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洗尘
给英敛之等人洗风接尘这事儿，不仅是吕家两姐妹的事儿，更是整个北洋女子公学全体董事会的事儿。
所以，今天的宴席实为傅增湘作东，在天津老城大胡同的状元楼里设了一桌燕菜席。
所谓“燕菜席”就是以扒鱼翅为“头菜”的宴席，是天津饭馆里档次最高的一种；往低一等，还有海参席，就是用扒海参或扒参肚为头菜；再往下，就是以炒河虾、罾蹦鲤鱼、炒芙蓉全蟹等大菜为压桌菜的宴席。
鱼翅这东西，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顶尖的食材。要论好吃吧，也谈不上有多美味，那东西就没啥味道，不过胜在一个字——“稀”。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
这鱼刺取自鲨鱼，本就是海里最凶猛的动物，捕捉一条极其不易，此为原料之稀；偏偏一条鲨鱼还只有背、胸、臀、尾四处能取翅，并且量都不大，此为取材之稀；再加上受食材处理水平限制，真正高品质的鱼刺很难流入市场，此为食材之稀。
故而鱼翅的价格自古以来居高不下，无论“食之八珍”如何变动，鱼翅始终位居榜首。
如此珍贵的食材，价格自然也不便宜，普通人家就是勤勤恳恳做工十年，也未必吃得起一顿。
傅增湘肯出如此大价钱来做东请客，其实存了三个心思。
一来是联合众人庆祝一番，女学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这次真要开学了。
没错，前两天刘文芳给吕兰清递了消息，说她那四个朋友都愿意入校读书，虽然有两三位官员反悔退学了，女学人数还是凑够了。
二来是为了跟吕兰清两姐妹道个歉。之前他一意孤行，弃女学而不顾。虽说他独自说服了几个官员，却也无法抹去他疏离伙伴的事实。
再说他遇到吕兰清那天，还曾沾沾自喜，后来一经打听，才知道吕兰清一场诗会招收的学生比他更多，自觉惭愧，借此宴会来表达歉意和敬佩。
第三嘛，就是给英敛之夫妇接风洗尘，顺便欢迎吕美荪加入女学。
参加宴会的其他人也知道他的目的，乐见其成，在宴会上也极为捧场。
所以英敛之几人一进门，就被大家热情地请到桌旁，一人倒了一杯酒。
傅增湘端着酒杯，乘兴说：“今儿高兴！英先生重回天津，咱女学进展顺利，大家也是难得一聚！大伙儿自管吃喝痛快，钱——记我账上！”
说完，他胳膊伸的笔直，举杯道：“干了!”
“干了!”众人也齐齐举杯。
喝完一杯，英敛之笑道：“我出发去上海前，还在为不能参加女学的开学典礼而遗憾。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我竟还有机会亲眼目睹开学之盛典！”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目光转向吕兰清，纷纷打趣道：“这不是碧城女史为您着想吗？”
吕兰清脸颊羞红，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别骂了！别骂了！已经改了！”
吕蕙如揽过吕兰清，倒了一杯酒，举杯道：“这次的事儿，的确是我们两姐妹的失职，让诸位见笑了！不过，事到如今也算完美解决了，还望各位日后不计前嫌，鼎力相助！”
卢木斋站起来道：“碧城女史那篇文章的观点确实新颖，按理来说没什么错，只可惜天津官场太过保守，如今学堂又未达鼎盛，这才导致后果如此严重。倘若这篇文章是在明年发表，不说让人拍手叫绝，支持者甚广是肯定的。”
英敛之双眼一眯，像是一条嗅到了线索的猎犬，问道：“噢？卢先生这么说，是明年会发生什么事吗？”
卢木斋打哈哈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明年会发生什么，英先生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作为一个新闻人，英敛之自然不愿放弃探寻头条的机会，追问：“是与女学有关，还是与读书人有关？”
卢木斋笑而不语，傅增湘替他解围道：“敛之兄，您就别为难卢先生了，身在官场，有些事情就是不可言、不可说的。今儿大好的日子，就别谈公事了！”
英敛之只好作罢，余光里看到吕美荪正在默默无闻的吃饭，忽然察觉自己冷落了她，立马道：
“忘了跟诸位介绍！这位与我同来的小姐，是碧城女史和蕙如女史的亲姐妹，吕美荪。也是北洋女子公学的教习之一。”
英敛之此言一出，英夫人顿时变了脸色，吕蕙如有点惊讶，其他人则满眼好奇地看向吕美荪。
吕美荪感激地冲英敛之笑笑，站起来福身大方道：“诸位先生，初次见面，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在下吕美荪，字清扬，各位唤我眉生亦可！”
吕美荪要来天津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吕家姐妹和英敛之外，也只有傅增湘和卢木斋两人了解，其他人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方若笑道：“难怪我第一眼见美荪小姐，就觉得她气质非凡了！”
梁士诒也笑：“原以为是一门双姝，没想到是一门三姝啊！如此看来，吕氏家教非同一般呐！”
王郅隆则道：“我原先只知道美荪小姐是位才女，没想到竟是位才貌双全的佳人！难怪敛之对你如此殷切！”
英敛之拱手笑道：“如今时日，才子已是难得，更何况才女？若要我说才子佳人，就是得捧着，才能越捧越多，各位说对吧？”
众人笑着应和。
英敛之又道：“我甚至还打算为三位吕小姐编撰一套诗词合集呢！名字就叫《吕氏三姐妹集》，各位以为如何？”
吕兰清和吕蕙如对视了一眼，对他的提议没什么想法，吕美荪却满脸期盼：“幸得英先生如此看重，待我回家搜罗搜罗往年诗稿，到时候就一并交给您了！”
英敛之拍拍胸脯打保票道：“您放心好了，这事儿我准给您办妥了！”
吕兰清叹了口气，言至于此，她也要回家去找找诗稿才行了。
她小酌了一口酒，目光一转就看到英夫人阴沉的脸色，正要端着酒杯去关怀时，菜品上了道杏仁豆腐。
按天津的规矩，宴席里上了道甜品后，就该停酒吃食了。
吕兰清只好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同大家一起开始品尝美食。
酒足饭饱后，吕兰清也忘了这茬，同所有人一样，乘兴而归。
所以，今天的宴席实为傅增湘作东，在天津老城大胡同的状元楼里设了一桌燕菜席。
所谓“燕菜席”就是以扒鱼翅为“头菜”的宴席，是天津饭馆里档次最高的一种；往低一等，还有海参席，就是用扒海参或扒参肚为头菜；再往下，就是以炒河虾、罾蹦鲤鱼、炒芙蓉全蟹等大菜为压桌菜的宴席。
鱼翅这东西，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顶尖的食材。要论好吃吧，也谈不上有多美味，那东西就没啥味道，不过胜在一个字——“稀”。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
这鱼刺取自鲨鱼，本就是海里最凶猛的动物，捕捉一条极其不易，此为原料之稀；偏偏一条鲨鱼还只有背、胸、臀、尾四处能取翅，并且量都不大，此为取材之稀；再加上受食材处理水平限制，真正高品质的鱼刺很难流入市场，此为食材之稀。
故而鱼翅的价格自古以来居高不下，无论“食之八珍”如何变动，鱼翅始终位居榜首。
如此珍贵的食材，价格自然也不便宜，普通人家就是勤勤恳恳做工十年，也未必吃得起一顿。
傅增湘肯出如此大价钱来做东请客，其实存了三个心思。
一来是联合众人庆祝一番，女学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这次真要开学了。
没错，前两天刘文芳给吕兰清递了消息，说她那四个朋友都愿意入校读书，虽然有两三位官员反悔退学了，女学人数还是凑够了。
二来是为了跟吕兰清两姐妹道个歉。之前他一意孤行，弃女学而不顾。虽说他独自说服了几个官员，却也无法抹去他疏离伙伴的事实。
再说他遇到吕兰清那天，还曾沾沾自喜，后来一经打听，才知道吕兰清一场诗会招收的学生比他更多，自觉惭愧，借此宴会来表达歉意和敬佩。
第三嘛，就是给英敛之夫妇接风洗尘，顺便欢迎吕美荪加入女学。
参加宴会的其他人也知道他的目的，乐见其成，在宴会上也极为捧场。
所以英敛之几人一进门，就被大家热情地请到桌旁，一人倒了一杯酒。
傅增湘端着酒杯，乘兴说：“今儿高兴！英先生重回天津，咱女学进展顺利，大家也是难得一聚！大伙儿自管吃喝痛快，钱——记我账上！”
说完，他胳膊伸的笔直，举杯道：“干了!”
“干了!”众人也齐齐举杯。
喝完一杯，英敛之笑道：“我出发去上海前，还在为不能参加女学的开学典礼而遗憾。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我竟还有机会亲眼目睹开学之盛典！”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目光转向吕兰清，纷纷打趣道：“这不是碧城女史为您着想吗？”
吕兰清脸颊羞红，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别骂了！别骂了！已经改了！”
吕蕙如揽过吕兰清，倒了一杯酒，举杯道：“这次的事儿，的确是我们两姐妹的失职，让诸位见笑了！不过，事到如今也算完美解决了，还望各位日后不计前嫌，鼎力相助！”
卢木斋站起来道：“碧城女史那篇文章的观点确实新颖，按理来说没什么错，只可惜天津官场太过保守，如今学堂又未达鼎盛，这才导致后果如此严重。倘若这篇文章是在明年发表，不说让人拍手叫绝，支持者甚广是肯定的。”
英敛之双眼一眯，像是一条嗅到了线索的猎犬，问道：“噢？卢先生这么说，是明年会发生什么事吗？”
卢木斋打哈哈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明年会发生什么，英先生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作为一个新闻人，英敛之自然不愿放弃探寻头条的机会，追问：“是与女学有关，还是与读书人有关？”
卢木斋笑而不语，傅增湘替他解围道：“敛之兄，您就别为难卢先生了，身在官场，有些事情就是不可言、不可说的。今儿大好的日子，就别谈公事了！”
英敛之只好作罢，余光里看到吕美荪正在默默无闻的吃饭，忽然察觉自己冷落了她，立马道：
“忘了跟诸位介绍！这位与我同来的小姐，是碧城女史和蕙如女史的亲姐妹，吕美荪。也是北洋女子公学的教习之一。”
英敛之此言一出，英夫人顿时变了脸色，吕蕙如有点惊讶，其他人则满眼好奇地看向吕美荪。
吕美荪感激地冲英敛之笑笑，站起来福身大方道：“诸位先生，初次见面，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在下吕美荪，字清扬，各位唤我眉生亦可！”
吕美荪要来天津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吕家姐妹和英敛之外，也只有傅增湘和卢木斋两人了解，其他人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方若笑道：“难怪我第一眼见美荪小姐，就觉得她气质非凡了！”
梁士诒也笑：“原以为是一门双姝，没想到是一门三姝啊！如此看来，吕氏家教非同一般呐！”
王郅隆则道：“我原先只知道美荪小姐是位才女，没想到竟是位才貌双全的佳人！难怪敛之对你如此殷切！”
英敛之拱手笑道：“如今时日，才子已是难得，更何况才女？若要我说才子佳人，就是得捧着，才能越捧越多，各位说对吧？”
众人笑着应和。
英敛之又道：“我甚至还打算为三位吕小姐编撰一套诗词合集呢！名字就叫《吕氏三姐妹集》，各位以为如何？”
吕兰清和吕蕙如对视了一眼，对他的提议没什么想法，吕美荪却满脸期盼：“幸得英先生如此看重，待我回家搜罗搜罗往年诗稿，到时候就一并交给您了！”
英敛之拍拍胸脯打保票道：“您放心好了，这事儿我准给您办妥了！”
吕兰清叹了口气，言至于此，她也要回家去找找诗稿才行了。
她小酌了一口酒，目光一转就看到英夫人阴沉的脸色，正要端着酒杯去关怀时，菜品上了道杏仁豆腐。
按天津的规矩，宴席里上了道甜品后，就该停酒吃食了。
吕兰清只好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同大家一起开始品尝美食。
酒足饭饱后，吕兰清也忘了这茬，同所有人一样，乘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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