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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严老师(1)

    严老师姓严,即使不姓“严”,以她对学生的严格态度,称谓她为“严老师”,也是非常恰当的。

    林若水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遭遇严老师的,在严老师那里读书,与其说是读书,不如说是一场遭遇战。

    有天早晨,他被严老师点名,到办公室去。

    读了两年多书,还是第一次被老师唤到办公室。

    严老师坐在木头靠背椅上,没有寒暄,单刀直入。

    她把林若水昨晚做的回家作业摊开。

    “你看你的作业,做得这么潦草,能不能做做好?”

    林若水往作业本上定睛看去,满满的一页回家作业,是昨天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耗了一个多小时完成的。

    说起“潦草”,确实有点“潦草”,可是做了两年的回家作业,每次回家作业交上去的时候,也没有哪个老师说“潦草”了?

    再说林若水的作业,顶多是有点“潦草”,算不得十分“潦草”,可是老师的口气是“这么潦草”,似乎已经忍无可忍,无法接受。

    还没等林若水解释和辩解,严老师又说:“回去把这个作业重做一遍!”

    严老师说话很简洁,果断,几乎没有修饰语和补充语,她没有说“要认真地重做一遍,也没有说时间”。

    可是林若水已经理解,严老师是要求“必须认真地重做一遍,而且要及时地完成”。

    林若水不敢违抗指令,拿着作业本回到教室,在座位上埋头写作业,每次下课铃响,都没有走出教室半步,直到下午快上课的时候,他把重做的作业做完了。

    严老师盯着林若水重做的作业,其实也并不满意,潦草程度只是好了一点点,如果再罚也是不可能,因为知道林若水已经不可能再有时间重做一遍作业,至少他看到林若水甘愿就罚,基本上还是给予肯定的。

    “每次做作业,只需要增加十分钟的时间,你就会做得更好一些,如果不满意,下次就再增加十分钟时间,不要急于求成,完成任务了事。”严老师给出了指导意见。

    严老师的话切中了林若水的软肋,哪次做作业林若水不是完成任务了事,每次都是只求做完,不求做好,而现在的严老师要求,显然只是做完是行不通的,而且必须是做好。

    林若水在严老师的办公室,都不敢盯着严老师看,只是低着着头,听严老师训话。

    不过也就在这当时,他闻到了茉莉花的香味,这香味显然是严老师的办公桌里散发出来的,也只需在鼻尖上掠过,这香味就沁入了林若水的心脾,让她感觉老师的训话非常正确,也非常优美,虽然他依旧不敢抬起头来,看严老师一眼。

    办公室门口有围观的同学,林若水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门口围观的同学也是一哄而散。

    门口围观的同学一般有两层意思,一般是给老师助阵来的,也有的是看老师有没有修理被叫到办公室的同学,他们也想学点受挫或者抵抗的经验,因为谁也不知道,下次被叫到办公室训话的会是哪个倒霉蛋。

    可是林若水从严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丝毫感觉不到被围观的嘲讽感,他甚至于感觉到饱满了很多,这精气神,还有读书的信心,他第一次领受了面对面被指导的快乐。

    严老师教书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每天会有一节课安排做课堂作业。

    这节课一般安排在下午,大多是严老师课务的最后一节课。

    所做的作业大多是今天讲课的内容。

    作业的内容一般不会很多,一般半节课的时间就可以完成。

    但严老师有个规定,做作业的时候同学之间不可以交流,也不准提问老师;不可以看从前的作业本,也不可以翻书。

    这个时候,是教室里一天最安静的时候,每个人都在沙沙地走着笔尖,每个人都在凝神思考。

    同学们做课堂作业的时候,严老师并不做自己手头的活,看书,或者批改作业之类。

    她喜欢站在教室的正前方,注视着全体学生,即便同学们不看她,她也始终注视着同学们。

    这样,只要你做作业的时候偶尔一抬头,就会看见老师在注视自己。

    那些基础不好的同学,或者上课没有认真听讲的同学,会立马在这节课上翻船,就像“滥竽充数”这个历史故事一样,严老师喜欢现时交易,那些像南郭先生那样的,立马会被从人群里找出来。

    南郭先生看混不下去,还可以逃走,当学生的,被严老师像南郭先生那样找出来,可是没法逃走,只有遂着严老师的光明大道走下去,要不然天天比五马分尸还难过。

    严老师的五马分尸倒不是鞭打和体罚,而是直接面对面地问你:“你为什么偷懒?”

    “偷懒”绝对是一个让人觉得可耻的词语,而且可耻得让人下不了台阶,当一个学生被严老师面对面地质问“为什么偷懒”的时候,他正常生活的勇气基本上立马萎蔫。

    因为严老师不止一次地告诫学生:人就像一把钥匙,越用越光亮,偷懒不用就会慢慢生锈,然后生了锈的钥匙,打不开时间的门,看似同样的时间,那些勤奋的人,时间在倍增,那些偷懒的人,活时间在无穷地减少,每天在活埋自己。

    不管你听得懂严老师的话,还是听不懂严老师的话,至少严老师的学生都明白,不听严老师的话,等于每天在活埋自己。

    一般被严老师三次问过“为什么偷懒”的人,都无颜活在这世上了,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改变自己,改变偷懒的习惯,把不在学习上花的时间拽过来,花到学习上,直到学习成绩至少在严老师那里看上去还过得去了,才敢松口气。

    课堂作业也一样,本来都有一半以上的同学做不好,可是随着严老师“你没有做好,就是你以前偷懒了”这个论断的广泛应用,每个人都感觉被击中了命脉,为了在课堂上不被质问起“你为什么偷懒”,大家偷懒的习惯慢慢改变了。

    好在严老师从来不会说“你很笨”,只会说“你为什么偷懒”,这样大家都觉得自己很聪明,在“聪明”这个问题上,是没有高下的,只是在“偷懒”这个问题上存在水平的高下。

    虽然是被逼着前进,但时间久了,前进也就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