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江湖见
又是一年将尽夜，千里仍有未归人。今日除夕，是陈星在四象峰过的第一个年。清晨，陈星率先去了宣武城酒肆买酒，顺便把多准备的年货分了些给酒肆老板。
“小子呀，你说江湖上整天就想着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
老人一边饮酒一边不停地说着，陈星便在一旁安静的聆听着，他察觉到眼前老者似乎多了些烦心事。陈星以为是老者如自己般思乡念亲人了，于是他便陪着老人至响午时分。
回到玄武峰后，他便开始张罗着今晚的团圆饭。原本田岣吩咐今夜是他们二人吃个简单团圆饭的，可田岣后来又称今夜要到青龙峰赴宴。所幸秦浩羽来了玄武峰，两人随性地边聊边吃，除了门口张贴着春联外，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
至于自己的山主去青龙峰吃团圆饭，陈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反而感觉这才是理所当然，毕竟同宗四位门主，过年都不聚餐那才奇怪吧。只是为何山主会用赴宴一词呢。
青龙峰上的一座富丽堂皇宅子里，一张大圆桌上盛放着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四张红木椅正好围着圆桌摆放着。雷龙已然入座在正对门口的主位上，而近门口的位置坐着的是刚到的田岣，至于左右两个位置，是菜上齐后过了许久才一起到的唐秋雨和白无霜。
除夕夜团圆饭上，入座的四人久久不语，场面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寂静中。
雷龙轻笑两声道：“哈哈，我们四位师兄弟妹们好久都没一起吃过团圆饭了。来来来，让我们举杯共饮，除旧岁迎新年！”
然而除了田岣跟着举杯外，其余二人却并无动作。外人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但四人都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大师兄雷龙一意孤行向朝廷臣服，他们的师父更是被逼下山后，四人就再也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了，连聊天见面的次数都少。江湖中人都在猜测四象峰是否内斗不和了，不然为何每次招徒收的弟子都是在青龙峰内修习，而其余三峰就仿佛不存在般，长期封山。
唐秋雨不耐烦地开门见山道：“雷龙，你就直接说这次找我们几个过来是什么事吧。”
雷龙轻哼一声，对于眼前这位师妹直接称呼自己名字而没有喊师兄而感到恼火，不过很快他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了，这位师妹即使是他们师父还在山上的时候，都一样无法无天我行我素的。
雷龙知道跟眼前的几位是没法像自己跟官场中人一样，能靠推杯换盏虚以委蛇的。看来饭是吃不成了，他干脆亦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地把那日魏公公与他说的话再复述一遍。
田岣率先震惊道：“什么？剑神吴玄凌要封剑！这怎么可能，而且比武地点还是在剑冢，这不是朝廷对剑冢赤裸裸地挑衅吗？”
唐秋雨却不管剑神武林大会什么的，她举手猛拍桌子愤然道：“狗皇帝凭什么说赐婚就赐婚！玉岚如今就在我朱雀峰，我看谁敢动她一根汗毛！”
雷龙俨然低声训斥道：“秋雨，注意你的言辞！她既然贵为礼部尚书之女，就不可能违逆圣意。”
“去你**的圣意，你是朝廷命官我可不是，雷龙，不是人人都称你九霄狂刀极境高手天下无敌吗，有本事你就来闯朱雀峰神机阁试试！”唐秋雨愤然说完后便欲起身离开宴席。
“你！”雷龙怒火中烧瞬间散发出一股磅礴的内力向唐秋雨袭去，誓要教训一番这个没大没小的师妹。却见身旁亦有一股不分上下的寒冷真气忽起，拦截下了雷龙的骤然发难的真气。
雷龙甚是一惊，片刻后佯笑道：“白师弟果然也已入了极境，可喜可贺呀。”
白无霜却没有搭话，而是径自道：“此时并没有这么简单，朝廷只向有“名门正派”牌匾的门派颁发令牌，可是江湖里还有很多门派当年是没有得到牌匾的，他们其中不乏有不可忽视的隐世高手，若是连获取令牌去争夺那武林第一的资格都没有，你觉得他们会甘心吗？朝廷颁发令牌看似偏向于“名门正派”，可却没有说参加比武的只有我们呀。凡持令牌者，可去争夺那个武林第一。是不是可以说只要有人拿着令牌就行，不管他的令牌是怎么来的。”
雷龙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白无霜说的是什么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令牌看似一种恩赐，其实更像是烫手芋头，其他无法获得比武令牌的，肯定会不择手段地去争夺一块回来。
田岣后知后觉地惊道：“那岂不是会在江湖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如今世态安稳，朝廷为何要如此做呢？”
雷龙像看傻子一样白了一眼田岣，白无霜却耐心解释道：“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我们当今的这位皇帝想***湖势力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次武林大会可以说是阳谋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武林第一、神剑、无垢之体，每一样单独拿出来都足以让江湖中不少人不顾一切地争夺，看来我们这位皇帝不简单呀。”
田岣恍然大悟，雷龙却开始沉默不语，他岂会不知其中的利弊。只是，他也有自己引以为傲的实力和要追求的事情，所以即便是陷阱，他也会以身试险。乾坤未定，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白无霜望向雷龙询问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雷龙眼神坚定道：“十几年来，我不惜向朝廷摧眉折腰，花费了多少心血，才让四象峰登临江湖武林一等一的宗派，那个太监说得对，武林第一的位置是该换一换了。”随后雷龙望向其余三人：“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很大的误解，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四象峰呀。我希望这次我们四师兄弟妹，能够齐心协力，先联合击败其他路高手，到时武林第一自然就是四象峰的囊中之物了。”
唐秋雨瞥视着眼前虚伪的中年男子鄙夷道：“四象峰从来都没想过要争什么武林第一，所以别说什么为了大家的话，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罢了。”
雷龙并没有再发怒，只是无奈道：“师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别叫我师妹！总之不管怎么样，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我神机阁内把人抢走！”说完唐秋雨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师姐，等等我。”田岣追随着唐秋雨也趁机离去了。
雷龙并未阻拦，因为他真正在意的是与他同为极境的二师弟，此刻他把其中一块令牌递给白无霜，诚恳道：“二师弟，如今你我二人皆是极境高手。只要我们俩联手，相信天下再无人能敌。”
见白无霜沉默不语，雷龙便开始打起了感情牌：“二师弟，这些年你向四象峰拿了这么多灵丹圣药，我可都是尽一切去满足、从不过问毫无怨言的。而且你的剑术早已登峰造极，若是以你的易水剑法再配上那柄神剑，天下谁人能敌！”
见白无霜并没有直接拒绝，雷龙便把令牌直接塞到他的手中，径自道：“这令牌本就有你一份，你先拿着，好好考虑清楚，至于令牌怎么处理就由你决定了。”
......
朱雀峰神机阁内，唐秋雨正胸脯起伏气呼呼地望向眼前少女，大声道：“你是说你早就知道了？”
虞玉岚神色黯然，缓缓道：“当年我从南昭国回来被召见入宫时，当今圣上就隐晦地提过要把我许配给所谓的武林第一了。只是父亲知我不愿，便把我送来了四象峰，想借此让圣上淡忘此事。可惜，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唐秋雨怒斥道：“那个老匹夫！当年就没保护好你娘亲，如今又没保护好你。我早就说过男人都是不靠谱的东西！你放心，只要待在我神机阁，便没有人可以带走你。”
虞玉岚沉默不语，她望着窗外的景色，苦笑心道：人真的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吗？自由是什么？
嘉德十七年，大年初七，市井小民正在大街小巷中欢快地放着鞭炮，预示着新年春节的结束。而就在今天，随着鞭炮声的回荡，江湖上却炸起了惊涛骇浪。只因这一日，朝廷昭布天下，将于嘉德十八年初夏在剑南道剑冢上召开武林大会。并向名门正派共派发出二十八枚令牌，凡持武林令牌者，皆有资格参加武林大会，比武最终获胜者得“武林第一”头衔，官从一品，赐神兵一件，并赐婚胭脂榜第一美人。紧接着，百晓堂便重评了胭脂榜，而魁首却成了礼部尚书之女。
霎时间，得到令牌的武林强者欣喜欲狂，也有实力稍逊一筹的名门正派忧心忡忡。而没得到令牌的，则开始面露凶光图谋不轨。就连隐藏多年的魔教余孽似乎也在蠢蠢欲动陆续现身中原武林。
不过这一切都与陈星无关，他照样每日打理着玄武峰杂役，并抽空到神机阁研习孤本典籍。不过他注意到这些时日里，虞玉岚似乎闷闷不乐有心事般，对他爱答不理的。陈星倒没太在意，毕竟以前少女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也会如此的，一开始陈星好意关心还被无故羞骂一顿。
唯一让陈星感觉奇怪的是，期间多日不见的唐山主忽然出现，问他借取玄武甲。陈星犹豫不决，倒不是他不舍得，而是虽然如今玄武甲是他在使用，可宝甲实际上是属于田山主的。唐秋雨在“征得”田岣同意后，陈星便把玄武甲交给了唐山主。不过最让陈星头疼的还是唐山主让他找一些神机阁的孤本典籍抄书，能抄多少是多少。
白虎峰易水洞内，两人盘膝而坐在寒冰上，一位白发中年男子正为面前红衣少年运功疗伤，许久后，白发男子才停了下来。
白发男子睁眼轻声道：“我已经用真气封住了你的筋骨脉络，可维持一年不再发作。你要切记，期间你不可运用半分内力，否则就会经脉尽断逆血而亡。”
红衣少年脸上有一丝黯然神色闪过，他没有问一年后真气耗尽又该怎么办，因为在这之前两人就已经知道结果了。红衣少年很快收敛心神，开朗轻松地笑道：“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牢记的。而且这不是还有师父教我的逍遥身法吗，有这天下一等一、而且是唯一不需运用内力的轻功傍身，有事我直接跑就是了。”
白发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真的决定要亲自去一趟么，其实我可以去把人带回来的。”
红衣少年似在思忖着什么，轻笑道：“这么多年来，师父若不是为了给我疗伤，易水剑法估计早已在极境登峰造极了。承蒙师父多年来的照料，徒儿才能活到今日。如今徒儿要去找的那个人，相信师父也知道他的怪脾气，就算抓来那人也没用。而且时隔这么过年，徒儿想回故乡看望一眼，也想体验一下江湖的滋味，所以我想亲自去一趟！”
见眼前少年心意已决，白发男子便不再说话，而是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少年道：“这里有一千两，你且放好，记住途中财不可轻易外露，不然你如今可无法自保，另外我会再安排一个暗哨在途中保护你的。”
红衣少年望着那张大额银票，久久不语，他知道一身清贫的师父，如此大面额的银票只能是从四象峰账房赊来的。回想以往自己消耗掉的无数灵丹妙药，虽然都是玄武峰炼制，但药材却是四象峰实打实的巨额支出。以前的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份巨大的恩情该如何偿还，但是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接受。而且眼前的白发男子似乎无私奉献般，总会不吝啬地百般对他好，甚至为了他入极境又因他而跌落极境。少年问过师父为何要如此做，白发男子被问得多了，便告诉了他真相。后来，红衣少年便习以为常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师父对他的好了。直到遇到了一位来四象峰报恩的少年，他的心绪才发生了一丝改变。
红衣少年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银票，因为此次路程的目的地需要用到它。
......
朱雀峰后山，苦海崖的一座凉亭内，一男一女对立站着，女子手里拿着一堆惊奇百怪的新颖铁器，有长一尺余的长管铁器，有插着销鸡蛋大的铁球，都是男子从未见过的。
白发男子率性问道：“师妹，这次找我过来，是否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师兄，不急，我先给你看看这些东西。”唐秋雨神秘兮兮地浅笑道，整个四象峰能让唐秋雨称呼一声师兄的，唯有白虎峰白无霜。
随后唐秋雨便演示了一番手中暗器，只听见一道道轰雷响声不断在苦海崖回荡着，惊起无数飞鸟。
白无霜望着眼前这堆铁器，竟然都是威力不凡的新颖暗器，而且无论杀伤力还是迷惑敌人手段应有尽有，实在是不可思议。
“你是说，这些都是那少年构思出来的？！！”
唐秋雨得意道：“的确是那少年提出的想法，不过还是靠我精湛的锻造术和改造，最后才炼制而成的。”稍顿后，她径自道：“如今江湖暗流涌动，所有登记在册的武林高手都被各方势力盯着，稍有不慎便可能会身亡命殒。而四象峰唯有浩羽和他都没未被登记在四象峰牒谱中，所以他们结伴同行反而才是最安全的。”
白无霜眉头微皱，摩挲白鬓思忖良久，沉默不语。其实他知道师妹所言是对的，但他终究是放心不下，毕竟如今的江湖可谓凶险无比，两个皆无法用武的少年若以为单纯靠眼前的新颖暗器便觉得万无一失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当白无霜犹豫之际，只见唐秋雨重新去地火炉取出了一件被粗布包裹着的箱子，她猛地掀开粗布，露出了一个文人负笈游学用的书箱？不过当唐秋雨触发机关后，他便很快震惊得久久不能语了。
......
朱雀峰神机阁内，陈星正一笔一划地抄写着孤本典籍，忽然他停下手中动作，望向了门外。片刻后一位高挑女子拿着一个书箱出现在大门外。
高挑女子望向陈星道：“小子，书抄得怎么样了？”
陈星赧颜站起身拱手道：“回唐山主，小的至今已抄完一本了。”
“这么些天你才抄写了一本？”唐秋雨皱了皱眉疑惑不已，在她的印象里，少年看书快写字也应该不慢才对。
随后她拿起案几上墨迹尚未干爽的纸张仔细瞧了瞧，她望着上面那笔画像是东拼西凑般的字体，愣了愣道：“你很少写字？”
陈星霎时一抹红晕从脖子涨到脸颊，他羞赧地吞吞吐吐道：“我。。。我平时都是做农活杂役多，没怎么练过字。”
原本倚在窗边望向窗外发呆的虞玉岚霎时被引起了兴趣，跑过来也看了看，很快她就捧腹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你的字居然这么丑，笑死我了。”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声了，只见唐秋雨狠狠地盯了她一眼，笑声便戛然而止。
唐秋雨望向陈星，一改往日严厉风格，此时柔声道：“没事，以后多练习写字便是了。先不管这个，你跟我出来，给你看看根据你的灵感新研发出来的机关神器。”
......
陈星回想着方才唐秋雨为他展现的新型宝甲，呆若木鸡，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他望了望不远处被暗器打得粉碎的木桩，再谛视着已恢复原状的书箱道：“唐山主，这个真的是用玄武甲改造而成的书箱？！”
看到陈星这般表情，唐秋雨得意洋洋地说道：“那当然，而且你之前图纸上提到用火药制造的新颖暗器也已经被我糅合到一起了。方才的演示你也看到了，平日里它便是一个普通的书箱，等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就可以触发机关，这样背负着的书箱就会变成宝甲保护你。至于暗器也如方才一般，书箱形态和宝甲形态都可以触发。”
虽然唐秋雨相信眼前少年，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再次解释道：“宝甲坚不可摧，可攻可防，它甚至能让一位普通人瞬间拥有足以匹敌一品高手的能力。但是你却不可因此而狂妄自大，小瞧了江湖上的武林高手。真正的一品高手有着敏锐地感知力和身法，这些都是宝甲提供不了你的。而且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的道理我想你也应该懂得，一旦江湖得知有此神甲而你却没有保护它的能力时，那便会遭来杀生之祸。”
唐秋雨所言非虚，她丝毫不会怀疑若是被江湖人知道这件神器，必定会有人动了杀人夺宝的心思。眼前少年若是未穿上宝甲时，不过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而已。一位真正的一品高手若是想无声无息地靠近一位普通人并将其杀害，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只是唐秋雨不知道的是，她方才未现身时，陈星便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存在了提前看向门外了。当然，现在的陈星也不知道自己的敏锐力早已异于常人了。
片刻后，唐秋雨若有所思地犹豫道：“所以即便有此神器，你们此行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江湖可不比四象峰，每日里悄无声息死去的人不计其数，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星明白眼前唐秋雨为何会给自己展示宝甲和叮嘱自己小心，因为在这之前，唐山主便告诉他，需要他和秦浩羽出一趟远门，去京城寻找神医“金手指”求药。
陈星不假思索地坚定道：“唐山主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完成任务的。”
唐秋雨摇了摇头，随后伸手揉着陈星的头温柔道：“是一定要安然无恙的回来。”
陈星愣了愣，眼眶稍有红润，随后便狠狠地点了点头。他回想起自己来到四象峰的日子，虽然时间不长，但这一年里的见识和经历，都与他在家乡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截然不同。他还记得自己是因为来报恩才上山的，更是做好了任劳任怨只求付出的准备，结果上山后遇到的人几乎对他都不薄。玄武峰刀子嘴豆腐心的田山主、朱雀峰明面严厉实则对自己有教导之恩的唐山主、白虎峰外表高冷不善言辞但却是最热心肠的白山主，当然还结识了秦浩羽和虞玉岚两位志同道合的同龄朋友。尽管山上也有青龙峰和朱恒、陆凤般的存在，但丝毫不影响他已经把四象峰当作家一样看待了。
唐秋雨又何尝不是早已把这位憨厚老实、笃志好学的少年当做弟子晚辈呢。片刻后，唐秋雨柔声道：“你好好准备一下，此事不宜迟，你们明早就出发。原本让你抄写孤本典籍是让你带上在途中研习的，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万万不可懈怠。你再从一楼挑选十本书籍带上吧，在路上可以抽空反复品读，温故而知新。”
陈星应允后，唐秋雨便离开了。陈星返回神机阁内，正思忖着究竟要带些什么书籍，却发现虞玉岚又重新回到窗边发呆了。
虞玉岚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景色，立春刚至，枯枝吐露出娇羞欲滴的嫩芽。南方的天气回暖得快些，燕雀不断地在空中飞旋起舞，似在庆祝着春天的到来，多么自由的生命呀。忽然一道身影坐在她的对立面，把她拉回了现实中。
陈星望向心不在焉地虞玉岚问道：“虞老师，你说我应该带些什么书籍好呀？”
虞玉岚仍然望着窗外，无精打采道：“喜欢什么就带什么呗。”
听闻少女敷衍的回答，少年也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向窗外，发现除了寻常的景色和几只小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以为少女是待在神机阁太久闷得慌了，于是说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江湖看看呗。”
虞玉岚霎时间娇羞欲滴，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轻呸一声道：“谁要跟你出去闯江湖。”
“我见你最近天天望着窗外，还以为你向往江湖百态风花雪月想出去看看呢。”少年一脸茫然地挠着头，完全不知道少女害羞的原因。
虞玉岚头别过一边，一抹红晕一闪而过，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不过被少年这么打岔，她也没了独自忧愁闺怨的心情。于是她径自到了案几上拿过一本书，转头递向陈星训斥道：“带啥书都行，但是这本正楷字帖你必须带上。以后每日都给我练上一遍！回来要是字还这么丑，我都不好意思当你老师了。”
望着陈星戚戚然地接过字帖，虞玉岚心情莫名的舒畅些。少女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思忖片刻后，又从二楼拿出了一个成人巴掌大的玉壶和一本书籍。玉壶体圆口窄，前面有左右对称的八个气孔，陈星曾在一本乐器书籍上看过它的图形，若是没猜错，它的背后还有两个气孔，正好对应着人的十根手指，此玉壶正是乐器埙。
虞玉岚递过玉埙和一本书籍缓缓道：“此玉埙和谱子便于携带，你可一并带上。此谱和玉埙结合，原本还有温养识海的功效。虽然你并无隐脉，但多练习也可对你的记书能力有所帮助。”
陈星郑重接过后，向少女躬身道谢。
次日天晓时分，四象峰山脚下，有两人即将远行，奇怪的是，四象峰并无一人为他们送行。
白虎峰山顶处，两男一女正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田岣抱怨道：“我们都不去为他俩送行吗？”
白无霜缓缓道：“如今江湖形势严峻危机四伏，我们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被人监视着，万万不可让人看出两少年与我们的亲近关系，不然反而是害了他们。”
唐秋雨轻叹一声道：“为何不跟那青衫少年说清楚此次目的？师兄是信不过那少年吗？”
白无霜微微摇头，轻声道：“是浩羽不想让那少年知道，就好像之前少年以身试丹也不让我们告诉浩羽一样，或许这就是少年们将心比心的善意吧。”他望向两少年离去的方向，回想起自己年少时亦有三五好友结伴而行，不禁感叹道：“年轻真好呀！我也要准备动身了，师弟，有那人消息了么？”
田岣眉头紧皱道：“此人自从十年前被药王谷赶出师门后，就再也没在江湖现世了。我从百晓堂那打听到消息，此人两年前似进入了天山禁区，之后便再也没出来过了。师兄，你真的要去找那个疯子么？那疯子最爱解剖死人筋骨了，听说十年前正是因为他竟用活人做试验，才被药王谷的人赶出来的。”
白无霜轻轻点头道：“传闻此人有生白骨活死人之能，我必须做两手准备，若是京城那边失败了，所不定此人便是最后希望了。”
唐秋雨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位白发男子，忆起往事，师兄与她一起闯江湖时还是一头乌黑长发的，直到后来遇到了她，经历了悲恸的情感波折后，才一夜白发成如今模样的，真是一位痴情的男儿呀。随后她似乎又想到什么，转向白无霜缓缓道：“师兄，你真的要参加明年的武林大会么？”
白无霜低首沉默不语，事实上令牌已经不在他手上了，许久后，他才缓缓道：“到时再算吧。”
江州边界的弯曲山谷小路上，两少年的身影被夕阳余晖拉长，似乎这样就会离去得更慢些般。一青衫一红衣，鲜衣怒马，青衫负笈，初入江湖。
“小子呀，你说江湖上整天就想着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
老人一边饮酒一边不停地说着，陈星便在一旁安静的聆听着，他察觉到眼前老者似乎多了些烦心事。陈星以为是老者如自己般思乡念亲人了，于是他便陪着老人至响午时分。
回到玄武峰后，他便开始张罗着今晚的团圆饭。原本田岣吩咐今夜是他们二人吃个简单团圆饭的，可田岣后来又称今夜要到青龙峰赴宴。所幸秦浩羽来了玄武峰，两人随性地边聊边吃，除了门口张贴着春联外，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
至于自己的山主去青龙峰吃团圆饭，陈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反而感觉这才是理所当然，毕竟同宗四位门主，过年都不聚餐那才奇怪吧。只是为何山主会用赴宴一词呢。
青龙峰上的一座富丽堂皇宅子里，一张大圆桌上盛放着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四张红木椅正好围着圆桌摆放着。雷龙已然入座在正对门口的主位上，而近门口的位置坐着的是刚到的田岣，至于左右两个位置，是菜上齐后过了许久才一起到的唐秋雨和白无霜。
除夕夜团圆饭上，入座的四人久久不语，场面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寂静中。
雷龙轻笑两声道：“哈哈，我们四位师兄弟妹们好久都没一起吃过团圆饭了。来来来，让我们举杯共饮，除旧岁迎新年！”
然而除了田岣跟着举杯外，其余二人却并无动作。外人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但四人都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大师兄雷龙一意孤行向朝廷臣服，他们的师父更是被逼下山后，四人就再也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了，连聊天见面的次数都少。江湖中人都在猜测四象峰是否内斗不和了，不然为何每次招徒收的弟子都是在青龙峰内修习，而其余三峰就仿佛不存在般，长期封山。
唐秋雨不耐烦地开门见山道：“雷龙，你就直接说这次找我们几个过来是什么事吧。”
雷龙轻哼一声，对于眼前这位师妹直接称呼自己名字而没有喊师兄而感到恼火，不过很快他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了，这位师妹即使是他们师父还在山上的时候，都一样无法无天我行我素的。
雷龙知道跟眼前的几位是没法像自己跟官场中人一样，能靠推杯换盏虚以委蛇的。看来饭是吃不成了，他干脆亦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地把那日魏公公与他说的话再复述一遍。
田岣率先震惊道：“什么？剑神吴玄凌要封剑！这怎么可能，而且比武地点还是在剑冢，这不是朝廷对剑冢赤裸裸地挑衅吗？”
唐秋雨却不管剑神武林大会什么的，她举手猛拍桌子愤然道：“狗皇帝凭什么说赐婚就赐婚！玉岚如今就在我朱雀峰，我看谁敢动她一根汗毛！”
雷龙俨然低声训斥道：“秋雨，注意你的言辞！她既然贵为礼部尚书之女，就不可能违逆圣意。”
“去你**的圣意，你是朝廷命官我可不是，雷龙，不是人人都称你九霄狂刀极境高手天下无敌吗，有本事你就来闯朱雀峰神机阁试试！”唐秋雨愤然说完后便欲起身离开宴席。
“你！”雷龙怒火中烧瞬间散发出一股磅礴的内力向唐秋雨袭去，誓要教训一番这个没大没小的师妹。却见身旁亦有一股不分上下的寒冷真气忽起，拦截下了雷龙的骤然发难的真气。
雷龙甚是一惊，片刻后佯笑道：“白师弟果然也已入了极境，可喜可贺呀。”
白无霜却没有搭话，而是径自道：“此时并没有这么简单，朝廷只向有“名门正派”牌匾的门派颁发令牌，可是江湖里还有很多门派当年是没有得到牌匾的，他们其中不乏有不可忽视的隐世高手，若是连获取令牌去争夺那武林第一的资格都没有，你觉得他们会甘心吗？朝廷颁发令牌看似偏向于“名门正派”，可却没有说参加比武的只有我们呀。凡持令牌者，可去争夺那个武林第一。是不是可以说只要有人拿着令牌就行，不管他的令牌是怎么来的。”
雷龙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白无霜说的是什么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令牌看似一种恩赐，其实更像是烫手芋头，其他无法获得比武令牌的，肯定会不择手段地去争夺一块回来。
田岣后知后觉地惊道：“那岂不是会在江湖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如今世态安稳，朝廷为何要如此做呢？”
雷龙像看傻子一样白了一眼田岣，白无霜却耐心解释道：“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我们当今的这位皇帝想***湖势力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次武林大会可以说是阳谋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武林第一、神剑、无垢之体，每一样单独拿出来都足以让江湖中不少人不顾一切地争夺，看来我们这位皇帝不简单呀。”
田岣恍然大悟，雷龙却开始沉默不语，他岂会不知其中的利弊。只是，他也有自己引以为傲的实力和要追求的事情，所以即便是陷阱，他也会以身试险。乾坤未定，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白无霜望向雷龙询问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雷龙眼神坚定道：“十几年来，我不惜向朝廷摧眉折腰，花费了多少心血，才让四象峰登临江湖武林一等一的宗派，那个太监说得对，武林第一的位置是该换一换了。”随后雷龙望向其余三人：“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很大的误解，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四象峰呀。我希望这次我们四师兄弟妹，能够齐心协力，先联合击败其他路高手，到时武林第一自然就是四象峰的囊中之物了。”
唐秋雨瞥视着眼前虚伪的中年男子鄙夷道：“四象峰从来都没想过要争什么武林第一，所以别说什么为了大家的话，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罢了。”
雷龙并没有再发怒，只是无奈道：“师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别叫我师妹！总之不管怎么样，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我神机阁内把人抢走！”说完唐秋雨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师姐，等等我。”田岣追随着唐秋雨也趁机离去了。
雷龙并未阻拦，因为他真正在意的是与他同为极境的二师弟，此刻他把其中一块令牌递给白无霜，诚恳道：“二师弟，如今你我二人皆是极境高手。只要我们俩联手，相信天下再无人能敌。”
见白无霜沉默不语，雷龙便开始打起了感情牌：“二师弟，这些年你向四象峰拿了这么多灵丹圣药，我可都是尽一切去满足、从不过问毫无怨言的。而且你的剑术早已登峰造极，若是以你的易水剑法再配上那柄神剑，天下谁人能敌！”
见白无霜并没有直接拒绝，雷龙便把令牌直接塞到他的手中，径自道：“这令牌本就有你一份，你先拿着，好好考虑清楚，至于令牌怎么处理就由你决定了。”
......
朱雀峰神机阁内，唐秋雨正胸脯起伏气呼呼地望向眼前少女，大声道：“你是说你早就知道了？”
虞玉岚神色黯然，缓缓道：“当年我从南昭国回来被召见入宫时，当今圣上就隐晦地提过要把我许配给所谓的武林第一了。只是父亲知我不愿，便把我送来了四象峰，想借此让圣上淡忘此事。可惜，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唐秋雨怒斥道：“那个老匹夫！当年就没保护好你娘亲，如今又没保护好你。我早就说过男人都是不靠谱的东西！你放心，只要待在我神机阁，便没有人可以带走你。”
虞玉岚沉默不语，她望着窗外的景色，苦笑心道：人真的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吗？自由是什么？
嘉德十七年，大年初七，市井小民正在大街小巷中欢快地放着鞭炮，预示着新年春节的结束。而就在今天，随着鞭炮声的回荡，江湖上却炸起了惊涛骇浪。只因这一日，朝廷昭布天下，将于嘉德十八年初夏在剑南道剑冢上召开武林大会。并向名门正派共派发出二十八枚令牌，凡持武林令牌者，皆有资格参加武林大会，比武最终获胜者得“武林第一”头衔，官从一品，赐神兵一件，并赐婚胭脂榜第一美人。紧接着，百晓堂便重评了胭脂榜，而魁首却成了礼部尚书之女。
霎时间，得到令牌的武林强者欣喜欲狂，也有实力稍逊一筹的名门正派忧心忡忡。而没得到令牌的，则开始面露凶光图谋不轨。就连隐藏多年的魔教余孽似乎也在蠢蠢欲动陆续现身中原武林。
不过这一切都与陈星无关，他照样每日打理着玄武峰杂役，并抽空到神机阁研习孤本典籍。不过他注意到这些时日里，虞玉岚似乎闷闷不乐有心事般，对他爱答不理的。陈星倒没太在意，毕竟以前少女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也会如此的，一开始陈星好意关心还被无故羞骂一顿。
唯一让陈星感觉奇怪的是，期间多日不见的唐山主忽然出现，问他借取玄武甲。陈星犹豫不决，倒不是他不舍得，而是虽然如今玄武甲是他在使用，可宝甲实际上是属于田山主的。唐秋雨在“征得”田岣同意后，陈星便把玄武甲交给了唐山主。不过最让陈星头疼的还是唐山主让他找一些神机阁的孤本典籍抄书，能抄多少是多少。
白虎峰易水洞内，两人盘膝而坐在寒冰上，一位白发中年男子正为面前红衣少年运功疗伤，许久后，白发男子才停了下来。
白发男子睁眼轻声道：“我已经用真气封住了你的筋骨脉络，可维持一年不再发作。你要切记，期间你不可运用半分内力，否则就会经脉尽断逆血而亡。”
红衣少年脸上有一丝黯然神色闪过，他没有问一年后真气耗尽又该怎么办，因为在这之前两人就已经知道结果了。红衣少年很快收敛心神，开朗轻松地笑道：“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牢记的。而且这不是还有师父教我的逍遥身法吗，有这天下一等一、而且是唯一不需运用内力的轻功傍身，有事我直接跑就是了。”
白发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真的决定要亲自去一趟么，其实我可以去把人带回来的。”
红衣少年似在思忖着什么，轻笑道：“这么多年来，师父若不是为了给我疗伤，易水剑法估计早已在极境登峰造极了。承蒙师父多年来的照料，徒儿才能活到今日。如今徒儿要去找的那个人，相信师父也知道他的怪脾气，就算抓来那人也没用。而且时隔这么过年，徒儿想回故乡看望一眼，也想体验一下江湖的滋味，所以我想亲自去一趟！”
见眼前少年心意已决，白发男子便不再说话，而是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少年道：“这里有一千两，你且放好，记住途中财不可轻易外露，不然你如今可无法自保，另外我会再安排一个暗哨在途中保护你的。”
红衣少年望着那张大额银票，久久不语，他知道一身清贫的师父，如此大面额的银票只能是从四象峰账房赊来的。回想以往自己消耗掉的无数灵丹妙药，虽然都是玄武峰炼制，但药材却是四象峰实打实的巨额支出。以前的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份巨大的恩情该如何偿还，但是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接受。而且眼前的白发男子似乎无私奉献般，总会不吝啬地百般对他好，甚至为了他入极境又因他而跌落极境。少年问过师父为何要如此做，白发男子被问得多了，便告诉了他真相。后来，红衣少年便习以为常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师父对他的好了。直到遇到了一位来四象峰报恩的少年，他的心绪才发生了一丝改变。
红衣少年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银票，因为此次路程的目的地需要用到它。
......
朱雀峰后山，苦海崖的一座凉亭内，一男一女对立站着，女子手里拿着一堆惊奇百怪的新颖铁器，有长一尺余的长管铁器，有插着销鸡蛋大的铁球，都是男子从未见过的。
白发男子率性问道：“师妹，这次找我过来，是否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师兄，不急，我先给你看看这些东西。”唐秋雨神秘兮兮地浅笑道，整个四象峰能让唐秋雨称呼一声师兄的，唯有白虎峰白无霜。
随后唐秋雨便演示了一番手中暗器，只听见一道道轰雷响声不断在苦海崖回荡着，惊起无数飞鸟。
白无霜望着眼前这堆铁器，竟然都是威力不凡的新颖暗器，而且无论杀伤力还是迷惑敌人手段应有尽有，实在是不可思议。
“你是说，这些都是那少年构思出来的？！！”
唐秋雨得意道：“的确是那少年提出的想法，不过还是靠我精湛的锻造术和改造，最后才炼制而成的。”稍顿后，她径自道：“如今江湖暗流涌动，所有登记在册的武林高手都被各方势力盯着，稍有不慎便可能会身亡命殒。而四象峰唯有浩羽和他都没未被登记在四象峰牒谱中，所以他们结伴同行反而才是最安全的。”
白无霜眉头微皱，摩挲白鬓思忖良久，沉默不语。其实他知道师妹所言是对的，但他终究是放心不下，毕竟如今的江湖可谓凶险无比，两个皆无法用武的少年若以为单纯靠眼前的新颖暗器便觉得万无一失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当白无霜犹豫之际，只见唐秋雨重新去地火炉取出了一件被粗布包裹着的箱子，她猛地掀开粗布，露出了一个文人负笈游学用的书箱？不过当唐秋雨触发机关后，他便很快震惊得久久不能语了。
......
朱雀峰神机阁内，陈星正一笔一划地抄写着孤本典籍，忽然他停下手中动作，望向了门外。片刻后一位高挑女子拿着一个书箱出现在大门外。
高挑女子望向陈星道：“小子，书抄得怎么样了？”
陈星赧颜站起身拱手道：“回唐山主，小的至今已抄完一本了。”
“这么些天你才抄写了一本？”唐秋雨皱了皱眉疑惑不已，在她的印象里，少年看书快写字也应该不慢才对。
随后她拿起案几上墨迹尚未干爽的纸张仔细瞧了瞧，她望着上面那笔画像是东拼西凑般的字体，愣了愣道：“你很少写字？”
陈星霎时一抹红晕从脖子涨到脸颊，他羞赧地吞吞吐吐道：“我。。。我平时都是做农活杂役多，没怎么练过字。”
原本倚在窗边望向窗外发呆的虞玉岚霎时被引起了兴趣，跑过来也看了看，很快她就捧腹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你的字居然这么丑，笑死我了。”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声了，只见唐秋雨狠狠地盯了她一眼，笑声便戛然而止。
唐秋雨望向陈星，一改往日严厉风格，此时柔声道：“没事，以后多练习写字便是了。先不管这个，你跟我出来，给你看看根据你的灵感新研发出来的机关神器。”
......
陈星回想着方才唐秋雨为他展现的新型宝甲，呆若木鸡，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他望了望不远处被暗器打得粉碎的木桩，再谛视着已恢复原状的书箱道：“唐山主，这个真的是用玄武甲改造而成的书箱？！”
看到陈星这般表情，唐秋雨得意洋洋地说道：“那当然，而且你之前图纸上提到用火药制造的新颖暗器也已经被我糅合到一起了。方才的演示你也看到了，平日里它便是一个普通的书箱，等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就可以触发机关，这样背负着的书箱就会变成宝甲保护你。至于暗器也如方才一般，书箱形态和宝甲形态都可以触发。”
虽然唐秋雨相信眼前少年，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再次解释道：“宝甲坚不可摧，可攻可防，它甚至能让一位普通人瞬间拥有足以匹敌一品高手的能力。但是你却不可因此而狂妄自大，小瞧了江湖上的武林高手。真正的一品高手有着敏锐地感知力和身法，这些都是宝甲提供不了你的。而且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的道理我想你也应该懂得，一旦江湖得知有此神甲而你却没有保护它的能力时，那便会遭来杀生之祸。”
唐秋雨所言非虚，她丝毫不会怀疑若是被江湖人知道这件神器，必定会有人动了杀人夺宝的心思。眼前少年若是未穿上宝甲时，不过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而已。一位真正的一品高手若是想无声无息地靠近一位普通人并将其杀害，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只是唐秋雨不知道的是，她方才未现身时，陈星便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存在了提前看向门外了。当然，现在的陈星也不知道自己的敏锐力早已异于常人了。
片刻后，唐秋雨若有所思地犹豫道：“所以即便有此神器，你们此行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江湖可不比四象峰，每日里悄无声息死去的人不计其数，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星明白眼前唐秋雨为何会给自己展示宝甲和叮嘱自己小心，因为在这之前，唐山主便告诉他，需要他和秦浩羽出一趟远门，去京城寻找神医“金手指”求药。
陈星不假思索地坚定道：“唐山主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完成任务的。”
唐秋雨摇了摇头，随后伸手揉着陈星的头温柔道：“是一定要安然无恙的回来。”
陈星愣了愣，眼眶稍有红润，随后便狠狠地点了点头。他回想起自己来到四象峰的日子，虽然时间不长，但这一年里的见识和经历，都与他在家乡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截然不同。他还记得自己是因为来报恩才上山的，更是做好了任劳任怨只求付出的准备，结果上山后遇到的人几乎对他都不薄。玄武峰刀子嘴豆腐心的田山主、朱雀峰明面严厉实则对自己有教导之恩的唐山主、白虎峰外表高冷不善言辞但却是最热心肠的白山主，当然还结识了秦浩羽和虞玉岚两位志同道合的同龄朋友。尽管山上也有青龙峰和朱恒、陆凤般的存在，但丝毫不影响他已经把四象峰当作家一样看待了。
唐秋雨又何尝不是早已把这位憨厚老实、笃志好学的少年当做弟子晚辈呢。片刻后，唐秋雨柔声道：“你好好准备一下，此事不宜迟，你们明早就出发。原本让你抄写孤本典籍是让你带上在途中研习的，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万万不可懈怠。你再从一楼挑选十本书籍带上吧，在路上可以抽空反复品读，温故而知新。”
陈星应允后，唐秋雨便离开了。陈星返回神机阁内，正思忖着究竟要带些什么书籍，却发现虞玉岚又重新回到窗边发呆了。
虞玉岚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景色，立春刚至，枯枝吐露出娇羞欲滴的嫩芽。南方的天气回暖得快些，燕雀不断地在空中飞旋起舞，似在庆祝着春天的到来，多么自由的生命呀。忽然一道身影坐在她的对立面，把她拉回了现实中。
陈星望向心不在焉地虞玉岚问道：“虞老师，你说我应该带些什么书籍好呀？”
虞玉岚仍然望着窗外，无精打采道：“喜欢什么就带什么呗。”
听闻少女敷衍的回答，少年也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向窗外，发现除了寻常的景色和几只小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以为少女是待在神机阁太久闷得慌了，于是说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江湖看看呗。”
虞玉岚霎时间娇羞欲滴，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轻呸一声道：“谁要跟你出去闯江湖。”
“我见你最近天天望着窗外，还以为你向往江湖百态风花雪月想出去看看呢。”少年一脸茫然地挠着头，完全不知道少女害羞的原因。
虞玉岚头别过一边，一抹红晕一闪而过，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不过被少年这么打岔，她也没了独自忧愁闺怨的心情。于是她径自到了案几上拿过一本书，转头递向陈星训斥道：“带啥书都行，但是这本正楷字帖你必须带上。以后每日都给我练上一遍！回来要是字还这么丑，我都不好意思当你老师了。”
望着陈星戚戚然地接过字帖，虞玉岚心情莫名的舒畅些。少女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思忖片刻后，又从二楼拿出了一个成人巴掌大的玉壶和一本书籍。玉壶体圆口窄，前面有左右对称的八个气孔，陈星曾在一本乐器书籍上看过它的图形，若是没猜错，它的背后还有两个气孔，正好对应着人的十根手指，此玉壶正是乐器埙。
虞玉岚递过玉埙和一本书籍缓缓道：“此玉埙和谱子便于携带，你可一并带上。此谱和玉埙结合，原本还有温养识海的功效。虽然你并无隐脉，但多练习也可对你的记书能力有所帮助。”
陈星郑重接过后，向少女躬身道谢。
次日天晓时分，四象峰山脚下，有两人即将远行，奇怪的是，四象峰并无一人为他们送行。
白虎峰山顶处，两男一女正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田岣抱怨道：“我们都不去为他俩送行吗？”
白无霜缓缓道：“如今江湖形势严峻危机四伏，我们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被人监视着，万万不可让人看出两少年与我们的亲近关系，不然反而是害了他们。”
唐秋雨轻叹一声道：“为何不跟那青衫少年说清楚此次目的？师兄是信不过那少年吗？”
白无霜微微摇头，轻声道：“是浩羽不想让那少年知道，就好像之前少年以身试丹也不让我们告诉浩羽一样，或许这就是少年们将心比心的善意吧。”他望向两少年离去的方向，回想起自己年少时亦有三五好友结伴而行，不禁感叹道：“年轻真好呀！我也要准备动身了，师弟，有那人消息了么？”
田岣眉头紧皱道：“此人自从十年前被药王谷赶出师门后，就再也没在江湖现世了。我从百晓堂那打听到消息，此人两年前似进入了天山禁区，之后便再也没出来过了。师兄，你真的要去找那个疯子么？那疯子最爱解剖死人筋骨了，听说十年前正是因为他竟用活人做试验，才被药王谷的人赶出来的。”
白无霜轻轻点头道：“传闻此人有生白骨活死人之能，我必须做两手准备，若是京城那边失败了，所不定此人便是最后希望了。”
唐秋雨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位白发男子，忆起往事，师兄与她一起闯江湖时还是一头乌黑长发的，直到后来遇到了她，经历了悲恸的情感波折后，才一夜白发成如今模样的，真是一位痴情的男儿呀。随后她似乎又想到什么，转向白无霜缓缓道：“师兄，你真的要参加明年的武林大会么？”
白无霜低首沉默不语，事实上令牌已经不在他手上了，许久后，他才缓缓道：“到时再算吧。”
江州边界的弯曲山谷小路上，两少年的身影被夕阳余晖拉长，似乎这样就会离去得更慢些般。一青衫一红衣，鲜衣怒马，青衫负笈，初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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