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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9 章 陆浑求宿,隐士下山

    “先生,我想求宿几天!”

    薛侨突然的请求,不止让元德秀大吃一惊,也罢凌霜吓得够呛。

    她倒不是怕住得简陋,打起仗来什么恶劣环境没有过。实在是吃的……过于绿色环保了……

    元德秀怔道:“薛侯真要留宿?”

    薛侨笑道:“只怕叨扰了先生!”

    元德秀朝张镐望了几眼,点头道:“不妨,我这草屋虽破旧,却时常有学生来访,因此多备了几间房,能住得下。只是,尊夫人……”

    薛侨对凌霜道:“霜儿,你先下山吧,到洛阳等我几日。”

    凌霜小嘴一撅道:“怎么,要撇下我么?”

    薛侨柔声道:“只几天,我便去跟你汇合。”

    凌霜道:“元先生不是说什么蜜糖、砒霜么?子昂,有你在的地方,便是蜜糖;没有你的地方,便是砒霜。我跟你同进同退!”

    薛侨心中幸福,牵住她的手,转身对元德秀笑道:“若干的活不足以留两人,我再劈几捆柴,有的是力气!”

    元德秀捋须道:“贤伉俪惹人羡慕,寒舍顿有风流雅意,又少几分凡俗之气,我该谢谢二位!”

    张镐在一旁观瞧,若有所思。

    他突然对薛侨道:“薛侯留封书信吧,我带到山下给卫士们,以免他们担心,上山来找。”

    他速去速回,竟然当天晚上就赶了回来,仍然宿在山上。

    薛侨夫妇在草屋连住了十天。

    此时已经是初冬,山间寒气更盛,屋中衾被不暖,若非他们披风遮盖,只怕连一天都熬不过去。

    最麻烦的,是吃不惯。

    薛侨眼见凌霜无法下咽,自己到厨房里捣鼓,用盐、醋凉拌嫩叶,调出爽口的菜蔬。三人尝了之后,竟然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赞不绝口。

    元德秀与他每天下棋三盘,也不聊正事,自己看书、弹琴、种菜,偶尔问他几句行军之事、塞外风光,薛侨讲得绘声绘色,倒让元德秀听得频频点头。

    连凌霜都开始有些喜欢这里。

    第十天,她在旁边看二人对弈,叹道:“多住几天,我都不记得山下还有谁了。这里真的让人忘了功名利禄……”

    元德秀笑道:“那是因为薛侯在此!”

    薛侨也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重的人和事,若是为了这些,哪怕是砒霜也喝得下去。”

    元德秀若有所思,终于说到正题。

    “薛侯,你的来意,从周先生早就跟我说了。我早已不问世事,也不见生人,只与学生来往。他的老师与我是故交,我也敬重他的才学,所以才与你们相见。这几日并非故意试探你,只是想让你看看,老夫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京城繁华于我实在是负担,还望薛侯见谅。”

    张镐道:“先生不想将学问流传后世么?”

    元德秀道:“我有数十名学生,他们自然会将我学问流传,又何必著书?”

    张镐又道:“传之民间,与典于庙堂,不可同日而语。他日或许成为显学,让更多士子得知高论,倾心研究。”

    元德秀道:“学若得法,自然显耀;若不得法,庙堂何加焉?”

    张镐继续道:“遗珠之憾,所在皆是。若无识者,也难免抱璧向隅,苦无知音。”

    元德秀淡然道:“抱璧者何苦哉?他自是心有不甘,我却悠然自得。从周,你一身经邦之术,自然要卖与识者,我却是一介腐儒,闻道足矣。”

    张镐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他已经连劝了几日,知道说不动了。

    薛侨忽然道:“请问先生,吃糙米嫩叶,与玉食珍馐有什么区别?”

    元德秀道:“没有区别。”

    薛侨又问:“请问先生,住广厦楼宇,与山间茅屋,有什么区别?”

    元德秀道:“也没有区别。”

    薛侨再问:“请问先生,五万卷书籍,与几百卷书,有什么区别?”

    元德秀眼皮动了一下,说道:“心之所求,在精不在多。”

    薛侨继续道:“这些天先生弹的《广陵止息谱》,我听下来有三十三拍,而我在秘书省所见乐谱,除了李良辅这一版,另有一版三十六拍,乃近人发掘而得,似乎更合嵇康心境,先生不想一探究竟么?”

    元德秀又微颤了下,沉吟片刻道:“我确实感觉有些偏颇之处……”

    薛侨接着道:“我看先生这几天在看《大衍论》,乃是一行大师在在开元初年所纂,只有三卷书,却无《大衍玄图》相配,更无一行大师的《周易论》,诚为憾事。”

    元德秀点头道:“一行大师学究天人,只恨不能全窥其学……”

    薛侨再接再厉:“先生对《括地志》很是喜爱,然则《方志图》、《开元十道图》可为参照,我又打算令各地再绘郡县图、边塞图,成其大观。后世左图右史,岂不美哉?”

    元德秀越听越动心,此时却不言语了。

    薛侨笑道:“既然长安起居饮食,与这里没有区别,在哪里做学问不是一样的?邀请先生的也不是晚辈,是贤者追求学问、真理的恒心。不瞒先生,晚辈一介武人出身,也非兰台知监,纵然修书成功,千古而后得大名的,也不是区区在下。若只求名利,晚辈只要投奔宰相或节度大员即可。”

    元德秀闭目沉思了良久,方才睁开眼睛,朝张镐叹道:“从周,汾阴侯未来必定出将入相,你经世之才终有发挥之日。”

    张镐见他已被说动,突然向薛侨拜倒道:“李长源所言不虚,张镐愿随左右!”

    他这次来陆浑山,本以为薛侨随后便到,不料凌霜在洛阳耽搁了两日,他开始怀疑薛侨是不是只为虚名,并不是真心实意做事情。

    后来薛侨四访茅庐,没有怨言,夫妇二人又在这里住了十天,竟能够乐在其中,他终于相信薛侨是有诚意、也有策略的人。

    薛侨扶起张镐,笑道:“是我太鲁莽了,一直也不太懂怎么跟高人相处,哈哈。”

    元德秀起身道:“我这副老骨头,不知道能否经得起路途颠簸。”

    薛侨忙道:“我已备好马车,这一路甚是平坦,应无大碍,请先生放心。”

    元德秀捻须笑道:“薛侯不打算去太室山请萧茂挺么?老夫不去,他是不会出山的……”

    薛侨跟凌霜、张镐都对视了一眼,三人眼中都喜悦之极。

    萧颖士也能请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