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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江南烟雨孤鸿现 凡心恻隐埋祸端(七)

    细雨初歇扫泥尘,归鸿万里送来人。秋来秋陵渡,雨后出尘路,日照山间谷,行人履相覆。

    秋陵镇一如昨日那般热闹,少了秋雨侵袭,人踪更甚。渡口船只往来繁复,太湖水道繁华,可见一斑。渡口北边里许外,一艘大船缓缓驶行,顺流南下。

    大船坚硬厚实,做工精细,细软饰物皆透出雍容华贵之气,船体甚大,可一二十人容身,众多小厮婢女装扮的人在上走动,另有几人掌舵执帆,各人皆是忙碌,唯甲板上站立一个男子,巍然不动。

    这男的约有五十来岁,兽皮短衫蔽体,体形高大雄壮,眉发胡须厚实,深目高鼻,天生容貌粗犷、气势威严,他面色肃然,兀自站着,目视江面。正于此时,他身后船舱里钻出一人来,这人须发灰白,穿一身火红道袍,手挽一柄拂尘,走上甲板,笑道:“拓跋老弟,这江南绿水比那北边大漠如何?”

    甲板上的威严汉子略微偏头,与老道对视,微微一笑道:“南方景致自然极美,却是太过秀气,经不起践踏。”他虽面带微笑,声音却是沉闷,老道对其话中机锋不以为意,只是拂髯大笑道:“哈哈,这倒也是,大金不只铁骑厉害,人也阔气,完颜王爷听咱们南下,不仅给了这艘大船,还拨了这许多婢女侍从。”

    这拓跋汉子闻言,不以为然,把目光转回江面,淡然道:“小王爷同行,自是不会亏待了你。”老道嘿嘿一笑,道:“小王爷身份尊贵,却不失豪勇,拣轻舟小径先行打探,照日前传信看来,他与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儿现在应当到了。”拓跋汉子应承道:“想来是了。”一旁的侍从端来桌椅酒食,老道看到,道:“拓跋老弟,不如我们先酌饮一番,待得片刻,船便可入渡口了。”拓跋汉子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入座,一时船行酒酣,谈笑风生,悠悠江流。

    江岸上,一个削瘦身影,目光透过林木凝视大船,低声自语:“这拓跋若火怎到了这里,他身边那老牛鼻子又是谁?”言罢瞥了船行方向一眼,随即脚尖轻点,转身跃走,几步间便不见踪影,竟不惊起林中鸟兽,隔江隔林,那老道与身边的拓跋若火对此自是不知了。

    片刻光景,渡口迎来一艘大船,脚夫涌集,船上下来几个侍从挥退脚夫,这正是拓跋若火所乘之船了。拓跋若火与那着火红道袍的老道从船上走下,两人甫一上岸,拓跋若火回头看了身边随侍,只听得他道:“火云兄,便让他们留在此地,我们先去见小王爷吧。”老道颔首,道:“拓跋老弟说的有理,便让他们留此,咱们先行一步,待见了小王爷再做打算。”又转头道:“你们留守此地,去几个人置办些物什,招子都给我放亮,不可懈怠,想来小王爷寻我们比我们寻他容易。”交代妥当,两人并肩而行,径直朝镇子走去。

    拓跋若火两人入了镇子,边走边问,初时还以寻人为主,后见无功,又听得路边人人言谈英雄会、葬秋崖,便动了打探心思,见一家食店甚是热闹,便待走近,忽瞥见墙角刻有暗号,两人相视一眼,快步走去。

    刚及门口,迎面走来一个红衣美妇,姿容甚美,毓秀灵动,拓跋若火见这美妇脚步轻敏,却不失凝重,暗觉不凡,正待擦肩而过,忽听得身后一声高喊:“拓跋家主,莫走了你身边那人!”

    拓跋若火听得分明,这声音正是自己二人寻找的小王爷,当下不及多想,一爪便向红衣美妇肩后秉风穴擒去,这一手去势急快狠辣,寻常人断不能躲过,美妇却是足尖轻点,向后飞退,轻易避开。拓跋若火一击不成,立时跃起跟进,直抓美妇左手手腕阳池穴。美妇右手拿一个油纸包,便是此时扔了也不及回援,拓跋若火正是瞧明这点,欲让其孤掌难鸣。

    眼看就要触及美妇手腕,美妇右手仍不动作,面上更不慌乱,反倒一脸笑吟吟看着来人,只见她左手快速扭动翻挑,生出一连串残影让人眼花缭乱,刹那间越过拓跋若火手掌,少泽指拂在对方阳溪穴上,食指中指并作剑指,向下挑开拓跋若火手腕,随后点向他胸前膻中穴。拓跋若火只觉被拂处一股冷气袭来,半条手臂僵麻,经脉受寒,一时间手腕使不上半分力气,才给对方轻易挑开手腕,又见她并指点向膻中,顿时心惊肉跳。

    膻中乃人体大穴,若是给其击中,必然真气漫散,说不得便有性命之忧。当此危难之际,拓跋若火再不敢托大,负在背后的另一只手连忙横掌挡在胸前,掌心恰好抵住美妇手指,直感指力阴寒,劲力缠绵,只得强自运气抵抗。美妇一招建功,却觉对方内劲浑厚,掌力有如烈火,烧的指尖灼烫,登时加大劲力,却仍不能逼退对方分毫,反倒是那火热劲力不断涌来,浸透掌心,不由心生凛然。

    拓跋若火试得虚实,全身气力一运,右臂顿时恢复知觉。他左掌运劲轻拧,朝美妇手指抓去,右手再度拿向妇人秉风穴。美妇忙撤了手指,足尖一点,一退再退,同时冷笑道:“大胡子好不要脸,两只手打我一只。”拓跋若火充耳不闻,心想若在小王爷面前拿不下一个弱女子,不免颜面无存,威名扫地,是故紧跟妇人,掌下再不留情。

    拓跋若火修为实在美妇之上,适才因不料妇人有此奇妙手法,才险些着道,此时有了防备,又是双掌齐上,美妇再难伤他分毫。两人身影交错,拳舞掌飞,美妇单手对敌,甚是吃亏,被逼得连连后退,拆的几招便感不支,又想对方人多,不由心生退意,目光闪动间,倐得瞅准一个时机,两指扫向拓跋若火双眼,拓跋若火只觉眼前劲风横生,始料不及,掌势一顿,后退半步。

    美妇脚步变幻,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转息间踏出拓跋若火掌影笼罩之地,足尖顺势挑起店内一条长凳,打向身后,直击拓跋若火面门,自身则是纵步飞跃,奔店门去。拓跋若火一掌击碎长凳,连忙追进,但美妇轻功身法甚高,又给这长凳一阻,已是追之不及,眼见美妇就要夺门而去。

    就在美妇一步便可迈出店门之际,门口一直静默不动的老道手中拂尘一横,便要缠向美妇腰间,美妇一指点在拂尘端头拨开,只觉拂尘无力,想来只是为了阻自己片刻,果不其然,这一耽搁,身后的拓跋若火便已追至,一掌劈下,美妇听得身后动静,仓促之下运劲成掌,转身与拓跋若火硬拼一记,却是给其掌力击得气血翻涌,登时飞出门外,拓跋若火不依不饶,仍是跟进紧逼,踏步跃起,又是一掌劈出。

    门外围观人群中忽得抢出一道身影,飞身揽住美妇,与追来的拓跋若火对轰一掌,双方纷纷落地后退。拓跋若火站稳脚步,心下惊诧,凝神看去,只见眼前一个白衣男子,样貌俊俏,气度儒雅,一手搂着红衣美妇,不是楚靖旻又是谁,至于他身边的自然是莫仙儿了。

    原来两人出得门后,莫仙儿心疼自家儿子,嫌客栈早食清淡简陋,想要出门另寻一些,楚靖旻也没在客栈要到炭笔,是以两人交代掌柜一番,便出了客栈。二人不觉间到了此处,莫仙儿闻得香味,瞧一家食店甚是热闹,便要入内瞧瞧,楚靖旻则是看见路边有人贩儒经周易,心中念头微动,故而一人去了书摊,一人去了食店。莫仙儿在食店细细瞧了一番,才要了一只烧鸡包起,正要出门就远远看见昨天的华服少年与两个道士,听得华服少年那一声大喊,心觉不妙,立时飞退,遂与拓跋若火交手。楚靖旻刚刚付了书钱,听到食店动静,连忙赶了过来,正好看见莫仙儿被击飞,心下焦急,立时出手相救。

    楚靖旻只觉手掌火热灼辣,看清交手之人,正想开口询问莫仙儿此间缘由,不料莫仙儿捏他手心,低声道:“拓跋在此,不宜久留,我们先走。”楚靖旻听得心头一惊,揽起莫仙儿转身踏上房檐,几个起落间便不见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