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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剑伏异魔

    淡淡的红色光影在浓雾后浮现,模糊的轮廓愈发清晰,狂风带起声声厉啸,似鬼哭如狼嚎。森森寒气从那光影身上散发开来,雾气中渐渐凝起冰棱。诡异的是,那冰棱令人感到一种难言的炽热。

    铛!

    辰儒到底是沉稳几分,见事不谐,腰间长剑凛然出鞘。长剑剑身青色,上有赤色条纹,一蓬蓬火苗在剑刃处吞吐,更添了几分威势。此剑名炎祭,乃是神鸟毕方尾羽炼就,蕴含火之精华。传言毕方出处必有大火相随,此剑虽无毕方的神通,却也令方圆十丈之内的雾气为之一空,地上的枯草无火自燃。

    紧随其后出剑的辰逸掌中之物也不是凡品。《世巡录》记载:青凤谓之鹖,赤凤谓之鹑,黄凤谓之焉,白凤谓之肃,紫凤谓之鷟。此剑乃以五金封五凤之残灵而成,动辄有瑞气条生。剑名顼羽,亦是一柄声名赫赫的宝剑。(作者注:传言古异人收天地万物于三册,天行万象皆入《天巡录》,世间万物皆入《地巡录》,奇异道法编成《异寻录》。此三部称曰《世巡三录》。三录初成,寻遭天火,三录遂佚。那异人自知泄露天机,不敢再书,只藏身深山之中了尽残生。天火之后,世巡录有残页片语流传于世,兼有后人补录,然不可见令天地生劫之古本,惜哉!)

    相较而言,蕡儿手中的宝剑便算不得什么异宝,甚至比不得师姐手中的冥魄剑,只是以月华灌溉的松纹剑。虽说在凡人眼里亦是一把锐利异常的宝剑,但实是没有什么大神通。剑身月华流淌,清冷的光映在蕡儿如玉的面庞上,洒落在月白衣衫上。蒙蒙月华衬着她略显单薄的身体,衬着她剑上道法的残影。

    那红色光影略一停顿,便向着气息最弱的蕡儿行来。蕡儿怡然不惧,长剑斜指苍天!她一声厉叱,娥眉月牙便凝出一缕清光,照在了她的身上!那一束光,随着长剑,斩落!

    赤色光影向侧面踏出一步,堪堪避过这一剑,一只密布着魔纹的巨爪横向挥出,万钧巨力掀起的腥风令蕡儿不由得为之一滞,这一剑之后的后招一时间也被封了个彻底。她不得不后退以暂避锋芒。那光影得势不让人,一记贴身靠便追了上来。蕡儿翻腕横剑,勉强挡住了这一靠之力,身体如残花败叶一般倒飞出去。此番虽未受伤,剑身上却染了一层血色污斑。令她心中微沉的是,这交手不过两合,自己竟已经被从四人阵型之中扯了出来,即便是距离自己最近的辰儒一时间也难施以援手。

    蕡儿心中清明,掌中的剑挥舞得愈发密集,蓬蓬月华在那光影身上被撞得粉碎,似乎并未对其造成丝毫阻碍。见那身影临近,她面色丝毫不改,手掐剑诀,口诵真言,长剑光芒大放,剑身那层血污似乎都被逼散了几分。

    “神出古异,淡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冰寒清脆的声音响彻,蕡儿的身体与剑身霎时笼上了一层冰蓝,一抹昏黄的色泽悄然浮现在剑刃之上。身随剑走,剑出如霜!那柄长剑划过一道弧线,一束月光骤然洒落,竟与长剑同时劈落在那光影身上!

    不知是否是幻听,蕡儿隐约听到某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但此时她不容得多想,长剑一竖,苍月落在剑身上的月华化作无数锋锐的剑气,追上了被劈得倒飞而出的光影。那光影身上的红光迅速消散,剑气纵横间一道道伤痕迅速攀爬满了其周身。此时明明已经可以援手,但另外三人一时间竟被惊骇得动弹不得,三人何曾想过自己面对的会是这等魔物!

    那怪物一身如犀牛一般的赖骨顽皮,皮上红色凸起密布,头上不见面目,只有一堆瘤子似的肉球蠕动,一道道红光在那些瘤子之中射出,将其周围染成一片红色。其躯干如雾,一层皮膜之下,一条条赤色筋络在其中穿梭。那筋络鼓动间,竟隐隐有些魔音传来,乱人心魄。其足如铁锥,漆黑铮亮,锥底却不曾没入地下,只是轻轻敲打地面,通体却似悬浮半空中一般。

    蕡儿借月华之力勉强伤了那怪物,此时只感觉有些力竭。她深深吸入一口寒气,欲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握剑的手,依然稳定如初!

    那怪物轻轻掀着足,投向蕡儿的红光比先前微弱了许多,显然是对蕡儿的那招“瑶池揽月”有些忌惮,此时正打量着别的突破口。

    辰儒辰逸二人错步后撤,将正在调息的蕡儿掩在身后。另一侧,夜妤娥抬起长剑,与辰儒二人形成犄角之势。辰儒数着蕡儿的呼吸,听得她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心中方才舒了口气,厉喝一声便挺剑而上。辰逸与他到底是多年老友,几乎与他同时出剑,五只凤灵自剑身展翼飞出,携着漫天瑞气向着怪物攻去。

    轰!

    一声轰鸣响起,那怪物顿时发出一声嘶吼,其周身的伤口慢慢渗出些许红色液体,滴落在地上。些许红色火苗在其身上燃烧着,却令其伤口愈合速度加快了些许。夜妤娥依旧没有动,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怪物。几个回合交锋下来,众人对其皮甲的坚韧程度有了些认识。他们清楚,若是想将此怪斩杀于此,至少也需蕡儿将“瑶池揽月”的威能再提数倍。但在蕡儿修为不足的情况下,除非蕡儿舍身祭剑,不然这一点是绝然做不到的。而这沉重的代价也是众人担不起的。辰儒一面与怪物对峙,一面思索着众人的脱身之法。

    那怪物受伤,却无丝毫野兽发狂的迹象,一道道红光扫向众人,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双方各怀心思,一时间竟默契地停了手,谁也没有打破这诡异僵局的半点行动。

    就在这胶着之时,突然,一抹深紫色剑芒横空出世!

    众人尚愕然,那怪物反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一声嘶吼,侧身让过剑芒,顺势一爪子将那紫色剑芒拍碎。但来人毕竟不是辰儒这等初出茅庐的后生,他侧身仰面让过爪子,向前踏出半步,手臂一横,反握的宝剑堪堪从他肘底露出尺余剑锋,剑锋光芒大放,狠狠刺入那怪物肋间。他足踏游仙步,宝剑如紫玉一般放着莹润光泽,半点血污不曾沾染其上。来人身姿虽然潇洒,但手底却着实阴狠,留在怪物体内的尺长剑锋随着来人身形移动而割裂搅动,直在那怪物身上开了个巨大的口子——若非那怪物筋骨强健,这一剑便足以将其腰斩了。

    那怪物一声痛吼,腰间血肉一合,竟生生将那柄紫剑夹在血肉之间,一对巨爪交错挥出,一爪断来人后路,一爪攻来人胸腹。若是随便一爪掏实了,只怕来人当场便得开膛破肚。来人见状不谐,急急弃剑后退。眼见那怪物的爪子要落到身上,那人长吸一口气,跃起半尺,一脚蹬在剑首上,身体顿时便似腾飞一般,差之毫厘地避过了这一爪。那柄宝剑剑身一震,剑刃竟尽数没于那怪物体内!

    此时那人方才有片刻机会喘息,月光映在他的长袍上,显得颇为洒脱——来者正是真为道人。

    真为道人手掐剑诀,曲直虚引,那宝剑宛若通灵一般,发出一声轻吟,轻易地在那怪物体内抽了出来,带起一大蓬血雾。那怪物不慌不忙,双爪挥舞颇有章法,一时间竟将真为道人的道法尽数抵御了下来。一时间,空中宝剑破空声与切割皮革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为了压制怪物,真为道人无暇去施展大威能的道法,只是以御剑之术辅以小术增加剑势。眼见怪物出招愈发紧迫,力道一击重似一击,他便清楚,若是稍有不慎,只怕自己这些师侄里就会有一两人折在这里了。

    突然,那怪物浑身红光大放,真为道人措手不及,紫色宝剑竟被其这一招生生逼退!真为道人愕然凝神望去,只见那怪物身体迅速膨胀起来,转眼便高达三丈,一身血肉迅速消融化为朦胧雾状。那怪物体内隐约可见一道光影,真为道人顿觉有几分怪异。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感到,只怕那光影才是怪物本体。那么,这道肉身,对于这怪物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怪物巍峨的身躯舒展开来,却并未有什么进攻迹象,只是双臂一展,仰头,望天!其大张的口部,如咆哮状,却不闻其发出半点声音。真为道人忽然神色一变,他清晰看到,那怪物大口张合之间,星辉月华竟被其吞入体内!

    “退!”真为道人大喝一声,一挥手,辰儒四人应声而退;他手一招,紫色宝剑倒飞而出,悬于他的面前。他手掐印法,口中念念有词,一蓬蓬紫色雾气在剑身上喷洒开来,在半空中凝成一道道紫色剑影。

    良久,那怪物大口一合,倏地转过身,双爪合拢于头顶之上,身子猛然一躬,宛如跪拜一般骤然俯身而下!没有人对其这看似滑稽的动作流露出丝毫笑容——因为眼前的恐怖的景象!那怪物双爪划过的空气如烧灼过一般扭曲着,双爪划出的那一道高达五丈的血色光刃激射而出,分明没有触碰到大地,大地却在无声无息间裂开了一道口子。雾气如冰霜遇火一般迅速消退,那一道红芒光芒渐渐暗淡,但其形却在迅速膨胀,隐隐竟有了连天接地之感!隆隆轰鸣之声自远处传来,那光刃去势不减,如扫荡世间的魔神一般,碾灭着沿途的一切。

    真为道人愕然举首,眼睁睁看着那光刃劈到山脉之间,生生将一座山劈作两断,不由得遍体生寒。但那怪物气息迅速萎靡了下来,但真为道人却不敢妄动。虎老尚有余威,更何况这个能撕山裂地的怪物!真为道人心中忽然一动,想到那道光影,愈发觉得这副肉身或许强横,却并非这怪物的关键所在。思及此,他手掌一握,擎出一杆令旗来,略一挥舞,半空中凭空出现了四枚令旗。辰儒四人见状,迅速各自寻了一处令旗侍立,显然是久经训练的阵法。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叹,“四象古阵”四个字在浓雾之中飘散。这四个字并未惊扰到聚精会神布阵的五人,却令不远处树梢上窥视的少年扭头探了探脖子。

    蒙蒙的微光在四枚令旗上凝聚,雾气升腾间,青龙白虎玄武朱雀踏空而立,尺余高的虚像皆仰天作咆哮状。突然,青赤玄金四色光柱自九天茫茫处直射世间,落在真为道人高擎的令旗之上。真为道人一手高举令旗,一手握紫晶宝剑,低喝一声,宝剑如重逾千斤一般缓缓斩出。

    这一剑并无那怪物一拜的威势,却也隐隐令天地为之一亮,一道剑气自剑上激射而出,带着蒙蒙光华斩在怪物身上。奇异的是,这一剑并未有丝毫轰鸣之声,甚至天地间都寂静了下去,那一剑的剑气也并未在怪物身上展现出何等神威,只是如炽刀入牛油一般,轻易地便切入了进去。那怪物身上的赤色光影却在此时剧烈颤抖起来,恰似泼入滚油的冷水,剧烈挣扎之间几乎要脱离那具躯体而去。突然,那怪物身体一凝,旋即猛地回过头凝视着真为道人。那怪物头上的肉瘤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红色球形晶体状,宛如一颗颗眼球,目光深邃。下一刻,那些眼球之中的神采竟迅速消退下去,那笼罩怪物周身的红色光影也迅速消散。紧接着,那道雄壮的身影便轰然倒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鸣。真为道人怕其不死,又连斩数剑,直到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方才小心翼翼地走近了那怪物身畔,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怪物,确认那怪物彻底气绝,方才重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师叔!”四人赶上前来,扶起真为道人。真为道人面带庆幸,瞧了四人一圈,方才重重松了口气。“你伤得什么样?”真为道人望着蕡儿问道。

    蕡儿轻轻摇头,道:“并无大碍。”

    闻言,真为道人点点头,道:“即便伤得不重,到底还是要养好,不要留下暗伤。我们便在这村里多住一些时日吧!”说着,示意夜妤娥扶着蕡儿,自己当先引路。沿途,辰逸将途中所历之事讲了一遍。真为道人略略思索片刻,道:“永济庄其实是有些神异之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虽不可考,但从庄内些许蛛丝马迹可晓得,当年那雷霆应是有高人斗法所致。那斗法余威在永济庄周边化作阵法一般,常人难以进入,而庄内自成乾坤。那回銮镇看来是有些猫腻,明日我自去探访一番。”

    不过走了一刻钟的工夫,真为道人便驻足。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之下,他伸出一只手,凭空一拂,只见那浓雾迅速退散开来,一座静谧祥和的村子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二十年游历时经过此处,却只是匆匆经过。此番重来,到底是有些沧海桑田之感。”

    众人连遭惊异之事,早已疲惫至极,匆匆收拾后,略进了些饮食,便早早歇下。民舍简陋,几人却皆不见丝毫鄙嫌之色,仿佛从来便是在这等简陋之处居住一般。

    萧萧寒窗,疏星淡月。

    蕡儿在床上反侧许久,见众人已经睡下,便独自披衣起身,行过小陌,望着寂寞的原野,怔怔出神。

    “瑶池揽月,不是你那般用的。”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她身侧不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