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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昭然若揭

    我顺着小张手指着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片5号楼背面的墙壁,表面上一如既往地爬满了暗绿的爬山虎。

    我惊奇地问道:“那里有什么?”

    小张说:“你再仔细看看。”

    我半信半疑地凑上前去,竟发现浓密的爬山虎中间隐藏着一条铁梯,直通楼顶露台。

    一刹那,我恍然大悟,尖叫起来:“凶手就是从这里爬上去的!”

    小张说:“目前只能这么判断,如果从正常楼道间通往露台都会被监控拍到,这里的梯子是一处最佳通道,既不会被监控拍到,又能便捷地通往露台,终点也是监控死角。况且这里有爬山虎的掩盖,也不易被人发现。如果我是凶手,我就会选择这里。”

    我思考了一两分钟,对小张说:“但凶手也不一定是从这条通道通往露台的。”

    小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毕竟整栋楼的背面都没有监控,但他不可能飞檐走壁吧,所以这条梯子是可能性最大的。”

    小张又补充道:“但是目前唯一不合逻辑的,就是通往这栋楼背面的必经之路上的监控在那个时间段却没有拍到任何人,就连被害者邵尘也没有拍到。”

    这凶手是如何做到如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每次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却总是与上一个线索相悖。

    我摇了摇头,看着小张说:“不,那条路不一定是必经之路。我们想的太简单了。”

    小张疑问道:“这还简单?”

    我闭上眼睛,对小张挥了挥手,然后在脑中迅速地推理案件的整个发展过程。

    半晌,我倏忽睁开眼睛。

    我指了指我们身后:“你看后面。”

    小张和我同时转过身去。我们身后同时也是5号楼背面,是一条河,是那条早已成为一滩死水的盾河。盾河环绕了整座校园,而我们现在所站之处,便是校园最西边的尽头。

    我向小张飞快地解释道:“你说凶手和邵尘会不会有可能从这条河里游进来,这里是不可能被监控拍到的。而那时正值午休,大家都放学出了校门,他们正好随大流正常地走出校门,等到合适的时间再从这条河里游过来,不仅不会被监控拍到又能安然进入露台。正好那天晚上下了暴雨,经过一整天的洗涤,根本看不出来是从河里游过的。”

    小张若有所思地说:“虽然这有些荒诞,但是我还是想问邵尘为什么要和凶手从这里游过来呢?”

    这一切我早已设想好,我应声而答:“这样就只有一种可能,凶手凭一种理由将邵尘骗到露台,至于是什么理由,我就不知晓了。”

    小张不知似乎是没听懂还是不认同,听完我一番言语之后,摇了摇头,背过身去,说了句“太牵强了”。

    我没去刻意搭理小张,他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将身子一背,然后就一副爱答不理、自以为是的样子,一声也不吭了。弄得好像谁愿意搭理他似的。我渐渐开始对小张没了好感,仅仅是在早上与他接触的短短的几个小时间。

    我不疾不徐地缓缓走到那被爬山虎覆盖着的铁梯旁。铁梯上沾满了锈迹,明显是很久没人爬过了,从爬山虎的分布上也基本上能够看出,毕竟从远处看这块儿就像这里根本没有一架铁梯似的。

    我仔细地端详着这铁梯周围的爬山虎。我明显地瞧见在铁梯的横杆上也就是脚踩踏着的位置,这一处爬山虎的叶子和茎紧紧地粘在了上面,有的甚至已经碎烂、发黑。比起其他处的爬山虎,这里爬山虎的茎叶明显是扁烂的,一看就被人踩过。

    基本可以确定,不出意外,凶手绝对是从这条铁梯爬上露台去的。

    我迟疑了几秒,将左脚踏在第一层的铁杆上,双手用力抓住头顶上的又一层铁杆,左脚发力,右脚一蹬,双脚便统统站在一条铁杆上。我开始慢慢腾腾地向上爬,渐渐地,不知不觉,我已经到了第三层。我回头用余光向下瞥了瞥,顷刻间我感到头晕目眩,这里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稍有不慎,便会摔下去,不说命能不能保住,全身瘫痪也是有可能的。我赶忙将头转回来,闭上眼睛,不敢再睁开。刚才浑身还轻轻松松的,现在瞬时双手冒汗,铁杆也变得极滑,背后也冷汗涔涔。更可怕的是我浑身竟还颤抖着。我不敢再往上爬,但也无法退下,仿佛现在的我只想永远地站在这里,永远,一直到死。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为了真相,我只能奋勇向前。我努力地微微睁开眼睛,心跳砰砰直响,仿佛楼下的小张都能听见我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我颤着身子迈着打着寒颤的脚,一步一步向上爬着,不知不觉,我已经爬到了最顶层,就在我要将双手放到露台边沿上时,我忽然隐约看见边缘底下的墙上的爬山虎掩盖着的墙内有一处黑脚印。虽然那天大雨,将所有线索洗涤而去,但是这里,有爬山虎的掩盖,有爬山虎的保护,爬山虎保护了唯一的线索。凶手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处!

    但明显地那脚印也不是非常完整,部分还有残缺,估计是因为爬山虎的叶子遮挡的缘故罢。

    刹那间我心中的恐惧仿佛被狂风暴雨携之而去,我一改刚才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根本没顾那么多,浑身兴奋,快速地向上爬去。不料我脚一滑,顿时全身向下栽去。

    看来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这死亡的审判。

    就在我以为我自己没了希望的时候,不知什么东西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睁开眼睛,发现我竟然还活着,我抬起头,发现抓住我胳膊的竟然是小张。

    我呆若木鸡,我问他:“你啥时上来的,怎么总是一惊一乍?”

    他嘴角咧了咧:“要不是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此时都快吓得魂飞魄散了,没想到他竟还有闲情泰然自若地在这里开玩笑。

    他紧皱了皱眉头,仿佛很痛苦的样子。我大惊失色,惶恐不安地问他:“你怎么了,千万别松手啊!”

    他喘着气说:“我胳膊不累啊,我发现你咋这么笨呢,你就不能抓住梯子嘛,这么吊着你胳膊难道就不累吗?”

    我尴尬地笑了笑,幡然醒悟,“哦”了一声赶紧将双脚踏在附近的一条铁杆上,然后松开了他的那条粗大的肥胳膊。

    露台——

    “你承不承认,我救了你一命。”自从上了露台来,小张就一直絮叨着这句话。

    “行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无计可施,只好应付了这一句,免得他在一旁吵得不得休宁。

    小张付之一笑,竟没再说什么。这可不像他以往的作风。

    我回过神来,速即跑回露台梯口边缘处。我弯下腰来,将头伸出露台,双手紧紧抓住边缘翘沿,仔细端详那鞋印。小张在我身后喊道:“你干嘛呢!再摔了我可不拉你了!”

    那鞋印虽然残缺,但鞋底的各种纹路还是清晰可见。一个大大的“NIKE”标识印在中央,十分显眼。这不用想就知道凶手穿的是一双耐克鞋。不过耐克鞋常见得很,这一点我倒没在意。我继续向鞋印的下方详察,遽然,有一个标识映入眼帘。我凝视了它许久,愈发觉得它仿佛在我脑海中出现过,但却藏于茫茫深海之中,无法寻找。我将头缩回露台,但没站起来,依旧弓着腰,趴在边缘。

    “林时,怎么不答应我话呢?”

    这个标识到底是什么呢?我越想,那记忆就沉得越深,仿佛是被我的意念所压迫。

    我用双手疯狂地抓着头顶的黑发,来回摩擦,致使我的头顶瞬间如同杂草般凌乱不堪。

    蓦地,一只手放到了我的头顶,使劲地拍打了三五下。我知道这肯定是那小张所为,但由于我正在莽莽的记忆草原上,寻找那有关这标识的丝缕记忆,所以我根本没在意他的这些小动作,但如果换做平常,我肯定要和他怒怼一番。

    “林时,怎么了,傻了啊!”这小张真是愈发嚣张吗,竟双手抓住我摇晃了起来。这一摇,不仅摇得我仿佛山崩地裂,更是摇乱了我的一切思路。

    我忍无可忍,怒发冲冠,猝地一站起来,冲他大吼了一句:“烦不烦!”

    他不知所措,憨笑起来,垂下目光:“我还以为你傻了呢,这才正常嘛......”

    既然他打乱了我寻找那份记忆的思路,那我就顺便把这个线索的发现跟他提一下吧:“张警官,你看,这里有一处鞋印。”

    小张没有丝毫惊讶,镇定自若地说:“这正常的很,不过一个鞋印没什么用,顶多证明了凶手是从这里进入露台的,况且这个消息我们不是早就推断出来了。你不可能根据一个鞋印就知道谁是凶手吧?穿一样鞋的人多得是,除非它是限量版的......”

    “限量版?”我嘴里嘀咕着。

    “对啊,怎么了?”小张两手叉着腰,站着但却没站直,粗大的腿还有节奏地来回抖动着。

    “限量版,限量版,限量版......”我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顿时,我茅塞顿开,激动得忘乎其形。我神采飞扬地对小张说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小张有些不明所以,被我这么一弄,更加莫名其妙,仿佛坠入五里雾中。他问:“谁?”

    我就等着小张这一问,他一问,我立刻脱口而出:“邵戎!”

    小张眼珠子转了三两圈,然后两眼放光地说道:“就是邵尘的那个表哥?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鞋印上有一个标识‘GLC’,邵戎他自己说过,这是限量版鞋,全市只有他这一双,价格上万......还有就是周三那天下午也就是邵尘被害时间,邵戎第一节课上了一半才来,那么他那段时间内,一定是去作案了。这一切都合情合理。”

    “‘GLC’?什么玩意儿?”小张问道。

    “哎呀,就是你说的那个限量版。”

    “啊?!还真是限量版啊!”

    “你去手机上搜搜不就得了。”

    “......”

    “找到了,上面说什么‘GLC’是耐克限量版,全球仅50双吗,价格嘛......五万多,现在马上都快炒到六万了......这小子也忒有钱了吧......”

    “但他没想到就是这‘富’,使他在天网恢恢中漏了一处。”

    今冬小区——

    “邵戎住在这儿?”我问小张。

    “程队说的。”小张回应道。

    在露台确认了嫌疑凶手之后,小张立刻打电话给了程队,程队告诉我们在今冬小区门口集合。

    “程队咋还没到呢?”我用脚使劲跺了跺地面,发起了牢骚。

    小张说:“你别着急,程队刚刚才吃完早餐。”

    我低着头嘟囔了一句:“他还有闲情吃饭。”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奔驰越野车就停在我们面前。前排驾驶座的窗户被摇了下来,露出一张脸,一看就知道是那个为所欲为的程队,双眼中依旧犀利地露出一股子寒气。

    他推开车门,左脚先站到地上,随后右脚从车内伸出,然后左手一甩,车门被推向内,“哐”得一声将车门关上。整个动作简短却潇洒流畅,酣畅淋漓。

    他左手向右右手向左地扯了扯最外层的皮衣,按了按车钥匙,然后一阵风似的走到小张身边,仿佛对我视而不见。

    他对小张说:“邵戎还是个学生,所以别动粗,对我们不会有太大伤害。”

    我跟在他们身后,在进入今冬小区大门的铁栅门的那一猝,程队回过头,从上到下打量打量了我,对我说:“我们抓捕嫌犯,你就别跟着了,在这里呆着吧。”

    我有些愤愤不平,我开口说道:“还是我帮你们......”

    程队没听完我这句话,“哦”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小张也紧跟其后。他的步伐铿锵有力,步步仿佛都踏着星河日月。

    我在他身后使劲对他努了努嘴,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

    他让我不去,我就不去吗?那他也太天真了。我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呢?我至今都还没屈服过谁。于是,等他们走远了,我也跟了上去。

    走了一阵子,他们在一个巷口绕了过去。我怕跟丢,匆忙加紧了脚步。我看了看四周,此时周围没多少人,有的也只是提着一大包蔬菜水果或者拿着小板凳的老头儿老太。这会儿除了我们学校的学生,大都已经在上课了;大人呢,大都去上班了。早出晚归的日子,看似清淡平凡,却别具一番风味,每天都有着新鲜的不同。人这一生,就是在这平凡而又充满经历的一天又一天中过去,无论谁,注定都逃脱不了平凡和清淡,但正是在这种平凡和清淡中,孕育出一批又一批朴实善良的劳动人民。而腐败和肮脏也正是在金钱的腐蚀下不断滋生益长的,最终人心将愈发浑浊、自甘堕落在那世俗之中,却依旧没能逃脱那平凡的人生。

    就在我快跑到那巷口的时候,蓦然冒出一只黑影,若磁石一般将我吸到一旁。那人将我绊倒,踢到角落之中,疼得我直叫唤,谁知他一把将我的嘴捂住,然后探头四周,见没人发现之后,继续将我往角落深处踢。我想站起来挣脱,可还没等我站起来,他就又在我的肚子上重重地打了一拳。这里昏暗无比,不见天日,没有一个人,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一直被那人踢到角落尽头,我已经疼得迷迷糊糊,眼睛都半睁半闭,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纱。遽然,那人掐住我的脖子,用另一只手重重地拍打我的脸,宛若被石头砸了似的。疼痛感蔓延全身,可我全叫唤不得,嘴一直被他用手捂住。

    被他这一打,我瞬间清醒了许多,我的脸已经被他打得不知怎样了,反正我又看不到,只觉得像被火烤着似的无比火辣。

    我睁开那迷迷糊糊不清不楚的双眼,在朦胧之间,我看清了他的脸。

    我愣住了,我还以为是什么绑匪。我的眼睛瞪着他的眼睛,不是含情脉脉地瞪,而是相反的极端。

    他的手从我的嘴上挪开,我来不及好好享受这新鲜的空气,连忙站起来,喊道:“邵戎?!”

    他的眼睛和程队的一样,闪着冷冰冰的朔气,只不过是程队是正义的,他是充满邪恶的。

    我跟他说:“警察已经来了,你还是自首吧,面对现......”

    还没说完,他就将我骤然一摁,我的背被重重地撞在了墙上,那疼痛,无法形容。我有些勃然大怒,想着给他一拳,可他突然从袖子里飞快地抽出一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毕竟他是杀过人的,再杀一个他也是有胆量的,所以千万不能惹怒了他,否则他脑子一热白白葬送了我的性命就不值得了。

    我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些许热汗,顺着脸颊滴到那在脖子前架着的刀面上。冷森的刀面上映出了我的脸和邵戎的脸。

    我小声试探地说:“邵戎,......有话好......好商量,别动刀啊。”

    他面部狰狞地说:“林时,你凭什么比我强,你只不过是个倒数第一,不如让你一起去陪我弟吧!”

    我怕我这次是在劫难逃了,我叹了口气,但不敢摇头,害怕一不小心碰到刀锋上。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边说边观测他表情的变化。

    我说:“邵戎,你先别激动。你不是考得挺好的吗,为什么要这样......”

    他打断了我,眼含泪水地吼道:“你不懂,考得好有什么用,依旧改变不了我爸......”

    看来邵戎内有隐情,我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理解你,不过你爸到底对你怎么了呢?难道不好吗?”

    邵戎的刀明显离我脖子远了一些距离,不出意外,只要继续这样跟他聊下去,我就能逃离死亡的边缘,顺便制服他。

    邵戎说:“我爸从小待我就不跟对待一个人似的。我表弟他的父母在老家,他是来我们家寄居在这里上学的,从小学就开始了。他每次都考得比我好,自打邵尘一来,我爸就格外喜欢他,仿佛邵尘是他亲儿子似的。可我就弄不懂了,我考的难道就不好吗?”

    我安慰他:“你爸确实有点......但你爸不是给你买了一双上万的鞋吗,怎么......”

    “那不是他买的!那是我舅舅送给我的,前段时间我生日,所有人都不记得,就连我爸,那天晚上,他竟带着邵尘到西餐店去混了。只有舅舅他...他念念不忘......”邵戎说着竟大哭了起来。

    我问他:“你妈呢?”

    他眼珠子里布满血丝,说道:“呵,她早就被我爸气死了。前段时间我才知道了原因,我根本不是我爸亲生的,他竟当面跟我吼道,只有邵尘才跟他有血缘关系。呵呵,我倒是明白了,我的亲人现在除了我舅舅,没人了。可他现在在ICU,出了车祸,至今仍在抢救,医生说能否活下来暂且不论就算活下来也有极大几率成植物人。在ICU的钱,你知道的,多贵,我外婆东借西借连房子都卖了,才凑到一半。问我爸借,你猜他说什么?”

    他停顿了不到一秒,仿佛是在问自己似的,继续说起来:“他那个王八蛋,说什么我们家是自找的,这个无情无义的人。邵尘也在一旁火上浇油,说什么这是上天的谴责......这就当着我外婆面说的,他不会借一分钱,不仅这样,还说死了就死了反正又跟他无关!周三中午邵尘这个不要脸的还指着我鼻子骂我就应该搬出去住,别影响了他这个未来的清华哈佛。”

    我咬牙切齿地说:“你爸现在在哪?我要去好好找他谈谈......”

    邵戎邪魅一笑:“不用去找,他已经被我送上西天了。”随后他抬起头,张开嘴,闭上眼睛,仰天狂笑起来,那笑声,仿佛根根银针,刺进我的耳中。

    我舌挢不下,有些愤怒又有些同情地凝视着他。

    我明显地发现他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握着刀柄的那只手也离我远了好些距离,并且松松垮垮的。我觉得这是个逃离的好机会。于是我慢慢地弯下膝盖蹲下来,边弯着同时还边瞅着他的目光,即使他放松了警惕我也不能掉以轻心。

    徐徐,我的身子已经远离了他手里的凶器好些距离,可邵戎却丝毫未发察觉。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汗流浃背。至于流汗的原因,第一,是由于过度紧张;还有就是为了不发出声响而保持的这种缓慢动作是极其耗费体力的。

    就在我以为我要逃出生天、重见天日的时候,乍然从外面传出一声喊叫:“邵戎,放下武器!”

    邵戎蓦然回头,我也把目光投向声音的发出者。邵戎看清了发声者的面容后,骤然折回,将我又一次摁在墙上,我再一次被拉回死亡的边缘。

    邵戎对那两个人吼道:“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将他宰了!”说完,将刀锋紧贴在我脖子的皮肤上,他的手腕剧烈地抖动着,我明显感觉到我的脖子上有了些许疼痛感。

    没想到不远处的那人却说:“没事,杀了就杀了,反正又不是我儿子。倒是你,两条人命!”

    邵戎“哼”了一声,冷笑起来:“你们大人都是这么无情的吗?”

    随后,令我意外的是,他竟溘然将刀从我的脖子上挪开,悲愤填膺地看了看四周这一切,对我说:“林时,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所措。

    他嗤之以鼻,说道:“我现在,唯一的理想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像我这样的人。”

    方才话落,便举起那把刚才架在我脖子上的朔气逼人的刀,往自己的颈部深深地一插。

    整个过程只有三秒钟,等我回过神来时,邵戎早已倒在一滩血泊之中,睁着那双早已暗淡了的双眼,不知注视着前方的什么。

    不远处的程队在那一瞬间,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凛然英气,愣愣地望着地上的那上一秒还盛气凌人的邵戎。

    程队对小张说:“打电话给支队,叫他们安排人员过来清理现场尸体。”

    而后,他走过来,步子不再像往常一样铿锵有力,仿佛踩在青云之上。他垂下目光,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林时,过来,我想和你谈谈。”

    旭日徐徐当头,在常人看来,这晨曦仿佛是一切美好的象征。可事与愿违,即使是在这灿光之下,憎恨和邪念也依旧会蓬勃生长。我原本以为,这世间的邪恶都是那些禽兽不如的人才会有所蕴含的。可至今我才明白,有些人,他不是邪恶,但却比邪恶更加恐怖,更加令人唾弃。邪念并不是凭空而现,万物皆有源头,而邪念的源头就来自于那对于世间的憎恨。邪念没有错,错就错在世界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我认为,世界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一切因果都在于自己。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世界不是公平的,世人所谓的公平,只不过是不公平与不公平的结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