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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最后的值守

    “黑崎队长来得不巧,”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他刚走不久。”

    “哦?”

    黑崎突然凑近了些,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依旧能感觉到他紧盯着我的目光,这让我十分不舒服。我别过脸去,避开他眼神。

    “哈哈哈哈,”片刻之后(虽然在我感觉上很漫长),他突然大笑起来,“灵均小姐不愧是忠于职守的祭司。感谢您的合作,希望您能永远保持对达斯拉莫的忠诚和信任。”

    他的语气很怪,让人无法理解。

    “黑崎队长还有别的事么,我要休息了。”

    “打扰了。那么,祝您晚安。”

    门关上了。我想走回去,但却站不稳,好像使不上力气,只能靠在门上坐了下来。

    忠于职守吗?

    是的,我是这样做的。身为达斯拉莫的选民,祭礼司的小祭司,无条件的保持对达斯拉莫的忠诚,是我应尽之责。我很清楚,如果灵正被抓,他难逃一死。死刑是已经是最普通的刑罚了,年龄限制的大屠杀的余波还在深刻的影响着这片土地。

    祭礼司是最无情的行刑者,见惯了死亡,已然麻木。

    但我发现,我心里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不断的冲击着我的思想,我忍不住去希望,希望他能活下来。而我能做的,只有默默为他祈祷,这是我作为妹妹仅有的权力。

    逃吧,哥哥,要活下去。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我戴上面具,出发去祭礼司。以前我们只有在祭礼上才戴面具,而现在不戴面具就无法出门。到处都是大屠杀的受害者(当然他们也是受益者),他们会用奇怪的眼神长久的盯在祭礼司的人身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面具是隔开这些东西,保护自己的唯一屏障。

    为了节约能源,城中的祭礼司只剩下一个了。“织机”的运转也是需要能量的。学宫司曾经批驳过这种做法,他们认为这样并不能真正减少能量使用,反而会增加额外的能耗。不过这种说法似乎很招人反感,有人痛斥其为“吃人还挑吃相”。

    在祭礼司的门口,我看到了茹烟。她的面具眼睛下方褪色很严重,所以很好辨认。而且,她瘦削的身体总是给人一种在别人身上感觉不到的憔悴。这是一种病态的瘦弱,她以前的身材是略显丰腴的,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她迅速的消瘦下来,以至于她曾一度被行抚司的人关注,被要求证明她的身体依然健康。

    茹烟是在等我。她看到我,便走上来抓住我的手,说:“他被抓了。”

    她说的除了灵正,还能是谁?

    “我知道了。”我回答说。这并不令人意外。

    “你没事吧?”茹烟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事。走吧。”

    大殿中,又是一批将要举行葬礼的活人。但与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人,十分活跃。

    记得以往的活葬礼,人们都像死人一样低头沉默。开始的时候,这种沉默令人恐惧。后来我才知道,是行抚司给那些人派发了一种药,服用之后意识就会变得麻木。不过也有人说,服下药物的那些人在来到祭礼司之前就已经死了。

    而现在,大殿十分吵闹。那些人很多都很年轻,充满活力。他们犯了罪。

    他们没有服用药物。应该是已经停产了吧,毕竟生产药物也是要消耗能量的。

    为了那些将死之人,何必做这种浪费?

    可笑,太可笑了,可笑至极!

    可是为什么,我明明在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在流。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笑容和眼泪不受控制的一同出现。

    在一片混沌中,有什么抓住了我的手。我看过去,是茹烟。她的样子害怕极了,显然她听到了我发出的奇怪的声音。

    “灵均,你还好吗?”

    “没事。”

    我敷衍过去,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向大殿。

    愤怒、悲伤、哭泣、疯狂,生命在死亡大门面前的所有脆弱此刻在我在我眼前暴露无余。这究竟是生命的鲜艳,还是生命的黯淡?

    在一片混乱之中,坦然平静的人是十分显眼的。我看到你了,灵正。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看到他抬起头来,扫视高处的祭礼司的我们。我赶紧将手放在额头上,遮住那个糟糕的手绘图案,但他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我身上。

    他的神情依旧十分平静,而我却惶恐不安。我想避开他的目光,但我却无法移动分毫,我僵住了,动弹不得。我不想面对他,也无法面对他,如果没有面具,我……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痛苦,灵正露出了他一贯的温柔和煦的笑容。他总是这样,尽己所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温暖和慰籍,在这冰冷的世界中,这是最难得的力量。尽管这种力量,并不能给人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死亡和“织机”。但是,我想,灵正自己不会感到恐惧。这是我最大的安慰。

    吉拉拉莫出现在了高台。他的样子很虚弱,显然才刚刚醒来。他开始读祷文了,还是那样,虽然没有意义,没有人会听,没有人会相信,但他依旧那样做。

    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大殿,疯狂侵吞着人们的理智与意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仪式的,只记得仿佛有人将我围住,疯狂的叫喊哭号,血从他们身上流下来,将我淹没。

    当我清醒过来时,茹烟蜷缩在我怀里,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袍。当我走下大殿,站在冰冷的地板上时,吉拉拉莫还在高台上。

    他看到我了,虽然他应该不认识我。但他说话了,像是在自言自语:

    “深渊没能夺去的生命,最终还是葬送于此。”

    回家的路上,惨叫声还包围着我,在我耳边回响。我时不时停下,看看四周空旷的原野,看看灰暗广阔的天空,寻找声音的来源。但似乎每一个方向,都有声音传来。

    路边的人们见到我,都惊慌失措。他们一定也都听到了。

    哥哥,这些声音中,有哪一个是你的吗?

    米达拉莫啊,你也在死亡吗?你也会惨叫吗?这是你的声音吗?

    伟大的达斯拉莫,你听到子民的声音了吗?你能给我答案吗?

    我要的是什么的答案?我不知道。

    为什么啊,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啊?

    我晃了晃脑袋,甩开这些无谓的思考。这没有意义,而且,是很浪费能量的。

    呵呵,真好笑。

    我很累了。

    回到家门口,我伸手去掏钥匙,却抓了个空。钥匙被我弄丢了。

    真麻烦。今晚得露宿街头了。借宿一晚是不可能的,祭礼司的人,早就不受欢迎了。

    作为祭礼司的一员,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因为这是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份工作比什么都强。因为这很不容易,达斯拉莫将所有一切都收归政府统一调配,工厂停工,贸易被禁止,很多人失业了,到处都是游民懒汉。他们会被回收的,早晚的事。

    我靠在墙壁上,往房子里瞥了一眼,竟然看见了灯光!

    我伸手过去,门是虚掩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