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是非之辩 II

    赵诺不说话了，她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面前刚刚冒着热气的牛排此刻已经变冷，薄薄的油膜附着在盘子上。

    “这就是那场灾难的起因。”我轻轻靠着椅背，叹了口气。“当时对于回收部来说，晚回收一天，便是多一分危险。当时改良款半生抑制剂还未发明出来，哪怕是超过一天，半生者都有成为失心者的危险。直到X-回收药剂的问世，对于回收员以及失心者的处理工作才算是真正有了效果，这次回收灾难也才慢慢平息了下来。与X-回收药剂一同到来的，还有现任回收部代理人方先生，以及他全新的回收理念——‘稳字当头，快为核心’，至此，周承斌与那动乱的回收时代才告一段落。”

    不知何时，窗外已经下起了小雪，晶莹剔透的雪珠拍打在窗台上，发出“毕剥”声响，像极了炒豆子，这才让我想起了往日冬天的情景：雪总是突然落下，呈细珠状，甚至有时候拍打在人脸上还有轻微的冰凉疼痛感，但我却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尔后不久，雪珠会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样慢慢转化为一片片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下。至此，天地一片寂静，整个世界开始悄悄等待白色的降临。

    听完我的叙述，赵诺闪亮的双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阴霾。我知道，刚才我所所说的事实，已或多或少对眼前的少女产生了影响。“宇...”她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我会认为她的样貌美到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双眼睛，总能准确地传达出她的情绪。“可是听你这意思，新上任的方先生所秉持的回收理念，岂不是十分正确的吗？可是刚刚听着宇的语气......感觉好像充满了否定啊。”

    我微笑着摇头。“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说过孰对孰错哦，赵诺同学。”说着，我把自己碗里切好的波士顿龙虾就着一卷葱油面放到她的餐盘里，“别光顾着聊天，多吃点东西，今天难得出来一次，必须要大快朵颐啊！”

    “宇...”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毫不犹豫地将龙虾面吃掉。

    “没有孰对孰错，只有合不合理。一开始周承斌贯彻的理念错了吗？他的想法真的非常好，权力的下放可以使回收部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工作，可是他忽略了人情感在其中的不确定因素，这使得原本合理可执行的回收理念变得无法执行。再看如今方先生的回收政策，我的评价依旧是十分合理。为什么这样说呢？原因显而易见——它化解了68年那场危机，收拾好了周承斌留下来的烂摊子，使关于回收的一切照常运转。我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从效能和执行结果来看，方先生‘稳字当头，快为核心’的回收理念无疑是当下半生联盟回收部最正确的，也是不二的选择。”

    我将刀叉放下，压低了声音。“听上去很不错，很符合回收行业的要求和特点，也是更加顺应了时代的选择，没错吧？我非但不否认它，反而还认为它改变了冗余的回收结构，改善了回收模式。”

    “然而就是英明如此的理念，依旧改变不了‘没有考虑人情因素’这一根本问题。”

    话已至此，我便沉默不语。

    赵诺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缄口，追问道：“怎么没有考虑到人情因素呢？宇倒是说呀。”

    她急切起来，秀眉会微微皱起，将眼角吊到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无意鼓起的腮更加凸显出她的几分可爱，略带撒娇的哼声让我稍微有点心不在焉起来。我定了定神，说道：“一会回收时你就知道了，赵诺——或者说，这个回收理念带来的弊端，我一定要让你明白，这其中带来的潜在负面影响，正在侵蚀着回收行业本身。”

    我的表情阴郁而坚定，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已经研究了很久的学者，对自己的看法毫不动摇。

    不知何时，窗外的细密雪珠变成了片片飘落的雪花。道路上五颜六色的雨伞被撑起，再远处就是灰与白交错的街道楼房，无法分辨。道路两旁的草坪、花坛上蒙盖了一层惹眼的银色，地面上潮湿起来，被来往的车辆碾过形成水声。我将窗户关严，以免有飘雪落入室内。

    “宇...”赵诺看着我，那样子显然对回收的认知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快吃吧。”我指了指她面前的餐盘，“又要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