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十年
“阿珍，你听我说。”两个家丁抬着的软轿上，坐着一人，他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大家对他没有遗忘。
是大老爷。
大小姐在轿旁虚扶着他。
“阿珍，你听我说。”汪文昌没有下轿，在轿上说，“这件事怪我，我一直瞒着没告诉你，我担心你受不了。”
“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范氏在几步之外看着他，“我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女儿在怀胎七月的时候流产了，一个女儿生下来就是死胎，这最后一个女儿精心喂养，好不容易养到了十岁，说不是就不是了。”
汪文昌不敢看她的双眼，这双眼往日的时候会在他面前哭会在他面前笑，但此刻就像一塘死水，没有半点波澜，也没有半点生机。
“你不要这样。”汪文昌急喊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范氏神情悲戚地摇头，“打你骂你有用吗”
“没用。”汪文昌想了想，没有再犹豫，“今天我想告诉你，我们的小女儿在生下来不久就死了。”
不可能。
不只汪老太太，周氏，金妈妈还有接生的两个稳婆都是看着四小姐出生的，没有离开过她们的眼。
哇的一声啼哭，汪老太太似乎又回到了那一个夜晚。
“生了。”稳婆将刚生出来的新生儿抱给她看，稳婆不知道该不该说恭喜，又是一个女孩。
看稳婆忐忑不安的模样，汪老太太心里猜到了八分，如果生的是孙子，稳婆早就喜笑颜开到她这报喜来领赏钱了。
“好。”汪老太太只说了一个字。
她没有看孩子，在外面守了大半夜她也累了。
“抱去给大老爷看吧。”她疲惫地吩咐稳婆。
稳婆点头应声是，生的又是一个孙女，老太太没有半点欢喜，脸上满是失望，连孩子都没有看一眼。哎，老天对汪家太无情，连个带把的都不给，这是要让汪家大房绝后啊。
汪老太太在堂内站起身，她虽然年迈年过五旬，但脑子还很清醒，记性也很好，十年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我让稳婆把孩子抱给你看，你是孩子的父亲，理应你给她取个名字。”她看着汪文昌。
虽然说是个女孩，但也应该有名字，因为生的是女孩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前想好的大名不能用，大名没有想好，先取个小名。
汪文昌由汪洗燕和两个家丁搀扶着从软轿上下来。
因为涉及到十年前的秘事，下人被驱散了，两位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被关起来，在房中闭门思过。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汪文昌一刻也忘不了，也不敢忘。
“你们说产房是污秽之地，不让我靠近，我在书房等着产房那边的消息，等到了三更……”
大太太那边的消息，来回在产房和书房之间打听消息传话的家丁已经告诉他了，又生了一个女儿。
又是一个女儿，汪文昌当然希望妻子这一次能给他生个儿子，家业后继有人。
命中无子，他心中失望。
“恭喜大老爷。”稳婆把孩子抱过来，这一声恭喜稳婆说得很勉强，但是还是得说，她辛苦了一场，也想得两个赏钱。
汪家给得赏钱可不低，这一次只能怪她运气不好。
汪文昌颔首，把孩子接过来，不是第一次当父亲了，他知道怎么抱刚出生的新生儿。
汪文昌一手托着孩子一只手掀开红色的襁褓，看着孩子的脸庞，第一眼感觉，孩子长得很像他，不像前面两个女儿，长得都像阿珍。
阿珍给他生了一个长得像他的孩子，虽然说是个女儿。
再一次为人父的喜悦一点点涌上心头，他有些激动，再一次低头俯看着孩子的脸。
但是看着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会儿孩子的脸变得青紫，她没有哭也没有乱动，我感觉不对劲，急忙喊了刚才的稳婆过来看。”
现在回想起来，汪文昌感觉像做梦一样，他怀疑他是不是看错了听错了，孩子在他怀里没有哭没有动，只是在闭着眼睛酣睡。
“稳婆听到喊声，连忙上前，伸手探了孩子的鼻息，这一探稳婆吓出一身冷汗，我知道出事了，连忙俯身把耳朵贴着孩子的胸口听了许久，我听不到孩子的心跳。”汪文昌道。
“老大，你这个糊涂蛋。”汪老太太严肃地看向他，“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说，还将它瞒下来。”
汪文昌开始没打算瞒，他脑袋黑乎乎一片，刚才孩子还好好的在他手里，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稳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喃喃喊着，“四小姐。”
怎么办啊，刚生下来的孩子没了。
汪文昌从商多年，经常在外奔波，经历过很多难事，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世道艰难。
怎么办？怎么办？一个又一个的怎么办在他脑海冒出来。
阿珍要是知道她辛苦生产拿命换来的孩子没了，不得哭死。
想到阿珍，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为了延续香火，她为他生了很多孩子，为了孩子她哭过两次了，不能让她再哭了。
再哭眼睛会哭瞎的。
汪文昌抱着断了气的孩子往外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抱着孩子一直走一直走。
夜色漆黑，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怀中的孩子。
孩子的身体都硬了，第一眼见她的时候还软乎乎的。
“我决定先瞒着阿珍，我抱着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后来走累了在后面的菜地里我把孩子放下来歇了一会。”汪文昌道，“她那么小，刚生下来，我觉得我要抱不住她了，我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
“你就把她埋了？”汪老太太道。
她生养的儿子，母子连心，汪老太太很快就猜到了。
汪文昌木然地点头。
后面的菜地是汪家的，屋檐下就竖着摆放着锄头之类的工具，他拿来锄头挖坑。
四小姐那么小，他没有挖多久，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她取一个好听的名字，他还没有记住她的样子。
汪文昌捧土，将土覆在孩子身上，他担心土疙瘩落下会弄疼孩子，轻轻地铺上一层又一层。
他也认真仔细地记住孩子的脸，鼻子和嘴巴长得像他，眉毛像阿香。
恍惚中汪文昌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四小姐的模样，就这一眼，他记了十年。
“燕儿你刚才也听到了是不是，你父亲他把四小姐埋了。”一直听着没做声的范氏突然抓着汪洗燕的手问。
她的力道很大，语气有些神志不清，汪洗燕将她的手握住，让她冷静下来。
“母亲，四妹妹在父亲手里没了，但是四妹妹不是父亲害死的。”汪洗燕想让她认识到这一点。
是大老爷。
大小姐在轿旁虚扶着他。
“阿珍，你听我说。”汪文昌没有下轿，在轿上说，“这件事怪我，我一直瞒着没告诉你，我担心你受不了。”
“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范氏在几步之外看着他，“我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女儿在怀胎七月的时候流产了，一个女儿生下来就是死胎，这最后一个女儿精心喂养，好不容易养到了十岁，说不是就不是了。”
汪文昌不敢看她的双眼，这双眼往日的时候会在他面前哭会在他面前笑，但此刻就像一塘死水，没有半点波澜，也没有半点生机。
“你不要这样。”汪文昌急喊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范氏神情悲戚地摇头，“打你骂你有用吗”
“没用。”汪文昌想了想，没有再犹豫，“今天我想告诉你，我们的小女儿在生下来不久就死了。”
不可能。
不只汪老太太，周氏，金妈妈还有接生的两个稳婆都是看着四小姐出生的，没有离开过她们的眼。
哇的一声啼哭，汪老太太似乎又回到了那一个夜晚。
“生了。”稳婆将刚生出来的新生儿抱给她看，稳婆不知道该不该说恭喜，又是一个女孩。
看稳婆忐忑不安的模样，汪老太太心里猜到了八分，如果生的是孙子，稳婆早就喜笑颜开到她这报喜来领赏钱了。
“好。”汪老太太只说了一个字。
她没有看孩子，在外面守了大半夜她也累了。
“抱去给大老爷看吧。”她疲惫地吩咐稳婆。
稳婆点头应声是，生的又是一个孙女，老太太没有半点欢喜，脸上满是失望，连孩子都没有看一眼。哎，老天对汪家太无情，连个带把的都不给，这是要让汪家大房绝后啊。
汪老太太在堂内站起身，她虽然年迈年过五旬，但脑子还很清醒，记性也很好，十年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我让稳婆把孩子抱给你看，你是孩子的父亲，理应你给她取个名字。”她看着汪文昌。
虽然说是个女孩，但也应该有名字，因为生的是女孩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前想好的大名不能用，大名没有想好，先取个小名。
汪文昌由汪洗燕和两个家丁搀扶着从软轿上下来。
因为涉及到十年前的秘事，下人被驱散了，两位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被关起来，在房中闭门思过。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汪文昌一刻也忘不了，也不敢忘。
“你们说产房是污秽之地，不让我靠近，我在书房等着产房那边的消息，等到了三更……”
大太太那边的消息，来回在产房和书房之间打听消息传话的家丁已经告诉他了，又生了一个女儿。
又是一个女儿，汪文昌当然希望妻子这一次能给他生个儿子，家业后继有人。
命中无子，他心中失望。
“恭喜大老爷。”稳婆把孩子抱过来，这一声恭喜稳婆说得很勉强，但是还是得说，她辛苦了一场，也想得两个赏钱。
汪家给得赏钱可不低，这一次只能怪她运气不好。
汪文昌颔首，把孩子接过来，不是第一次当父亲了，他知道怎么抱刚出生的新生儿。
汪文昌一手托着孩子一只手掀开红色的襁褓，看着孩子的脸庞，第一眼感觉，孩子长得很像他，不像前面两个女儿，长得都像阿珍。
阿珍给他生了一个长得像他的孩子，虽然说是个女儿。
再一次为人父的喜悦一点点涌上心头，他有些激动，再一次低头俯看着孩子的脸。
但是看着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会儿孩子的脸变得青紫，她没有哭也没有乱动，我感觉不对劲，急忙喊了刚才的稳婆过来看。”
现在回想起来，汪文昌感觉像做梦一样，他怀疑他是不是看错了听错了，孩子在他怀里没有哭没有动，只是在闭着眼睛酣睡。
“稳婆听到喊声，连忙上前，伸手探了孩子的鼻息，这一探稳婆吓出一身冷汗，我知道出事了，连忙俯身把耳朵贴着孩子的胸口听了许久，我听不到孩子的心跳。”汪文昌道。
“老大，你这个糊涂蛋。”汪老太太严肃地看向他，“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说，还将它瞒下来。”
汪文昌开始没打算瞒，他脑袋黑乎乎一片，刚才孩子还好好的在他手里，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稳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喃喃喊着，“四小姐。”
怎么办啊，刚生下来的孩子没了。
汪文昌从商多年，经常在外奔波，经历过很多难事，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世道艰难。
怎么办？怎么办？一个又一个的怎么办在他脑海冒出来。
阿珍要是知道她辛苦生产拿命换来的孩子没了，不得哭死。
想到阿珍，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为了延续香火，她为他生了很多孩子，为了孩子她哭过两次了，不能让她再哭了。
再哭眼睛会哭瞎的。
汪文昌抱着断了气的孩子往外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抱着孩子一直走一直走。
夜色漆黑，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怀中的孩子。
孩子的身体都硬了，第一眼见她的时候还软乎乎的。
“我决定先瞒着阿珍，我抱着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后来走累了在后面的菜地里我把孩子放下来歇了一会。”汪文昌道，“她那么小，刚生下来，我觉得我要抱不住她了，我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
“你就把她埋了？”汪老太太道。
她生养的儿子，母子连心，汪老太太很快就猜到了。
汪文昌木然地点头。
后面的菜地是汪家的，屋檐下就竖着摆放着锄头之类的工具，他拿来锄头挖坑。
四小姐那么小，他没有挖多久，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她取一个好听的名字，他还没有记住她的样子。
汪文昌捧土，将土覆在孩子身上，他担心土疙瘩落下会弄疼孩子，轻轻地铺上一层又一层。
他也认真仔细地记住孩子的脸，鼻子和嘴巴长得像他，眉毛像阿香。
恍惚中汪文昌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四小姐的模样，就这一眼，他记了十年。
“燕儿你刚才也听到了是不是，你父亲他把四小姐埋了。”一直听着没做声的范氏突然抓着汪洗燕的手问。
她的力道很大，语气有些神志不清，汪洗燕将她的手握住，让她冷静下来。
“母亲，四妹妹在父亲手里没了，但是四妹妹不是父亲害死的。”汪洗燕想让她认识到这一点。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