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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秘密

    这么多年,无论哪一辆车,慕金石和阿丧总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平缓的行驶在熟悉的路上,从容的不像是过客,停靠过的咖啡店,投宿过的房间,都留有他们感激的回报和善意的笑容。

    那么,这座城市呢?回想起来是阳光,还是暗夜?

    两天不到,又回到了这座城市。阿丧很快在市中心找了一家商厦,车直接扔在地下停车场,特意混在人群中步入拥挤的街道,俩人兜兜转转来到了一片老旧小区。

    这里楼与楼的距离很近,近的容不下一丝清风通过,弯来绕去的过道,让风吹进来成为彻头彻尾的妄想。每幢楼,无论高低,外墙上都固定着缠绕在一起的各种电线,这些线捆绑着延伸向另一幢楼,时常也在空中交汇。

    阿丧跟着慕金石走进巷道时已是中午,下水道难闻气味因为风的缺席,愈加浓重。

    脚步不停,左绕右绕,来到了一幢人迹罕至的旧楼墙角。

    见慕金石点头确认,阿丧脱掉修道士一样的外袍,拿出两人的手套和橡胶鞋,慕金石小心躲过脚下的污水,放下背包,指着一块残破的直径不到两米的水泥板说:“我们俩要把它移开。”

    水泥板并不重,抬开后,下面是深约三米的一个坑,貌似曾经老住户挖的一个菜窖,陈年累月不使用,底部积聚了厚厚的一层淤泥。

    阿丧看了一会坑,又茫然无解的看着慕金石,不知怎么进去。

    这个不起眼的角落,从未有人关注过,坑,看着也是一个封闭的浅井。

    慕金石指了指浅井侧壁,那边向阳,较为干燥,只有几条苔藓印。

    慕金石戴上头灯,穿好防护,背上背包,扶着干燥侧壁的边沿慢慢往下滑,边滑边用脚从侧壁上勾出一个个金属爬梯支架,快到一半时,她对着脚下水泥墙壁使劲踢了一脚,水泥块慢慢弹了出来,慕金石又用脚使劲勾了一把,一个能站两人的平面支架出现。

    阿丧此刻才惊讶的看到,通道在浅井侧壁上。

    “给支架上装了一个反弹器,谁想到的?应该是芒月吧?”阿丧在上方自言自语起来。

    阿丧按照慕金石的指示,把盖板拉过来,一老一少在支架上配合着复原盖板后,进入了支架所在的地道里。

    越往下越潮湿,墙壁还有细流,虽然终年不见天日,且存在于四面皆是河流湖泊的城市,里面却没有异味。

    慕金石带着应急灯在前面带路,七扭八歪行进着,一路安静的能让人忘记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通道开始有分叉时,似乎行进的路线呈上升趋势,阿丧觉得他们开始爬坡了,没有判断错误的话,此刻他们进入了一座大山里。

    紧接着爬了一段台阶后,视野逐渐开阔,空气不再潮湿,应该快到了吧?阿丧想。

    没走几分钟,果然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道门,一道金属门。就算空气不潮湿,门却依然锈迹斑斑,除了铁锈的红色和黑色,已无法辨认曾经的漆色。

    喘了一口气后,慕金石说:“撬吧!”

    阿丧木楞,“什么?”

    “把锁撬了吧,我早没钥匙了。”

    阿丧终于明白主人让他背这么多工具的用途。

    金属门吱吱呀呀沉重的晃开,门内先是扑簌簌落了一阵灰尘,又哗啦啦掉了一地保温材料。

    房间很大,从门往里逐渐外扩放大,整个房间的形状是几乎接近半圆的扇形,门对面半圆的墙面上居然开了两个圆形小窗户,此时窗户被藤枝堵死,只有星点光亮。

    小窗下有一张大床,被褥泛黄潮湿,似有霉斑。

    大窗下有一台除湿器和一个大书柜。

    房间没有衣柜,床边有一个敞开的空行李箱,湿气与尘土,让它包了一层浆。

    阿丧推门进入走了一圈,才发现门后还有一个同样大的隔间,应该是隔离出来的洗漱区域,隔间的深处停置着好几台机械设备,这个二三百平的空间,让阿丧忆起了曾经观光过的德国高山之巅的古堡。

    走了一圈,阿丧悲哀的发现,芒月过的很清苦,除了刚才看见的,房间内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慕金石和阿丧在姑且叫做卧室的房间内踱步查看,脚下的地毯还算松软,只是地毯下的木板已进入暮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阿丧在书柜前驻足,慕金石看着床发呆。

    “阿丧,你有什么办法把这里全部烧掉?”几分钟后,慕金石问道。

    “主人,这里的房屋和通道都是芒月挖的?”阿丧正忙着把书全部放地上,他觉得这些东西还是要翻看一遍的,除了了解书的类型,他更希望能从书里翻出什么。

    “不是。芒月总有本事找到这些古地道,然后进行点小改造。”慕金石回答时,嘴角上扬,竟有一点得意。

    “他为什么喜欢住这种地方?”阿丧问。

    这个问题把慕金石的一点喜悦扫的一干二净,但她回答了:“……我以前觉得,他可能不想出来吓人。阿丧,这些书我们不能带走,要一起烧掉,无论多有价值。”慕金石突兀的转了话题方向。

    “我只是看看。嗯,主人,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那个拆解小伙子,在这里探寻隐私。”阿丧揶揄的回答了慕金石。

    慕金石没有一丝被看穿的难为情,走到阿丧旁边,目光专注的盯着他,用眼神告诉他:不许看。

    阿丧慈祥的笑了一下,有条有理的继续把书分类搬到了地上。

    然后,他开始一本一本的快速翻动书页,因为很多人都有书页夹杂纸条或票据的习惯,阿丧不想错过有用的信息。

    阿丧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他手中不停,目光专注的不放过一页;慕金石蹲在旁边没挪开过眼,她的态度早就默许了阿丧的行为,就算阿丧看到什么隐私也没关系,他是阿丧啊!

    “主人,你看,芒月是一个谨慎的人,没有任何票据和文件。”

    整面墙的书架,一时半会忙不完,少的坐在床边看着,老的继续不停翻找。

    小窗藤蔓外的点点亮光消失殆尽,两台手提灯的光也越来越暗,快没有电了,慕金看着隔间的门,那儿有一台发电机。

    好在阿丧已经处理完,他慢慢站了起来,跪在地毯上的时间有点长,他的膝盖有些湿。

    慕金石走过去,只是静静注视着,不知是否应该期待。阿丧没有开口,她反而有些局促,眼里渐渐浮现伤感,因为她感受到了阿丧的悲伤,也知道他有了收获,只是不知从哪讲起。

    “我们,我们出去说?”慕金石有点不敢触碰。

    阿丧点点头。

    “现在已经半夜,我们开始处理吧,门后隔间不能烧东西,那里是半悬空。”慕金石说。

    阿丧点点头。

    主仆二人没有其他沟通,步调一致的敲掉窗户,掀起地毯,撬开木板,架起火堆,为了防止黑烟,阿丧还带了助燃剂。

    可能是破晓时分,火光开始逐渐暗淡,细雨从隔间被烧掉的那面墙飘进来,树枝借着风不停探头,其实没什么可窥探的,这个从峭壁上凿出来的山洞里,只剩下几台设备的铁壳和一地的灰烬,以及相依而坐的两个人。

    “天快亮了,主人,我们走吧!”

    “好!”

    即将进入通道时,阿丧试探的问:“过道还烧吗?”

    “不了,留给别人吧。”这是慕金石人生中留在此处的最后一句话。

    她已忘记上一次在这里的最后一句话。

    托着疲惫的心原路返回。阿丧等主人爬出浅井后,把支架的反弹器撬掉,他想,暂时让它封闭起来吧!

    两人返回车里时,阿丧已饥肠辘辘。打开他的小皮箱,里面的汉堡还是昨天做的,他不打算给主人,那么自己吃吗?

    正犹豫时,慕金石滑开车门下了车。

    商厦高层是办公楼,下面三层是商场。一层的快餐店,队排的有些长,慕金石灰头土脸的排在后面,抬着头,专注的看前方菜单,寻找阿丧喜欢的食品。

    担心慕金石安危而跟过来的阿丧远远的看着她,对于旁人的闪躲与白眼,她视若无睹。

    一种叫“相依为命”的情感油然而生,阿丧眼眶湿润,他确实要爱惜身体,为了主人,更要保重自己!

    为了不碍大众的眼,浑身黑灰的俩人没有在店内就餐,他们出了商场,顺便把车停到了一个沿河而建的广场旁边。

    晨练的人群早已散去,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说笑着收拾器械,喧嚣的清晨已经结束。

    河边大理石修葺的过道干净敞亮,颗颗垂柳在早春里像一团团娇艳的绿烟,河里红顶的脚踏船已经开始营业。

    慕金石和阿丧找了一张干净的长椅坐下来吃东西。

    她被一个坐在婴儿车里的小囡囡吸引了注意力,或者说,是小囡囡先注意了她。

    她的奶奶本来推着婴儿车在河边遛弯,还没到慕金石近前时,坐在小推车上的囡囡就已经牢牢盯住慕金石手里的食物,两只乌黑的眼睛专注到了极致,直到小推车到达慕金石面前,慕金石快速把汉堡纸壳撕开,露出油油的金黄色食物的全部,然后无视那位奶奶快速离开的步伐,对着小囡囡晃了一下。

    小家伙的口水如期而至,直接汩汩往外冒,晶莹剔透的,嘴里还“呀呀”的叫着。车推远了,还要奋力回头看。

    阿丧摇头失笑,他说:“你也是这么长起来的。”

    慕金石弯起嘴角,可是点点笑意又转瞬即逝,她有点呆滞的看着河水。不太想吃了,于是拿起热咖啡,打算暖暖胃。

    阿丧一直在斟酌接下来的谈话。只是他斟酌的过程中,慕金石已经捕获了两条信息:妈妈把芒月带回国;芒月有一家公司。

    她默默等待阿丧的开场白。

    “你母亲和芒月认识,你知道吗?”阿丧问。

    “我不知道。阿丧,你先吃完早饭。”慕金石目光柔和的看着阿丧,语调轻松。

    这场谈话,氛围营造的极好,周围环境极适合谈话后放松心情,只是突发的状况如约而至,路边的车旁,似乎有警察。

    两人面面相觑后,快速往停车方向走。

    警察淡淡的扫了一眼先赶到的慕金石,她的邋遢形象没有勾起警察一丝兴趣,他说:“违章停车。”然后打算写罚单。

    慕金石忙不迭的说:“刚停下的,我们马上开走。”

    警察停止动作,盯着蓬头垢面的慕金石,此时的她有些形容窘迫,很容易让警察往多的方面想。

    阿丧恭顺的站在慕金石身旁,顺带按了开锁按钮。

    警察这次盯上了黑人阿丧。

    他问:“你是司机?驾照我看一下。”

    慕金石有些头痛,真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场面。

    阿丧的国际驾照在国内无法直接使用,她的驾照估计已过年检期间,而且早丢的没影。

    阿丧老实的不得了,他似乎明白警察的命令,已掏出驾照和公证书,慕金石只得暗示他,这些不能用。

    阿丧瞬间收回手,转头等慕金石的指令,难得两人如此乖巧,大眼瞪小眼的同步木讷。

    一个想:“给蔡长河打电话,通过外交途径解决是否来得及?”这是阿丧,从来不怕把事闹大。

    一个想:“叫个司机过来?”这是慕金石,时刻想学习鸵鸟,把头藏起来。

    愚蠢让他们陷入了困境,刚才就不该跑过来,还不如远远看着警察贴罚单。

    两人脑子一早都不运转了!头一次这么弱智。

    悲伤阻止了慕金石思考,忧虑和担心阻止了阿丧推敲。

    警察最厌烦沉默,而且,他已把这两人划为重点调查对象,不限于行政治安,刑事犯罪也在纠察范围内。

    正要再次开口,一个俊挺的男人快步走到近前,他的靠近让警察不自觉后退一步,警惕的躲避突然而至的压迫。

    男人西装笔挺,面部冷漠。

    再好看也给不了别人看第二眼的欲望,更何况在谁面前耍酷呢?横插处罚现场,难道想团伙作案?

    小警察想到这里,形态更加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