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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擎天伏煞(一)

    翩鸿葱白手指摩挲着鬼手缠蛇的身子,道:“你告诉他,你最喜欢吃负心男人的肉。”

    吴聿除闻言,望着翩鸿,似惊似喜:“咦?你也喜欢吃人肉?”

    “怎么可能?”翩鸿当即否定,旋即脸色变了变,看着吴聿除的眸子多了分警惕,“也?”

    “你听错了。”吴聿除矢口否认。

    翩鸿咬牙恨道:“你这人当真无赖。”

    吴聿除哈哈一笑,洋洋得意的样子令翩鸿一阵牙痒。翩鸿忽然惊觉,此时的吴聿除竟与上午同虎蛟族族长相见时性子几乎全然不同,更与教授吴砺之时判若两人。难道,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掉了包不成?

    吴聿除看了她一眼,道:“我本来便是这般性子。吴砺之是我徒弟,虎蛟族族长乃是外邦。在他们面前我若不庄重,又何以威服之?”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翩鸿讶然道。

    吴聿除道:“你所思所想皆写在脸上,谁看不出来?”

    翩鸿指尖轻轻触摸着面颊,神情变幻不定。她忽然挑衅道:“那你便不想威服我么?”

    吴聿除诧异地望向翩鸿,翩鸿自知失言,却也不愿就此落了下风,于是便分毫不让地盯着吴聿除。

    吴聿除与她对视良久,喟然叹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异族环伺,天地多变,难道还容得我考虑私情么?”

    翩鸿见他面色凝重,不由得收敛了玩心,蹙眉问道:“怎么了?”

    吴聿除将地图摆在她面前,细细将山脉聚气分穴之理就着地图地貌讲了一遍:“……因此,这便是煞气汇聚之所、阴冥凝聚之地。如此地方若产生异象,只怕会是惊世之变。”

    翩鸿闻言,只是轻轻点头,面上隐露犹豫之色。她凝视着吴聿除,问道:“那如此变故,你可有把握对付得了?”

    吴聿除思索良久,摇头道:“难说。”

    翩鸿蹙眉道:“那你为何还要去?”

    吴聿除道:“此地乃人族疆域,若生异乱,人族必定首当其冲。生而为人,我岂有坐视之理!”

    翩鸿默然不语。良久,她在怀中取出一封信,交与吴聿除。吴聿除笑了笑,揶揄道:“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一边说着,他一边拆开了信封。

    “不正经。”翩鸿哼道。令她心中微沉的是,吴聿除并未说什么,但他面色沉静得令她有些心慌。许久,吴聿除方才将信丢在桌子上,阖上双目。

    信上只有四个字:灾不可禳。

    虽然已多年未见,但这位老友的笔迹吴聿除却是一眼认出。那老友显然也是知晓,故而不曾署名。

    “翩鸿。”吴聿除开口道,“你是不是该走了?”

    “嗯?”翩鸿讶然抬头。

    吴聿除指了一指那封信,道:“乌龙拐做事一向精细,他既然让你来送信,自然有周全打算。东行艰险,他料定我不会带你涉险,因此应该已经给你备好了车马送你离开。”

    翩鸿心道:“原来那老人叫做乌龙拐。只是看样子,吴聿除与那老人却似平辈论交,这却是何道理?”

    吴聿除思索片刻,道:“你离去也好。只是你修行尚浅,你我相逢也算有缘,我传你一套屏风掌,你若勤加修习,或许……”

    “不如,你带着我,在路上教我?”翩鸿眨眨眼。

    吴聿除摇头道:“我修行之法虽威力绝伦,却皆不辨敌友。若有异变,我却难顾得上你。若是将你带入火坑,岂不是我之罪责?”

    “就算是火坑,我也要去。”翩鸿道,“你不带我,我便自己去了。”

    吴聿除见她如此,便不再劝。他取纸笔写了一封书信,唤过吴砺之,道:“你现在便启程,走云路往西北寻一座名曰‘龟足岭’的山,山上有一座鼋鼍庙。你将这封信倒放在门压石上,取三根木棍压住。”吴聿除从怀中取出一枚蓝色晶石,继续道:“此石你随身佩戴。若有需要,我便可借此物之力将你传来。若有危难,你亦可捏碎此物,足以助你脱险。”

    吴砺之应了一声,接过信与晶石。

    吴聿除道:“为师与你暂别几日,莫要荒废了练功。”

    吴砺之点头道:“师父放心。”

    三人略略收拾了一番行李,便各奔东西。

    天色将晚,吴聿除与翩鸿已远出雄关,深入密林之中。

    深林虽多毒虫,但吴聿除煞气护身,翩鸿奇蛇在侧,倒也没什么不开眼的找二人晦气。吴聿除此行并未太急,甚至仅比寻常人快几分而已。乌龙拐自负绝学,多少年来论阴阳算术天下只怕无出其右者。他遣一与吴聿除素昧平生之人前来送信,势必会给此人找寻吴聿除与吴聿除从容应对变故的时间。而此番吴聿除与翩鸿乃是邂逅,据翩鸿所说她来此地方才不久,因此处理此事时间应该还足够宽裕。

    “难道他便算不出我会与你提前遇到?”翩鸿问道。

    吴聿除拄着一根乌黑的棍子,回身道:“你不晓得,此人极其惫懒。他凡事行算,皆是心血来潮。此番估计是随便一算,发现此事可着落在我身上,又连带算出派你来便可以让我有所行动,于是便如此行事。”

    “可是,他说‘灾不可禳’……”翩鸿迟疑道。

    吴聿除摇头道:“人这辈子若是皆被这些条条框框所束缚,那当是何其不自在!我愿意听的,我便听了;我不愿意听的,便当他放屁。我还不信了,这天地间岂有命数?”

    “你又混说了。”翩鸿摇头笑道。看样子,她对乌龙拐倒是笃信。

    看着天色已晚,吴聿除便安排了些干粮给翩鸿吃了。吴聿除将手中棍子插在地上,方圆数百丈内蛇鼠爬虫皆慌不迭地向外逃窜而去。幽深丛林里,棍子紫色纹路下压抑着一抹猩红的凶厉。

    吴聿除倚在黑色长棍之上,望着密林远处的黑暗,神游物外。翩鸿在他身旁不远处盘坐,默默温习吴聿除在路上传授她的屏风掌前三式。

    “喂!”翩鸿忽然道。

    吴聿除回头,只见她收功起身,舒展着身体。

    “这部掌法真奇怪。若非有‘冰翠’相助,只怕我根本没有办法修炼这部掌法。”翩鸿道。冰翠便是她那条鬼手缠蛇的名字。

    吴聿除道:“寻常人筋骨未开,自然练不得这部掌法。唯有以蛇功为底子或者身体已修炼如蛇般灵活,方可一探此功究竟。你学得如此迅速,已经出乎我之所料了。”

    “不如你再多教我几招?我觉得我应该能学更多的。”翩鸿笑盈盈地道。

    吴聿除瞥了她一眼:“我才创下三招,哪有更多的教你?”

    翩鸿愕然,张口结舌,半晌过后才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你……新创的?”

    吴聿除诧异地看着她,道:“你怎么这么好骗?若真想创下这么一套掌法,至少也需十年功夫用心雕琢才成。”

    翩鸿心中羞恼,在路上见吴聿除演示掌法之时,她见到吴聿除寻常出掌便有驱云使雾的异象,便惊之为神人,对他所说皆不假思索地相信,却是忘了他这般性子。

    吴聿除拍下她伸来的手,长叹一声,目露唏嘘之色:“这部掌法乃是阴山蛇姥穷毕生心血所创。此功降世方才一年有余,阴山蛇姥便气血衰竭过世,致令这套掌法声名不显。我此番也算代人传功,你须深加研悟,莫要辱了阴山蛇姥的名头。”

    翩鸿点点头,道:“我愚钝得很,吴大师傅要不再指点小女一番,这套掌法精妙处究竟在哪里?”

    吴聿除斜眼道:“你短短一天便掌握了三招,哪里愚钝了?”

    翩鸿哼道:“分明是你嫌弃我笨的,还说我好骗。”

    吴聿除眼角跳了跳,闷声道:“好,这样我便给你讲解第一式,后面的你自家悟去!”

    翩鸿欣然应道:“是!”

    吴聿除道:“第一式,风转流云。”说着,他双臂缓缓划出,劲力内蕴,竟在双臂之间形成了气旋,宛若小型龙卷。“这可以是风转流云。”吴聿除看了翩鸿一眼,双臂一震,又划了一遍同样的招式,这次劲力却是外覆双臂。只见双臂外侧凝成气刃,气刃割裂间发出刺耳的破空声。“这也可以是风转流云。”吴聿除劲力再变,只听一声轰鸣,远处一颗大树登时炸作漫天木屑。“这还是风转流云。”吴聿除收功而立,道:“这虽然只是三招,但其却又有千变万化。我所演的三种只是其中之三,你还可以反着用、拆作半招来用等等。你虽学会,却未学精。先好好练练这三招吧!”

    翩鸿看着那纷飞的木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闷闷地坐回一旁,继续修炼。

    吴聿除握着长棍,闭目养神。

    这根长棍便是自乌仓山取来的那根柱子缩小化成。这根棍子初取之时不过百余亿斤,如今却已是一座山的斤量。若非吴聿除一直以御物之法擎着,只怕落地的瞬间便会深入地底而去。吴聿除内探之时,惊觉其内煞气已凝练成罡。这根柱子,只怕是天地伊始便由辟世凶煞化成,如今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这般异变,只怕是苏醒的初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