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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坤舆万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虽心中知晓山雨欲来,但朱友孜也知晓,越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越是不能急躁,盖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是故自拜访王彦章归来之后,朱友孜便将心思放在了回回炮的制作以及炮制祥瑞这两件事上。

    回回炮,但凡熟悉中古历史的书友肯定都知道。

    此物在中国最早问世是在宋元相交之际,当是时,蒙军久攻襄阳不下,忽必烈派遣使者至西域宗王处召回回中善造炮者,铸炮于五门,其后蒙军以回回炮攻樊城,一举告捷,接着,蒙军移炮襄阳,相持数年之久的襄樊战役,就在这样一种雷霆攻势下落下帷幕了。

    因而此物又叫襄阳炮、西域炮、巨石炮,但不管它叫什么名,说到底也就是个大型配重投石机,只要是懂杠杆原理、牛顿第二定律、抛体运动,总归是能研究个大差不差的。

    无外乎就是一个配重、一个抛竿、一个轴、一个活钩外加一套木架嘛。

    何况朱友孜眼下要造的只是一个模型,因而他也只是画了一副草图,剩下的就全扔给表哥李孝先与他带来的那二十余匠人,让他们践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一真理去了。

    至于朱友孜本人,则是忙活起了炮制祥瑞这事儿,按理来说这事对后世大学僧来说应该不算太难,但可惜朱友孜思维没有那么发散,上学的时候物理化学方面也都差强人意,没有其他穿越者造奇观忽悠皇帝那个本事。

    偏偏他又不想随大流,说实话像是什么“河出图,洛出书,景星明,庆云现,甘露降,膏雨零,凤凰集,麒麟游,蓂荚发,芝草生,海无波,黄河清”等等,早就被吕武操莽那帮人玩烂了,真献上去难免有些空洞乏味,也很难出彩。

    于是朱友孜只好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弄出点新花样出来,但攀科技树又并非他所长,因此在踌躇好一阵后,他决定另辟蹊径。

    献祥瑞,篡位者的标准作业流程,没什么好说的,其目的无外乎是为了应和儒家的天人感应,阐述“天运循环,贵贱无常”,论证“前朝当终,新王当兴”。

    这和李渊、袁术等人利用谶纬之术蛊惑平民本质上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么也不必完全将目光局限于那些虚头巴脑的什物上,朱友孜记得国家当初定国徽国旗之时就考虑到了«史记»中那句话,“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兵者利”么。

    只不过要从古书中寻到能隐喻“李唐当灭、朱梁当兴”的字句,也并非那么容易,但顺着这个思路来看,能作为祥瑞进献的东西就多了去了。

    朱友孜穿越前是学地理的,是故他准备结合本专业优势,做一副唐代版的«坤舆万国图»。

    当然了,以他的能力,做不到将天下万邦都罗列出来,也做不到精确到多少多少,但若只做东亚部分,这个工程量倒也不算太大。

    毕竟就算朱温再急着称帝,“三辞三让”这个保留节目总归是少不了,这一套流程下来,少说两三月,对朱友孜而言时间算是很宽裕的了。

    心中既有了想法,朱友孜也不含糊,当下便行动了起来。

    不过在作此图时,他也耍了个小聪明,除了蜀中王建、河东李克用、幽沧刘仁恭父子、淮南杨渥、岐秦李茂贞所据州郡,剩下的割据势力包括归义军、甘州回鹘、静海军等都让他画成了梁国一色。

    而地盘比梁大上不少的黠戛斯则被朱友孜有意无意的画小了一些,尚处于崛起阶段、蒸蒸日上的契丹则被他画大了许多,以便引起中原士大夫警醒。

    当然,半岛三国后高句丽、后百济、新罗以及岛国他也没落下,半岛自古以来便是华夏所有,而岛国世为中国臣妾,若是中原战事方休,自是要一一讨平。

    ……

    数日后,大军班师回镇。

    此次北讨刘仁恭父子虽是无功而返,但十数万大军的后勤粮秣等皆是魏镇承担,将士伤亡也不大,倒也不算打了败仗。

    是故诸军士气高昂的很,而城中百姓也是热情饱满,前军自打从酸枣门(北二门)进来就受到了夹道欢迎的待遇,颇有古人所说箪食壶浆以迎的意思。

    当然了,事实并不是这样,手里拿着物什在道旁呼喊的,多半是亲军以及牙军的眷属,在寻自家儿子或者丈夫呢。

    朱友孜也在迎驾的队伍里,不过不是和百姓在道旁,而是与宣武节度使使府僚佐、元帅府军校以及二哥朱友文、五哥朱友璋、六哥朱友雍、七哥朱友徽在梁门(西二门)侯着。

    友珪、友贞哥两儿不在,友珪是在朱温身侧伴驾,现下在控鹤军当中,友贞则是在河南张全义手底下做参军。

    迎驾一应事宜自有朱友文这个仲兄负责安排妥帖,自不需要朱友孜来操心,他只需要安安分分站着,做到行为端庄别被人挑出刺儿就是了。

    一般像这种大事都会记录在实录里,若是行为不端的话,定会被人暗地里评价个为人轻佻、无人君之相。

    那政治生涯就完了。

    而朱友文在裴迪入洛之后就一直在主持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四镇货财狱讼事务,安排个迎驾事宜自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等不多时,众人便见远处烟尘滚滚,马蹄声也由远及近,渐趋清晰,金戈铁马气吞如虎之意扑面而来。

    朱温现下还只是个王,并没有皇帝那么多的规制与繁琐礼仪,是故在前方引导的白马都、赤马都一露面,朱温乘坐的象辂也现身了,但他并没有下车,也没有对迎驾的臣僚有所表示,只是唤朱友文近前说了几句话就由亲军拱卫着入城了。

    于是朱友孜等一众人也只能在城门外四目相望,待诸军皆开进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迎驾没见到朱温本人,于朱友孜而言自然是件憾事,但他除了等候被召见,也没什么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