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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风起西南,吹散天空铅云片片,雨势退尽,半轮明月从云层中现出了身影。

    韩毅在包围圈中连挑敌方数位将军,当下已无人胆敢上前应战,跨马游走场中,韩毅道:“将士们,我知道你们只是服从军令,才与楚兆年一起叛变,看我越国山何巍巍,天何苍苍,生为我越国儿郎,怎甘弃我大好山河于不顾,将刀剑挥向昔日袍泽?”

    数以万计将士皆沉默,手中战刀艰难而握,既无人上前,亦无人后退。

    韩毅又道:“此时回头尚且来得及,万勿行差踏错,背负通敌卖国的一世骂名!”

    叛军中有校尉欲跨步上前说话,但一番犹豫又退了回去,场中一时寂静,唯有韩毅的声音在回荡。

    “我王宅心仁厚,爱民如子,这些恩情难道诸位已忘了吗?”韩毅心有激愤,话语几近咆哮,“想想各自家中妻儿父母,待我越国覆灭,残曜当道,你们家中妻儿老小还能享得太平?”

    “不要再做那封侯拜相的春秋大梦,且问当下,你们叛越投曜换来了什么?换来的不过是我越国山河破碎,遍野哀鸿,且看城中残垣断壁,难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回答我!”

    ‘哐啷~’

    沉默中,有士兵将手中战刀丢弃,这一举动似起了连锁反应,刀兵触地的‘哐啷’之声不断响起,场中所有士兵于此刻,竟全都将手中战刀丢弃在地,低着头木立当场。

    “回答我!你们参军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卫我山河无恙,保我家中妻儿父母得享太平?”

    “卫我山河无恙,保我家中妻儿父母得享太平......!”

    韩毅此刻一呼百应,普通士兵就是如此墙头草,既经不住诱惑,也放不下心中家国情怀,当心中薄弱处被谁触动,便追随于谁!

    “既然如此,就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随我一起将叛乱平定,卫我家国无虞!”

    “卫我家国无虞!”

    “卫我家国无虞!”

    “全军听我号令!”

    “是!”

    韩毅振臂高呼:“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随我剿灭叛军!”

    “杀!”

    韩毅一番讲辞,引得数以万计士兵群情激奋,当下重拾脚下武器,在韩毅的带领下,向着在逝川城中烧杀抢掠的叛军喊杀而去。

    元烈等王室一族此时已成功逃了出来,藏身在距离韩毅不远处的民宅之中,当韩毅将万余叛军重新收编,便立即前来找寻一行人,躲在民宅中的元烈等人见状,赶紧出来与韩毅他们汇合。

    “王上,你们赶紧换上百姓服饰,且先藏好,待我将城中叛军清理一番,再来同你汇合!”

    不论是宫廷服饰还是士兵甲胄,混迹百姓中都极为扎眼,故而,元烈等人换作普通百姓服饰,藏身一座大宅之中,此时大宅之中早已人去楼空,看其建筑规模,料想至少也是一位富商的宅邸,如今城中发生兵变,想来已经逃出城外避难去了。

    留下数百精兵同样化作百姓装束,潜藏大宅之中保护王室成员,韩毅便率部前去清缴其余叛军。

    叛军大部队此刻正在攻打王宫,外围及城中不过是分布留守的部分人马,韩毅此时集结上万兵马,如飓风过境,所到之处,叛军或杀或降,短时间内便已清理干净大片区域,将重要岗哨换作己方人马,一切就绪,韩毅遂命部下就此蛰伏下来,按兵不动。

    如果韩毅当下能够立即率兵突围出城,怕是谁也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看着他带着众人逃之夭夭,但韩毅没这么做,此时父亲尚在宫中,还未得其消息,母亲也还在城中,还没派人前去接应,如果自己就这般一走了之,父母双亲让人实在放心不下。

    当十数位御前禁卫军从夜幕下归来,韩毅心中顿时绷紧了几分,“报告大统领,府中找遍并未发现大元帅夫人,府上守卫死伤多数,看来是被敌军登先了!”

    “糟糕!”韩毅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时间流逝,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楚兆年驻兵永安殿,不断接收着四下传来的军报。

    “如此众人,会插上翅膀飞了不成?给我仔细搜,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元烈给我找出来!”

    此番兵变王城,目的便是为了抓住越王,任由他是死是降,只要将其拿住,便能向曜王魏人狂交差,反之,一座空壳王宫,如此大费周章攻打进来作甚,又不是只有在王宫之中才能吃得饱饭,睡得安稳。

    如今西关大开,早已陈兵多时的曜国大军,进入越国腹地已是如入无人之境,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魏人狂便会君临逝川城,到时若告知他没了越王元烈的踪迹,不知道魏人狂会作出何种反应。

    “派五万急行军,速速将王城各个出入口封锁,所有出入口只许进不许出!”

    楚兆年发号施令,手下一名将军迅速领命而去,虽是五万人,但偌大王城,有八个出入口,均分下来,每个出入口不过五千余人。

    五万轻装急行军从王宫之中浩浩荡荡而出,整齐划一的脚步震慑心神,迅速向王城各个出入要道集结而去,一时全城戒严,将王城所有出入口堵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当真连只苍蝇都难飞出去。

    韩毅当下心生迟疑,见叛军突然全城戒严,占住了各个出入口,肯定是已经发现王室成员逃出宫外,此时正将注意力转移至各个出入口,将出路完全封死。

    好在于此之前,他便将主力部队安插在了王城正大门周围,待将父母接应,凭一万多人突袭发难,定能杀出重围,韩毅心定几分。

    可如此一来,收编而来的一万多士兵便再不能随意调动,那是最后的出城保障,如今身边不过千余人,想要反攻进宫中接应父亲怕是再无可能。

    “但愿父亲此番能够化险为夷!”韩毅在心中暗自祈祷。

    当下唯有遍寻城中四处,希望能将母亲找到。

    和随行军约定好最后集结地,当下一千多人便化整为零,向城中四处寻去。

    此时天已大亮,经一夜暴雨冲刷,凌晨时分的空气有些冰凉,饶是如此,也难掩满城血腥。

    王宫之中,一众叛军个个胆战心惊,再不复刚攻破宫门时,如狼入羊群那般烧杀抢掠的模样,当下偃旗息鼓,发现有尚未被搜刮的宫殿时,只敢多番小心翼翼试探,确认其中无人后,才敢像贼一般悄摸进入,拿得值钱物什扭头就跑。

    一切缘由,皆因韩牧所率的禁卫军。

    当时宫门被攻破,大军杀向宫中,韩牧遂率禁卫军杀回宫中,阻挡蜂拥而入的一众叛军。叛军在宫里大肆烧杀抢掠,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一切能让人看得入眼的物什皆被掠夺一空,成片宫殿群亦被焚烧无数。

    为吸引敌军注意力,给王室一众赢得逃跑时间,韩牧便对冲入宫中的叛军展开一轮屠杀,士兵此时遍布宫中任意角落,既是为了找出越王等人,亦是为了满足私欲,藉此机会大肆掠夺一番,如此之下,敌军虽众,一时既成散兵游勇,毫无组织性可言。

    韩牧率领禁卫军处处设伏,将叛军无限屠杀,三千禁军此时如同神兵天降,随时都会出现在有叛军出现的任意角落。

    长乐、未央两处主殿由韩牧率军刻意在此部署,让两处主殿成为了此番屠杀的主战场,叛军如蝗虫而来,皆眼红主殿中的珍藏,且料刚冲进去,便遭遇韩牧等人提前设伏,御前禁卫军皆是精英中的精英,由三军主帅带领,战斗力顿时呈几何倍增,那些只会出现在两国大战战场上的军阵,此时在王宫深处连番上演。

    两处主殿各布两道钳形军阵,待叛军入场,立即将其左右包夹,一通围杀,当叛军反应过来结成防御阵型,钳形军阵立即换为锥型军阵,对防御抵抗的叛军横冲直入,又是一轮绞杀。

    韩牧指挥军阵千变万化,杀得敌寇,胆欲裂!

    楚兆年在紫宸殿前不断收到前方传来的军报,被气的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如今大军散开,将战场扩至无限大,这样的局势,便给了韩牧无限机会,施展其在战场上运用的杀伐军阵。

    战神韩牧之名,既能威震天下十国,绝非浪得虚名!

    不多时,探马再度来报,韩牧妻子苏仪已被抓获,正往此处押送。

    得此军报,楚兆年心下稍定几分,任凭韩牧再如何用兵如神,仅凭几千御前禁卫军,面对数十万白虎大军,他也休想逃出升天。

    韩牧对楚兆年而言,无疑已是瓮中之鳖,釜中之鱼。

    楚兆年跟随韩牧戎马半生,对韩牧虽说不上了如指掌,但也了解个七七八八,如今其妻子已被抓获,如同捏住了韩牧的命门,深知韩牧夫妻二人伉俪情深,韩牧绝不会将其弃之于不顾。

    韩牧今日必死!

    想要将越国瓦解,重点无非有二,一是将越王等王室成员捉拿,令其面缚衔璧,全国上下军民之心便会散去,越国则破。

    其二则是越国兵马大元帅韩牧,越国之所以令曜国铁骑计无所出,心余力绌,主要原因便是韩牧的用兵如神,将越国捍卫得固若金汤。

    两个重点之下,前者最为省事,将耗时与伤亡减至最轻,后者则需在扳倒韩牧之后,将越国大军逐一击破,方能成事。

    如此一来,就算越王成功逃脱,韩牧却尚在王宫之中,只要将其击杀,没了韩牧所率的越国大军,则再难成气候。

    “将消息公布出去,韩牧若想救他妻子,叫他来正阳门!”

    当数万人被韩牧阬杀之后,肆无忌惮的叛军终于开始忌惮起来,行走于宫殿之间,不再明目张胆,处处小心翼翼,行往各处之时,也不再是散兵游勇之态,开始结阵步步为营。

    敌众我寡,唯有出奇制胜,如今叛军步步为营,处处提防,想要再度大量阬杀,已没有太多机会。

    如今越王已成功出逃,韩牧的目的便已达到,当下便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奋力拼杀,若碰到敌人就厮杀一番,碰不到敌人就干脆原地稍事休整,随着战场不断更换位置,众人已逐渐脱离宫殿群,向着隔得最近的正南门开始后撤。

    正南门处!

    此时早已被重兵把守,遥遥望去,防守此处的领军便是白虎军麾下副将吕定生,韩牧对此人印象极为深刻,吕定生为人极为坦率,胸中甚有韬略,昔日在白虎军帐下屡建奇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奈何已随主帅叛变,当真可惜。

    一军之中,元帅居首,其下便是大将军,大将军之下还有左右副将军。

    吕定生率四五千人把守正南门,若是韩牧等人硬闯,凭禁卫军之骁勇,定能杀出重围,但恐怕也得付出不小代价,为了能以最小的伤亡博得最大的成效,韩牧还是决定施以谋略。

    将策略敲定,两千禁卫军布防在后,韩牧率领其余一千禁卫军出现在了正南门前。

    “箭楼之上可是昔日白虎军帐下副将吕定生?”

    见昔日大元帅策马出现在大门前,守军登时如临大敌,纷纷作出防御之势,吕定生见状,则快速从箭楼之上下至门前,手一挥,示意守军不要轻举妄动。

    连忙对韩牧拱手抱拳,道:“末将吕定生,见过大元帅!”

    大元帅之威名,三军之中莫有不钦佩者,如今虽阵营不同,当下敬畏之情难免。

    “罢了罢了!如今已各为其主,这些礼节就免了吧!”

    韩牧挥手示意,表明各自立场已经不同,直言道:“我既已来到这正南门前,料想你已知道我此行目的,当下你是战,是降,还是将此路让开?”

    不过多解释心中难言之隐,吕定生依旧做低姿态,道:“大元帅之伟岸,于我等心中永不磨灭,若能追随大元帅左右,于我心中乃毕生之所愿,求之不得。”

    韩牧并未作答,任由吕定生将话说完。

    吕定生继续道:“且恕属下心有难言之情,此生追随大元帅左右的夙愿,恐再无实现之日!”

    “既然如此,那便战罢!”

    韩牧一提长枪,直指身前吕定生,见其为人忠厚,虽心有不忍,但也唯有一战!

    “大元帅且慢!”吕定生打断韩牧提枪欲战之势。

    韩牧只道吕定生准备就此将路让开,当下一抱拳,道:“如此,那便谢过了!”

    吕定生深呼一口气,道:“大元帅,实不相瞒,方才探马来报,若是遇见你,便让我等告知于你,元帅夫人已被楚兆年抓获,你若想去救人,便去正阳门,楚兆年在那等着你!”

    “什么?”

    韩牧身躯大震,这个消息登时如同晴天霹雳,让韩牧头脑一片空白?

    “此话当真?”强忍心中大乱,韩牧向其再次确认道。

    “我来此正南门之前,心中便已做决定,若是大元帅从我正南门经过,我等必将为大元帅让路,任由大元帅离去。当收到探马来报时,我便派出心腹前去验证,得知此报确切。”吕定生对韩牧赤诚以待,所言所语皆是发自肺腑。

    “想我韩某纵横半生,竟没想到被自己一手栽培的白眼狼所害至此,我真是眼瞎啊!”万军阵前云淡风轻的韩牧,此刻心怀大乱,痛心疾首。

    见此状,吕定生语重心长,道:“我虽隶属楚兆年帐下,此番话本不该说,但我还是想奉劝大元帅一句,楚兆年此番设局,请君入瓮,大元帅万勿中计才好,您若前去,此去定是有去无回,还请大元帅三思而行!”

    “韩某谢过吕将军,此后若有机会再见,韩某定报此恩情,告辞!”韩牧一紧手中缰绳,却是调转马头,由南往东策马而去。

    身后禁卫军紧随其后,一往无前!

    “唉~”

    吕定生望着韩牧前去的方向,对其背影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