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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鸿居饭庄

    顺天府是京师最高地方行政机关,负责治理京师,相当于现代的市政府,只不过权利要大得多,又由于在天子脚下,京畿重地,所以顺天府的一把手府尹大人的职位十分显赫,品级为正三品,要比地方知府高上二至三级。

    京师西城都是达官显贵的府邸,南城则是平头百姓的居所,顺天府署衙却恰恰坐落于城西南,位于贫富之间,既便于管理京师治安,又不与权贵为伍,显得地位超然。

    陆羽所乘的马车,一路向西南方向行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了大名鼎鼎的顺天府署衙……的街对面。

    隔街相望,那高大宽阔,重檐斗拱的正门,那顶盔披甲,持枪而立的卫兵,还有大门两旁摆放的那一对威武雄壮的石狮,似乎都在向过往的行人提醒着它的庄重和权威。

    但对陆安来说,他可是勇宁侯府的书童,对衙门可没有寻常百姓那般敬畏,他大大方方的走到了署衙的旁门,给门房递上了陆羽的名帖。

    只要是京师百姓,哪有不知道“四公三侯”的,小小的署衙门房一见是勇宁侯府公子的名帖,自然不敢怠慢,向陆安问明来意后,略显遗憾地说道:“实在不凑巧,今儿个已经放衙了,明日在下见着赵捕头定会告知。”

    陆安一看这天色已近黄昏时分,知道这个门房并没糊弄自己,便打听道:“那赵捕头家住何地?”

    “这个……在下不知。”那门房摇了摇头。

    陆安不想白来一趟,略一思忖,又问道:“那放衙后,他一般都去见什么人或者常去何地呢?”

    那门房眼珠一转,含含糊糊道:“呃……这个嘛……”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安会意,边口中称谢,边把一小块碎银塞到了对方手中。

    那门房故作一愣,嘴上说着岂敢收受侯府的银子云云,半推半就地将银子揣进怀里,一脸褶子都笑成了菊花,凑近陆安小声说道:“不是在下刚才不说,有关人家私事,不便多嘴。实不相瞒,赵捕头好赌,放了差后常去城南一家名叫‘客来赢’的赌场耍钱,您可以去那儿打听打听,但可千万别说是在下说的。”

    “晓得,你就放心吧。”

    陆安辞别了门房后,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候在马车上的陆羽。陆羽一听赌场,觉得新鲜,立刻来了兴致,忙让老孙头快马加鞭地赶往“客来赢”。

    客来赢,算是南城一家小有名气的赌场,别看它名字起的讨喜,但来这里赌的人几乎没有赢的。

    赌场里的柜主,相当于现代的荷官,都是训练有素之辈,赌客想从他们手里赢庄家的钱几乎不可能。此外,赌场里还设有很多“暗桩”,这些“暗桩”都是赌技高手,混迹于普通赌客之中,专门对付那些手顺常赢或者有些手段的赌客。

    在这种条件下,赌客要想赢钱,只能赢其他赌客,永远赢不了庄家,所以开赌场历来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也历来是各种势力的摇钱树。

    本来陆安是不打算让陆羽进赌场的,毕竟他是有身份的人,而赌场这种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当然也不乏地痞无赖之流,但架不住陆羽好奇啊,所以尽管他好说歹说了半天,也没能劝住陆羽。

    后世的赌场里大都是扑克类的游戏,而扑克源于欧洲,才有几百年的历史,这个时代肯定还没传入中国,所以陆羽很想知道“客来赢”赌场里的人们到底都耍些什么,是什么能让这么多人如此沉迷。

    陆羽一迈进赌场,感觉就像进了嘈杂的菜市场,各种叫喊声立刻充斥着他的耳膜。屋子里的所有赌桌都被围满了人,根本没有人在意陆羽的出现,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柜主”手中摇动的骰盅,嘴巴里不停地一遍一遍喊着“大”或者“小”,似乎谁的声音更大,谁就可以押中似的。

    陆羽边溜达,边左瞧右看,原来这些赌客都在玩骰子类的游戏,而且游戏规则再简单不过,要么是“押大押小”,要么就是“押单押双”,押中了就赢钱,押不中就输钱。只要不傻,估计分分钟就能学会,看来越简单才越普及,而且赌一把用不了多少时间,赢钱的速度超快,当然赔钱的速度也一样快。

    在赌场里闲逛了一圈,实在看得无聊,而且也没寻到赵捕头,陆羽和陆安有些失望的走出了赌场,他们刚打算上马车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形迎面而来。

    陆羽眼前一亮,忙冲那人挥手道:“赵哥,别来无恙啊!”

    赵捕头身穿便装,步履匆匆,忽闻有人喊他,抬头一愣,仔细看了一眼陆羽后,才意外地说道:“噢,是陆公子啊,这么巧啊!怎么,你也来试试手气?”

    “小弟对此可不在行,随便耍耍罢了,瞧您这意思,也是打算进去玩两把?”

    陆羽明知故问,就是想促成一种偶遇的感觉,若是让赵捕头知道他是特意而来的话,恐对方生疑,反而不妥。

    “别提了!”赵捕头眉头拧成个“川”字,唉声叹气道:“最近手气太他娘的背了,今儿个再试两把,我就不信那邪,还能老输不成!”

    “赵哥说笑了吧,这儿可是您的地盘,还有不长眼的,敢从您的口袋里掏钱?”陆羽玩笑道。

    “嘘,小点声。”赵捕头赶忙把陆羽拉到一旁,“近两年,官府禁止所有官差衙役赌博,我这也是偷偷溜过来的,可不敢暴露身份。”

    “噢,原来如此啊!”陆羽客气的敷衍了两句,却忽然话锋一转:“既然赵哥最近赌运欠佳,干脆就别耍了。赌场什么时候都开张,不急于这一时,等过了这阵再说嘛,到时候时来运转,挡都挡不住啊!您看,今儿个难得咱们哥俩碰面,相请不如偶遇,干脆找个地方痛饮一番,喝它个一醉方休,不醉不归如何?”

    赌和酒向来不分家,好赌的人通常嗜酒,其实也不难理解,常赌常输,心里当然郁闷,郁闷了当然要喝酒,借酒消愁嘛,所以赌鬼通常也是酒鬼。

    赵捕头好赌,酒量也相当不错,一听喝酒,肚子里的酒虫就开始往嗓子眼儿爬。

    他咽了口吐沫,本能地动起了心思:偶遇?我从来没在“客来赢”见过这小子,他不会是特意来寻我的吧?难道他又惹什么麻烦了?管他呢,反正有酒喝,喝了再说,应不应的还不在我嘛。

    他边寻思,边推辞道:“这个嘛……让老弟破费,恐怕不太合适吧,让我这当哥哥的脸往哪儿搁啊!”

    陆羽趁机说道:“诶,赵哥您说这话就见外了,上次您帮了小弟那么大的忙,我还没来得及答谢您呐,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个吧,还望哥哥一定赏光。”

    又假意推托一番,赵捕头才在陆羽的一再坚持下勉强答应下来。二人上了马车后,陆羽客气地问道:“赵哥,咱们去哪儿合适呢?依着小弟,最好找一家静一点的饭庄,咱俩喝尽兴些,免得被旁人打搅。”

    赵捕头一听,更觉得陆羽似乎有事要谈,他倒的确知道一好去处,据说他们府尹大人是那儿的常客,菜品都是上乘,就是价格高得离谱。

    但他转念一想,侯府的公子哥,就算是私生子,那也是贵人啊,想必不差这点银子吧。

    再说了,要是挑个寻常的馆子,岂不让人家把自己看扁了,笑话咱老赵没见过世面……

    想到这儿,他试探道:“要说静一点的,我倒是知道一地方,名叫‘鸿居’,是一家私房菜,听说那里的大师傅原来是御膳房的,菜品自然是色香味俱佳。不过价格嘛……嘿嘿,反正哥哥我是去不起的,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是否真有那么好我可不敢打包票,就是这么随便一说,去不去的都是两可,还是老弟你来定夺吧。”

    京城里有名的八大酒楼,一桌饭下来,花费也就大概七八两银子。‘鸿居’就算贵,能贵到哪去?两个人吃的话,二十两银子也就顶天了吧。

    陆羽默默地盘算着,一想到区区一顿饭,就要花掉自己二十两银子,他还是有些肉疼,可只有把对方哄高兴了,才好提玉佩的事情。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

    陆羽默默自我安慰一番后,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那就去‘鸿居’吧,正好尝个新鲜,只是小弟不曾去过,还要劳烦赵哥指引一下。”

    赵捕头欣然应允,一路上和陆羽有说有笑,称兄道弟,看那股亲近劲儿,仿佛俩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鸿居,名字听起来既不像酒楼,也不像饭庄,位置也确实有点偏僻,在一条斜街的深处。而且除了门楣上方刻着篆体的“鸿居”外,怎么看都像是一处私宅,这不由让陆羽想起了“秦月轩”,该不会又到了那种地方吧。

    叩响门环后,一个门子探出了头,客气地问道:“您是……?”

    赵捕头一挺胸脯,昂声说道:“用饭!”

    门子上下打量了一眼高高瘦瘦的赵捕头,又问道,“客官可有预订?”

    这所谓的“预订”,只不过是把寻常百姓拒之门外的说辞,赵捕头当然知道其中含义,他也不答话,而是一闪身,把陆羽亮了出来,牛哄哄地介绍道:“这位公子,是勇宁侯府的陆少爷。”

    门子飞快地一瞥,已把陆羽的穿着打扮看在眼里,又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当下便信了,倒不是信陆羽一定是侯府的公子,而是信他至少能付得起饭钱。

    “公子,里面请!”那门子立刻笑容满面,躬身请道。

    迈进大门,绕过青砖浮雕的影壁,是一堂两房围成的前院,院子不算宽,一只头朝内院,口衔钱币的铜铸大金蟾栩栩如生地趴在过道当中,后背光溜溜,金灿灿,显然客人到此都会不由自主地摸上一摸,图个吉利。

    走过前堂,进了中院,豁然开朗,让人眼前一亮。粉墙黛瓦,一阙幽静,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极尽雅致。院子当中假山下的一汪春水,潺潺而流,清澈见底,游鱼翩然穿梭其中。

    陆羽环顾四周,还别说,这地方确实够高大上的,要是没人引荐,恐怕寻常百姓还真不敢进来。

    那门子将陆羽和赵捕头引致中院后便转身离去,一位年轻的小厮则接着把他们请到了一处名为“泰山”的厢房里,待二人落座后,小厮熟练地沏茶倒水,然后欠着身子问道:“不知二位贵客要用点什么?”

    “你们这儿有什么招牌菜?”陆羽呷一口茶,随口问道。

    小厮恭恭敬敬地答道,“公子,咱们鸿居最拿手的招牌菜就是红烧肉,另外炒鸡蛋和炖豆腐也是客人们常点的。”

    陆羽一愣,以为到了农家院,他诧异地看了一眼赵捕头,转念一想兴许另有玄机,便向那小厮打听道:“你们这儿的红烧肉,烧的是什么肉啊?”

    小厮老老实实地答道,“猪肉。”

    “那怎么做的?”

    “红烧。”

    合着问了半天算是白问了,陆羽心道莫非这小厮看不起小爷我,净整些家常菜来糊弄?他没好气地问道,“那还有别的菜么?”

    “炒鸡蛋和炖豆腐。”

    “就这三菜,来回说,是吧?”

    小厮无语。

    陆羽更无语,便不耐烦道:“好吧好吧,就这几个菜吧,另外再给我来壶好酒,快些上。”

    说罢,他扭头对着赵捕头笑道,“赵哥,好不容易请您吃顿饭,您还跟我客气。”

    赵捕头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都听别人说这地方可不是个寻常的去处,非富即贵的才敢登门,难不成我老赵被忽悠了?

    他正想解释几句,一抬眼见陆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没脸再做解释,打算凑合吃一顿得了,菜是普通了些,只希望那酒还顺口。

    陆羽心里窃喜,反正地方是对方挑的,他自然没有和自己银子过不去的道理。等那小厮一出去,他就开始和赵捕头天南海北的攀谈起来,俩人越聊越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由于厢房敞开着门,院子里又很安静,他们二人的谈话很快传到一位路过的小丫鬟耳中。

    那小丫鬟觉得声音耳熟,偷偷往屋里瞟了一眼,看见屋里正在聊天的俩人,忽然面露一惊,赶忙迈着小碎步往后院而去。

    后院的一间厢房里,一位少女身穿一袭鹅黄色香罗衫子,窄袖短襦,前胸对襟,下着淡粉色罗裙,手里正捧着一本账簿和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说着话。

    “小姐,他来了!”小丫鬟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地说。

    那少女放下账簿,柳眉微蹙,有些嗔怪地瞪了一眼小丫鬟,“荷香,谁来了,你把话讲清楚些。”

    荷香一吐舌头,知道自己刚才唐突了,她见还有老先生在屋,便走近跟前,在少女耳边低语道:“那个侯府的陆公子来了,就是上次救您的那位公子,正在‘泰山房’呢。”

    “是他?”少女立刻在脑中浮现出陆羽“当街训妻”的场景,不禁面上一窘,“他来这儿干嘛?”

    荷香难得见到自家小姐不自在的样子,坏坏地一乐,“他来这儿当然是吃饭来咯,您还希望他来这儿干嘛呀,嘻嘻。”

    少女自觉口误,咳嗽一声,狠狠地剜了一眼荷香,转身对那老者说道:“王掌柜,账簿放我这儿,你先下去吧。”

    王掌柜应了一声,躬身施礼,然后退出了房间。他人一走,荷香赶紧把门关严,转身道:“小姐,他是和上次那位公差一起来的,看上去两人似乎还挺熟络。”

    “哦?”

    少女更意外了,按理说一位贵介公子和一位捕快是绝凑不到一处的,难道他们早就相识,难道上次的劫持事件就是他二人一起串通合谋的……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心底里忽然冒出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亏得她这几日偶尔还会想起陆羽,此时的她越想越气,不禁轻咬嘴唇,俏脸一板,对荷香吩咐道:“你着人去听听,他们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荷香本来还想趁机调侃小姐两句,见对方脸色倏地大变,一时也不敢了,连忙乖巧地应了一声。

    此时的陆羽,忽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心里不由抱怨道:“这是谁在骂我呀!”

    估计他就是打破脑袋也没想到,骂他的人,就在后院,而且就是那位他魂牵梦萦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