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相国寺
且说自那日潘娴霏与赵玖想出来水泥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找工坊试验。只不过因为不知道配比，只能让匠人慢慢试，所以一时成品出来的没有这么快。
只不过要发明新东西，当然是很费钱的。赵玖终于把大相国寺与少林寺之旅提上了日程。
这日一早，赵玖就领着一大家子往大相国寺浩浩荡荡地进发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一马当先。潘娴霏则是第一次出宫，忍不住撩开帘子看看这东京百姓。
自从赵玖还于旧都已经三月有余，东京城也从百废俱兴变成了蒸蒸日上。虽然工坊与民居并立，百姓身上的衣服也不甚鲜亮，甚至从人到物都带着一丝灰扑扑的，但人人眼中都有了一丝鲜活。
时人讲究落叶归根，不得随意脱离故土。哪怕东京城还是有金军兵临城下的危险，但附近的东京本土百姓还是慢慢回流。
潘娴霏放下帘子，心里唏嘘。也是，国人总是难离故土的，对于脚下土地的感情，向来是由古至今，深沉浓烈。
这赵玖刚出宫时还遥遥领先，越走反而越往后来，最后与潘娴霏的马车并驾齐驱。
潘娴霏正在车架里吃枇杷，不曾想赵玖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潘娘子。”
木樨胆战心惊地看自家娘子捧着枇杷啃的毫无仪态，听见官家声音也不掀帘子，然而声音含糊地问：“官家有什么事？”
赵玖一听，愣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潘娴霏忙咽下那一口枇杷：“吃枇杷，官家要吃吗？”
赵玖虽然没有什么形象包袱，但是想了一下坐在马上吃枇杷，也太离谱了些，于是直言拒绝了。
潘娴霏也不在意：“官家怎么突然跑后面来了？”
赵玖才找过话头：“今日骑马我突然想起，之前说教你骑马还没教。择日不如撞日，等去了大相国寺就带你到周围跑跑。”
“真的呀？那你不早说，我都没穿骑装，多不方便啊。”潘娴霏闻言，先喜后忧。
赵玖则不以为意：“只是我带着你跑跑，感受一下骑马的乐趣，有什么方不方便。”
潘娴霏放下心来：“那就好。”她转了话头：“你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昨日你说来，我还寻思怎么有空呢。”
赵玖凑近车架低声道：“我倒也不至于这么闲，只是水泥一日未成，花销巨大，我得想法子筹钱呢。”
木樨脸色倏然一白，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在车底下。这是自己能听的吗？
潘娴霏见状无奈道：“官家还是进马车来吧，这人多口杂的，刚刚那话传出去多不像样。”
赵玖虽然对于名声这事已经看淡了，但是还是怕文臣们再念念叨叨。于是众人只见官家叫停了车队，又把马缰递给了杨沂中，自己施施然钻进潘贤妃的车架里，还把潘贤妃的贴身侍女赶了出来。
一时各人心中各种滋味。
蓝珪叫苦不迭，只怕官家路上做什么荒淫之举，一直胆颤心惊地盯着车架。好在车架一直很是平稳，也没有传出什么奇怪声响，倒教人松了口气。
木樨倒是知道原委，只是她被赶下来后又不能去骑官家的马，只好去了二位公主的车架。可怜忠仆只能坐在车辕上，日晒了一路。
因着赵玖简朴，潘娴霏的车架也没有做的多豪华大气。潘娴霏挪了挪，给赵玖腾出来一个位置：“大相国寺虽然没什么钱，但这个土地和人力还是有用的。”
赵玖颔首：“按咱们之前商量的来吧，明日我再出发去少林寺。”
潘娴霏不甚在意地给他剥了个枇杷：“今日的枇杷挺甜的，尝尝？”
赵玖接过吃了，他一不说话，潘娴霏注意力就不集中了。马车虽然不大，但是按理并列坐两个人还是可以的。只是潘家怕潘贤妃坐着不适，马车里铺满了垫子绸缎的，一时压缩了好些可用空间。她这才突然发现，自己跟赵玖都快贴一起去了。
赵玖一边吃枇杷一边道：“我早就想问了，你是用了什么东西，怎么走到哪香到哪？”
潘娴霏漫不经心道：“应该是熏香吧，潘家是医官出身，有些祖传的熏香方子也不稀奇。我闻着不算浓，对身体还好，就一直熏着了。”
赵玖突发奇想：“难怪我曾看过一条言论，说姑娘家的香味是被腌出来的。”
潘娴霏：“……”
赵玖吃完了枇杷净了手，打量起这个马车来：“这车架竟如此逼仄，不符合潘家的排场啊。”
潘娴霏无奈地解释：“当然是我要求的，我要是跟你同进同出，你的简朴人设不就立不住了。”
赵玖摇摇头，不赞同道：“我自己苦就罢了，那是因为我确实没钱。你们女孩子有条件倒也不必跟着。”
潘娴霏笑了笑：“马车再怎么奢华舒适也比不上轿车，这点有限的舒适我也没有很看得上。而且，现在的路又不好，等我学会骑马，我也不要坐马车了。”
赵玖失笑：“你以为骑马就舒服了吗？骑久了两腿都不是你自己的了。”
潘娴霏叹气：“我是想着骑马能快一些。”
不过赵玖一提，她也想起来了。赵玖就有一次日夜不停地赶路，大腿内侧都磨破了。真是遭罪。
就这么一路闲话到了大相国寺，因为靖康之变中金人的搜刮是针对整个城池和赵宋中枢的，大相国寺也不可能因为金人比较尊重和尚而免俗。所以此地百年浮财，早就通过大宋朝廷的手，干干净净的转入金人腰中了。
赵玖与大相国寺的主持进行友好商谈后，决定征用空地和房间都比较多的相国寺作为军器营，专供开封府尹陈规在此处置办各种城防用的军器军械，然后大相国寺的和尚们也该发挥厨艺水平，替民夫和军士们做个饭烧个水什么的。
当然了，看在人家大师傅一脸惶惶然的样子，赵玖也没把事情做绝，只说国家危难，指不定东京城还要面临围城，大家要相忍为国。等有朝一日收复两河，他赵玖自然会把相国寺的使用权还回来，说不得还能在燕京开一家分寺，扩大产业规模云云……简称画大饼。不过比资本家较良心的是，多少还留了一份带有他画押的签字文书。文书最后，沧州赵玖四个字，已经越来越好看了。
若是潘娴霏听得到赵玖拿自己与资本家比，只怕会露出一个社会主义战士才懂的笑来。
大相国寺的大师傅还能如何呢？只能捧着这文书讪讪而对，念几句佛，然后叙述一番赵宋皇室对相国寺上百年的尊崇罢了。
当然了，这番言语肯定是在表达与国家共存亡的决心，而非是提醒赵官家佛祖不可欺，不然呢？
须知道，眼下的东京城便是又比去年热闹了许多，但其中老百姓里的男丁加一块也是肯定不如那二十万御营军士数量多的。
何况这东京城附近本就有数万御营兵马。更别说，毕竟官家许诺了分寺，还给了文书不是？这一手打个巴掌给个枣，炉火纯青的上位者手段直教人叹为观止。
待这事进了正在佯作诚心礼佛地潘娴霏耳里，她终于有一种改变历史的现场参与感了。
赵玖和主持商讨完，时辰已经不早了。待他来找潘娴霏去骑马溜达的时候，都快要傍晚了。潘娴霏礼了一天佛，还道他不来了呢。
教了她如何上马之后，赵玖便牵着缰绳先带着马缓步溜达一阵子，说是让潘娴霏适应一下。
潘娴霏也是第一次独立待在马上，只觉着……还挺高。为了缓解自己莫名的紧张，她开口问道：“说来，你不是老家周口的吗？赵构祖籍是涿州（现保定）的，怎么写了个沧州赵玖？”
赵玖一愣，摸了摸鼻子：“这事说来有些尴尬……是我当时搞错了祖籍，结果……”
潘娴霏恍然，接着忍俊不禁：“竟是如此。”
赵玖顺势问她：“你对我都了如指掌了，我还没问你祖籍何处，家住何方呢。”
“我在江宁（现南京）读书，本身是徐州人。”潘娴霏感慨：“幸好徐州离河南近，不然我还听不懂这中原口音呢。”
只不过要发明新东西，当然是很费钱的。赵玖终于把大相国寺与少林寺之旅提上了日程。
这日一早，赵玖就领着一大家子往大相国寺浩浩荡荡地进发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一马当先。潘娴霏则是第一次出宫，忍不住撩开帘子看看这东京百姓。
自从赵玖还于旧都已经三月有余，东京城也从百废俱兴变成了蒸蒸日上。虽然工坊与民居并立，百姓身上的衣服也不甚鲜亮，甚至从人到物都带着一丝灰扑扑的，但人人眼中都有了一丝鲜活。
时人讲究落叶归根，不得随意脱离故土。哪怕东京城还是有金军兵临城下的危险，但附近的东京本土百姓还是慢慢回流。
潘娴霏放下帘子，心里唏嘘。也是，国人总是难离故土的，对于脚下土地的感情，向来是由古至今，深沉浓烈。
这赵玖刚出宫时还遥遥领先，越走反而越往后来，最后与潘娴霏的马车并驾齐驱。
潘娴霏正在车架里吃枇杷，不曾想赵玖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潘娘子。”
木樨胆战心惊地看自家娘子捧着枇杷啃的毫无仪态，听见官家声音也不掀帘子，然而声音含糊地问：“官家有什么事？”
赵玖一听，愣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潘娴霏忙咽下那一口枇杷：“吃枇杷，官家要吃吗？”
赵玖虽然没有什么形象包袱，但是想了一下坐在马上吃枇杷，也太离谱了些，于是直言拒绝了。
潘娴霏也不在意：“官家怎么突然跑后面来了？”
赵玖才找过话头：“今日骑马我突然想起，之前说教你骑马还没教。择日不如撞日，等去了大相国寺就带你到周围跑跑。”
“真的呀？那你不早说，我都没穿骑装，多不方便啊。”潘娴霏闻言，先喜后忧。
赵玖则不以为意：“只是我带着你跑跑，感受一下骑马的乐趣，有什么方不方便。”
潘娴霏放下心来：“那就好。”她转了话头：“你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昨日你说来，我还寻思怎么有空呢。”
赵玖凑近车架低声道：“我倒也不至于这么闲，只是水泥一日未成，花销巨大，我得想法子筹钱呢。”
木樨脸色倏然一白，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在车底下。这是自己能听的吗？
潘娴霏见状无奈道：“官家还是进马车来吧，这人多口杂的，刚刚那话传出去多不像样。”
赵玖虽然对于名声这事已经看淡了，但是还是怕文臣们再念念叨叨。于是众人只见官家叫停了车队，又把马缰递给了杨沂中，自己施施然钻进潘贤妃的车架里，还把潘贤妃的贴身侍女赶了出来。
一时各人心中各种滋味。
蓝珪叫苦不迭，只怕官家路上做什么荒淫之举，一直胆颤心惊地盯着车架。好在车架一直很是平稳，也没有传出什么奇怪声响，倒教人松了口气。
木樨倒是知道原委，只是她被赶下来后又不能去骑官家的马，只好去了二位公主的车架。可怜忠仆只能坐在车辕上，日晒了一路。
因着赵玖简朴，潘娴霏的车架也没有做的多豪华大气。潘娴霏挪了挪，给赵玖腾出来一个位置：“大相国寺虽然没什么钱，但这个土地和人力还是有用的。”
赵玖颔首：“按咱们之前商量的来吧，明日我再出发去少林寺。”
潘娴霏不甚在意地给他剥了个枇杷：“今日的枇杷挺甜的，尝尝？”
赵玖接过吃了，他一不说话，潘娴霏注意力就不集中了。马车虽然不大，但是按理并列坐两个人还是可以的。只是潘家怕潘贤妃坐着不适，马车里铺满了垫子绸缎的，一时压缩了好些可用空间。她这才突然发现，自己跟赵玖都快贴一起去了。
赵玖一边吃枇杷一边道：“我早就想问了，你是用了什么东西，怎么走到哪香到哪？”
潘娴霏漫不经心道：“应该是熏香吧，潘家是医官出身，有些祖传的熏香方子也不稀奇。我闻着不算浓，对身体还好，就一直熏着了。”
赵玖突发奇想：“难怪我曾看过一条言论，说姑娘家的香味是被腌出来的。”
潘娴霏：“……”
赵玖吃完了枇杷净了手，打量起这个马车来：“这车架竟如此逼仄，不符合潘家的排场啊。”
潘娴霏无奈地解释：“当然是我要求的，我要是跟你同进同出，你的简朴人设不就立不住了。”
赵玖摇摇头，不赞同道：“我自己苦就罢了，那是因为我确实没钱。你们女孩子有条件倒也不必跟着。”
潘娴霏笑了笑：“马车再怎么奢华舒适也比不上轿车，这点有限的舒适我也没有很看得上。而且，现在的路又不好，等我学会骑马，我也不要坐马车了。”
赵玖失笑：“你以为骑马就舒服了吗？骑久了两腿都不是你自己的了。”
潘娴霏叹气：“我是想着骑马能快一些。”
不过赵玖一提，她也想起来了。赵玖就有一次日夜不停地赶路，大腿内侧都磨破了。真是遭罪。
就这么一路闲话到了大相国寺，因为靖康之变中金人的搜刮是针对整个城池和赵宋中枢的，大相国寺也不可能因为金人比较尊重和尚而免俗。所以此地百年浮财，早就通过大宋朝廷的手，干干净净的转入金人腰中了。
赵玖与大相国寺的主持进行友好商谈后，决定征用空地和房间都比较多的相国寺作为军器营，专供开封府尹陈规在此处置办各种城防用的军器军械，然后大相国寺的和尚们也该发挥厨艺水平，替民夫和军士们做个饭烧个水什么的。
当然了，看在人家大师傅一脸惶惶然的样子，赵玖也没把事情做绝，只说国家危难，指不定东京城还要面临围城，大家要相忍为国。等有朝一日收复两河，他赵玖自然会把相国寺的使用权还回来，说不得还能在燕京开一家分寺，扩大产业规模云云……简称画大饼。不过比资本家较良心的是，多少还留了一份带有他画押的签字文书。文书最后，沧州赵玖四个字，已经越来越好看了。
若是潘娴霏听得到赵玖拿自己与资本家比，只怕会露出一个社会主义战士才懂的笑来。
大相国寺的大师傅还能如何呢？只能捧着这文书讪讪而对，念几句佛，然后叙述一番赵宋皇室对相国寺上百年的尊崇罢了。
当然了，这番言语肯定是在表达与国家共存亡的决心，而非是提醒赵官家佛祖不可欺，不然呢？
须知道，眼下的东京城便是又比去年热闹了许多，但其中老百姓里的男丁加一块也是肯定不如那二十万御营军士数量多的。
何况这东京城附近本就有数万御营兵马。更别说，毕竟官家许诺了分寺，还给了文书不是？这一手打个巴掌给个枣，炉火纯青的上位者手段直教人叹为观止。
待这事进了正在佯作诚心礼佛地潘娴霏耳里，她终于有一种改变历史的现场参与感了。
赵玖和主持商讨完，时辰已经不早了。待他来找潘娴霏去骑马溜达的时候，都快要傍晚了。潘娴霏礼了一天佛，还道他不来了呢。
教了她如何上马之后，赵玖便牵着缰绳先带着马缓步溜达一阵子，说是让潘娴霏适应一下。
潘娴霏也是第一次独立待在马上，只觉着……还挺高。为了缓解自己莫名的紧张，她开口问道：“说来，你不是老家周口的吗？赵构祖籍是涿州（现保定）的，怎么写了个沧州赵玖？”
赵玖一愣，摸了摸鼻子：“这事说来有些尴尬……是我当时搞错了祖籍，结果……”
潘娴霏恍然，接着忍俊不禁：“竟是如此。”
赵玖顺势问她：“你对我都了如指掌了，我还没问你祖籍何处，家住何方呢。”
“我在江宁（现南京）读书，本身是徐州人。”潘娴霏感慨：“幸好徐州离河南近，不然我还听不懂这中原口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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