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祭祀大典（五）
北宋的诗人陆游与这个时代大周朝的先师曾子一样，毕生都怀着九州一统的期盼。陆羽刚才用这首《示儿》来献给曾子，恰如其分的借机表达了曾子的爱国激情是何等的执着、深沉、热烈、真挚！
虽说《示儿》是陆游的绝笔之作，相当于遗嘱，是诗人临终前嘱托家中儿子之言。
但此时出自陆羽之口，让在场众人以为他将自己设身处地的代入先师曾子，想先师之所想，感先师之所感，言先师之所言，托先师之所托。
尤其那最后一句“家祭无忘告乃翁”，更是与侯府现在进行的祭祀典礼十分应景。
此情此景之下，让在场众人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和错觉，仿佛陆羽被先师曾子的灵魂附体，望向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敬畏了许多。
等大家回过神来，才猛然意识到这首语言平易晓畅，章法整饬谨严，既雄奇奔放又沉郁悲凉的绝妙好诗，竟出自眼前这个年龄不及弱冠的陆羽，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甚至一脚踹不出个屁的陆羽，这个被陆家一直以来视为家门之耻的陆羽。
大家彼此互望，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流露出的那一丝隐隐的愧疚之色。
而作为陆羽的老师，大周朝建统三年的状元箐竹先生，他的脑海中一遍遍的重复着诗句，回想起一幕幕先师曾子随大帝南征北战的画面，激动之情难以言表，眼角也不知何时淌下了两行泪水。
司仪官陆冲虽自幼长在侯府，却勤勉好学，乃是堂堂正正的两榜进士出身。他的才华虽不及箐竹先生，却也称得上满腹经纶。
他听到陆羽念完诗句，一时百感交集，又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陆端和陆正，他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和陆羽年龄相仿，怎就差距如此之大？心里唏嘘不已，不由一声长叹。
主祭官陆显虽不是进士出身，但平日里喜欢研习书法，诗词歌赋自然没少接触，用现代的话来讲，怎么也算是个文艺青年，他当然能分辨出陆羽刚才那首诗的水平。
而且，如此贴切的好诗，试问天下才子也无人能临场发挥而作，何况陆羽！那就只能说明这小子的确是有备而来，而不是临时起意。
只是如此一来，刚才“打蛇七寸”的那一问，就已经被这首绝妙好诗轻巧化解，不攻自破，反而还显得多此一举，这让陆显忽然产生一种快刀劈水难开的挫败感。
恰在此时，三声空灵的钟声再次从皇宫方向传来，打破了现场的沉默，也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大家忽然意识到这第五次钟响，代表着宫廷祭祀大典的结束，而侯府的祭祀典礼按礼制也应在此之前结束，目前显然已经延误，往年从未发生过此种情况，众人竟不知如何是好。
陆显听到钟声，心头一喜，就好像饥肠辘辘的猎豹终于等来了猎物的破绽，他正欲开口，箐竹先生却已凑到他的身前，大声提醒道：“无论何事，也无法与祭祀先师相比，我等自是先将礼仪进行完毕为妥。”
既然箐竹先生已经把话挑明，点出重点，而且还那么大声，陆显不好再即刻发难于陆羽，否则就是他这个代家主自己不知轻重缓急。只是白白浪费一个让陆羽致使典礼无法完结的机会，着实有点可惜。他强压着不甘心，瞪了一眼陆羽，扭头对陆冲客气的说了一句“还请司仪官继续”后，转身独自步入大殿。
陪祭官箐竹先生赞许地看了一眼陆羽，又摇了摇头，也跟着走进大殿。长孙陆凡冲陆羽挤了挤眼睛，竖起了大拇指，嘴里说的好像是“牛X”，然后才转身也步入了大殿。
在陆羽的记忆里，陆凡这位侯府长房长孙对他还算不错，虽然为人霸道一些，但还不至于欺负他。所以刚才这位老大哥冲他挤眉弄眼时，他也咧嘴一笑，却不巧被司仪官陆冲瞅见，没想到对方只是轻咳一声，转而又目视前方。
待主祭官和陪祭官就位之后，众学子在陆冲的口令下，行完了祭奠先师曾子所特有的“代桥礼”，终于能站起身来，之后全体向曾子行三鞠躬礼。
司仪官陆冲随即高声道：“祈求大成先师曾老夫子、历代古圣先贤泽荫后世子孙，再现礼乐德风，家和人乐，国泰民安，伏惟尚飨！”
他略停顿后，号令道：
“全体敬拜！”
主祭官、陪祭官和众学子纷纷躬身敬拜曾子。
待众人平身后，陆冲拉长音道：
“礼——成！”
陆显恭敬的退出大殿后，转身气冲冲的来到了众学子面前，面孔一板道：“祭祀典礼的仪式流程自有朝廷礼法约束，我等皆无权擅自更改。”
说到这儿时，他瞟了一眼仍旧赤裸上身的陆羽，继续道：“陆羽，你擅自做主在祭祀典礼之上横生枝节，袒胸露背，有辱斯文，逾越礼制，还致使我陆家典礼延误，朝廷若怪罪下来，必将使我陆家蒙羞，甚至招来横祸，实乃我陆家家门不幸。鉴于此，吾以陆家代家主身份罚你跪于陆家祠堂一个时辰，在陆家列祖列宗面前好好悔过，以儆效尤，下不为例。”
陆羽虽然举止唐突，但他那番言论以及那首诗作却发人深省，即便有违礼制，也在情理之中，实属情有可原吧！
陆家典礼是延误了一些，却从未听说朝廷会纠察此类事件，可要较真起来，似乎陆显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可陆羽毕竟还是个孩子，况且他还作了那首好诗，作为长辈的陆显实不该揪住小辈的一点过错不放，显得心胸过于狭隘，缺少容人之量。作为代家主，就更显得少了一家之主该有的气魄和担当。
一般陆氏族人若非犯大错，是不会罚跪宗祠，对陆羽的处罚不仅过重，而且也似乎欠妥。毕竟陆羽只是随了母姓，从血脉上讲，他不算是陆家人，又为何需跪陆家宗祠呢？
众人各怀心思，却也没人敢替陆羽说话，毕竟陆显可是侯府的二老爷，还是陆羽的亲二舅。
箐竹先生本欲出头，可一来他一个外人实在不便插手陆家家事；二来他也不想当众折了陆显的面子，斟酌再三，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心里却思忖着如何跟老侯爷解释。
只是没想到费了半天口舌，动了半天脑筋，把陆游的诗作都请了出来，陆羽也没能逃过处罚。
他深知，陆显这厮，明摆着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就懒得再做辩解。
他穿好深衣后，一言不发的跟着侯府副总管陆喜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穿堂过院，陆羽终于来到陆家祠堂，刚要迈进门槛，陆喜却伸手一拦，皮笑肉不笑道：“表少爷，依陆家祖制，非陆氏宗亲不得擅入祠堂，还望您自重。”
陆羽一听，火就来了。
靠，陆显这厮，让我跪陆家宗祠，果然是没憋好屁啊，在这儿等着我呢！
“那我要是偏进去呢？”陆羽横了一眼陆喜。
陆喜搓了搓手，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这个……您还是别为难小的我了。”
陆羽呵呵一笑，看了一眼陆喜，意味深长地说道：“礼尚往来嘛，是吧？”
听陆羽话里有话，意有所指，陆喜老脸一红，知道早上骗对方离开休憩室的事情已被识破，忙躬起身子，陪着笑脸道：“少爷，您才高八斗，早晚不是池中之物，我一个蝼蚁般的小人物，有些事……有些事真的是身不由己啊！您大人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我一马，小的自感恩戴德，铭感五内。”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看着陆羽那双清澈但却能直射心底的眼睛，陆喜感觉天更凉了，他搓了搓手，把腰弯得更深，连忙道：“一定，一定。”
陆羽不再看陆喜，他望了一眼祠堂里供台之上摆放的那一个个祖宗灵牌，觉得跟身体这位正主，似乎关系不大，对自己这个穿越的人来说，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哎，跪就跪吧，希望他们能够保佑自己早日飞黄腾达，也好尽早离开陆家。
虽说《示儿》是陆游的绝笔之作，相当于遗嘱，是诗人临终前嘱托家中儿子之言。
但此时出自陆羽之口，让在场众人以为他将自己设身处地的代入先师曾子，想先师之所想，感先师之所感，言先师之所言，托先师之所托。
尤其那最后一句“家祭无忘告乃翁”，更是与侯府现在进行的祭祀典礼十分应景。
此情此景之下，让在场众人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和错觉，仿佛陆羽被先师曾子的灵魂附体，望向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敬畏了许多。
等大家回过神来，才猛然意识到这首语言平易晓畅，章法整饬谨严，既雄奇奔放又沉郁悲凉的绝妙好诗，竟出自眼前这个年龄不及弱冠的陆羽，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甚至一脚踹不出个屁的陆羽，这个被陆家一直以来视为家门之耻的陆羽。
大家彼此互望，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流露出的那一丝隐隐的愧疚之色。
而作为陆羽的老师，大周朝建统三年的状元箐竹先生，他的脑海中一遍遍的重复着诗句，回想起一幕幕先师曾子随大帝南征北战的画面，激动之情难以言表，眼角也不知何时淌下了两行泪水。
司仪官陆冲虽自幼长在侯府，却勤勉好学，乃是堂堂正正的两榜进士出身。他的才华虽不及箐竹先生，却也称得上满腹经纶。
他听到陆羽念完诗句，一时百感交集，又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陆端和陆正，他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和陆羽年龄相仿，怎就差距如此之大？心里唏嘘不已，不由一声长叹。
主祭官陆显虽不是进士出身，但平日里喜欢研习书法，诗词歌赋自然没少接触，用现代的话来讲，怎么也算是个文艺青年，他当然能分辨出陆羽刚才那首诗的水平。
而且，如此贴切的好诗，试问天下才子也无人能临场发挥而作，何况陆羽！那就只能说明这小子的确是有备而来，而不是临时起意。
只是如此一来，刚才“打蛇七寸”的那一问，就已经被这首绝妙好诗轻巧化解，不攻自破，反而还显得多此一举，这让陆显忽然产生一种快刀劈水难开的挫败感。
恰在此时，三声空灵的钟声再次从皇宫方向传来，打破了现场的沉默，也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大家忽然意识到这第五次钟响，代表着宫廷祭祀大典的结束，而侯府的祭祀典礼按礼制也应在此之前结束，目前显然已经延误，往年从未发生过此种情况，众人竟不知如何是好。
陆显听到钟声，心头一喜，就好像饥肠辘辘的猎豹终于等来了猎物的破绽，他正欲开口，箐竹先生却已凑到他的身前，大声提醒道：“无论何事，也无法与祭祀先师相比，我等自是先将礼仪进行完毕为妥。”
既然箐竹先生已经把话挑明，点出重点，而且还那么大声，陆显不好再即刻发难于陆羽，否则就是他这个代家主自己不知轻重缓急。只是白白浪费一个让陆羽致使典礼无法完结的机会，着实有点可惜。他强压着不甘心，瞪了一眼陆羽，扭头对陆冲客气的说了一句“还请司仪官继续”后，转身独自步入大殿。
陪祭官箐竹先生赞许地看了一眼陆羽，又摇了摇头，也跟着走进大殿。长孙陆凡冲陆羽挤了挤眼睛，竖起了大拇指，嘴里说的好像是“牛X”，然后才转身也步入了大殿。
在陆羽的记忆里，陆凡这位侯府长房长孙对他还算不错，虽然为人霸道一些，但还不至于欺负他。所以刚才这位老大哥冲他挤眉弄眼时，他也咧嘴一笑，却不巧被司仪官陆冲瞅见，没想到对方只是轻咳一声，转而又目视前方。
待主祭官和陪祭官就位之后，众学子在陆冲的口令下，行完了祭奠先师曾子所特有的“代桥礼”，终于能站起身来，之后全体向曾子行三鞠躬礼。
司仪官陆冲随即高声道：“祈求大成先师曾老夫子、历代古圣先贤泽荫后世子孙，再现礼乐德风，家和人乐，国泰民安，伏惟尚飨！”
他略停顿后，号令道：
“全体敬拜！”
主祭官、陪祭官和众学子纷纷躬身敬拜曾子。
待众人平身后，陆冲拉长音道：
“礼——成！”
陆显恭敬的退出大殿后，转身气冲冲的来到了众学子面前，面孔一板道：“祭祀典礼的仪式流程自有朝廷礼法约束，我等皆无权擅自更改。”
说到这儿时，他瞟了一眼仍旧赤裸上身的陆羽，继续道：“陆羽，你擅自做主在祭祀典礼之上横生枝节，袒胸露背，有辱斯文，逾越礼制，还致使我陆家典礼延误，朝廷若怪罪下来，必将使我陆家蒙羞，甚至招来横祸，实乃我陆家家门不幸。鉴于此，吾以陆家代家主身份罚你跪于陆家祠堂一个时辰，在陆家列祖列宗面前好好悔过，以儆效尤，下不为例。”
陆羽虽然举止唐突，但他那番言论以及那首诗作却发人深省，即便有违礼制，也在情理之中，实属情有可原吧！
陆家典礼是延误了一些，却从未听说朝廷会纠察此类事件，可要较真起来，似乎陆显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可陆羽毕竟还是个孩子，况且他还作了那首好诗，作为长辈的陆显实不该揪住小辈的一点过错不放，显得心胸过于狭隘，缺少容人之量。作为代家主，就更显得少了一家之主该有的气魄和担当。
一般陆氏族人若非犯大错，是不会罚跪宗祠，对陆羽的处罚不仅过重，而且也似乎欠妥。毕竟陆羽只是随了母姓，从血脉上讲，他不算是陆家人，又为何需跪陆家宗祠呢？
众人各怀心思，却也没人敢替陆羽说话，毕竟陆显可是侯府的二老爷，还是陆羽的亲二舅。
箐竹先生本欲出头，可一来他一个外人实在不便插手陆家家事；二来他也不想当众折了陆显的面子，斟酌再三，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心里却思忖着如何跟老侯爷解释。
只是没想到费了半天口舌，动了半天脑筋，把陆游的诗作都请了出来，陆羽也没能逃过处罚。
他深知，陆显这厮，明摆着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就懒得再做辩解。
他穿好深衣后，一言不发的跟着侯府副总管陆喜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穿堂过院，陆羽终于来到陆家祠堂，刚要迈进门槛，陆喜却伸手一拦，皮笑肉不笑道：“表少爷，依陆家祖制，非陆氏宗亲不得擅入祠堂，还望您自重。”
陆羽一听，火就来了。
靠，陆显这厮，让我跪陆家宗祠，果然是没憋好屁啊，在这儿等着我呢！
“那我要是偏进去呢？”陆羽横了一眼陆喜。
陆喜搓了搓手，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这个……您还是别为难小的我了。”
陆羽呵呵一笑，看了一眼陆喜，意味深长地说道：“礼尚往来嘛，是吧？”
听陆羽话里有话，意有所指，陆喜老脸一红，知道早上骗对方离开休憩室的事情已被识破，忙躬起身子，陪着笑脸道：“少爷，您才高八斗，早晚不是池中之物，我一个蝼蚁般的小人物，有些事……有些事真的是身不由己啊！您大人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我一马，小的自感恩戴德，铭感五内。”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看着陆羽那双清澈但却能直射心底的眼睛，陆喜感觉天更凉了，他搓了搓手，把腰弯得更深，连忙道：“一定，一定。”
陆羽不再看陆喜，他望了一眼祠堂里供台之上摆放的那一个个祖宗灵牌，觉得跟身体这位正主，似乎关系不大，对自己这个穿越的人来说，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哎，跪就跪吧，希望他们能够保佑自己早日飞黄腾达，也好尽早离开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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