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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再论女学

    即使潘娴霏之前与赵玖讨论女学时,心中就有了些想法。但是一时千丝万缕,竟有些不知如何下手。现在好不容易安下心来,正该列出一二三条款。

    首先,是男女混学带来的男女大防的问题,这个其实可以参考华林书院,到底是有成例的。而且,据潘娴霏了解,时人家中族学,也有男女同学的情况。只不过族学自然是一家之人……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一族中人规矩到底会宽泛一些。

    其次,第一批正儿八经入学堂的女学生,从年龄到身世,从品性到家教,都需要仔细琢磨。

    按潘娴霏的想法,自然要随男学生一样从八岁的小姑娘开始教起……这样的话,等这一批起来了,得六七年后了。抗金尚且要十年,这六七年她也不是等不起。

    至于其他的,潘娴霏本来定了许多条条框框,可后来才恍觉,这些条条框框不正是她自己在为姑娘们设置门槛吗?后面发生什么事,见招拆招便是,男女平等,若是连最先决的入学条件都不一致,女生更为苛刻,那还平什么等!

    简而言之,潘娴霏决定让姑娘们在男女平等条件的前提下入学。

    念头一通达,事情就好办多了。如此一来,男学生学什么,女学生便学什么。潘娴霏还在思索是否需要另开一门解放女性思想的政治课,后来发现,没有这个必要。

    远的不说,就本朝易安居士李清照,公认的宋朝第一才女,难道有被繁文冗节所束缚吗?

    历史上的李清照,乱世里可以押运十五车书籍器物从淄州(现山东ZB)至江宁(现江苏南京)。死了丈夫后所嫁非人,也可以顶着妻告夫刑两年的律法报官举报二婚家暴男张汝舟营私舞弊、骗去官职,而且告赢后成功离婚,最后在亲友帮助下在牢狱里待了九日便被释放。

    读书开蒙,眼界提升。潘娴霏思索许久,最终确认,并不需要她再来做什么思想建设。当然,如果需要,她确实可以开一门选修课进行讲学。有后宫第一妃的身份在,潘娴霏一点都不用愁生源。

    这里一想通,潘娴霏总算松了口气。思路捋顺了,主要矛盾在学院的空间处理,只要做到男女互不打扰,专心学习就好了。

    至于学院先生……潘娴霏也思考了许久。最后决定这事还是交给赵玖,先出手找些不迂腐的夫子。

    然后她与吴夫人继续照死里学习……其实两人连公主都能教,教些其他孩子读书识字,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潘娴霏自认没有什么才华,等过了读书识字的课程,她其实想聘请这大名鼎鼎的易安居士李清照,来做女学生的文化课老师。

    此时潘娴霏所言学院,为她亲自创办学院,而非官学,也就是潘娴霏所立为私立学校。

    因着进了官学就是太学生,现下赵玖可是缺人到直接把太学生薅来做官的,所以这太学生的文化水平还是有一定要求的——不过这在之前给释放河北流民的富豪乡绅、出色吏员名额之后就不一定了,毕竟这一部分直接保送嘛。

    等潘娴霏把自家学院里的孩子带出来后,确实可以考虑进官学。她认为赵玖是个务实的人,只要有真本事,他不可能囿于性别偏见的。

    而姑娘们长成肯定要在抗金成功后,那时赵玖说话就更是一锤定音。有了皇帝的支持——还是个大约长寿的皇帝,潘娴霏心里很是有底。她只要努力挑选出聪慧的苗子,给她们机会成长,剩下的事基本可以算水到渠成。

    潘娴霏想明白这一遭,又是隐隐有些放松,也许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吧。

    她缓缓睁眼,却看见赵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床榻前,双目紧盯着她,看了不知道多久了。

    二人对视,俱是一惊。

    潘娴霏捂着心口,嗔怨道:“你怎么悄无声息的呀?今天吓了我两次了。”

    赵玖忍不住偏移了一下视线,落到那素手捂着的地方,接着再度把视线移开:“我以为你睡着了。半天不睁眼,你在想什么?”

    潘娴霏提起这个,就把那半点嗔怒抛之脑后:“我正在想学院的事……”

    好生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潘娴霏兴致勃勃地问:“你觉着能成吗?”

    赵玖有些漫不经心:“这有什么不能成?”

    潘娴霏恍然:“也是,毕竟你手里过的都是天下大事,我这小打小闹也不算什么。”

    赵玖隐隐觉着不妙,但看潘娴霏还是一脸坦然,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补救一番。

    而床上的女人却已经缩回了被子里,眨着一双妙目笑嘻嘻地唤他:“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睡觉吧,明天我们还要去再看看那个水泥呢。”

    工科男轻轻颔首,心道是自己太敏感。

    于是施施然上床安眠了。

    潘娴霏也不是一般人,她确实没什么小脾气,甚至因为一桩心事了了,睡得比赵玖还香。

    这个学堂可不是那么好开的,但是潘娴霏是想把受众放在平民百姓里。

    一是贵女本身就有家学族学,并不需要再另来学院。

    二是因为百姓不像贵族,不怎么把潘贤妃这个名头放在眼里。就算只是个女贵人,那也是他们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不会因是女子开办的学院,就嗤之以鼻。

    三是朴素的无产阶级同志之情。且从寒门中拉出一队寒门精英这事,也不是她一个人干这事。就说官学也是如此,是从八品以下官员子弟与平民中选取学生的。

    潘娴霏打出了告示,学堂开张前五年一律免费,无需束脩,中午包一顿饭,男女都可报名,待面试后择优录取前一百名。若姑娘家成功入学,还能额外领一石粮食回家。

    当下,不管是穷人还是略有家产之人,都心动了。

    不提此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世人观念,单只说不要钱,还能把孩子放学堂吃顿午膳就够让人心动了——这小孩少吃一口家里的饭,家里就能省下一些粮食做明年的良种呐!

    一时报名者无数,只求孩子能挤个名额去。

    而这钱潘家其实是不愿意出的,毕竟这一看就是打水漂了。他们宁可布施粥米听个赞赏,也不愿意干这无声无息的赔本买卖。

    但是潘娴霏只说一句:“这些钱我五年内必是会还上的,立个字据给你们便是。”

    潘永寿还要再劝,就听见自家女儿冷笑一声:“可还要官家做背书么?”

    自家闺女,十有八九能成皇后的存在!潘永寿怎么可能因为这而让自己闺女与家族离心呢?

    他咬咬牙,确认道:“我们父女之间,哪里需官家背书。囡儿,你老实跟爹爹说,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官家的意思?”

    潘娴霏呷了口茶,不急不缓:“自然是官家同意了我的意思。”

    潘永寿有些迟疑。他对官家当然是十分信服——哪有人敢不信服,且官家回了东京之后,那大部分东京臣民都是心悦诚服的了。

    最后想了一番,只道:“出这钱倒也无妨,也不用囡儿说什么借不借的,单那蚝油生意大约就够这一百个娃娃吃的了。”

    潘娴霏眼中笑意真切了几分:“还是爹爹看得明白,这可是官家背书的学院,只不过借我名字开办而已。且这穷人家的孩子,大多更知道上进呢。”

    潘永寿摇摇头:“官家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是囡囡,为什么要男娃和女娃都能入学呢?”

    潘娴霏沉默片刻,吐出一段话来:“女学盛者,其国强。女学衰,母教失,愚民多,智民少,如是国家所存者幸矣。”

    这是她思虑良久才选出来的话,虽然本质上还是为了男权社会服务,但只要有星星之火,日后便可燎原。

    潘永寿连连点头:“是也,是也。囡儿放心,为父自然会替你把这账清了。你便安心服侍官家,若能为官家留个一儿半女,开枝散叶,便更好了。我家囡儿如此聪慧,想必带出来的孩子也是一等一的伶俐。”

    竟是活学活用,直接开始畅想小皇子了!

    潘娴霏勉强笑对:“如此,便多谢爹爹了。”

    潘永寿微微摆手,慈蔼地看着潘娴霏,好像看着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

    潘娴霏有些伤感地想,按现下的说法,潘贤妃也确实好像从鸡窝飞到了凤凰窝……区区一个医官之女,能到贤妃之位,也是很了不得。

    钱财有了就好办了。学院就办在了东京城一处坊市里,是潘娴霏嫁妆单子里的地产……原来用作客栈的,占地极广。前院作酒楼用,后院则是客房。现在拿出来全改成学舍教室,要是把一百号学生放进去,反而显得有些逼仄了。

    于是潘娴霏做主,把旁边两块地也买了下来,扩建成一个大学堂。

    这事是潘家管事出面做的,潘娴霏怕管事得罪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特意把木樨派过去盯着。当然,她也送了一双真丝手套给管事,只道是宫里新出的东西。

    不过因着扩建学堂,推迟入学时间至十月,与官学入学时间保持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