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画皮术 » 恨流年——安西府10

恨流年——安西府10

    都说患难才能见真情,宿迟也一样。意娘伤害了他,他反而比之前更紧意娘了,还央求我多陪陪她,别叫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我去见意娘,但见她心情舒畅,似是喜事来临,也对,毕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意娘若是再如之前那般不知好歹硬要往刀刃上撞,恐怕宿迟也就没有耐心了。意娘在青楼阅男无数,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有些男人,不能紧逼,适当的给个巴掌可以,但若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可能再受宠的女人,一朝也会失去颜色,毕竟在男人面前,女人只能如此了。

    我到的时候意娘在给宿迟做点心,“未央姑娘怎么来了?”

    我笑道,“我来得不巧了。”

    意娘为我倒茶,“未央姑娘何以这样说?”

    “如今我来了,这点心怕是到不了宿迟的面前了。如此,我还是尽早识趣地走了吧。”

    “未央姑娘说笑了,点心就是不让宿迟吃,也要让未央姑娘吃到,毕竟,他是夫君,未央姑娘是手足,夫君哪比得过手足。”

    我掩嘴一笑,“意娘,你真会打趣人。”

    “意娘可是认真的,在青楼里,最不能当真的,可就是男女之情了。”

    我道,“但人毕竟是环境动物,到什么地方才要说什么话,如今在府里头,自然是男女之情最重了,大家都能看出来,宿迟最是宠爱你了。所以,这点心即使我吃不到,宿迟也一定得吃到的。”

    意娘脸现难色,我问,“意娘,你怎么了,不开心?”

    意娘摇头,随后垂眸道,“可宿迟已经很久没来找我了,往常他是最爱来的。如今就是在府里,我也总是不见他,未央姑娘,是不是宿迟他,故意不见我,不喜欢我了?”

    “意娘,你别多想,宿迟只是很忙,没有空罢了。”意娘忧心忡忡,“可再忙,怎会连一次面都不来见我,他一定是故意避着我罢了。他们总是这样,喜欢的时候,总有时间,若是不喜欢了,就是不忙,也总没有时间……”

    “意娘,你不要这样想。宿迟他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不得不来见你,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你罢了。”

    我见意娘困惑,道,“其实他很想来找你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很抱歉,他想跟你道歉,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可他喜欢你,喜欢你就觉得即使道歉也弥补不了错误,害怕做什么都是错的,所以不敢来见你。”

    “不敢?可他如果不来,他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思?”

    “这……”我该说什么呢,继续道,“话说开了自然是好的,但意娘你也明白,宿迟他……有什么事向来不喜欢说出来,所以……”

    “所以宁可误会着,也不要说出来,宁可不见我,也不要真相,所以……是要我亲自去找他,亲自开口,对吗?”

    我没回答,只能说,宿迟心气高,不用亲自屈膝,也不用表露心迹,也能求和,这样的结局,正合他意。

    “他何必这样呢,我又不是什么难缠的人。都在一起了,说一句话又怎么了,我又不会看不起他。”

    道理是这样,但宿迟的性格也是这样,所以,事情也只能这样办。意娘着人将肖严请来,把做好的点心细心装好给宿迟送过去,宿迟这样聪明的人,大概也能明白意娘的心思。

    事情大概会沿着预期的方向发展,但没想到在肖严这里掉了链子,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是肖严没有看清楚局势,尽显愚忠。

    “肖严,辛苦你跑一趟,把这些点心给你们主人送过去吧。”

    肖严进来也没请安,直愣愣地瞧着意娘,听罢,才道,“意娘姑娘,都说青楼里的女人心计多着呢,这样看来,也不过如此,才伤了我们家主子,怎么,现在就低声下气地像一条狗了,那日的勇气哪去了?也对,本来嘛,青楼里头出来的人,能有什么感情,左不过是我们家主人有点钱,想着临终前有个收尸的吧。真不知道我们家主人怎么想的,这世上这么多女人看不见,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表面上装着清高,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恶毒呢。你不是要回去吗,那就赶快收拾东西从哪来滚哪去,别脏了我们府里的门,主人这样的人,也是你这样不干不净的人可以碰的,我还真怕脏了主人的眼睛。要不是主人拦着,我真想那天就杀了你了事,何必每天看着你这个狐狸精在府里到处作怪。”

    “啪”的一声,肖严的脸上就清晰地留下了五个手指印子,我一时有些害怕,毕竟意娘一向温柔至极。意娘声音仍旧温婉,只是从背影看,却刚硬无比,“肖严,你不过是宿迟手下一条任人使唤的狗,也配在这里到处咬人?是狗,就该学会怎么侍奉主人,主人好也罢,不好也罢,你身为狗,只能受着,谁让你是我意娘的狗呢?你若是不满,自可以告诉宿迟,看看宿迟是信你,还是信我?如今,你家主人就要娶我为妻,我们日后还得好好相处呢,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指不定我会跟宿迟吹些枕边风,叫他打断你的狗腿,到那时候,你可别怪我意娘做事太绝,我可是一早便提醒过你的,如此,你可明白?”

    肖严大抵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见意娘如此,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拿着那盒点心乖乖夹着尾巴走了。

    见意娘还盯着紧闭的房门看,我道,“你没事吧。他是侍奉宿迟久了,自然为宿迟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意娘转身,早已泪眼婆娑,摇头不再说话。宿迟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意娘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宿迟上前紧紧抱着她,一双大手摩挲着她瘦削的背,头埋在意娘耳边,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意娘许久才有反应,拳头砸在宿迟宽厚的胸膛上。意娘身小力薄,又逢伤心,自然没什么力气,撼不动宿迟半分,不过是泄愤而已,宿迟都瞧在心里,抱得越发得紧了,似是要将意娘揉碎在怀里。

    我何曾见过宿迟为一个女人这样失态,亲耳听他道歉?大抵没有,偶尔从明珠口中提起,但那也是从前,为他自己罢了,如今,的确是为了一个女人,真真切切的,可能,这就是爱了吧。动了心,才会责备起自己来。

    我刚要把时间留给他们,转身出去,明珠就进来了。明珠很没有眼色,大抵是她没谈过恋爱,不懂得这样的时刻不该前来打搅。

    “主人。”

    宿迟很快整理好情绪,恢复以往的姿态跟语气,冷冰冰的,“何事?”

    “主人,肖严该如何处理?”

    宿迟淡漠道,“既然嘴巴不干净,留着也没用了。”

    “明珠明白,只是主人,肖严他……他毕竟留在您身边多年,对您也是忠心耿耿……”

    “怎么,你想为他求情?”

    “我……”

    宿迟眸色已深,俯视着眼前的人,“明珠,你向来做事有分寸,怎么今日反倒为了他求情,还是说你认为……这件事,我做错了?”

    “明珠只是觉得,肖严为主人办事这么多年,也算是主人的心腹,不该这样……”

    明珠话还没有说完,宿迟便打断道,“明珠,你长大了,学会指责我了,嗯?”

    “明珠不敢,明珠是实话实话。毕竟,肖严在府里陪伴了主人这么久,还请主人顾念旧情,放过他这一次,毕竟,人都会犯错。”

    明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不太像她的风格,往日宿迟的命令,明珠向来照做不多加询问,如今一番话,想必是犯了禁,我暗暗替明珠捏一把汗。宿迟半晌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脚下已经跪着的女人,忽然笑了,“放了他,自然是可以的。”

    明珠抬头,不想如此就说服了宿迟,眼底里满是惊讶,只是宿迟接下来的话,宛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既然你如此关心他,盼他好,要替他受这惩罚,那身为主人,我自然不能辜负了你的心意。”

    我确信自己耳朵没有出现问题,明珠几时说过这话?也对,宿迟跟别的男人不一样,自然不能按正常人的脑回路去想他,毕竟刚同一个女人上过床,转眼就把人家给杀了,毕竟曾经那样对待明珠,如今却又冷得跟冰块……

    只是我还是很好奇,他怎么就从明珠的三言两语里听出来,是这样的意思?

    意娘扯了扯宿迟的袖摆,“宿迟,明珠她……”

    宿迟手抚摸意娘的头,温柔一笑,同刚刚判若两人,“意娘,这样的事,你别管。”

    意娘看向明珠,眼底的关切表露无疑,但也不好说什么,虽说同是女人,但毕竟她也才重回宿迟怀抱。

    明珠不可置信的地瞧着高高在上的宿迟,但不一会儿也就垂下眼眸,似是对这样的结局早已接受。我在心里又骂了明珠一通,这会儿沉默个什么劲,刚刚还为别人的事勇敢的很,怎么一到了自己就不会说话了?

    “来人,带下去。”直到明珠的身影消失,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上前道,“宿迟大人……”

    宿迟打断我,“未央姑娘若是想为明珠求情,就请回去吧。”

    “可……”宿迟做事,容不得别人干预,也不受旁人影响,可这是明珠啊,他不是从前还在她怀里哭过,说一辈子都别离开他吗,他都忘了?

    我想想,可那都是明珠小时候的事情了,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了,人心都是会变的,这样想,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不过,宿迟许久都不曾发落明珠,明珠就这样在牢里押着,我猜是宿迟公事繁忙,一时间忘记了也未可知,但愿他永远忘了才好。可明珠是个大活人,更何况一直在他身边,如今陡然不见,有些命令,已成习惯,想忽视都难。今日中午吃饭的时候,宿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叫了一声“明珠”,可回应他的,只有屋外的蝉鸣。宿迟自觉失态,半晌不语。

    吃罢午饭,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去牢里看了明珠。真没想到,宿迟的府里,还真是什么都有,若不是亲眼瞧见,我都不相信地下都能被开发成牢房。

    虽是中午,可牢房里头又暗又潮,不见天日,这样的环境,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才几日不见,明珠就已经失去往日色彩,浑身脏兮兮的躺在稻草铺就的硬床上,头发散乱,浑身没有一点生气,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躺在那里的人已然没了呼吸。

    明珠是府里的旧人,平时深得宿迟信赖,而我又是客,因此,看管的人也不敢怠慢,就放我进去了。

    “明珠……”

    我的声音很小,颤颤的,可在这封闭的牢狱里,却被放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