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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流年——安西府4

    我跌跌撞撞回了房间,大口喘息,好久才缓过来。第二日瞧见明珠一身黑色立在宿迟身后,依旧如寒冰般难以靠近,不禁暗暗心惊,越发摸不着头脑。

    早听说明珠武功高强,但实难一睹其风采。今日却有幸得见明珠练功,同一群男人一起,她娇小的身姿属实突兀。

    明珠习惯了沉默跟高冷,饶是一块练功,明明都在宿迟手底下做事,却不见她同旁人交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形同陌路呢。

    期间倒是有几个上去主动说话的,但都被明珠当作空气无视。明珠性子如此,自然会引来别人不满,我一个女人当初尚且不乐意,更何况这些历来习武要强的男人。

    果不其然,事端被一个言语粗鲁的男人挑起,“喂,跟你说话呢,你聋子啊?”

    若换作是我,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虽然我也没这个本事,但起码有这个胆量。明珠却只专心习武,似未曾听见一般。

    我替明珠担心,看来,无论在哪,太特殊了总是不好的,但明珠这人性子扭,就是不愿意妥协。

    那男人又开始惹是生非,同一旁的人说,“哼,也对,咱们是什么人,人家高高在上……整日呀,心里眼里只有宿迟大人一个人,不屑于跟咱们这些五大三粗的人说话,咱们在人家眼里狗屁不是。不过就是个娘们,装什么装。也不想想这点本事是怎么来的,表面上干净,背地里呀……干的全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就凭你这点本事,宿迟大人会器重你?别做梦了,整天自欺欺人。宿迟大人用你,不过是看你有点女人的本事,至于你这个人,在宿迟大人眼里……不过是条做事的狗……”

    那人的笑声格外刺耳,明珠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丝毫动怒的样子,“你自己生性爱妒,行事莽撞,犯下大错,被宿迟大人冷落,因此嫉妒于我,前阵子比赛本该是你一展风采的好机会,却被我打败,因此你心有不甘,所以行事言语处处针对于我,陈楼,我说得对吗?你说我是宿迟大人身边的一条狗,能为宿迟大人做事,哪怕是条狗,我都当得心甘情愿。至于你说我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因此被大人重用,那也是我自己的本事,宿迟大人尚且无话,恐怕……还轮不到你这条疯狗来到处咬人吧?况且,我自幼跟随宿迟大人,得宿迟大人亲自传授本事,怎么算,都要比你这个外来户关系紧吧?如今既然你不服我,那好,我们且来比试比试,倘若你赢了,那我亲自向宿迟大人请求把我的位置让给你,倘若你输了,那么,就请你……立刻滚离这个地方,免得……脏了我的眼。怎么样,比吗?”

    “比就比,我怕你?上次比赛你赢了,不过是我谅你是个女人,有意让着你,谁曾想,真是我的好心被某些不知耻的女人当成了驴肝肺,这次,我绝不会让着你。”

    话音落,两人各自手握长剑,互相做了一揖,就开了打。我看不明白剑法,只看见那陈楼步步紧逼,而明珠步步拆招儿,陈楼身为男人,力量大,但明珠身为女人,身形灵巧。不知何时,已转为明珠为攻。明珠一个假意,就转至那陈楼身后,刀随身走,刀刃立时刺入他脖颈,登时见了血,

    “住手。”

    宿迟不知何时出现,见形势不妙,呵斥断了两人。明珠立时抽了手,血随剑洒。那陈楼手捂着脖子,血从指缝钻出,看来伤得挺深。

    宿迟一出现,现场气氛都变紧张了不少。那陈楼自知犯了错,再没了刚刚的张狂,垂下头去听候宿迟的惩罚,一旁别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垂着眸子,唯有明珠,大概自觉错不在自己,目不斜视,直直看着前方。

    我暗暗替明珠捏一把汗,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就别这么显眼了好不好?我可不相信宿迟那个不分是非的人,会替明珠讨个公道。要罚,也只会连带着明珠一起。

    宿迟瞧了一眼明珠,音色如前,听不出来生气,就朝陈楼道,“陈楼,你来这府里几年了?”

    陈楼声音明显发虚,“五……五年了。”

    “五年了,我在这府衙当差,至多也不过十年,看来,你跟了我不少时间呀,也算是个老人了吧?”

    “是。”

    “刚刚我听你发牢骚说,你来这里这么久了,还不如一个女人?”

    “大……大人,我”

    “也对,你来我这府里五年,我竟没有亲自教过你些像样的本事,像样点的规矩,难怪你会输给明珠,也难怪今日你会有此行为,这么看来,是我这个当主子的不是,我这个主子有所失职。”

    我发现,宿迟说话,真是有一套,不过,还真是听起来瘆人。

    “不……不是的,大人,是陈楼自己没有遵守规矩,犯了事,还请大人责罚。”

    “既然我这五年里都没有教过你什么本事跟规矩,那不知道主子今日教你,还算不算迟了?”

    “不……不算迟,不算迟,我陈楼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真?”

    “真的,大人,真的。”

    诶……宿迟这话简直是把陈楼逼到了死境,明眼人都知道,答不答应都是死路一条,只是宿迟有些乖僻,偏偏不给人个干脆,说话做事总要绕个大弯子,白白的折磨人。

    “好,答应就好。既然你刚刚比剑输了,那我就教你剑法,可好?”

    宿迟借了明珠沾血的剑,还不容陈楼准备好就刺过来,陈楼慌不迭中只好仓促应对。虽我是个外行人,但也能瞧出来宿迟的剑法不一般。

    还没有几个回合,手起剑落之间,宿迟使了个同明珠刚刚一样的招数便到了明珠的身后,剑刃对着那伤口的位置,“陈楼,该不该说,是你不争气学不会呢,明明同明珠一样的招数你却不长记性,你说我这偌大的府衙里,要你这样的人,有何用?”

    话毕,宿迟一个用力,那陈楼颈项喷血不止,倒地不起。

    我暗暗吃惊,五年的人,说杀……就杀了?还真是个铁血的主人,不打感情牌。今日看来,这府衙里宿迟属下纪律严明,倒也有些漏洞,而且,这纪律严明,大概也跟惧怕宿迟有关,断不是忠心得心悦诚服那种。

    宿迟丢剑在地,扫视了眼自己的白色衣袍,忍不住皱眉,“真脏,今日白换了这衣裳。”又朝其余的人一声“都下去吧”,众人如蒙大赦离开了,徒留下明珠。

    宿迟许久不说话,半晌才道,“你不打算说些什么?”

    “主人,陈楼挑事在先,又随意诬陷明珠,明珠无法才与他比试一番,如若问责,明珠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随意诬陷?依我看,他说得……句句属实呢。”

    明珠不可置信,但听宿迟继续作妖,“你既说这是你自己的本事,难不成你做的不是见不得人的勾当,难不成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不成……你的清白还要算在我宿迟的头上?”

    “大人,明珠……没有。”

    “没有?明珠,什么时候……这府里属下的去留和生死,由你……说了算了?什么时候,我宿迟理应同你关系亲近了?”

    宿迟自尊心太强,刚刚那些话,显然是明珠在气头上,为了在陈楼面前保护自己才一时说出来的,断然不是她的本心,这宿迟竟非要抓着不放,曲解或者过度解读。

    “明珠,这府里能代替你位置的,有很多,你明珠,不是唯一,也别高看自己,你在我宿迟眼里,在这府衙里,也没那么重要。”

    明珠这次没有应声,显然是宿迟说的话伤害到了她,但宿迟不以为意。我总觉得明珠此时应该流些眼泪出来,否则以宿迟那张毒辣的嘴来看,指不定还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呢。但明珠不会流泪,倘若流了泪,那就不是她明珠了。她宁可承受这些难听话,也不愿意流泪显示自己的脆弱。

    我真搞不明白,明珠这般好强,这般倔强到底是为什么,示示弱怎么了,难不成面子就那么重要,能让自己好过不就行了?宿迟又不像荷华,倘若明珠面对的是荷华这样的人,那任性点也没事,像我那样任性也更加没事,荷华心思细腻得多,也懂得体谅女孩儿的心思,就算是生气也断然不会说出这样伤害人的话,但现在对面的人是宿迟,越是这样,宿迟反而说的话越难听。

    “主人,明珠知错了,还请主人责罚。”

    “不,你没错。他羞辱你,你反击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怎么会有错?难不成,因为你是一个女人,便要忍气吞声?”

    “如今这府里,大概没人是你的对手了,你既然说你有错,那就来同我比试比试,如此,也算赎罪了。今日,我倒想看看,你的功夫到了几成了,也好自证清白,莫让那陈楼污蔑了你。拿剑。”

    一旁的侍从递给明珠跟宿迟新的剑,两人说着就“打”了起来。我猜宿迟指定赢不了明珠,虽说明珠师从宿迟,但宿迟言语里皆是身为主子的傲慢,而明珠自认为是个徒弟,自然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我没说错,明珠赢了,而且是实打实的本事,因为凭宿迟这种人,我猜他一定不会怜香惜玉。

    明珠的剑抵住了宿迟的咽喉,眼现得意之色,宿迟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被剑抵着许久未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着明珠那略染笑意的眼睛,“看来,你的确厉害了,连剑……都可以对准了我。”

    我严重怀疑宿迟应该是……话里有话?不然他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其实他的意思是,你竟敢用剑抵着我?

    但是明珠没有明白,还自为得意,所以宿迟面无表情地走了,难道,是这个样子?

    我真不知道究竟该说是谁的不是了,明珠到底是个属下,再怎么,也要顾及宿迟那点臭面子才好,就算不顾及,但咱们赢了也装作害怕似的道个歉,这样,说不定宿迟虽然输了,但起码心里还满意点。可宿迟呢,也真是,明明是你定的规则,就是比输赢,如今明珠赢了你,你反倒不高兴了,还堂堂府衙大人呢,连这都输不起,算什么样子。

    反正我也无可奈何了,他们两个爱怎么想怎么想,我只是有点怀念荷华,这样对比下来,荷华好过宿迟千倍万倍,明珠若是遇到荷华,宿迟在明珠眼里,恐怕连屁都不是了,只可惜缘分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的事情,明珠到底是没遇见荷华这样的人。

    不过,我觉得这也不一定,也许明珠就算遇见了荷华这样的主子,说不定以明珠那奇怪的性子,反而还看不上荷华那样绵绵软软的人。我想起来母后告诉我的,说不定明珠就是这样的人,宿迟虽然打她,骂她,但她还就是受虐般愿意被他打,被他骂,不是因为她喜欢被打,被骂,仅仅因为这个人是宿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