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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衣

    何处生春早,江南烟雨中。嘉德十四年初春,江南西道扬州的西湖上,春风和蔼,树影窈窕,在一抹朝霞的浸染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宽敞的湖面上波光鳞鳞,游船如梭,船上不断地有嘻笑声传来,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在船头斟酒戏水,与岸边的学子仕人、膏腴子弟眉目传情,惹得一江春水满是胭脂味。

    少年一袭白衣站在湖边,折扇轻摇,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其不凡的样貌吸引了不少女子向其抛眉挤眼。少年不为所动,甚至遇到大胆的船妓调侃时还会别过头去,只是静静地品味这赏心悦目的一幕。

    此时此景,最适合吟诗作赋,尽显风流。少年心头一动,合扇轻拍,灵感一闪而过,轻吟道:“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

    可惜白衣少年并未高声吟诗,不然免不了会引起船上女子的骚动与邀请。其实白衣少年倒不介意与美艳歌妓春宵一刻的,可惜他口袋身无分文,实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分钱难倒他这个少年郎呀,心里不禁又嘀咕了一句: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咦?好像这句也不错。

    如今触景生情已得诗赋,白衣少年便不打算继续在湖边停留,不然被路柳墙花缠上是事小,被师父发现了才是事大。白衣少年一路踱步前行,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回到一处城镇边缘的小宅庭院中。

    少年抖了抖衣裳,再闻了闻衣襟处,似乎身上再也闻不到胭脂酒香味了,才敢向前轻轻推门。

    少年探头望向屋内,见屋内空无一人,才长松了一口气,大步地踏入其中。正当少年坐下喝杯茶压压惊时,忽然帘后走出一位头戴高帽、满脸白须、肌肤如脂的老叟。

    少年明显被眼前人吓了一啰嗦,被口中的茶水呛了喉咙,慌忙结巴道:“师。。。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叟冷哼尖声道:“你又跑去西湖看花船了?别以为走得慢身上的味道淡了就能瞒过我。”老叟在少年对面坐下后,恨铁不成钢地径自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酒乃穿肠毒药,色更是一把耗人精力的刀,你就是不听,罚你抄写《法苑珠林》一遍!”

    少年委屈道:“啊!师父,我知道错啦。”

    老叟却没打算放过眼前少年,继续训斥道:“少给我来这套,今日还没练功吧,赶紧给我先去把招式练一遍。当初可是你自己求着我要学武的,现在可别想着偷懒不练了。”

    少年叫苦不迭,只能无精打采地到庭院里打一套那“华而不实”的招式了。

    少年名叫李翰桀,自打他记事起,便已经在江南西道扬州生活了,而身边便只有眼前这位老者陪伴照料着他。少年的名字还是老者告诉他的,但老者却没有告诉少年他自己的名字,于是少年自懂事起便称呼老者为师父了,老者也不反驳,就当是默认了。

    老者的确算得上是李翰桀名副其实的师父,毕竟除了从小照料李翰桀的生活起居外,老者还会教他琴棋书画、诗经赋词,似乎就好像没有老者不会的一样。

    两人十几年的相依为命,也让李翰桀把老者当做亲人般的存在。不过唯一让李翰桀苦不堪言的,便是老者从小就让他禁足在庭院内研习各种典籍,不能踏出门外半步。

    记得李翰桀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因为贪玩,趁着他师父外出,爬上了一颗大树上掏鸟窝,结果失足从五米高的大树上掉了下来。幸亏当时老者即使赶回,轻轻一跃便腾空数米救下了李翰桀。

    也正因为那一次,李翰桀便认为自己的师父是一位能文善武的隐世高人了,于是便求着他叫自己武功。李翰桀一连苦苦哀求了数月,老者都未允诺,直到一次老者又出门归来之后,才答应教少年武功。

    李翰桀记得那时还欣喜雀跃地欢呼起来,毕竟哪个少年会不向往武侠书中能飞檐走壁的绝世高手?所以即便后来学武艰辛,少年也苦苦咬牙坚持着。而且师父教他的武艺的确很有“书中大侠”的风范,一招一式都宛如天成,也让李翰桀坚定了自己能成为高手的信心。

    直到李翰桀及冠后,老者终于不再把他禁足在庭院里学习,少年才得以在有限的范围内看看外面的世界。

    有一次李翰桀在城镇里闲逛时,发现了一名正在行窃的小偷。李翰桀心念一动,让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终于到了,于是他挺身而出,当场揭发了那名小偷。

    结果小偷恼羞成怒,当场便要出手教训这位多管闲事的少年。李翰桀心中不慌反喜,霍然摆出练习了两年半的“招式”。小偷见眼前少年摆出这等架势,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个硬茬子。但当时也亦是骑虎难下了,便牟足全力一拳打了过去。

    结果对峙的两人与周边围观的群众都没料到,这一拳便直接把李翰桀打倒在地了。李翰桀当时就懵了,以为是自己大意的他,又再次起身摆出架势与小偷对峙。结果不出意外,少年再次被对面的大汉打到,最后还是周围的群众合力把小偷抓住送去衙门的。

    李翰桀依然记得当时的自己是面红耳赤地狼狈跑回家的,一路上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被禁足的李翰桀都没出门一步。

    自那时起,李翰桀便觉得师父教给他的武艺是花拳绣腿了,后来他便没有了练功的动力,但每一天还是会被他师父逼着打一套“花拳绣腿”。

    此时李翰桀来到庭院里,虽然他内心不情愿练功,但是却不敢潦草应付了事,毕竟师父每次都会认真地看着他,若是动作稍有差错,师父可就又要罚自己抄书了。

    只见李翰桀迈开步伐,摆好架势,双手置于丹田前方,对掌虚抱;随着不紧不慢地呼吸,双手缓慢打开,一手向天,一手向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后便又重归虚抱。周而反复,宛如行云流水般,隐约与天道呼应,旁人看来难免会误以为是绝世高手。可翩翩瞧着如此好看的招式,打出去却柔弱无力,仿佛缺少了一股磅礴的内力般。

    按着师父所说的,几个大周天下来,少年也是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打完。之后李翰桀还要抄写足有百卷的《法苑珠林》,相信在抄完这个之前,他这一个月都不用出门了。

    学书须先楷法,作字必先大字。受师父的影响,李翰桀自幼研习书写楷体。但与当代“用笔刚劲峻拔,笔画方润整齐,结体开朗爽健”的楷体不同,李翰桀的楷书,以疏瘦劲练见称,多了一股豪迈奔放的韵味,独创一格,连他师父都对此夸赞不已。可写字好看是一回事,喜欢抄书又是一回事。少年最怕的就是被师父罚抄书,他更喜欢游山玩水、渴望戏耍人间。上到九天,下到幽泉,雅到风花雪月,俗到市井烟火,在天地间,随心所欲地挥笔,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