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在高家（二）
高堔不动声色地去了东房灶屋里，只一会儿功夫陈冰燕便听了噼里哗啦的火苗声。
陈冰燕喝完那杯清花茶，便走到院里观详着这所宅子。三间北房，东面那间带着耳房，其余的两间往外突着有抱厦。
东房门口挂着一个薄薄的布帘子，透过布帘子陈冰燕隐约可以看到高堔低头往锅底放柴的情景。
西房放着鱼网鱼匡等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陈冰燕心道她该住哪个屋好呢？
高堔是住在北房最西边那间房里，可她怎能住在哪里？当时候恐怕真就说不清了。
自己只能在东耳房和西房中选一间了。东耳房是做酥鱼的地方，高家父子肯定会进进出出。西房放着东西，他们父子也有可能进来。陈冰燕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高堔走了过来，笑道：“看什么呢？”
陈冰燕吞吞吐吐，欲语还休。她迟疑了一会儿说：“我听王婆子说你家也做酥鱼，我这就去耳房杀鱼。”
高堔讪笑道：“以后不要再说你家我家，这是我们的家。”
陈冰燕虽有前世十九岁的灵魂，对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大男孩赤裸裸的表白也害羞起来。她无助地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高堔见她如此羞怯的模样更加欢喜起来，继续道：“酥鱼要等父亲回来后再做。我做好饭菜想着父亲也该回来了。”
高堔言下之意是这会儿没事，你就去歇着吧。这一会儿让转转，一会儿让歇的，陈冰燕不知如何是好……
陈冰燕决定跟他一块儿做饭，二人也好熟悉一下。
陈冰燕尾随着高堔进了灶房。高堔反而扭捏起来：“米饭已经差不多，我这就炒两个菜。”
一听米饭二字，陈冰燕瞪大了眼睛。重生的一个月里，光吃玉米饼子了，她早就忘了米饭什么味道。这会儿，她觉得连锅上方飘着的蒸汽都有米饭的香味。
还有两个菜，最好再加条酥鱼。米饭配酥鱼，管它搭不搭的，好吃就行。
陈冰燕满意地抿嘴一笑说：“你叫什么名字？”
“高堔。”高堔挠了挠头道。
高堔小高老板，陈冰燕记下了。
高堔熟练地翻炒这锅里的菜，陈冰燕在边起又是递盐又是拿佐料的，真真叫个夫唱妇随。
高堔炒了个醋溜白菜，还有一个油煎豆腐。前世陈冰燕是卖豆制品的，这油煎豆腐她不大喜欢。不过总比没有强吧。
高如林好像是踩着点儿回来的。高如林一进院子，父子二人忙把鱼桶什么的卸下来放到西房里。
高如林看了陈冰燕一脸笑道：“今天生意好，捕捉的鱼全卖了。”你媳妇真是我们家的福星，高如林觉得这话还是不要告诉陈冰燕的好。
也不知道是为了迎接陈冰燕，还是为了庆祝今天鱼全卖了，吃饭时高如林真的加了条酥鱼。
往常下午，他们父子都要做酥鱼的，今天高如林歇下了。
高堔走进了自己屋里，陈冰燕只好跟了进来，她决定这会儿和高堔摊牌。
高堔屋里，靠墙放了一张半旧不新的双人床。床上铺了一条崭新的大红床单，还有两条红色的被子。
高堔笑着说道：“昨天父亲刚买的，你觉得也行吧！”
高堔的这些话让陈冰燕更加压抑，她低着头杵在那里。高堔脚步一深一浅地走近她，试图拉她过来。
陈冰燕本能往后退了两步道：“我想……我想……问问……”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高堔十分坦荡地说。高堔以为她会问他瘸腿的事，这么多年了，他早已看开了。
“我想问一下你家还有没有单人床？”陈冰燕终于鼓足勇气道。
高堔今年十六岁，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说他无动于衷，陈冰燕怎么都不会相信。
“你要单人床干什么？”高堔故意问道。
“我还小，还不到出嫁的时候。”陈冰燕低头怯怯道。
“我晓得，但我们是夫妻，不睡在一张床上，别人会说闲话的。”高堔噗嗤一声笑了。
“不是，不是。我想说的是我家不是欠你五两银子吗，我可不可以在你家帮工还钱？”陈冰燕终于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难道你大哥没告诉你吗？你是来我家给我当婆娘的，以后要给我生孩子的。”高堔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说道。
“可我不想就这样把自己嫁掉。我也……”陈冰燕想说我也不爱你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嫌弃我的腿？我的腿不是天生的，是在小时候风寒落下的病症。这以后不会影响孩子的。”
高堔六岁那年的冬天，着了很重的风寒。他一连烧了三天，无论怎样灌药施针，高烧就是不退。
后来，高如林找了一个杏林高手，施针拔罐灌药，烧总算是退了下来。可是右腿给烧坏了，走起路来一巅一巅的，就好像这条腿短一点儿。
高如林继承了祖传做酥鱼的手艺，在高堔十岁那年父子两来到了镇江府。
陈冰燕像听故事似的听高堔讲这些年的事情。最后，高堔凑到陈冰燕身边道：“你要是觉得自己太小了，等你长到十六岁我们再圆房。到时候我会摆酒席宴宾客，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高堔能等她到十六岁，这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高堔在心里斗争了老半天，才咬牙定在了十六岁。
陈冰燕很是感激眼前这个大男孩，可她并不爱高堔。她不能欺骗高堔的感情，更不能耽误他。
“可是我不爱你，不能嫁给你呀！”
“你心中是不是有了中意的人了？”高堔道。
前世陈冰燕喜欢她高中时的班长，人长得又高又帅，学习又好。高中时有好几个女生向他抛了橄榄枝，人家班长只一心学习任何女子入不了他的慧眼。
班长大学又是保送的清华，陈冰燕高考时二百多分连个末流的专科都够不上。家里条件并不富裕，她也没有复读，直接下学卖起了豆制品。
主要是复读也白搭。
可这怎么给高堔说呢，说了他也不信。
“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不喜欢你。陈冰燕低头道。
“不能嫁给我？那你哥干嘛收我的钱？你既已进了我高家，现在又给我说这些，你把我高堔当什么的？”高堔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高堔，你不要这样。我不是说过要做工还钱的吧。还有我阿弟是抓鱼的能手，可以和你们一块儿去抓鱼，我也可以杀鱼卖鱼的。你那五两银子会还给你的。”
高堔冷笑了一声道：“别说五两，就是翻两番二十两我也未必会答应？”
二十两？高利贷，滚雪球呀！这高堔简直比黄世仁还黄世仁。
陈冰燕喊道：“我们没有三书六礼，你也没有下聘，我们之间做不得数的。再说银子马上也不流通了！”
陈老大得了五两银子，是把陈冰燕卖进高家，并不是嫁进高家。今年皇帝也退位了，现在是北洋政府当权。传言北洋政府要发行什么银元，银子很快就不用了。
看不出陈冰燕小小年纪，会有如此高的见地。高堔在心里嗔笑道：小瞧你了。
越是这样，高堔更是喜欢这小丫头，更加坚信她是高家的福星。
高堔抓住她的胳膊大声说道：“我不管，反正你是我的。”
他们的吵闹惊到了隔壁的高如林，高如林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高堔慌忙说道。
见高堔如此霸道，又这样袒护着她。陈冰燕确认高堔喜欢上了自己，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她嘴角上扬道：“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
“怎么怕了，不敢了？”陈冰燕故意拿话激他。
“我有什么可怕的，赌就赌！你说吧，赌什么？”高堔语气坚定地说。
“三年时间如果你能让我喜欢上你，我十六岁时咱俩就圆房。如果不能，那钱我做工还给你。”
“这……”高堔犹豫起来。他喜欢陈冰燕，自然也希望陈冰燕喜欢他，可他对这个赌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高堔嘿嘿一笑道：“我怎么觉得这赌无论输赢都是我亏呀。”
“与你共度一生的人如果不能把心交给你，对于你来说也是件残酷的事情。这赌你一点儿也不亏。”陈冰燕解释道。
“当然了你有喜欢的人大可去追，对外只说我在你家帮工。”陈冰燕继续解释着。
“我告诉你，你是我高堔的婆娘，你别想有什么二心。三年后我一定让你爱上我。你暂且住在这屋，我去西房住。”高堔黑着脸，脸上仿佛挂着一块乌云，很吓人。
高堔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陈冰燕一人。
这个大男孩还算有情义，没有逼她做什么。陈冰燕想但愿他能一直这样，永远不要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陈冰燕听到西房里叮叮当当的，不知道什么动静。陈冰燕起身刚走一步，就听见高如林道：“你可想好了，你真要一个人在这屋里睡。”
高堔只顾拿木板搭床，一直没有抬头，更没有说话。
陈冰燕喝完那杯清花茶，便走到院里观详着这所宅子。三间北房，东面那间带着耳房，其余的两间往外突着有抱厦。
东房门口挂着一个薄薄的布帘子，透过布帘子陈冰燕隐约可以看到高堔低头往锅底放柴的情景。
西房放着鱼网鱼匡等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陈冰燕心道她该住哪个屋好呢？
高堔是住在北房最西边那间房里，可她怎能住在哪里？当时候恐怕真就说不清了。
自己只能在东耳房和西房中选一间了。东耳房是做酥鱼的地方，高家父子肯定会进进出出。西房放着东西，他们父子也有可能进来。陈冰燕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高堔走了过来，笑道：“看什么呢？”
陈冰燕吞吞吐吐，欲语还休。她迟疑了一会儿说：“我听王婆子说你家也做酥鱼，我这就去耳房杀鱼。”
高堔讪笑道：“以后不要再说你家我家，这是我们的家。”
陈冰燕虽有前世十九岁的灵魂，对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大男孩赤裸裸的表白也害羞起来。她无助地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高堔见她如此羞怯的模样更加欢喜起来，继续道：“酥鱼要等父亲回来后再做。我做好饭菜想着父亲也该回来了。”
高堔言下之意是这会儿没事，你就去歇着吧。这一会儿让转转，一会儿让歇的，陈冰燕不知如何是好……
陈冰燕决定跟他一块儿做饭，二人也好熟悉一下。
陈冰燕尾随着高堔进了灶房。高堔反而扭捏起来：“米饭已经差不多，我这就炒两个菜。”
一听米饭二字，陈冰燕瞪大了眼睛。重生的一个月里，光吃玉米饼子了，她早就忘了米饭什么味道。这会儿，她觉得连锅上方飘着的蒸汽都有米饭的香味。
还有两个菜，最好再加条酥鱼。米饭配酥鱼，管它搭不搭的，好吃就行。
陈冰燕满意地抿嘴一笑说：“你叫什么名字？”
“高堔。”高堔挠了挠头道。
高堔小高老板，陈冰燕记下了。
高堔熟练地翻炒这锅里的菜，陈冰燕在边起又是递盐又是拿佐料的，真真叫个夫唱妇随。
高堔炒了个醋溜白菜，还有一个油煎豆腐。前世陈冰燕是卖豆制品的，这油煎豆腐她不大喜欢。不过总比没有强吧。
高如林好像是踩着点儿回来的。高如林一进院子，父子二人忙把鱼桶什么的卸下来放到西房里。
高如林看了陈冰燕一脸笑道：“今天生意好，捕捉的鱼全卖了。”你媳妇真是我们家的福星，高如林觉得这话还是不要告诉陈冰燕的好。
也不知道是为了迎接陈冰燕，还是为了庆祝今天鱼全卖了，吃饭时高如林真的加了条酥鱼。
往常下午，他们父子都要做酥鱼的，今天高如林歇下了。
高堔走进了自己屋里，陈冰燕只好跟了进来，她决定这会儿和高堔摊牌。
高堔屋里，靠墙放了一张半旧不新的双人床。床上铺了一条崭新的大红床单，还有两条红色的被子。
高堔笑着说道：“昨天父亲刚买的，你觉得也行吧！”
高堔的这些话让陈冰燕更加压抑，她低着头杵在那里。高堔脚步一深一浅地走近她，试图拉她过来。
陈冰燕本能往后退了两步道：“我想……我想……问问……”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高堔十分坦荡地说。高堔以为她会问他瘸腿的事，这么多年了，他早已看开了。
“我想问一下你家还有没有单人床？”陈冰燕终于鼓足勇气道。
高堔今年十六岁，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说他无动于衷，陈冰燕怎么都不会相信。
“你要单人床干什么？”高堔故意问道。
“我还小，还不到出嫁的时候。”陈冰燕低头怯怯道。
“我晓得，但我们是夫妻，不睡在一张床上，别人会说闲话的。”高堔噗嗤一声笑了。
“不是，不是。我想说的是我家不是欠你五两银子吗，我可不可以在你家帮工还钱？”陈冰燕终于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难道你大哥没告诉你吗？你是来我家给我当婆娘的，以后要给我生孩子的。”高堔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说道。
“可我不想就这样把自己嫁掉。我也……”陈冰燕想说我也不爱你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嫌弃我的腿？我的腿不是天生的，是在小时候风寒落下的病症。这以后不会影响孩子的。”
高堔六岁那年的冬天，着了很重的风寒。他一连烧了三天，无论怎样灌药施针，高烧就是不退。
后来，高如林找了一个杏林高手，施针拔罐灌药，烧总算是退了下来。可是右腿给烧坏了，走起路来一巅一巅的，就好像这条腿短一点儿。
高如林继承了祖传做酥鱼的手艺，在高堔十岁那年父子两来到了镇江府。
陈冰燕像听故事似的听高堔讲这些年的事情。最后，高堔凑到陈冰燕身边道：“你要是觉得自己太小了，等你长到十六岁我们再圆房。到时候我会摆酒席宴宾客，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高堔能等她到十六岁，这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高堔在心里斗争了老半天，才咬牙定在了十六岁。
陈冰燕很是感激眼前这个大男孩，可她并不爱高堔。她不能欺骗高堔的感情，更不能耽误他。
“可是我不爱你，不能嫁给你呀！”
“你心中是不是有了中意的人了？”高堔道。
前世陈冰燕喜欢她高中时的班长，人长得又高又帅，学习又好。高中时有好几个女生向他抛了橄榄枝，人家班长只一心学习任何女子入不了他的慧眼。
班长大学又是保送的清华，陈冰燕高考时二百多分连个末流的专科都够不上。家里条件并不富裕，她也没有复读，直接下学卖起了豆制品。
主要是复读也白搭。
可这怎么给高堔说呢，说了他也不信。
“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不喜欢你。陈冰燕低头道。
“不能嫁给我？那你哥干嘛收我的钱？你既已进了我高家，现在又给我说这些，你把我高堔当什么的？”高堔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高堔，你不要这样。我不是说过要做工还钱的吧。还有我阿弟是抓鱼的能手，可以和你们一块儿去抓鱼，我也可以杀鱼卖鱼的。你那五两银子会还给你的。”
高堔冷笑了一声道：“别说五两，就是翻两番二十两我也未必会答应？”
二十两？高利贷，滚雪球呀！这高堔简直比黄世仁还黄世仁。
陈冰燕喊道：“我们没有三书六礼，你也没有下聘，我们之间做不得数的。再说银子马上也不流通了！”
陈老大得了五两银子，是把陈冰燕卖进高家，并不是嫁进高家。今年皇帝也退位了，现在是北洋政府当权。传言北洋政府要发行什么银元，银子很快就不用了。
看不出陈冰燕小小年纪，会有如此高的见地。高堔在心里嗔笑道：小瞧你了。
越是这样，高堔更是喜欢这小丫头，更加坚信她是高家的福星。
高堔抓住她的胳膊大声说道：“我不管，反正你是我的。”
他们的吵闹惊到了隔壁的高如林，高如林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高堔慌忙说道。
见高堔如此霸道，又这样袒护着她。陈冰燕确认高堔喜欢上了自己，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她嘴角上扬道：“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
“怎么怕了，不敢了？”陈冰燕故意拿话激他。
“我有什么可怕的，赌就赌！你说吧，赌什么？”高堔语气坚定地说。
“三年时间如果你能让我喜欢上你，我十六岁时咱俩就圆房。如果不能，那钱我做工还给你。”
“这……”高堔犹豫起来。他喜欢陈冰燕，自然也希望陈冰燕喜欢他，可他对这个赌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高堔嘿嘿一笑道：“我怎么觉得这赌无论输赢都是我亏呀。”
“与你共度一生的人如果不能把心交给你，对于你来说也是件残酷的事情。这赌你一点儿也不亏。”陈冰燕解释道。
“当然了你有喜欢的人大可去追，对外只说我在你家帮工。”陈冰燕继续解释着。
“我告诉你，你是我高堔的婆娘，你别想有什么二心。三年后我一定让你爱上我。你暂且住在这屋，我去西房住。”高堔黑着脸，脸上仿佛挂着一块乌云，很吓人。
高堔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陈冰燕一人。
这个大男孩还算有情义，没有逼她做什么。陈冰燕想但愿他能一直这样，永远不要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陈冰燕听到西房里叮叮当当的，不知道什么动静。陈冰燕起身刚走一步，就听见高如林道：“你可想好了，你真要一个人在这屋里睡。”
高堔只顾拿木板搭床，一直没有抬头，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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