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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急

    慕金石一进房间,就把大概经过告诉了阿丧。

    阿丧察觉到了她的急躁,久违的躁。

    初见慕金石时,就是一个急躁的姑娘,这些年,她一直在修炼冷静,甚至学习禅意,有很长一段时间,能目光凛冽的憋着不说话。直至印度分支覆灭,乔汉和他全部在场的随从几秒之内全部毙命,这样恐怖的场面震慑了整个九盟,更震慑了慕金石自己,因此,她开始谨小慎微,甚至在外人面前安静乖巧。

    工作重心开始向外,亲力亲为的扎堆在世界各地的远古遗物里,人更随和,但不再和人过多交往。

    面对快步上楼的慕金石,阿丧紧紧跟上:“不要压抑自己,你想怎样,我都跟着。”

    如果阿丧劝她冷静,她或许会反驳,或许有过激反应,但阿丧直接无条件支持,反而让她看到了自己的不理智。

    慕金石看向窗外失去太阳的天空,自言自语的说:“我不着急,才三天而已,过去的十年,至少五六年是清醒的,也没着急过啊!”

    夜幕降临,客厅归于寂静,只有阿丧和贝文。

    面对症状有所缓解,表情严肃,还有一点姿态轻狂的贝文,阿丧在猜测他内心的愤怒程度。主人对他确实有一点另眼相看,他也就有了想逗弄一下的亲近感,只不过这种亲近感,对方似乎承受不住,甚至产生了误解。

    贝文这个人有种天然的随和,并不是不矜贵,反而他的高大威猛很有气势,他的气势却不会隔绝外人的亲近。阿丧认为一切源于他天生带笑的嘴角和两端耷拉着的眼角。

    阿丧刚才已经建议他可以离开了。

    贝文坐在慕金石经常坐的沙发上,上身紧贴靠背,右脚踝在左腿上,形成一个直角。他沉默了好几分钟,眼睛一直盯着落地窗外飘雨的夜空。

    这次的任务本不容易完成,现在却成了他从业以来完成最快的案子。

    他不踏实,是的,怅然若失,有些惭愧。他安慰自己:“我并不是犯了什么错,只是不劳而获的愧疚。”

    阿丧不动如山的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贝文的回应。

    贝文在等委托人与老板的最后商定。

    阿丧并不反对这个结果,他的主人做什么都是对的。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同情这个热情积极的年轻人,尽管他是这样一个气宇轩昂的英俊男人,但主人绝对没有要勾引他的想法,也从不去勾引任何男人,更不懂得搔首弄姿,她被误解为“淫靡不堪”,是很过分的,幸亏主人不在乎这方面的风评,否则非灭了这小子不可。

    话说回来,被侵扰了几天,今天本来只是自己想捉弄他一下,主人仅仅配合而已,况且他的命还在,相对已是幸运。他有什么可愤懑的?主人可真是好脾气,也没和他斤斤计较。

    两人的沉默结束,贝文最终不想等所谓的结果,他站了起来,好看的眉眼带着笑意,对阿丧说:“虽然相处并不愉快,但我感谢你们,让我的工作还没开展就已结束。”

    阿丧送他出门时,还是把咀嚼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你不配我的主人青睐,你也入不了她的眼,千万别误会。”

    贝文抿唇锁眉停下脚步,他说:“针对慕的大批资金来源,若想做点文章,还是能够激起波浪的,但我们公司的委托人并没有提及这一点,我猜,他或她,只是想找到慕。再见吧!”

    目送贝文离去的背影,阿丧没看出洒脱,他还不如送他下山进城的李帜走的欢脱。

    贝文是带着郁闷离开的,他打算回国找前女友睡一夜,然后想办法让自己体面一些。

    阿丧带着一杯温水,上楼来到慕金石房间。

    慕金石盘腿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听到阿丧的脚步声,她说:“阿丧,我是不是说话又过于冲动?”

    阿丧把水递给她,“今天您太宽恕他了,他习惯以己度人,这种人您没必要和颜悦色。”

    他单腿跪到慕金石身后的床上,手法娴熟的开始轻轻按压她的头部,她的短发很柔软,最近又长了一点,阿丧总是建议留起来,他想天天给慕金石梳辫子。

    只要阿丧按摩慕金石的头部,她就全身没有骨头一样,她倒在阿丧身上说:“阿丧,我再留十年短发,然后满足你给女儿梳头的梦想。”

    看着一点一点瘫倒在床上的慕金石,阿丧无奈的说:“好!越早越好!”

    相处了十年的一老一少,阿丧恪守本分,仆人的职责镂心刻骨,而慕金石越来越分不清彼此的关系,到底是爷孙俩,还是主仆俩;芒月把慕金石当女儿一样教导保护,为了她的前途操碎了心;她已逝的父亲,角色更像一位母亲,洗衣做饭,细致入微。

    她从不缺少亲情。

    瘫软在床上的慕金石直接把脚伸到阿丧手里,让他捏。

    陷入甜蜜幸福的尊主大人首次谈到了她的父亲:“我父亲是一位博物馆研究员,偏爱金石研究,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我那时不知道我母亲的背景,只看到她不会照顾家,也不会照顾我,我父亲不在,我就吃饼,吃面包,有时一天三顿水果,我就盼着我父亲回来狠狠训她,可是我父亲回来,只会心疼我母亲吃的不好,反而教我做饭,教我的菜式都是我母亲爱吃的。”

    慕金石聊起过去,眼里含饴带笑。

    阿丧尽职尽责的捏着脚,这时的他,表情才像一位老者,眼里少有的出现了慈祥的光。

    他问:“你的母亲拥有强大的传承能力,九盟居然不知道她的存在,嗯,能讲讲她是怎么过世的吗?”

    这个问题不是慕金石的禁忌,说起来也不是十分伤感,她轻柔的讲到:“我父亲意外受伤去世,她让自己器官衰竭,跟着去了。我甚至没见她最后一面,只得到一封信和一份财产。信里说她活的太久,遇到我父亲之前太累,终于拥有了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后,她不想恢复曾经的累。”

    停顿一下的慕金石,委屈伤感的看着阿丧,“阿丧,那时我刚上大学,茫然且无依无靠,芒月就开始担任父亲的角色。”

    说完这句话,她闭上眼睛,睫毛颤抖着,似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喃喃自语道:“我可能和我母亲很像,情感淡薄,丢了芒月这么多年,才来找他。”

    阿丧轻轻拍着她,“我和你一起找到伤害他的人。为了他,你要不断增强你的能力,他不是说过你会不同寻常吗?”

    慕金石微微颔首,她还是有些急切,打算快刀斩乱麻,将所有相关人聚集在一起,发起群体探测,直接得到结果。

    上一次向人群使用脑电波,只是为了驯服乔汉,当时现场几百人,她耗费了一番功夫,结局却事与愿违,乔汉与他的随从全部当场身亡。这件事有两个后果:首先“女魔头”成为九盟成员私下谈论她时的代称;其次她直接取消九盟全部会议。

    这次,只是探查消息,她虽有自信不发生上次的事故,但确实需要多练习脑电波的掌控力。

    至于召集相关人员的实施方案,有阿丧。

    慕金石坐了起来,认真的把想法讲给阿丧。最后她说:“现场人员有参与伤害芒月的,我要直接处理掉,这一点,策划时,你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阿丧做惯了这行,马上想到那块山林,可以走诉讼程序处理财产侵权,然后来一次公开拍卖,把人招到一起。

    “我明天给张老太太补一份见面礼,和她打声招呼吧?”阿丧考虑问题很接地气。

    慕金石慎重点头,见面礼非常必要,明面上,买山林的钱还是张老太太给的。

    “阿丧,我们这次回来临时起意过于仓促,人还是有点少,九盟在华的公司不能再接触,我们还是要秉承九盟的处事原则,你雇佣一些固定的人员吧,我上了年纪还是任性,这类与人打交道的事情越来越灰心丧气。”

    慕金石处理事情,有时大胆果决,有时妄自菲薄,还经常彻底的自我否定,这两种状态交替出现,很有规律,为了隐藏这些性格特点,她努力不与人多说话,尽量隐在幕后。所以,不可避免的造成了对阿丧的过度依赖。

    阿丧这些年不敢告劳,不敢懈怠,他隐隐觉得似乎犯了一个错误,没有给主人培养第二个仆人,尽管九盟自创立以来,“仆人”这个职位只有一个人。

    想到这里,阿丧说:“乔汉的儿子其实可以考虑招纳,您不是留了他一命吗?”

    慕金石疑惑的看了一眼阿丧,没有回应这个提议。

    她说:“关于德国实验室,就不要找桑切斯了,我不想把私事带进九盟。你或者埃里克问问米利亚教授,或许他能知道。”

    慕金石神态悠闲的笑了一下,问阿丧:“招募米利亚跟着我怎么样?”

    阿丧直抒己见:“不好!个人卫生太差。”

    慕金石:“……那就让他推荐几个人,我个人支配,不属于九盟,可以吗?”

    阿丧抿唇思考了一会,说:“如果米利亚可信,这样也可以。”

    阿丧了解慕金石的性格,她根本不喜欢一堆人跟着,这些年满世界行走,几乎只有主仆二人相伴。

    他说:“主人,我还能跟您很久,说不准这一年都不会沉睡,我在想,我可能需要一个助理,或者提前培养我的接班人,我的前任也是这么做的。”

    观察着慕金石的反应,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又顾忌傍晚发生的不愉快,他转了话头,接着说:“今天还是有进展的,不要急。我让埃里克过来,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距离几十米的埃里克有什么进展,慕金石了如指掌。她懒散的摊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游离。

    阿丧轻拍了一下她的脚背,她才如梦初醒。

    埃里克进来时,看见慕金石一身白色运动睡衣坐在床前的沙发上,双腿并拢,短发支棱着,怎么看都是一个未成年。结果,这个未成年露出慈祥微笑,指了一下她旁边的椅子,说:“坐吧!”

    阿丧依旧西装加身,恭敬的站在她的身后,无波无澜的开口问:“有新进展吗?”

    埃里克踌躇今天没有发挥特长,他只能把傍晚说过的情况又复述一遍。

    两人分外专注的又听了一遍,慕金石甚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说:“这所房子,十年之内都有什么人来过,或者周围出现过,你接下来做这件事,阿丧会把维护人员或者我的熟人的照片给你,你好分辨。”

    埃里克对这份任务有兴趣,虽然耗费脑力,但他擅长。

    感受到埃里克的兴奋,阿丧说:“你可以把听来的德国实验室信息,全部讲给米利亚听,他或许有兴趣去查探,他有要求的话,可以直接找我。”

    埃里克点头,又有些犹豫。

    阿丧没有询问,只是静静的等待他自己说。

    埃里克却吞吞吐吐,他食指点着脑袋说:“米利亚教授有些时候可能并不正常,他总觉得自己能预言,预言过我的几次都是无稽之谈。见过你们之后,他还预言你,慕,他说你这次会生一个孩子。”

    慕金石分辨不出这是听到的,还是脑电波获取的,总之她被口水呛到,咳了起来。阿丧也瞪大眼睛,吓人的白眼仁矗立了好久。

    慕金石抢先镇静下来:“你们没事时,电话里聊这个?”

    埃里克说完后,自己也觉得滑稽,嘟囔着:“我们经常视频时也说些大话。Talkbig,全世界男人不都这样?”

    阿丧掩藏白眼仁,放松眼皮,投入话题:“他聊这个干什么?”

    埃里克说:“闲聊而已!”

    慕金石:“……”

    阿丧:“……”

    埃里克调整一下坐姿,双手指着自己,很无奈的耸肩,说:“我二十四岁时,他预测我会结婚。”答案已在埃里克的耸肩中。

    “他预测海皮亚会有两个妻子,海皮亚现在的妻子相当彪悍。”埃里克谈到这个典故,精神抖擞起来。

    慕金石不想再听,她打断埃里克刚刚燃起的八卦欲望,问:“你为什么要讲米利亚关于我的预言?”

    埃里克呆滞一下,收敛即将放飞的话题,说:“实验室在德国,我们是刚知道的,还有可能会去,对吗?米利亚说,你的那个孩子在德国丢失了。”

    “那我现在开始努力怀上,还来得及生下来到德国丢掉吗?”慕金石语调平缓的开着玩笑。

    “也许不是生个孩子,嗯,是有一个孩子?曾经就有的孩子?或者德国会有一个孩子?我可能没有领悟米利亚的真实意思。”埃里克絮絮叨叨,最后总结到:“德国,关键词是德国。”

    他眯眼认真的样子,貌似对这个预言信了大半。

    阿丧稍稍歪了一下头,说:“你信了!”

    埃里克撇嘴,调笑:“主角是慕,我好奇爸爸是谁。哈哈!我过会儿就去联系米利亚,这会儿估计他正在上课。”

    他很有职业素养,之前从未把boss的事情说出去,一会就可以和米利亚talkbig。

    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迟疑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去芒月的住处?”

    慕金石很犹豫要不要过去,曾经也没发现那里有芒月隐藏的东西,同时她担心暴露芒月不愿告人的隐私。于是她回答:“等我想好。”

    埃里克离开后,房间安静了很久,慕金石自言自语:“米利亚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