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战斗
“居然还是我······”
在幽暗的灯光之中，路希维德重新睁开了双眼。
这感觉和他第一次在这具身体上醒来时相差不多，身体有着同样的疲惫，记忆深处则是涌来了来自路希维德的记忆。
“如果布伦真的又重新召唤了一个人的话，他现在应该在仔细地思考回想路希维德的记忆······但我不用，我只要需要准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即可。”
路希维德躺在祭坛上，先前脑海中的抽痛感已经消失。幸运的是，服用了‘觉醒药剂’的异常能力并未失去，而且他的灵魂似乎已经适应了这份异常。尽管眼中依然能看到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各种丝线，但现实的场景并未消失，而是以共存的方式存在于他的视线中。
“操纵这些丝线的能力没有失去。”路希维德戳了戳先前被他拉下来的石刺，将这枚石刺重新‘拉了上去’。天花板重新恢复了平整的状态，只是发生变化的地方仍有些凹凸不平。
“姑且先把他们叫做物质之线和灵魂之线吧。目前，我可以调整物质之线的结构，改变它们的形状。灵魂之线则可以帮助我分辨出‘灵魂’的位置。”
他转头细致地观察着周围，表情平静，“‘线’的观察范围是十米左右，可操控的范围也只有这么大。”
醒来的时间是布伦念诵咒语的时候，在他念诵第一句的时候，路希维德就醒了过来。只是，身体上的异常疲惫使他未敢轻举妄动，而是等待着仪式的结束。
仪式结束会发生什么？路希维德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他在当时暴露自己已经醒过来的事情，可能会吃下一发子弹，所以他等了下去，并等到布伦离开藏书室的这一刻。
“虽然有了路希维德的记忆，但我这个外来人还是没办法伪装好啊······布伦这么轻易地离开这里，是因为他认为我会睡很长时间才会醒过来吗？还是说，他认为新召唤来的人没有‘我’的记忆，只有路希维德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新来的人不会敌视布伦，很可能继续被他引导着凝聚灵魂。然后，是英雄的话，或许能够存活下去，不是‘英雄’，那就会像他一样再被杀死一次，重新召唤。
“他的仪式出乱子了······不，现在先不要想这些，该想想他下来之后我要怎么做了。”
路希维德思考着：逃走，偷袭，躲藏，求饶，无非四个选择。
“藏书室的门只有一个，外出的大门也只有一个。贸然离开极有可能撞上布伦······他绝对是资深的契约猎人，先前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灵魂已经凝结。如果他能隔着墙壁感知到我的灵魂，那我就要和他正面地打上一场了。”
“偷袭······躲在这藏书室里，在他下来的第一时间袭击。我需要武器和布置简单的陷阱，然后拼个你死我亡。”
敌人的能力未知，自己的能力也不熟悉，路希维德深深地吐了口气，平静的继续想着：“躲藏？那就是躲在藏书室里，赌他猜我醒来后就第一时间离开这里，然后在他到上面，到外面的森林追查的时候趁机出去离开。”
“这同样有几个问题：一来我不确定他是否能像我一样穿过物质看到‘灵魂’，二来无法确定他搜查石堡和外面森林的时间。等得长了，他可能搜查结束已经返还回来；等得短了，他或许还停留在古堡里。”
“求饶······我对他而言是失败品，他的行为我已经见到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条路走不通。”
三种选择，哪种都有可行性，却又都有极大的可能性失败。
路希维德站在祭坛上，用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感到血液从浑身各处涌上脸颊，看到隐藏于各个物体之内的白色丝线，下了狠心。
“不躲也不逃，我要在这里干掉他。”
勾动来自祭坛的丝线。这次他亲眼所见，脚下祭坛的石块凸出一道尖锐的长刺。路希维德蹲下来用手抓住长刺的尾端，将长刺内的丝线收束起来。
在他的控制下，一把较为沉重而锋利的石制尖矛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把尖刺长有一米六，尾端特意制造出可供手握的凹痕，尖端扁平，像是一把粗大的刺剑，只是过于简陋了些。
难看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这种武器已经可以杀死人类。
路希维德对着藏书室外出的小门勾了勾手，门上出现了一道尖刺，末端收束到极致，使它摇摇欲坠。
“他一下来，先看的必然是我，难以注意到头顶的尖刺。我趁机让尖刺落下，然后用这把‘剑’戳死他，不给他拔枪的机会。”
一道尖刺不是很保险，路希维德于是又制造出了悬于门顶的两道尖刺，顶端锋利，摇摇欲坠。
做完这一切，路希维德紧握着手中的石刺，埋伏于距离小门大致五六米远的侧方。在这里，布伦不会在走下来的过程中看到他，而当他看到路希维德和他手中的武器时，头顶的三道尖刺将在路希维德的控制下坠落。
静默的时间中，只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和自己的心跳与呼吸能够被耳朵捕捉到。路希维德耐心地埋伏于侧方，被嘲笑蔑视看穿伪装的感觉让他心生怒意，但他更加冷静，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等待着那位老师的到来。
在第十分钟的四十三秒，路希维德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软底靴子踏在坚硬地面上的轻微的声音，‘嚓嚓’地响着，如果不仔细地倾听，很难发觉它。
来了？路希维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量不让自己的衣服发出声响的伏低了身体。
携带着身体的重量，脚步声略大了一些，这是走下楼梯时的声音。路希维德屏住了呼吸，睁大双眼，紧盯着侧前方的门。
布伦正常的从门后走了出来。
祭坛有三阶石阶，在走下来之前是看不到上面有什么的。而当这位教授一只手提着垃圾桶走入藏书室的这一瞬，路希维德猛然暴起，从侧方刺向这位教授的腹部。
无声无息间，头顶的三枚尖刺自然地坠落。
布伦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侧方，看到了暴走的路希维德，脸上涌出了惊讶和愤怒。他后退着躲避，闪开了中间和左侧的石刺，但右侧的石刺依然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肩膀，血光乍现。
“啊啊啊！”
布伦惨嚎着往后倒退着，肩膀上的石刺被他退后的身体弹开，但已经凿开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瞬间染红了他的右肩。这位教授的瞳孔中，倒映着路希维德凶狠到狰狞的面孔和即将到来的尖锐石剑。
一轮火光凭空弹出，高温和更强烈的气浪让路希维德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火光阻碍了他‘物质’方面的视线，但未能妨碍他那能看到万物内在丝线的眼睛。
他分辨出布伦在火光之后的位置，将手中的石剑用力地送了出去。
石剑脱手，刺入人体腹部，但后劲不足，路希维德知道这最多只能算是‘创伤’。他后退几步，保持与面前凭空燃烧的火墙的距离，用特殊视线抓捕住布伦已经弯下的躯体，右手食指与中指相并，向上抬起。
“呲！”
锋利的物体刺入肉身，布伦的双只大腿后侧已经被凸起的尖刺刺入，他腹部则有着一个创口，正向外急速渗透着血液。
布伦用力地向左倒去，在尖刺戳穿他大腿之前脱离了攻击，但这也令他的腿部出现了两个巨大的伤口，被石刺撕扯下来的碎肉和用来的痛苦让他嘶吼着：
“路希维德！”
凶猛的火焰向外蔓延，拔地而起！
高温的炙烤令空气一并扭曲着，路希维德的全身各处渗出了体液。
他感到自己正在沙漠中心一般被太阳炙烤着，嘴唇几乎是瞬间就出现了干裂，浑身也燥热起来，难以镇定。
在他的视觉中，这些火焰是由灵魂构成的扭曲线条。它们与布伦的身体有着数十上百道相连的丝线，这些丝线闪动着荧光，从布伦的位置将点点荧光传递到火焰之中，令它们更为盛大。
“不行，我没办法操控这些火焰！”
路希维德进行了两次尝试，但和平整的没有抵抗能力的石板相比，这些火焰的丝线更加复杂，即使扯动了它们，也只是让火焰的范围变得更大了些。
“要想操控它们，必须要把它们变成普通物质那样的结构！”
火焰扑面而来，路希维德向后退去，他头上的发丝已经蜷缩卷起，发出正在‘燎烤’的呲呲声：“但这就和解开线团一样，需要时间！”
普通物质的规整线条对他而言极易操控，但这些火焰所代表的杂乱密集的线条无法直接操控。就像是要使用毛线一样，一根根排列整齐的毛线是即取即用的。而被糅杂成一团的‘线团’就需要拆开才能使用。
如果有时间的话，路希维德认为自己可以通过各方面的拉扯不断地改变火焰的灵魂线条，但现在没有时间。
他被火场逼迫着向后倒去，明亮的火光覆盖了一切，极致的高温在未接触的情况下引燃了后方的桌椅和图书架。
书籍们炽烈地燃烧起来，路希维德继续往后走，与布伦拉开距离。
“噌！”
连身上的衣物也燃烧了起来。
但是，这只是没有灵魂的物质之火。路希维德躲到还未燃烧起来的最后一架书架后面，把这团火焰的丝线抽出丢到了前方。
“烧了这么多书，他就不可惜吗？”路希维德低声对自己说道。
受火焰的影响，尽管能在其中看到布伦的位置，但路希维德并不知道他造成了怎么样的创伤。眼前的火焰仍不断地逼近着，哪怕这火焰只单纯地燃烧，用不了多久也会烧尽这里的氧气。
他转头看着后方，在书架的后方摆放着四张高大深红色木柜，外侧镶嵌着玻璃，里面则存放着各种未有标签的透明瓶罐。
这种时候乱吃东西可能会死。路希维德长长地吐了口气，紧盯着火焰之中的那团人形。
“硬拼肯定不是对手，只能尝试用把头顶的天花板拉下来压死他了。”他虚抬起手，抓向两人中间的间隔区域。
温凉的青石此刻隐约有些发红，黑色的浓烟徘徊在这座地下室中。他看着那团人形，突然发觉了一件事。
“他为什么不站起来？”
代表布伦的人形线团先前是背靠着什么半蹲着弯着腰，现在却倒在地上，不仔细分辨的话甚至无法将他和覆盖了大片区域的灵魂火焰分别开来。
“这家伙过不来了。”路希维德想，周围的高温已使书架呻吟着倒塌，木块转红然后转黑，浓烟呛入口鼻，难以呼吸：“我要想个办法，否则要么被烤死，要么被熏死。”
前往出口的地方已经被火焰封死，这里也没有水源，不存在穿行火焰从出口逃离的可能。
路希维德再度后退了几步，背靠着藏书室的墙壁。
他用力地呼吸着，把最后一口让人保持清醒的空气储藏在身体里。
抬起右手，对着自己侧上方的石板张开手掌，然后向侧方拨动。
在‘丝线视界’之中，头顶的天花板是整齐密集排列组合的网状丝线，像是数十道叠在一起的渔网。
而现在，这些渔网的一部分被撕扯开来，露出缝隙。这部分天花板不自然地与周围的石板紧密地压缩在了一起，中心开出了一个大洞。
“没有塌真是太好了。”路希维德做完这些操作，看了一眼火场中的布伦。灵魂火焰已经完全遮挡了他的特殊视觉，无法观测到布伦的位置了。
他搬来两架柜子，一架放在洞口下方，一架放倒堆在脚下。在窒息感即将淹没全身的时候，路希维德爬上最高大的货柜，登上了石堡的地面。
年轻人一露出头就用力地呼吸着自然新鲜的空气。他缓了一阵，低头看向下方的藏书室：那里已经化为一片火场，熊熊的烈火正在他的脚下燃烧着。
“还要注意布伦。”他站了起来，浑身是被烈火炙烤出来的汗水，身体的燥热让心灵也难以保持冷静。
“布伦肯定没办法在那种火场里一直待下去·······他要出来，肯定是走‘正门’。我要在那里把他拦住。”
一边想着，路希维德喘着气迈步走向楼梯的位置。他眼中特殊的视觉依然存在着，在靠近到一定距离后，透过楼梯的平整丝线，他看到了正在‘攀爬’的复杂人形线团。
“布伦走不了了？他正沿着楼梯爬上来。”路希维德看到了这一幕，他来到楼梯的上方，布伦就在他身下两米的阶梯上爬动着。
回想着自己亲身经历的极短时间的相处，路希维德无声叹息着。
他的身体因为烈火的炙烤出现了伤痕，头发也蜷缩成一团，肉体的伤痛使他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他活着从这里离开。”
很难想象布伦在离开这里后会放任他自由离开。从先前的交谈中路希维德已经知道他还有其他契约猎人学生，而这样的学生显然不止两位。他在旧贵族的城市中担任历史教授，又是新贵族的投资者，还是许多契约猎人的老师······没有理由在这里却步。
年轻人将手握在栏杆上。铁制的栏杆扭曲着变为了一根长有一米多的尖刺，锋锐的利器握在掌心，尖端悬于出口之上，在下方传出的属于火场的跳动昏黄的光芒中微微颤抖着。
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预料之中的，接下来是头部，然后是半个身体，最后是有着两个血洞的大腿。
他浑身是伤，第一处是几乎击碎了右肩的巨大伤口，深可见骨，向外流淌着血液。
第二处是击中了腹部的创伤，鲜红的有些发黑的液体在他向外攀爬时铺满了地面。
第三处是位于大腿的两道锥形刺伤，这两道伤口使他难以站里行走，只能慢吞吞地从楼梯上爬上来。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到处都是火焰的燎伤，头发也烧得蜷缩卷曲成一团，失去了平时的风度，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姿态。
“教授，能说说为什么要召唤我过来吗？”路希维德突然开口道，他看到下方布伦的身躯突然颤抖了一瞬，向外攀爬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位学者勉强用左臂支起了上半身，将头颅转了过来。
路希维德看到了他现在的脸庞：脸上是灰色的烟尘，嘴角滴着血痕，瞳孔中是不可置信的绝望和愤怒。
“你······”他嘶哑着嗓音，想要说什么。
“我猜你不会说。那么，再见了，教授。”路希维德叹了口气，松开了手中的尖刺。
锋利的尖刺从空中落下，笔直地扎入了布伦的脖颈。他看到这位学者发出了‘荷荷’的声音，嘴里涌出了混着血泡的大量血液，瞳孔迅速地失去了光芒，失焦地注视着前方。
在幽暗的灯光之中，路希维德重新睁开了双眼。
这感觉和他第一次在这具身体上醒来时相差不多，身体有着同样的疲惫，记忆深处则是涌来了来自路希维德的记忆。
“如果布伦真的又重新召唤了一个人的话，他现在应该在仔细地思考回想路希维德的记忆······但我不用，我只要需要准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即可。”
路希维德躺在祭坛上，先前脑海中的抽痛感已经消失。幸运的是，服用了‘觉醒药剂’的异常能力并未失去，而且他的灵魂似乎已经适应了这份异常。尽管眼中依然能看到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各种丝线，但现实的场景并未消失，而是以共存的方式存在于他的视线中。
“操纵这些丝线的能力没有失去。”路希维德戳了戳先前被他拉下来的石刺，将这枚石刺重新‘拉了上去’。天花板重新恢复了平整的状态，只是发生变化的地方仍有些凹凸不平。
“姑且先把他们叫做物质之线和灵魂之线吧。目前，我可以调整物质之线的结构，改变它们的形状。灵魂之线则可以帮助我分辨出‘灵魂’的位置。”
他转头细致地观察着周围，表情平静，“‘线’的观察范围是十米左右，可操控的范围也只有这么大。”
醒来的时间是布伦念诵咒语的时候，在他念诵第一句的时候，路希维德就醒了过来。只是，身体上的异常疲惫使他未敢轻举妄动，而是等待着仪式的结束。
仪式结束会发生什么？路希维德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他在当时暴露自己已经醒过来的事情，可能会吃下一发子弹，所以他等了下去，并等到布伦离开藏书室的这一刻。
“虽然有了路希维德的记忆，但我这个外来人还是没办法伪装好啊······布伦这么轻易地离开这里，是因为他认为我会睡很长时间才会醒过来吗？还是说，他认为新召唤来的人没有‘我’的记忆，只有路希维德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新来的人不会敌视布伦，很可能继续被他引导着凝聚灵魂。然后，是英雄的话，或许能够存活下去，不是‘英雄’，那就会像他一样再被杀死一次，重新召唤。
“他的仪式出乱子了······不，现在先不要想这些，该想想他下来之后我要怎么做了。”
路希维德思考着：逃走，偷袭，躲藏，求饶，无非四个选择。
“藏书室的门只有一个，外出的大门也只有一个。贸然离开极有可能撞上布伦······他绝对是资深的契约猎人，先前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灵魂已经凝结。如果他能隔着墙壁感知到我的灵魂，那我就要和他正面地打上一场了。”
“偷袭······躲在这藏书室里，在他下来的第一时间袭击。我需要武器和布置简单的陷阱，然后拼个你死我亡。”
敌人的能力未知，自己的能力也不熟悉，路希维德深深地吐了口气，平静的继续想着：“躲藏？那就是躲在藏书室里，赌他猜我醒来后就第一时间离开这里，然后在他到上面，到外面的森林追查的时候趁机出去离开。”
“这同样有几个问题：一来我不确定他是否能像我一样穿过物质看到‘灵魂’，二来无法确定他搜查石堡和外面森林的时间。等得长了，他可能搜查结束已经返还回来；等得短了，他或许还停留在古堡里。”
“求饶······我对他而言是失败品，他的行为我已经见到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条路走不通。”
三种选择，哪种都有可行性，却又都有极大的可能性失败。
路希维德站在祭坛上，用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感到血液从浑身各处涌上脸颊，看到隐藏于各个物体之内的白色丝线，下了狠心。
“不躲也不逃，我要在这里干掉他。”
勾动来自祭坛的丝线。这次他亲眼所见，脚下祭坛的石块凸出一道尖锐的长刺。路希维德蹲下来用手抓住长刺的尾端，将长刺内的丝线收束起来。
在他的控制下，一把较为沉重而锋利的石制尖矛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把尖刺长有一米六，尾端特意制造出可供手握的凹痕，尖端扁平，像是一把粗大的刺剑，只是过于简陋了些。
难看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这种武器已经可以杀死人类。
路希维德对着藏书室外出的小门勾了勾手，门上出现了一道尖刺，末端收束到极致，使它摇摇欲坠。
“他一下来，先看的必然是我，难以注意到头顶的尖刺。我趁机让尖刺落下，然后用这把‘剑’戳死他，不给他拔枪的机会。”
一道尖刺不是很保险，路希维德于是又制造出了悬于门顶的两道尖刺，顶端锋利，摇摇欲坠。
做完这一切，路希维德紧握着手中的石刺，埋伏于距离小门大致五六米远的侧方。在这里，布伦不会在走下来的过程中看到他，而当他看到路希维德和他手中的武器时，头顶的三道尖刺将在路希维德的控制下坠落。
静默的时间中，只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和自己的心跳与呼吸能够被耳朵捕捉到。路希维德耐心地埋伏于侧方，被嘲笑蔑视看穿伪装的感觉让他心生怒意，但他更加冷静，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等待着那位老师的到来。
在第十分钟的四十三秒，路希维德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软底靴子踏在坚硬地面上的轻微的声音，‘嚓嚓’地响着，如果不仔细地倾听，很难发觉它。
来了？路希维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量不让自己的衣服发出声响的伏低了身体。
携带着身体的重量，脚步声略大了一些，这是走下楼梯时的声音。路希维德屏住了呼吸，睁大双眼，紧盯着侧前方的门。
布伦正常的从门后走了出来。
祭坛有三阶石阶，在走下来之前是看不到上面有什么的。而当这位教授一只手提着垃圾桶走入藏书室的这一瞬，路希维德猛然暴起，从侧方刺向这位教授的腹部。
无声无息间，头顶的三枚尖刺自然地坠落。
布伦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侧方，看到了暴走的路希维德，脸上涌出了惊讶和愤怒。他后退着躲避，闪开了中间和左侧的石刺，但右侧的石刺依然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肩膀，血光乍现。
“啊啊啊！”
布伦惨嚎着往后倒退着，肩膀上的石刺被他退后的身体弹开，但已经凿开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瞬间染红了他的右肩。这位教授的瞳孔中，倒映着路希维德凶狠到狰狞的面孔和即将到来的尖锐石剑。
一轮火光凭空弹出，高温和更强烈的气浪让路希维德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火光阻碍了他‘物质’方面的视线，但未能妨碍他那能看到万物内在丝线的眼睛。
他分辨出布伦在火光之后的位置，将手中的石剑用力地送了出去。
石剑脱手，刺入人体腹部，但后劲不足，路希维德知道这最多只能算是‘创伤’。他后退几步，保持与面前凭空燃烧的火墙的距离，用特殊视线抓捕住布伦已经弯下的躯体，右手食指与中指相并，向上抬起。
“呲！”
锋利的物体刺入肉身，布伦的双只大腿后侧已经被凸起的尖刺刺入，他腹部则有着一个创口，正向外急速渗透着血液。
布伦用力地向左倒去，在尖刺戳穿他大腿之前脱离了攻击，但这也令他的腿部出现了两个巨大的伤口，被石刺撕扯下来的碎肉和用来的痛苦让他嘶吼着：
“路希维德！”
凶猛的火焰向外蔓延，拔地而起！
高温的炙烤令空气一并扭曲着，路希维德的全身各处渗出了体液。
他感到自己正在沙漠中心一般被太阳炙烤着，嘴唇几乎是瞬间就出现了干裂，浑身也燥热起来，难以镇定。
在他的视觉中，这些火焰是由灵魂构成的扭曲线条。它们与布伦的身体有着数十上百道相连的丝线，这些丝线闪动着荧光，从布伦的位置将点点荧光传递到火焰之中，令它们更为盛大。
“不行，我没办法操控这些火焰！”
路希维德进行了两次尝试，但和平整的没有抵抗能力的石板相比，这些火焰的丝线更加复杂，即使扯动了它们，也只是让火焰的范围变得更大了些。
“要想操控它们，必须要把它们变成普通物质那样的结构！”
火焰扑面而来，路希维德向后退去，他头上的发丝已经蜷缩卷起，发出正在‘燎烤’的呲呲声：“但这就和解开线团一样，需要时间！”
普通物质的规整线条对他而言极易操控，但这些火焰所代表的杂乱密集的线条无法直接操控。就像是要使用毛线一样，一根根排列整齐的毛线是即取即用的。而被糅杂成一团的‘线团’就需要拆开才能使用。
如果有时间的话，路希维德认为自己可以通过各方面的拉扯不断地改变火焰的灵魂线条，但现在没有时间。
他被火场逼迫着向后倒去，明亮的火光覆盖了一切，极致的高温在未接触的情况下引燃了后方的桌椅和图书架。
书籍们炽烈地燃烧起来，路希维德继续往后走，与布伦拉开距离。
“噌！”
连身上的衣物也燃烧了起来。
但是，这只是没有灵魂的物质之火。路希维德躲到还未燃烧起来的最后一架书架后面，把这团火焰的丝线抽出丢到了前方。
“烧了这么多书，他就不可惜吗？”路希维德低声对自己说道。
受火焰的影响，尽管能在其中看到布伦的位置，但路希维德并不知道他造成了怎么样的创伤。眼前的火焰仍不断地逼近着，哪怕这火焰只单纯地燃烧，用不了多久也会烧尽这里的氧气。
他转头看着后方，在书架的后方摆放着四张高大深红色木柜，外侧镶嵌着玻璃，里面则存放着各种未有标签的透明瓶罐。
这种时候乱吃东西可能会死。路希维德长长地吐了口气，紧盯着火焰之中的那团人形。
“硬拼肯定不是对手，只能尝试用把头顶的天花板拉下来压死他了。”他虚抬起手，抓向两人中间的间隔区域。
温凉的青石此刻隐约有些发红，黑色的浓烟徘徊在这座地下室中。他看着那团人形，突然发觉了一件事。
“他为什么不站起来？”
代表布伦的人形线团先前是背靠着什么半蹲着弯着腰，现在却倒在地上，不仔细分辨的话甚至无法将他和覆盖了大片区域的灵魂火焰分别开来。
“这家伙过不来了。”路希维德想，周围的高温已使书架呻吟着倒塌，木块转红然后转黑，浓烟呛入口鼻，难以呼吸：“我要想个办法，否则要么被烤死，要么被熏死。”
前往出口的地方已经被火焰封死，这里也没有水源，不存在穿行火焰从出口逃离的可能。
路希维德再度后退了几步，背靠着藏书室的墙壁。
他用力地呼吸着，把最后一口让人保持清醒的空气储藏在身体里。
抬起右手，对着自己侧上方的石板张开手掌，然后向侧方拨动。
在‘丝线视界’之中，头顶的天花板是整齐密集排列组合的网状丝线，像是数十道叠在一起的渔网。
而现在，这些渔网的一部分被撕扯开来，露出缝隙。这部分天花板不自然地与周围的石板紧密地压缩在了一起，中心开出了一个大洞。
“没有塌真是太好了。”路希维德做完这些操作，看了一眼火场中的布伦。灵魂火焰已经完全遮挡了他的特殊视觉，无法观测到布伦的位置了。
他搬来两架柜子，一架放在洞口下方，一架放倒堆在脚下。在窒息感即将淹没全身的时候，路希维德爬上最高大的货柜，登上了石堡的地面。
年轻人一露出头就用力地呼吸着自然新鲜的空气。他缓了一阵，低头看向下方的藏书室：那里已经化为一片火场，熊熊的烈火正在他的脚下燃烧着。
“还要注意布伦。”他站了起来，浑身是被烈火炙烤出来的汗水，身体的燥热让心灵也难以保持冷静。
“布伦肯定没办法在那种火场里一直待下去·······他要出来，肯定是走‘正门’。我要在那里把他拦住。”
一边想着，路希维德喘着气迈步走向楼梯的位置。他眼中特殊的视觉依然存在着，在靠近到一定距离后，透过楼梯的平整丝线，他看到了正在‘攀爬’的复杂人形线团。
“布伦走不了了？他正沿着楼梯爬上来。”路希维德看到了这一幕，他来到楼梯的上方，布伦就在他身下两米的阶梯上爬动着。
回想着自己亲身经历的极短时间的相处，路希维德无声叹息着。
他的身体因为烈火的炙烤出现了伤痕，头发也蜷缩成一团，肉体的伤痛使他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他活着从这里离开。”
很难想象布伦在离开这里后会放任他自由离开。从先前的交谈中路希维德已经知道他还有其他契约猎人学生，而这样的学生显然不止两位。他在旧贵族的城市中担任历史教授，又是新贵族的投资者，还是许多契约猎人的老师······没有理由在这里却步。
年轻人将手握在栏杆上。铁制的栏杆扭曲着变为了一根长有一米多的尖刺，锋锐的利器握在掌心，尖端悬于出口之上，在下方传出的属于火场的跳动昏黄的光芒中微微颤抖着。
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预料之中的，接下来是头部，然后是半个身体，最后是有着两个血洞的大腿。
他浑身是伤，第一处是几乎击碎了右肩的巨大伤口，深可见骨，向外流淌着血液。
第二处是击中了腹部的创伤，鲜红的有些发黑的液体在他向外攀爬时铺满了地面。
第三处是位于大腿的两道锥形刺伤，这两道伤口使他难以站里行走，只能慢吞吞地从楼梯上爬上来。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到处都是火焰的燎伤，头发也烧得蜷缩卷曲成一团，失去了平时的风度，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姿态。
“教授，能说说为什么要召唤我过来吗？”路希维德突然开口道，他看到下方布伦的身躯突然颤抖了一瞬，向外攀爬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位学者勉强用左臂支起了上半身，将头颅转了过来。
路希维德看到了他现在的脸庞：脸上是灰色的烟尘，嘴角滴着血痕，瞳孔中是不可置信的绝望和愤怒。
“你······”他嘶哑着嗓音，想要说什么。
“我猜你不会说。那么，再见了，教授。”路希维德叹了口气，松开了手中的尖刺。
锋利的尖刺从空中落下，笔直地扎入了布伦的脖颈。他看到这位学者发出了‘荷荷’的声音，嘴里涌出了混着血泡的大量血液，瞳孔迅速地失去了光芒，失焦地注视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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