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许愿
“不老不死的怪物真是方便呀。”艾力克说。
赵一站在他的面前，完好无损。
“我一直忘了问你，”艾力克没有看向赵一，他掏出两个指关节大小的聚合金属分别放在躺在地上的赵三和另一个人身上，用力捏了一下，两个聚合金属就延伸展开成毛毯大小将两人包裹起来，然后恢复成最初的指关节样子，落在地上，被杂草淹没。艾力克拨开半米高的杂草，把它们捡起来装进口袋。
“问什么？”
“你，是最后一个向神许愿的人吗？”
赵一沉默了一会儿，在脑海里回忆一阵儿后回答：“对。”
“虽然不报希望，但我还是想问你，”艾力克问，“有能找到神的线索吗？”
赵一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无数岁月之前的那一天，那片森林里。
二十岁的赵一呆珂珂的漂浮在这个自称为神的女人面前，他已经被前面的庄严与慈祥吸引住，根本说不出话来，赵一此刻虽然双脚离地，但仍旧沐浴在神所发出的光亮里，周围的虫鸟也安静了下来，花草也停止了摆动，整个森林里的风只围绕着他们两个旋转，除此之外的所有事物则全部静默下来。
“说出你的愿望。”
温柔的的声音从神的嘴里传到赵一的耳朵，将赵一从呆愣的状态里拉出来。神的嘴唇没有动，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赵一这样好奇着。
神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等待赵一的回答。
她让我许愿。
赵一的脑海里在怀疑也在期待，少年老成的他却还在强装镇定，他思虑着。赵一怀疑对方的身份，但也确实期待对方是真正的神，赵一知道——他忘记曾经在哪里看到或者听到过——如果她是真的，那就是世界上最后的神祇了。这个愿望实现之后，她便会消失，去往何方无人知晓。赵一小心翼翼的思考着如何组织语音，然后壮起胆子直视起神的眼睛，赵一发现那里面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流露着满满的悲悯。
渺小的人类，高高在上的神。
“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赵一回忆起童话书里的故事。
“每个神都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赵一回忆起历史年志里的传说。
“听说你要消失了？”赵一没有说出自己的愿望，反而问了神这个问题。
赵一的耳朵里传来神温柔的笑声，是个慈爱的大姐姐，赵一心里想。
“是的，在实现你的愿望之后。”神认真的回答着赵一的问题。
“你还会回来吗？”赵一问。
“你想让我们回来？”神也问。
“为什么不呢？”
神笑了，笑得比刚才还要好听。“说出你的愿望吧，孩子。”神重复了一遍最初的话。
“我仍然怀疑你的身份，”赵一说，“但我不想老去也不想死亡。”
“愿望达成。”神的声音庄严而肃穆，慢慢向四周传去，仿佛在告知全世界。赵一的眼睛一下子失明了，脑袋也空白一片，一眨眼的时间之后就回复了正常。赵一稳定了心神，恢复了视线，看着眼前的金色的神，她的脸高贵美丽，她的眼帘低垂悲悯，她的眼睛温柔慈爱。若真的有神，世上没有比她更像的了。
话音一落，神的光芒开始消失，赵一也慢慢落在地面上，脚终于踩在结实的土地上。
与光芒一同消失的是神的身体。
慢慢的消失，她脚下的光环，她赤裸的双足，她的双腿，她的身体，她的手臂，她的长发。
她高贵美丽的脸庞。
她低垂悲悯的眼帘。
她温柔慈爱的眼睛。
神爱世人。
全部消失在金色的光芒里，最后连这光芒也消失了。
整个过程中，森林比刚才更幽静，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送别这个明明切实出现过的存在。赵一站在原地，面前空空如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怪物，光芒，女神。万籁的寂静森林里突然又响起女神的声音，温柔无比：“你是最后一个向神许愿的人，我可以帮你实现两个愿望。不过第二个愿望得是你心低最深处的期盼，这个期盼则需要神来判断。”
声音消失，森林的风又起，花草开始摆动，鸟虫开始鸣叫，世界开始运行，仿佛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赵一在时间之外，向神许了第一个愿望。
赵一还是不信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真的相信自己不老不死。于是赵一开始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他回到家，拿起一把水果刀，努力的给自己做了一些心理建设，然后狠狠的扎向自己的左手。
扎歪了，人的身体有自我保护机制。赵一转换方案，他小心翼翼的把刀尖抵住左手食指，慢慢用力，食指流出血来。赵一把水果刀放下，静待自己的血止住，伤口长好的样子。
赵一失望了，一分钟后，他的血止住了，因为血小板。五分钟，十分钟后，伤口还是清清楚楚的在自己的食指上。洗手的时候还会疼。
被骗了，赵一心想。于是这件事被赵一搁置在了心里，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的父母。世界在最后一个神消失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生活与时间看上去都和昨天一样。只有赵一知道，即便没有实现愿望，但那也不是梦境，神大概率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是抛弃，还是不得不？
赵一带着这个问题，继续着自己的生命：升学，工作，活着，闯荡，一直到十五年之后，赵一的父母也发现了赵一的面貌没有任何变化，于是赵一对他们说了实话。
父母之爱子。
父母带着赵一搬去了新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然后再去新的地方。从赵一的爸爸妈妈，到自称是赵一的爷爷奶奶，到不需要再自称什么了。赵一站在坟前，在一个初秋的上午，第一次体会到了时间的恐怖，自己要活的时间太久了。
“我是个胆小的人。”赵一对自己说完，便买了车票，去往国内最高的山上，他爬上了山顶，和一些看上去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起。赵一看着万丈的悬崖，和自己打起了赌。
做过无数次试验，这一次，是最后的验证了。
赵一跳了下去，惊呆了周围人，他们大声喊着有人失足了，然后开始报警。
赵一在下落的半空中无比清醒，他知道自己是个胆小的人，自刎，服毒，模电门自己都下不去手，但是跳崖这件事，只要鼓足勇气踏出第一步，接下来后悔也没有用了。
赌赢了正好，赌输了也没关系。
一声巨响落在地上，赵一的身体整个血肉模糊的四散开来，开成一朵巨大的红色玫瑰。下落的过程中，赵一的身体已经被树枝戳的千疮百孔，此时更已经看不出是一个人类了。
这是后山，没有人会来这里，距离警察找到也还要好久。赵一的玫瑰就盛开在这里。
一会儿，玫瑰中间的心脏开始跳动，血肉开始聚集，像是被心脏拉动着汇集似的，几分钟后，赵一躺刚才血色玫瑰中间的位置。他看着蓝色的天空和白色的云，眼泪不能自主的汩汩的流下来，他知道自己赌赢了，风吹在脸上无比真实。赵一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已经来不及擦去，最后他双手一摊，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赵一站在他的面前，完好无损。
“我一直忘了问你，”艾力克没有看向赵一，他掏出两个指关节大小的聚合金属分别放在躺在地上的赵三和另一个人身上，用力捏了一下，两个聚合金属就延伸展开成毛毯大小将两人包裹起来，然后恢复成最初的指关节样子，落在地上，被杂草淹没。艾力克拨开半米高的杂草，把它们捡起来装进口袋。
“问什么？”
“你，是最后一个向神许愿的人吗？”
赵一沉默了一会儿，在脑海里回忆一阵儿后回答：“对。”
“虽然不报希望，但我还是想问你，”艾力克问，“有能找到神的线索吗？”
赵一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无数岁月之前的那一天，那片森林里。
二十岁的赵一呆珂珂的漂浮在这个自称为神的女人面前，他已经被前面的庄严与慈祥吸引住，根本说不出话来，赵一此刻虽然双脚离地，但仍旧沐浴在神所发出的光亮里，周围的虫鸟也安静了下来，花草也停止了摆动，整个森林里的风只围绕着他们两个旋转，除此之外的所有事物则全部静默下来。
“说出你的愿望。”
温柔的的声音从神的嘴里传到赵一的耳朵，将赵一从呆愣的状态里拉出来。神的嘴唇没有动，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赵一这样好奇着。
神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等待赵一的回答。
她让我许愿。
赵一的脑海里在怀疑也在期待，少年老成的他却还在强装镇定，他思虑着。赵一怀疑对方的身份，但也确实期待对方是真正的神，赵一知道——他忘记曾经在哪里看到或者听到过——如果她是真的，那就是世界上最后的神祇了。这个愿望实现之后，她便会消失，去往何方无人知晓。赵一小心翼翼的思考着如何组织语音，然后壮起胆子直视起神的眼睛，赵一发现那里面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流露着满满的悲悯。
渺小的人类，高高在上的神。
“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赵一回忆起童话书里的故事。
“每个神都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赵一回忆起历史年志里的传说。
“听说你要消失了？”赵一没有说出自己的愿望，反而问了神这个问题。
赵一的耳朵里传来神温柔的笑声，是个慈爱的大姐姐，赵一心里想。
“是的，在实现你的愿望之后。”神认真的回答着赵一的问题。
“你还会回来吗？”赵一问。
“你想让我们回来？”神也问。
“为什么不呢？”
神笑了，笑得比刚才还要好听。“说出你的愿望吧，孩子。”神重复了一遍最初的话。
“我仍然怀疑你的身份，”赵一说，“但我不想老去也不想死亡。”
“愿望达成。”神的声音庄严而肃穆，慢慢向四周传去，仿佛在告知全世界。赵一的眼睛一下子失明了，脑袋也空白一片，一眨眼的时间之后就回复了正常。赵一稳定了心神，恢复了视线，看着眼前的金色的神，她的脸高贵美丽，她的眼帘低垂悲悯，她的眼睛温柔慈爱。若真的有神，世上没有比她更像的了。
话音一落，神的光芒开始消失，赵一也慢慢落在地面上，脚终于踩在结实的土地上。
与光芒一同消失的是神的身体。
慢慢的消失，她脚下的光环，她赤裸的双足，她的双腿，她的身体，她的手臂，她的长发。
她高贵美丽的脸庞。
她低垂悲悯的眼帘。
她温柔慈爱的眼睛。
神爱世人。
全部消失在金色的光芒里，最后连这光芒也消失了。
整个过程中，森林比刚才更幽静，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送别这个明明切实出现过的存在。赵一站在原地，面前空空如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怪物，光芒，女神。万籁的寂静森林里突然又响起女神的声音，温柔无比：“你是最后一个向神许愿的人，我可以帮你实现两个愿望。不过第二个愿望得是你心低最深处的期盼，这个期盼则需要神来判断。”
声音消失，森林的风又起，花草开始摆动，鸟虫开始鸣叫，世界开始运行，仿佛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赵一在时间之外，向神许了第一个愿望。
赵一还是不信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真的相信自己不老不死。于是赵一开始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他回到家，拿起一把水果刀，努力的给自己做了一些心理建设，然后狠狠的扎向自己的左手。
扎歪了，人的身体有自我保护机制。赵一转换方案，他小心翼翼的把刀尖抵住左手食指，慢慢用力，食指流出血来。赵一把水果刀放下，静待自己的血止住，伤口长好的样子。
赵一失望了，一分钟后，他的血止住了，因为血小板。五分钟，十分钟后，伤口还是清清楚楚的在自己的食指上。洗手的时候还会疼。
被骗了，赵一心想。于是这件事被赵一搁置在了心里，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的父母。世界在最后一个神消失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生活与时间看上去都和昨天一样。只有赵一知道，即便没有实现愿望，但那也不是梦境，神大概率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是抛弃，还是不得不？
赵一带着这个问题，继续着自己的生命：升学，工作，活着，闯荡，一直到十五年之后，赵一的父母也发现了赵一的面貌没有任何变化，于是赵一对他们说了实话。
父母之爱子。
父母带着赵一搬去了新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然后再去新的地方。从赵一的爸爸妈妈，到自称是赵一的爷爷奶奶，到不需要再自称什么了。赵一站在坟前，在一个初秋的上午，第一次体会到了时间的恐怖，自己要活的时间太久了。
“我是个胆小的人。”赵一对自己说完，便买了车票，去往国内最高的山上，他爬上了山顶，和一些看上去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起。赵一看着万丈的悬崖，和自己打起了赌。
做过无数次试验，这一次，是最后的验证了。
赵一跳了下去，惊呆了周围人，他们大声喊着有人失足了，然后开始报警。
赵一在下落的半空中无比清醒，他知道自己是个胆小的人，自刎，服毒，模电门自己都下不去手，但是跳崖这件事，只要鼓足勇气踏出第一步，接下来后悔也没有用了。
赌赢了正好，赌输了也没关系。
一声巨响落在地上，赵一的身体整个血肉模糊的四散开来，开成一朵巨大的红色玫瑰。下落的过程中，赵一的身体已经被树枝戳的千疮百孔，此时更已经看不出是一个人类了。
这是后山，没有人会来这里，距离警察找到也还要好久。赵一的玫瑰就盛开在这里。
一会儿，玫瑰中间的心脏开始跳动，血肉开始聚集，像是被心脏拉动着汇集似的，几分钟后，赵一躺刚才血色玫瑰中间的位置。他看着蓝色的天空和白色的云，眼泪不能自主的汩汩的流下来，他知道自己赌赢了，风吹在脸上无比真实。赵一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已经来不及擦去，最后他双手一摊，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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