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凝视深渊
房间中的灯还亮着。苏乾推门进去，和穿着裤衩在房间中找东找西的李超打了一个照面：
“乾子，你看见我箱子里的衣服了吗，就是那一件长裤，丫的，老子衣服没了，不会进贼了……”
当李超的目光停顿在苏乾的身上时，嘴边骂骂咧咧的话也随之停止。
“没衣服穿了，借你衣服穿一天，别介意！”苏乾急不可耐的将下半身的裤子脱下来丢在了床上：“脏了，洗干净再还给你！”
撂下话，苏乾坐在床边上，从枕头底下掏出各种各样的药品开始查看自己的伤势。
暗红色的血液穿过四层的绷带，在最外侧形成了一个刀口的竖切状。出血已经止住了，但是要命的是，伤口的痂已经和绷带生长到了一起。
“卧草，大爷，这不过是一个白天的时间没见面，你特么的干甚么去了？怎么整成这个样？”
“别废话，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苏乾嚷嚷着，将一瓶碘伏丢到了李超的手里。
像是这样的换药操作，苏乾已经做过不下上百次。这不过是时间紧急，滋要是他当时买得到针，可能真就直接把自己腿上的口子缝起来。
“超，你一点点的把手中的碘伏倒在绷带上，等绷带湿了，我就直接把这个绷带撕下来。”
“疼吗？”
“丫的，疼个鸡毛！抓紧时间！”
听从了苏乾的话，李超小心翼翼的将瓶子里的碘伏一点一点的倒在了苏乾伤口位置，而苏乾也开始尝试着将腿上的绷带取下来。
他的动作很小心，比李超还要小心，但是当逐渐脱离皮肤的绷带运行到了伤痂时，尖锐的痛苦还是像电流一样，以极短的时间冲过了苏乾的全身，惹得他眉头一皱。
嘶……呼
“超，你觉得一个女人没有来由的讨厌一个男人是因为什么呢？”苏乾的喉结抽了抽，决定寻找一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因为什么？问我那你可能是问错人了，从小到大，我们村里的姑娘一见我就跑。”
“那丫的是因为你长得丑！嘶……”苏乾话没说完，再一次狠狠地拧了拧眉头，并且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层的纱布已经去除，但是越是靠近伤口位置的就越是和伤痂粘合的牢固。在倒数第三层的时候，那种痛苦又增加了几分。
“哎！超，刚刚我们店里的头牌姑娘邀请我去她家，说今天晚上可以不用走！……哎哎哎，妈的，倒多了，你看着点！”
李超的双手因为苏乾的一句话，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刚刚稳定的碘伏流速，现在晃成了一条水蛇：
“那你怎么不去。哦！腿上受伤了，战斗力不行！”
“滚丫的，老子就算是断了一条腿，那战斗力也比你强。”两句玩笑话，苏乾脸上狰狞的目光减去了不少：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样的事情吗？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给你说的，我们那个店长和我约法三章的事情。”
李超支棱着耳朵，点了点头。
“我回来的时候，我和店里的姑娘走一起，那个老板娘就跟在后面。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拿捏。你想想，如果我真的跟着那个女的去了，会怎样？”
“罚，重重的罚，肯定是罚的你连裤衩都不剩下！我的老天爷，你这是进了套了呀！”李超替苏乾感觉到后怕，面露难色的劝解起来：
“乾子，要我说，你明天也就别去了。这老板算是个什么东西，给你约法三章，然后背后下套引你犯事。早就说过，能够在这一片开歌舞厅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越是面善的，越可怕！”
“走？老子走了，那岂不是怂了。再说了，我还收了人家的预付工资，怎么也得把这一个月的活干完再说。”
李超有些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你呀，就是不撞南墙不低头。到时候别怪兄弟没有提醒你。”
“行了，用你提醒我。把你的碘伏收回去吧。最后一层了，你抓住点我的手。”
交谈之间，苏乾腿上的纱布已经从腿上打着弯低垂到了地面上。而最后剩下的一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生长完好，依然血肉模糊，依然在不断的往外渗着透明的液体。
他知道那种感觉。紧紧靠在伤口上的那一层绷带，撕下来的瞬间，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几乎和受伤时候来的疼痛感一模一样。
苏乾睁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撕掉胳膊的绷带没有任何的犹豫，但是抓住李超的那只手，手指却几乎要扣进对方的肉里。
……
换药的时间持续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苏乾缠着全新的绷带将卖票换来的二百六十块钱放在了李超的面前。
李超没有要，苏乾就让他直接在处理掉东西换到的钱里扣下。他不想欠谁的。
交谈之中，苏乾又想到了燕北火车票的事情：
“对了，超，你在车站上是不是有认识的人。我今天的这个顾客，又多要四张前往燕北的票，愿意双倍价格购买。”
李超一反常态的对这件事情表现的似乎并不是非常上进，只是目光呆滞的叼着烟坐在床头，好像有心事。
苏乾知道李超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觉得这对于李超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
“如果我手里此时有四张去燕北的火车票，今天带回来的钱就不仅仅是这二百多！……超，票贩子这一行是可以的。我今天观察过了，监管的态度很松懈。缺点无非就是累一点，竞争大一些。但是这些相比于偷抢的要更上的去台面一些。我觉得……”
“乾子，其实我正想跟你说一下这个。我之所以搞来这几张票，就是想试试水。但是……”李超抿了一嘴烟，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但是我之后可能就不再去接触这东西了。如果你有门路，剩下的票，我可以少拿一点分成。”
怪异的气氛随着李超的一句话缓缓的在房间中弥漫起来，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是有些事情两个人又好像都心知肚明。
苏乾点上一支自己买来的香烟，又瞥一眼摆放在李超面前杂七杂八的几款香烟盒，张了张嘴，沉闷的声音连带着肺里的烟一同振动：
“为什么不？超，这多少是能够上的了台面而且能够挣来钱的。这不好吗？”
“乾子，我有能够赚钱的门路，我刚刚都说了这不过是试试水……”
李超的话都还没有说完，苏乾便不顾腿上的疼痛，两根手指夹着香烟跳到了对方的面前：
“你有什么门路？你有什么门路能够挣钱？啊！！难道你还是去偷，去抢！！超……我知道你在外面都在干什么。我是真的将你当做兄弟看待，才会这样跟你说的啊！”
“说什么，你以为你在教训哪个啊！我做什么事情难道还需要你来教给我怎么做吗？”李超愤怒的将手中的香烟丢在地上，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这一块伤疤：
“拜托大哥，你看看清楚，你看看清楚我的样子啊！我去找工作别人都不要我的啊！你刚也说了，老子长的丑啊！操，你以为我这个样子去卖票，人家小姑娘会来买我的票吗！他妈的，不会啊！我每天都在经历什么样事情，你他妈的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
苏乾的喉咙微微动了动，最后发出来的声音又低了几分：“超……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做一辈子的。我，我真的单纯的只是想为了你好！”
话说到最后，苏乾也开始审视自己刚刚说的话，有错吗？似乎没有错，但是为什么说出口的时候，却要害怕会伤害了李超的心。
可能都是怪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吧！……苏乾是这样想的。
在他看来，当社会的规则被打破，黑暗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光明划分疆域，只要是为了活下去而做的一切都可以算做是正确的。
在房间中陷入了长达十分钟的安静之后，李超提了一嘴处理大哥大的事情。
“乾子，我问了一嘴。现在大哥大黑市价一部六千五，传呼机一部就是，就是五百块钱。我已经和别人说好了，明天验货交钱。”
“嗯。”
苏乾低声一声之后，房间中不仅陷入再一次的沉寂，也陷入了黑暗。
微风穿过门窗的缝隙和孔洞，带着月光和蛙鸣充斥整个房间，带动着头顶上的搪瓷灯罩不断的摇晃，发出刺耳吱吱声。
苏乾躺在床上看着灯罩，什么都没有想。他也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去想。
良久，苏乾的声音才再一次在黑暗中响起：
“超，你继续做你在做的事情我能够理解，但是，你一定不要碰那个东西，那是深渊。你……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吧！”
“嗯！”
“乾子，你看见我箱子里的衣服了吗，就是那一件长裤，丫的，老子衣服没了，不会进贼了……”
当李超的目光停顿在苏乾的身上时，嘴边骂骂咧咧的话也随之停止。
“没衣服穿了，借你衣服穿一天，别介意！”苏乾急不可耐的将下半身的裤子脱下来丢在了床上：“脏了，洗干净再还给你！”
撂下话，苏乾坐在床边上，从枕头底下掏出各种各样的药品开始查看自己的伤势。
暗红色的血液穿过四层的绷带，在最外侧形成了一个刀口的竖切状。出血已经止住了，但是要命的是，伤口的痂已经和绷带生长到了一起。
“卧草，大爷，这不过是一个白天的时间没见面，你特么的干甚么去了？怎么整成这个样？”
“别废话，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苏乾嚷嚷着，将一瓶碘伏丢到了李超的手里。
像是这样的换药操作，苏乾已经做过不下上百次。这不过是时间紧急，滋要是他当时买得到针，可能真就直接把自己腿上的口子缝起来。
“超，你一点点的把手中的碘伏倒在绷带上，等绷带湿了，我就直接把这个绷带撕下来。”
“疼吗？”
“丫的，疼个鸡毛！抓紧时间！”
听从了苏乾的话，李超小心翼翼的将瓶子里的碘伏一点一点的倒在了苏乾伤口位置，而苏乾也开始尝试着将腿上的绷带取下来。
他的动作很小心，比李超还要小心，但是当逐渐脱离皮肤的绷带运行到了伤痂时，尖锐的痛苦还是像电流一样，以极短的时间冲过了苏乾的全身，惹得他眉头一皱。
嘶……呼
“超，你觉得一个女人没有来由的讨厌一个男人是因为什么呢？”苏乾的喉结抽了抽，决定寻找一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因为什么？问我那你可能是问错人了，从小到大，我们村里的姑娘一见我就跑。”
“那丫的是因为你长得丑！嘶……”苏乾话没说完，再一次狠狠地拧了拧眉头，并且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层的纱布已经去除，但是越是靠近伤口位置的就越是和伤痂粘合的牢固。在倒数第三层的时候，那种痛苦又增加了几分。
“哎！超，刚刚我们店里的头牌姑娘邀请我去她家，说今天晚上可以不用走！……哎哎哎，妈的，倒多了，你看着点！”
李超的双手因为苏乾的一句话，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刚刚稳定的碘伏流速，现在晃成了一条水蛇：
“那你怎么不去。哦！腿上受伤了，战斗力不行！”
“滚丫的，老子就算是断了一条腿，那战斗力也比你强。”两句玩笑话，苏乾脸上狰狞的目光减去了不少：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样的事情吗？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给你说的，我们那个店长和我约法三章的事情。”
李超支棱着耳朵，点了点头。
“我回来的时候，我和店里的姑娘走一起，那个老板娘就跟在后面。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拿捏。你想想，如果我真的跟着那个女的去了，会怎样？”
“罚，重重的罚，肯定是罚的你连裤衩都不剩下！我的老天爷，你这是进了套了呀！”李超替苏乾感觉到后怕，面露难色的劝解起来：
“乾子，要我说，你明天也就别去了。这老板算是个什么东西，给你约法三章，然后背后下套引你犯事。早就说过，能够在这一片开歌舞厅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越是面善的，越可怕！”
“走？老子走了，那岂不是怂了。再说了，我还收了人家的预付工资，怎么也得把这一个月的活干完再说。”
李超有些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你呀，就是不撞南墙不低头。到时候别怪兄弟没有提醒你。”
“行了，用你提醒我。把你的碘伏收回去吧。最后一层了，你抓住点我的手。”
交谈之间，苏乾腿上的纱布已经从腿上打着弯低垂到了地面上。而最后剩下的一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生长完好，依然血肉模糊，依然在不断的往外渗着透明的液体。
他知道那种感觉。紧紧靠在伤口上的那一层绷带，撕下来的瞬间，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几乎和受伤时候来的疼痛感一模一样。
苏乾睁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撕掉胳膊的绷带没有任何的犹豫，但是抓住李超的那只手，手指却几乎要扣进对方的肉里。
……
换药的时间持续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苏乾缠着全新的绷带将卖票换来的二百六十块钱放在了李超的面前。
李超没有要，苏乾就让他直接在处理掉东西换到的钱里扣下。他不想欠谁的。
交谈之中，苏乾又想到了燕北火车票的事情：
“对了，超，你在车站上是不是有认识的人。我今天的这个顾客，又多要四张前往燕北的票，愿意双倍价格购买。”
李超一反常态的对这件事情表现的似乎并不是非常上进，只是目光呆滞的叼着烟坐在床头，好像有心事。
苏乾知道李超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觉得这对于李超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
“如果我手里此时有四张去燕北的火车票，今天带回来的钱就不仅仅是这二百多！……超，票贩子这一行是可以的。我今天观察过了，监管的态度很松懈。缺点无非就是累一点，竞争大一些。但是这些相比于偷抢的要更上的去台面一些。我觉得……”
“乾子，其实我正想跟你说一下这个。我之所以搞来这几张票，就是想试试水。但是……”李超抿了一嘴烟，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但是我之后可能就不再去接触这东西了。如果你有门路，剩下的票，我可以少拿一点分成。”
怪异的气氛随着李超的一句话缓缓的在房间中弥漫起来，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是有些事情两个人又好像都心知肚明。
苏乾点上一支自己买来的香烟，又瞥一眼摆放在李超面前杂七杂八的几款香烟盒，张了张嘴，沉闷的声音连带着肺里的烟一同振动：
“为什么不？超，这多少是能够上的了台面而且能够挣来钱的。这不好吗？”
“乾子，我有能够赚钱的门路，我刚刚都说了这不过是试试水……”
李超的话都还没有说完，苏乾便不顾腿上的疼痛，两根手指夹着香烟跳到了对方的面前：
“你有什么门路？你有什么门路能够挣钱？啊！！难道你还是去偷，去抢！！超……我知道你在外面都在干什么。我是真的将你当做兄弟看待，才会这样跟你说的啊！”
“说什么，你以为你在教训哪个啊！我做什么事情难道还需要你来教给我怎么做吗？”李超愤怒的将手中的香烟丢在地上，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这一块伤疤：
“拜托大哥，你看看清楚，你看看清楚我的样子啊！我去找工作别人都不要我的啊！你刚也说了，老子长的丑啊！操，你以为我这个样子去卖票，人家小姑娘会来买我的票吗！他妈的，不会啊！我每天都在经历什么样事情，你他妈的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
苏乾的喉咙微微动了动，最后发出来的声音又低了几分：“超……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做一辈子的。我，我真的单纯的只是想为了你好！”
话说到最后，苏乾也开始审视自己刚刚说的话，有错吗？似乎没有错，但是为什么说出口的时候，却要害怕会伤害了李超的心。
可能都是怪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吧！……苏乾是这样想的。
在他看来，当社会的规则被打破，黑暗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光明划分疆域，只要是为了活下去而做的一切都可以算做是正确的。
在房间中陷入了长达十分钟的安静之后，李超提了一嘴处理大哥大的事情。
“乾子，我问了一嘴。现在大哥大黑市价一部六千五，传呼机一部就是，就是五百块钱。我已经和别人说好了，明天验货交钱。”
“嗯。”
苏乾低声一声之后，房间中不仅陷入再一次的沉寂，也陷入了黑暗。
微风穿过门窗的缝隙和孔洞，带着月光和蛙鸣充斥整个房间，带动着头顶上的搪瓷灯罩不断的摇晃，发出刺耳吱吱声。
苏乾躺在床上看着灯罩，什么都没有想。他也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去想。
良久，苏乾的声音才再一次在黑暗中响起：
“超，你继续做你在做的事情我能够理解，但是，你一定不要碰那个东西，那是深渊。你……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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