，藏万卷书可教子。”
这就是徽州，即使是在视金钱为粪土的诗书世家创办的族学，这里面也暗含着买卖，买地种松，藏书教子。
汪洗燕一边琢磨着一边就微微翘起了嘴角。
“看什么呢？”这个声音很温和，像随风传入耳。
汪洗燕看得很专注，有些吃惊。
晨光中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他身形消瘦，穿着发旧的长衫，淡淡的眉，细长的眼，薄薄的唇，虽然背对着光，但能让人感觉到他嘴角的笑意。
是罗定。
汪洗燕没有笑，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罗定也是来上学的吗？罗家那么穷，一家人都吃不饱，没有多余的钱拿出来供罗定上学，但也不是没可能，罗定有一个在外地当县令的伯父，就如汪文昌一样，罗家伯父跟人说一声，连先生的束脩都可以免了。
这样想，汪家和罗家是一样的。
汪洗燕突然明白，汪家人认为这门亲事并不差的原因了。
罗定看着她笑，“万三叫我来的。”
这么说他要去汪家，只是碰巧两人在这遇上了，万三叫他来干什么，因为修房子的事吗，修房子的事不用特意让人到汪家来说。
汪洗燕想起昨晚的事，父亲没有见汪文韬，见了万三。
为什么见万三，一定是因为父亲要嘱咐万三什么。
汪洗燕低着头在前面慢慢走。
罗定走在后面，“多谢你帮我家修房子。”
“我说过我可以赔偿一大笔钱，作为我的心意。”汪洗燕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修房子花不了多少钱。”
她是商家之女，她好像很喜欢用钱来衡量问题。
罗定的嘴角弯了弯，“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保持着距离，并不多言。
回到家中，汪洗燕吩咐身边的小鱼，“你去打听一下，万三找罗公子什么事？”
小鱼用水晶盘端了切好的瓜果上来，用签子叉好，让她自己叉着吃，就出去了。
万三找罗公子的事不是秘密，小鱼很快就打听到了。
“万三让罗公子跟着他学做事。”
汪洗燕一口一口咬着瓜果吃，“这么说他要进入汪家了。”
“他是大小姐未来的夫婿，以后要协理大小姐打理家业的，万三对外人是这么说的。”小鱼道，她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大小姐要是不想他来，可以跟万三说一声。”
即便有大老爷的吩咐在先，大小姐的意见，万三还是会考虑的。
汪洗燕摇了摇头。
万三是一个很好的管家，跟着万三学做事，对罗定来说只有好处，她并没有阻拦。
汪家人的脸就如这天气一样，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两个穿着鹅黄色小衫的小姑娘站在家门前的一棵树下，她们背着书包，看情形是要上学去。
附近有学堂，是一家当地的名门望族家中办的族学，像汪文昌这种商户，没有底蕴办不起学堂，但向人讨个人情，让家中的几个子女去上学，还是可以办到的。
小姑娘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低声交谈。
“伯父醒来，第一个要见的人怎么会是四妹妹？”汪洗琴纳闷道。
什么时候汪洗月变得这么重要了，汪洗月嘴甜讨人喜欢，是个人都不讨厌她，但喜欢和重要是另一回事。
汪文昌第一个要见的人应该是汪洗燕才对，对于整个汪家大房来说，大小姐才是最重要的。
汪洗珠没有这些小心思，她用手拽着垂在胸前的小辫，“先见谁后见谁，不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汪洗琴敲她的脑袋，“小的时候你不懂，大了你的脑袋也不灵光。”
汪洗珠转过头笑看她，刚才轻轻敲一下，不疼。
“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的。”她喃喃道。
汪洗珠不是长女，也不是幺女，是中间的一个，家中的家业落不到她头上，也不会因为她年纪最小而得到家人的偏爱。
汪洗琴替她叹息，“你最可怜。”
门内听到只言片语的汪洗月仰着头，也问这个问题，“先见谁，后见谁，不一样吗？”
对汪洗月来说，都一样的，因为她不懂这些问题。
汪洗燕替她背着书包，牵着她的手，“都一样，没有因为先见谁，就是对谁的偏爱，对父亲来说，我们都是他的女儿。”
“以后不能再想这种问题。”
汪洗月恍若没听懂，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汪洗燕。
汪洗燕蹲下来，伸手刮她的鼻头，“就像我们走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你会因为先迈左脚就对左脚特别偏爱，而对右脚不爱吗？其实不是。”
“两只脚都是一样的，不分彼此。”汪洗月笑着答道。
“这就对了。”
听到两人的声音，汪洗琴和汪洗珠同时回头，喊道，“姐姐。”
汪洗燕牵着汪洗月迈过门槛，走近她们，“今日我送你们去上学。”
“还是不用了，姐姐你那么忙。”汪洗琴笑嘻嘻推辞。
“我没什么要忙的。”汪洗燕一面打量着汪洗琴，一面尽量去寻找记忆。
这是汪洗琴，西园二老爷汪文韬的长女，今年十三岁，只比她小一岁，汪洗琴喜欢和汪洗珠玩，经常到东园来。汪老太太对孙辈们都疼爱，也乐于见到她们像亲姐妹一样来往。
“姐姐忙了那么多天，也该歇息了。”汪洗珠道，“说起来以前姐姐和我们一样，也要上学的。”
汪洗燕想不起来她上学的事了，只好讪讪。
“是不是长到姐姐那么大，就不用上学了？”汪洗月好奇地问道。
她问的这个问题，让汪洗琴想笑，“不是的，是因为姐姐是大小姐，要继……”
听到这里，汪洗燕打断了汪洗琴的话，“是因为姐姐把该学的东西都学会了，就不用上学了。”
不是因为她是大小姐的身份，要继承家业，也不是因为她十四岁了，说定了亲事很快就要成亲，要成亲的人还上什么学。
汪洗琴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这样子解释。
汪洗月点点头，“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把先生教的东西都学会，那样我就不用上学了。”
“月儿很不喜欢上学吗？”汪洗燕问她。
汪洗月很认真地想了想，她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的年纪最小，功课也最不好，常挨先生的批评。
“快点吧，我们要迟到了。”汪洗珠突然催促道。
要迟到了啊，汪洗琴恍然，“等四妹妹等太久了。”她背起书包拉着汪洗珠一起跑了。
汪洗月也变得着急直跺脚，迟到了，会挨先生的手板子。
“不是因为她们等你，而变得迟到。”汪洗燕不着急，在汪洗月的耳边细细说。
汪洗月心里暖暖，大姐姐说不是因为她的原因，她没有过错。
等她们走到学堂，上课的铃声刚好敲响，汪洗月朝汪洗燕做了个鬼脸，背过自己的书包进去。
“读书的时候真好，还真是羡慕她们可以读书。”
听着朗朗的读书声，汪洗燕站在学堂门口，回望着大门两边门柱上贴着的对联，“买三亩地可种松，藏万卷书可教子。”
这就是徽州，即使是在视金钱为粪土的诗书世家创办的族学，这里面也暗含着买卖，买地种松，藏书教子。
汪洗燕一边琢磨着一边就微微翘起了嘴角。
“看什么呢？”这个声音很温和，像随风传入耳。
汪洗燕看得很专注，有些吃惊。
晨光中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他身形消瘦，穿着发旧的长衫，淡淡的眉，细长的眼，薄薄的唇，虽然背对着光，但能让人感觉到他嘴角的笑意。
是罗定。
汪洗燕没有笑，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罗定也是来上学的吗？罗家那么穷，一家人都吃不饱，没有多余的钱拿出来供罗定上学，但也不是没可能，罗定有一个在外地当县令的伯父，就如汪文昌一样，罗家伯父跟人说一声，连先生的束脩都可以免了。
这样想，汪家和罗家是一样的。
汪洗燕突然明白，汪家人认为这门亲事并不差的原因了。
罗定看着她笑，“万三叫我来的。”
这么说他要去汪家，只是碰巧两人在这遇上了，万三叫他来干什么，因为修房子的事吗，修房子的事不用特意让人到汪家来说。
汪洗燕想起昨晚的事，父亲没有见汪文韬，见了万三。
为什么见万三，一定是因为父亲要嘱咐万三什么。
汪洗燕低着头在前面慢慢走。
罗定走在后面，“多谢你帮我家修房子。”
“我说过我可以赔偿一大笔钱，作为我的心意。”汪洗燕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修房子花不了多少钱。”
她是商家之女，她好像很喜欢用钱来衡量问题。
罗定的嘴角弯了弯，“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保持着距离，并不多言。
回到家中，汪洗燕吩咐身边的小鱼，“你去打听一下，万三找罗公子什么事？”
小鱼用水晶盘端了切好的瓜果上来，用签子叉好，让她自己叉着吃，就出去了。
万三找罗公子的事不是秘密，小鱼很快就打听到了。
“万三让罗公子跟着他学做事。”
汪洗燕一口一口咬着瓜果吃，“这么说他要进入汪家了。”
“他是大小姐未来的夫婿，以后要协理大小姐打理家业的，万三对外人是这么说的。”小鱼道，她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大小姐要是不想他来，可以跟万三说一声。”
即便有大老爷的吩咐在先，大小姐的意见，万三还是会考虑的。
汪洗燕摇了摇头。
万三是一个很好的管家，跟着万三学做事，对罗定来说只有好处，她并没有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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