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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鸣惊人

    在箐竹先生面前说道历史,让陆羽总有一种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感觉。

    思忖再三,他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见解来阐明建国之初的“南北问题”,反正即使说得不妥,老先生也不至于怪罪自己。

    这般想着,陆羽缕了一下思路后,并没有急于发表观点,而是试探道:“先生刚才所问‘如何一统天下’,是不是就是‘先南后北’,或者‘先北后南’呢?”

    没想到陆羽一语中的,箐竹先生暗暗赞叹一声,表面上却依然忘我般地品着茶。

    他吹了吹浮在茶水表面的叶芽,慢条斯理地又用碗盖轻轻划了划,抿着嘴品上一口后,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味茶叶的甘馨,然后才盯着青花茶碗自言自语道:“嗯,不错。”

    茶不错呢?还是我说的不错呢?

    陆羽琢磨片刻后,觉得老先生应该是一语双关,便开口道:“那学生斗胆放言,如有不妥之处,还望先生指教。”

    说完后,陆羽见老先生没搭理他,只得继续说道:“当时天下割据,我大周北面有依附契丹人的北汉政权,南有蜀、荆南、武平、南唐、南汉、吴越六国。要想北伐,势必担心六国背后作乱,所以建统大帝当初采用了先扫除南方,解除后顾之忧后,再向北挺进的策略,也就是‘先南后北’,估计在当时也应该是大多数臣子的意见吧。”

    听到此处,箐竹先生把茶碗往大案上一放,鼻子里不屑地轻哼一声。

    陆羽对此反应早在意料之中,他就猜到老先生当初一准是和大帝“唱反调”的,所以他不慌不忙地继续讲道:“而后我大周用了十五年才扫平南方。北汉归顺后,为了从契丹人手中夺回‘燕云十六州’,又用兵十载。前前后后,不算备战时间,光打仗,我们就整整打了二十五年。虽然尽复汉家故地,但也致使国库空虚,百废待兴。所以,学生以为‘先南后北’是当时可取的方案,也是较为稳妥的方案,但不一定是最佳方案。”

    “哦?那说说你的看法。”箐竹先生扭头看了一眼陆羽,那眼神中颇有几分肯定的意思。

    陆羽清清嗓子,提了口气,铿锵有力地说道:“学生以为,要‘先北后南’,理由有三。其一:‘燕云十六州’乃战略要冲,易守难攻,乃北方屏障,握在契丹人手中,始终对中原威胁甚大,必须尽早夺回,否则江山不稳。其二:华夏大地,北高南低,从北往南打,一马平川,而从南向北打,则鲜有所成。如三国时期,姜维数次北伐,均无功而返。两晋时期,祖逖北伐,忧愤而死。再到我朝世宗,也功败垂成于北征途中。其三:南面六国,皆为井底之蛙,不足为惧。而北汉更是傀儡政权,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大周真正的心腹大患,乃契丹人也。而那时,辽国皇帝耶律璟荒耽于酒,畋猎无厌,赏罚无章,朝政不视,正是从其‘虎口夺食’的最佳时机,待我们夺回‘燕云十六州’后,再扫荡南方,便势如破竹,江山可定。”

    下面一干学童,早就听得大眼瞪小眼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陆羽竟然知道这么多历史,彻底颠覆了往日里对他草包一个的印象。

    箐竹先生听得入神,频频点头,看着陆羽的目光就像在看自己的得意门生一般,他沉吟片刻后,转而问道:“话虽如此,倘若北方战事吃紧,南方六国趁虚而入,将为之奈何?”

    陆羽早知先生会有此一问,嘿嘿一笑后,成竹在胸地说道:“第一步,我们可以效仿张仪的连横之法,分别交好于六国。同时,暗中贿赂他们的大臣,搬弄是非,挑拨六国,目的只有一个,让六国永远不要拧成一股绳,能让他们自相残杀,互相消耗,则最好不过。

    第二步,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北汉,暂不纳入我大周版图,而是另扶持一新的傀儡政权,让其向辽称臣纳贡,以麻痹辽国。而我大周亦可向辽示弱,进献美女、珠宝等以求安定。

    第三步,辽国虽强,但也不是铁板一块。攻坚之前,宜先从内部瓦解。据我说知,辽太祖死后,长子被害,却由次子继位,名不正,言不顺,由此埋下了日后皇权在一脉两支中轮番交替的祸根。既然彼时是昏君当道,我们自当暗中扶持另一支的后人,助其夺回皇位,想必会得到辽国很多老臣的支持。待到鹬蚌相争之际,我大周便可坐收渔翁之利,‘燕云十六州’自然唾手可得。

    最后一步,待安定北方,方可腾出手来收拾六国,宜采用远交近攻之策。先结好于南汉和吴越,优先灭掉蜀国、荆南和武平。到那时,放眼南方,只余下国强主弱的南唐,一战可定矣。而南汉、吴越本就是偏安一隅之流,即便不闻风而降,待我大军兵临城下,量他们也不敢以卵击石,自然伏地称臣。如此这般,天下可平。”

    这一席话一气呵成的讲完后,学堂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下都能听见。学童们虽然大都不喜读书,但对陆羽说的这些和打仗有关的事,却非常喜欢听,个个聚精会神的样子仿佛是在听评书一般。

    前世的陆羽非常喜欢历史,经常和同好者一起闲聊,关于这个“南北问题”,就和他人探讨过多次,其中很多观点都是别人的,今天他只不过是集思广益,把一些观点归纳总结后表述出来,所以他才能在短时间内组织好语言,并说得条条是道。

    箐竹先生听罢,怔怔地望着陆羽,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的他,绝对是少年英才。虽出身寒门,但自幼苦读,年方二十四时,便高中状元,还有幸得左丞相青睐,纳为门生,可谓前程似锦,羡煞旁人。

    只可惜好景不长,还真就应了那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事发当年,建统大帝才二十二岁,初登大宝还不到两年,根基尚浅,本就有些忌惮老臣,而左丞相王薄为人耿直,却常不知进退,屡次进言触怒血气方刚的年轻皇帝,为日后遭殃埋下了祸根。

    在一次定计天下时,满朝文武为“南北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主张“先北后南”的代表就是王薄,他是左丞相,位列众臣之首,而倡导“先南后北”的代表是右丞相李忌,此人圆滑乖巧,是帝君前的红人。

    在朝堂上,虽未争出结果,但几日后,却有人举证告发王薄通敌,收受南面诸国好处,所以才力挺北伐。

    建统闻讯震怒,锁拿王薄入诏狱,交付有司会审。在刻意炮制的伪证面前,王薄百口难辩,为表清白,写下《北伐万言书》后撞墙自尽,而作为其得意门生的箐竹先生,则受到牵连,惨遭排挤,从此郁郁不得志。

    多年以后,永昌皇帝继位,把一直在翰林院做编修,头发已经熬成花白的箐竹先生调到了户部任职。

    当时陆侯爷恰好任户部尚书,对这位状元出身的大才子非常器重,照顾有加,一路提携助他官居国子监祭酒。

    箐竹先生终于可以作为一方大员位列朝班,可任谁也没想到,这老爷子第一天上朝面圣,就拿出了先师的《北伐万言书》,在朝堂上言之灼灼,掷地有声。

    次日,还未等到永昌皇帝找茬,这老爷子就主动请命要告老还乡。很多人问他为何如此执着,他答:“吾虽不能为先师洗冤,但能为其方略正名,也算是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老爷子忍辱负重多年,一朝爆发,令无数闻者唏嘘不已。

    所以今日,他见陆羽是可造之材,才一时兴起动了考教一番的心思。没想到陆羽的回答,言之凿凿,鞭辟入里。虽然还有很多细节值得推敲,但整体方略浑然一体,且奇谋层出,令老先生简直不敢相信陆羽只是一个十五岁还在读《千字文》的孩子。

    “看来此子天赋异禀,善于韬略,将来凭借陆家关系,早晚有出头之日。我自当悉心教导,引其走向正途,以免日后朝堂上又多出一位权奸。”

    箐竹先生内心有了定夺后,倏地脸色一板,非常严肃地对陆羽说道:“你既然偏好历史,为师以后自会多加留意。而圣贤之书,你日后绝不可懈怠,人品不端正,纵有再多智谋,迟早只会祸国殃民,你可听懂?”

    陆羽以为老先生会大为夸赞自己一番,没想到态度却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当时脑子就懵了,他也来不及多想,便连忙施礼道:“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箐竹先生微微点头,道:“好,那你今日先把《千字文》抄写一遍,明日一早给我。”

    “啊?!”陆羽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见老先生那严厉的目光,他只得连连称是,悻悻地走回座位。

    说错话了吗?还是这老爷子故意要整我啊!靠,白费了半天唾沫!

    陆羽腹诽不已,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过转念一想,总算没有挨板子,心情又好了一些。一旁的陆安赶忙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声道:“少爷,您刚才讲得太精彩了,我都听痴了。”

    “少拍马屁,整点实际的,帮我抄《千字文》吧。”陆羽嘀咕道。

    “少爷,这可不行啊,先生慧眼如炬,识得每个人的笔体,这要露馅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陆安咧了咧嘴道。

    “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陆羽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在桌上铺好纸张,用镇尺压住两边,磨好墨后,提起毛笔,对照着那本该死的《千字文》,开始逐字逐行的抄写起来。

    之后,又有几名学童被箐竹先生考教功课,无一例外都或多或少的挨了板子。然后,后先生就不再点名,又拿起他那本《汉书》自顾自地看了起来。其他学童长长吁了口气,纷纷开始自觉地抄写功课。

    陆羽前世还是在小时候学过毛笔字,后来多年不曾动笔。重生之后,好在这个本事没丢,只不过现在写起来颇为吃力,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抄写了半个多时辰。

    他撂下笔,活动活动有些酸痛的手腕,忽然闻到一阵饭菜香味,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看来小食堂的饭菜做好了,他顿时感觉饥肠辘辘,心里盼着先生早点下课。

    很多孩子也跟陆羽一样心思,估计他们的魂早就飞到了饭桌上。又苦等了一会儿后,箐竹先生才放下书,挥挥手道:“散了吧。”

    学童们虽然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却也不敢一哄而散,还是耐着性子一起起立鞠躬道:“谢先生,先生先请。”

    箐竹先生站了起来,扫视一周,目光在陆羽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后,便迈着平稳的步伐离去。

    学童们这才叽叽喳喳地像一群饥饿的小鸟似的,飞也似的跑出了学堂,直奔东跨院西厢房的小食堂而去。

    陆羽刚走到学堂门口,就听背后的陆飞吆喝道:“嘿,小野种,行啊,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能扯淡的。”

    “陆安,咱们走,我都快饿死了。”陆羽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头也不回,拉着陆安就快步走出了学堂。

    陆羽前脚刚走,那几位“虾兵蟹将”就凑到了陆飞身旁,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瘦高个儿说:“三少爷,我想了个法子,咱们瞅机会往那小野种的饭菜里下泻药吧,保证让他把肠子都拉出来。”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陆飞也觉得眼前一亮,细想之后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妥,便问道:“如何下药呢?”

    瘦高个儿一脸轻松地说道:“容易得很,我们偷偷潜入后厨,往饭桶里下药不就得了。”

    陆飞一听,忍住想要踹人的冲动,骂道:“我看你就是饭桶!如你那般,我们也会跟着拉肚子啊。”

    “是啊……”瘦高个儿恍然大悟,又道:“那我们只给那小野种的碗里下药不就得了。”

    陆飞瞥了一眼瘦高个儿,问道:“在陆羽吃饭的时候,给他碗里下药?”

    瘦高个儿琢磨了一下,道:“我们几个可以把他引开。”

    “那陆安呢,也把他引开吗?”陆飞又问。

    “嗯,如此最好!”瘦高个儿嘿嘿一笑。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一齐说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最好个屁!”

    陆飞环顾四周,越看他们越气不打一处来,要是他活在现代,一定会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不怕猪一样的队友,就怕队友全是猪。”

    他一巴掌扇了把那瘦高个儿的后脑勺,瞪着眼睛骂道:“如此明显,陆羽难道就没有提防之心,能蠢得跟你们一样上当?再者,饭厅里的崔老,那可是爷爷亲自安排监管我们饮食的,平日里谁的账都不买,你们不会告诉我也想把他引开吧?”

    其他几人纷纷面露难色,心里早就把瘦高个儿骂了个遍,都怪他出什么狗屁的馊主意,害得自己也得跟着挨骂。

    “你们以后都给我用点脑子,别光用他来吃饭,都是一群饭桶!”

    一想到陆羽刚才高谈阔论的样子,再看看周围这几个酒囊饭袋,陆飞就莫名的火起。他用脚狠狠地踹了下椅子,气夯夯地走出了学堂,吓得其余几人不敢言语,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