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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会向瑶台月下逢(一)

    我不说话,自顾自摸着翡翠玄瓶,听见老头谓叹:“那入庄求医之人已无大碍,明日便要离开庄,你…明日便也去了吧!”

    顿了顿又道:“这玄瓶中的药丸,虽没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却也能够与之媲美,寻常药物耐你不何,然正因如此也不可多用。”

    我静静听着,不出声,老头讲完便要往回走,刚走几步,忽又回头道:“琯絮,有些事放开来为此不是好事,天地广阔心有多大,路便有多远。”

    我一怔,抬头,见老头已大袖飘飘走远,月光下背影萧条落寞,透着淡淡凄凉忧伤,我恍恍惚惚想,他是不习惯送别,而我们,总是别无选择的离去。

    身后莫倾翻身下树,鬼谷埋着的酒终是被他一点点消耗殆尽。

    今夜,莫倾的眸子明亮非常,越过我期艾的目光望远山萧索,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我望着莫倾的背影以为他会给我个什么离别赠礼,却只有两个字“保重”,莫倾的惜字如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啊,可他清风般微弱的两个字我为何会听到一丝沉重与无可奈何?

    莫倾和老头一样,都不喜离别,苏茹如此,我亦如此。

    次日清晨,孙无极众人早已经收拾妥当离了庄,我拿着孙无极让人送来的物什愣了半天,不晓得那妖孽到底是何用意,玉质上层和田玉,一面是青面獠牙麒麟身,一面镌刻上牡丹芳华,我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费力的从麒麟的嘴里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孙字。

    孙无极的企图我不知他到底有没有从老头那里得到,只听暮萦给我说,昨夜老头似乎在西厢房待了好些时辰,待出来之时,脸色也不大好。

    我捂着嘴哈欠不断。昨晚为了打发暮萦浣碧过剩的精力以免告别的时候拉着我哭,硬拉着他两玩儿了一夜的马吊,还得费心费力输给她俩大把的银子。要知道故意输牌而又不能输得那么明显的是让人很费脑筋的,一直战到天亮,她两才熬不住嚷着要去睡觉。

    至于我,又是一夜未眠。

    暮萦数着银子回房,临走时拉了浣碧一起。那胚子边数银子边有意无意跟我说了一句:“小姐,包袱已经给您打理好了,银子什么的都不缺,你可得留意些。”走了两步,又见她回头:“孙公子说,那玉佩也可得好生保管着,用处大了。”

    我苦笑,山庄里面的人一个个狐狸似得,在这庄里待久了连暮萦也学得了嘴滑的本事,还有这丫头什么时候跟孙无极熟识了?

    得闲山庄的马车虽没有孙无极那般朴素贵气,却也精致小巧,尤其是那马可是老头最为舍不得的良品,我坐在车里看渐行渐远的得闲山庄,一时万千思绪,过往种种在脑海里走马观花,一张张闪过。

    事实上终究没有人出来送别,该说的该做的在夜里都已经做完了,我想,这些人应该都不喜欢在阳光下表露自己的情绪。

    上天永远是公平的,有些人有些事终究在命定的时刻需要相聚,又在某个特定的一瞬分离。

    而我,今日的离开,又得等到何时才能够踏足此地?

    一路快马驱策,不多时便出了药王谷,四条腿的速度果真比两条腿跑得快。怀里的小六钻了个头出来看我,狐狸眼滴溜溜转,狐狸脸上隐约有丝不耐,我知道,这畜生饿了,随手抓过把糕点打发了它。

    我藏着小六离庄的时候,小九就那么端坐看我,那表情跟莫倾相差无几,满脸鄙夷嫌弃,我回瞪着它,干脆大大方方将小六揣进怀里,转身驾车而去。

    上邪的虫子我是与之无缘的,也无法捉来傍身。而小六小九我却有些法子哄着跟我走。

    马蹄飞快,身后的药王谷在晨起薄雾中隐约浮动,我一时竟多了些感慨,由心生出些不舍和惆怅。

    马鞭“啪”甩出一个鞭花,在空中扬起一个极美的弧度,划开娇阳,耀眼明亮。

    身侧风声细细,唯有那个站在药王谷出口的男子,眼眸就那么笑看着我,墨色衣衫随风飘荡,衣阙翻飞。

    我眯着眼看这个让我颇有些气恼的男人!将手中长鞭摔得啪啪响,催促着马儿从他身边疾驰而过,老头的千里名驹可日行千里,想追上那可得有多难!

    然而我却低估了他,只见那人脚尖轻点,御风而行,几个起落便已经追上了马车,我想,如若我弃了车只骑上“追风”,是不是就能够将妖孽甩出老远?

    我却是个懒人!

    马鞭清脆的敲击车厢:“喂,飞累了么?累了就进来歇歇!”

    沉默很短,少倾,便听见厢侧响动,声及此,便瞧见一只着墨色衣袖的手伸了过来,攀住了厢沿,我瞧着那只手手指修长,莹白如玉,即使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也是尽显优美之姿,他的手竟比莫倾还要美上几分,忽而心中一动,果真是妖孽!

    那手微一用力,我便看见孙无极探身而来,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然满头青丝黑亮如缎,柔软贴在肩头,然后,他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

    刹那间,我便觉得这山花烂漫也为之暗淡,明媚的光都有些刺得我睁不开眼,连风似也吹累了吹至这里也稍稍慢了下来,妖娆慢舞。

    孙无极抬起妖媚无骨的眸子笑看着我,邪肆的嘴角微微勾起,春风般柔和魅惑的打招呼:“姑娘,我迷路了呢,可否捎带一程?!”

    此情此景多少让我有些恍惚,我看着他一边和我打招呼,一边风度翩翩入车而来,墨色长袍点尘不染,优雅闲散,高贵轻佻,仿若入世的仙人,正款款从云霞中飘然落足,以宽容的悲悯,柔和高傲的踏足这一方尘世水土。

    我喜爱的都是美好事物,譬如莫倾,方南笙,还有这个邪魅的孙无极。我从不否认孙无极的美,却从没美得如今日这般惊心动魄。

    我突然心中一动又一紧,有丝茫然的无措,仿佛在这瞬间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什么,而我却不清楚那些到底是什么。

    将那一丝奇特的茫然瞬间掩了,也笑眯眯道:“孙公子真是好兴致,方才大病初愈就这般折腾了来,看来身子已是算好了的,如若沿着这小径往前去定是能够赶上你家车马的。”

    迷路?呵呵,药王谷得闲山庄都能来去自如的人,如何会在出谷的必经之路迷了路?!

    他继续笑,嗓音低沉而魅惑,眉眼见带点妩媚妖娆,柔弱无骨状便要靠过来:“药王医术自是好的,可,我这心口怎就突然疼起来。”

    说罢,故意顿了顿,等着看我急不可耐的闪躲,而我却是冷冷的看了他,怀中小六不待我招呼已经冲着孙无极呲牙咧嘴起来。我看着小六颇为开心,不枉我费心费力教导它这些年。

    孙无极扭着身子以极其怪异的姿态跟小六瞪眼,一动不动,眼底的笑意却是深了几分,马车疾行之风扶动他衣阙,他安静得像镌刻在玉上的美丽浮雕。

    他袖口一转,肥美的肉落入小六嘴中,小六哼唧哼唧吃得欢快,全无方才那般凶悍的表情,反而对着孙无极谄媚起来,一人一狐好不和谐。

    小六极尽其所能,火红的身子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两条后提旋转划出一个标准的一字马,孙无极低声轻笑,袖中肉片尽数而出,醇厚的嗓音牵引着马蹄,煞是好听。

    我突然有些索然和烦躁,看着热情欢快的小六,冷冷道:“不知狐狸炖蘑菇是个什么味道?!”

    狐狸身子在半空中木然僵直,啪啦一声摔下来,落在孙无极怀里。

    在我看不见的角度,那张狐狸脸一定是充满了控诉与委屈,否则妖孽唇角的弧度怎会越发得意起来?

    孙无极深深看我,嘴角一抹魅惑:“姑娘,我心口怎就又疼起来了,还烦请姑娘帮我看看。”

    我膛目结舌的看着这厚颜无耻的家伙,作势要扯开胸前衣袍要让我看个明白,我已经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只余下震惊,这妖孽好无耻,好轻浮,好不要脸!

    打了个寒噤,我心底突起一阵羞愧,不由自主便想离了这马车远远逃开。然而想到他初见时松柏下那身影,邪魅而秀美,刚毅而魅惑,就知道这人绝不可能像表面这般人畜无害,然而我却一而再再而三被他这般邪肆的笑勾了失了心智。

    我这里沉吟为难,孙无极却好整以暇端坐着笑看着我,哪里还有半点刚刚轻浮的姿态,我突然恍惚明白,他竟是又在不经意间调笑了我!

    在得闲山庄这些年,在众多男子周围长大的我,本就少了些一般女子那样的矜持和温婉。而那突起的羞愧自然而然被我理所当然的压在心底,见他如此直勾勾看我,我心念一转,笑眯眯:“孙公子心口疼估计是心病了,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惜琯絮手中却没有可医治孙公子心病的这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