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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红袖诗社

    一人正伏案而书,旁边几人摇头晃脑,嘴里吟诵着那人书写的诗句,不时还夸上几句。待那人书写完毕,便有人上前吹干墨迹,小心翼翼地捧起诗稿,大声朗读出来。

    众人听罢,又是一阵啧啧称叹,不惜赞美之词。

    “陈兄高才,王某自愧不如。”

    “不仅诗好,字更精妙,陈兄可谓诗字双绝,小弟佩服,佩服。”

    “墨雨诗社果然人才辈出,我看贤弟这首佳作定能拔得头筹,愚兄望尘莫及呀。”

    陈姓青年脸上难掩喜色,忙拱手回礼,谦逊地说道:“只是偶有所感而已,京城赫赫有名的三大才子尚未创作,在下哪敢奢望头名,还请诸位才子品鉴指正,不吝赐教。”

    “陈兄过谦了。”

    “就是,贤弟你也太过谦了嘛。”

    众人纷纷夸赞,他们的目光却不时望向大厅的东侧,因为那里坐着的正是京城四大诗社之一的红袖诗社。

    京城四大诗社按所在地理位置划分,东城有青松诗社、西城有白鹭诗社、北城有墨雨诗社,也就是刚才赋诗的陈姓青年所在的诗社,以上三家诗社虽然才子云集,但名气都远远不如南城的红袖诗社。

    因为,红袖诗社的社员皆为女子。

    这些女子,正值妙龄。也许是饱读诗书的原因,每一位女子的气质都十分出众,她们的美更是如花一般,各有千秋。有的美若牡丹,国色天香;有的美若梅花,傲雪欺霜;有的美若茉莉,玉骨冰肌;有的美若兰花,淡泊纯洁;还有的美若菊花,清幽雅致……她们凑在一处,便是百花园,争奇斗艳,美不胜收,不免令人多望几眼。

    不过,从古至今,女人只要聚在一起,总喜欢说长道短,就算是才女也不能免俗。

    红袖诗社的一名女子对坐在她旁边的一位看上去年龄稍长,身着红裙的女子说道:“元芳姐,你瞧把那陈志得意的。”

    红裙女子肤白发黑,一双美目亮澈得如一汪清泉,眉宇间却还透着一股英气,给人感觉十分精明干练,她便是红袖诗社的社长元芳。

    元芳没有开口,她身边的另一位女子却轻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听陈志刚才所言,隐以京城第四才子自居,已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真是大言不惭。”

    又有其他几名女子小声出言附和,元芳却一直沉默。平心而论,她认为陈志那首七律相当不错。该诗描写了诗人站在窗外听着书声琅琅而借景生情,由此思念故乡的恩师,情真意切,同时抒发了诗人远大的抱负。整首诗韵律和谐,对仗工整,堪称上品。只是诗中有两句略显失粘,算是美玉中的一点瑕疵。

    赛诗大会既然选在南城举办,作为南城的红袖诗社也算有地主之谊,风头自然不能被北城之人盖过。在元芳的示意下,一名身着雪白长裙的女子起身缓步朝摆放在厅堂中央的书案走去,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虽然是赛诗大会,不过形式比较松散,都是文人墨客嘛,最不喜规矩太多。所以大家在“玩月楼”偌大的厅堂里或坐或站,或携友相伴,或三五成群,或诗社之人齐聚一处。

    不过,似乎约定俗成了一条规矩,那便是只有现场作诗之人才能留在书案附近,以便和参赛诗友交流切磋。此时,包括陈志在内的几名青年显然已经成为全场的嫉妒对象,因为他们可近观那位才女书写时的风采。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错失如此一饱眼福的机会,让场下很多人不免暗暗捶胸跺足。

    那女子款步走到书案前,显得胸有成竹,提笔而书,如鸾翔凤翥,又似行云流水,几个清丽娟秀的字体一挥而就,令旁人赞不绝口。

    在场之人,或远观、或近看,目光都被正在书写的女子所吸引,没人有注意到李箴已经上楼,而且他已经走到了坐在厅堂西侧的青松诗社社长项云的背后。

    “此女子何人?怎么不曾见过呢。”李箴站在项云身后轻声道。

    项云正看得入神,似乎没有听见。

    李箴摇摇头,俯身到项云的耳边,小声道:“兄台如此专注,好兴致啊!”

    项云闻言,心情大坏,眉毛一拧,扭头刚要看看是何人搅了雅兴,见是李箴,忽然一怔,忙起身道:“我的李大才子,你可真沉得住气,怎么才来?”

    “在楼下遇到点事耽搁了片刻,不提也罢。”

    项云出身将门,祖上乃大汉朝项伯之后,其祖父当年从龙有功,现为虎贲军都督。项家多为习武之人,唯有项云独好文墨,他为人豪爽,广结朋友,还经常接济寒门子弟,在文人士子中口碑极佳。

    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将门之后,所以在这个圈子里,李箴和项云最为熟稔。

    二人又客套几句之后,项云便找来把椅子,拉着李箴坐在了他的身旁。落座之后,他俩的目光再次落在书案前正在书写的那名女子身上。

    李箴虽没有加入任何诗社,但大部分诗社之人,特别是红袖诗社的成员,他基本都见过。只是眼前这名女子他却面生得很,禁不住好奇地又向项云打听道:“不知项兄可认得此女?”

    “我也是初见,倒是听元芳提起过,她们诗社最近加入了一名新人,名叫唐婉,料想必是此女。”

    “唐——婉”李箴细细品着,口中随即轻吟:“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好一个‘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项云呵呵一笑,知道李箴才貌双全,招蜂引蝶自是不在话下,遂调侃道:“难道老弟这回又是一见倾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李箴洒然一笑,也调侃项云道:“项兄刚才看得入神,就不怕打翻元芳姐的醋坛?”

    项云却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要取笑愚兄喽,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在两人闲谈之际,唐婉书写完毕,诗稿已被人大声诵读出来。全诗情感真挚,朴素流畅。读之如饮甘泉,入口清淡,而回味无穷。诗人对恩师的思念,对人生的思考,更是深远绵长,发人深省。特别是结尾处将老师比作春雨,令万物复苏,堪称画龙点睛之笔。

    众人交口称赞,就连大才子李箴都接连脱口而出三个“妙”字,只是一旁的项云不知他赞的是诗,是人,还是二者皆有。

    不过,刚才作诗的陈志虽觉此诗略高自己一筹,却一点没有黯然失色,反而一直目送那女子回到座位,心中倾慕不已。其他才子,情形也大抵相同。

    唐婉刚一坐下,在她旁边的一名女子就附耳说道:“小姐,你真棒!我看那些才子都已经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啦!”

    “荷香,你再胡言乱语,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唐婉低声嗔道。

    “好姐姐,我不说了还不行嘛。”荷香拽着唐婉的胳膊撒起娇来,“其实人家说的也是实情嘛,对了小姐,前几日秦总管来府上走动,提到秦月轩最近生意清淡,打算请有名的才子创作几首新的唱词来招揽生意呢。今日来了这么多才子,是不是可以请他们帮忙呀?”

    唐婉看了荷香一眼,揶揄道:“呦,那秦总管许了你什么好处了,你倒是替人家操起心来。”

    荷香小脸一红,噘着嘴道:“姐姐你好坏,才没有呢。”

    唐婉以袖掩面莞尔一笑,“不逗你啦,其实娘亲也跟我提及此事,要不我也不会抽身来参加赛诗大会,就是想物色几名合适的人选。只是越有名气的才子,越是傲慢,而且要价还高,最好能……”

    “少花银子,多办事。”荷香太了解她家小姐守财奴一般的心思,不假思索的接口道。

    唐婉满意的点点头,“嗯,得好好筹划一番。”

    李箴一直偷瞄着唐婉,对方刚才的一颦一笑他已尽收眼底,不由得心神为之一荡。他不舍地从唐婉身上收回目光,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少了两个关键人物,便小声问道:“管毅和齐志怎么没来?”

    似乎猜到李箴的心思,项云一笑道:“那两位大才子如何能有李老弟你逍遥,听说他们明年要参加省试,正闭门备考,是故无暇来此参赛。”

    见李箴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面露惋惜之色,项云不解,问道:“他俩不来,老弟你可轻松问鼎,还有何可担忧呢?”

    在李箴心里,京城三大才子的排名不分先后,他正想借此机会和那二人一分高下,错过如此良机,让他觉得此次赛诗大会索然无味。

    可当着项云的面,此番话自然不能明说,便故作谦虚地说道:“京城高才遍地,愚弟我可不敢妄自尊大。”

    之后,又有几人入场作诗,尤其以白鹭诗社的王魁所作甚佳,和唐婉那首诗作相比竟是难分伯仲。

    不过,大家更期待名噪京城的三大才子登场作诗,只可惜管毅和齐志都未到场,众人目光自然都落在了李箴的身上,可他却迟迟不肯下场。

    后来大家才打听到原来李大才子的诗作被一名小厮扣在了一楼,而且居然还是两首,都想赶紧一睹为快。

    四月斋的店主得知后,一面不好意思的向李箴道歉,一面又遣人去拿诗稿。

    那办事的小厮也不识字,便索性把所有诗稿尽数捧来,堆放在大案上足有厚厚一摞。

    普通大众的诗作自然不入在场才子的眼中,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李箴的那两首诗作,一首题为《听琴》,是五言绝句。另一首题为《雨中咏怀》,乃七言律诗。

    《听琴》描写诗人和老师一同听琴,诗中却未描写“听”,而是通过师徒二人对音律反应的默契,将两人亦师亦知音的真挚感情抒写的淋漓尽致。后两句更是在表达上融写景、咏物、赞人于一炉,含蓄地赞扬了老师的品格和秉性。整首诗遣词用句讲究,浑然自天成一般,令人叹为观止。

    而《雨中咏怀》,则抒发了诗人对先师曾子的追思之情,诗人由风雨联想到大周朝创立之初的战争风云,淋漓极致地展现出了先师曾子一腔男儿血,满腔报国志的英姿。整首诗在用词和用典上精警切实,韵律和谐,对仗工整,却有古体诗的风味,同时又不失清丽,让人拍案叫绝。

    李箴,不愧为京城三大才子之一,独占鳌头,其余人等只能望其项背。

    众才子纷纷向李箴道贺,礼部侍郎虽身着便装,也亲自上前贺祝,令旁人羡煞不已。

    摘得头魁本是意料之中,李箴表情依旧平和,并未显得高兴,众人的赞美只是稍稍冲淡了他想与管毅、齐志一决高下的念头。

    红袖诗社的那些才女们也同样心悦诚服,有好几位才女还向李箴频频暗送秋波,眼中满是仰慕之色。

    李箴远远地含笑回应,却发现唐婉躲在角落里低头沉思,料想她还在细品自己的诗句,心中不由一阵窃喜。

    忽然一声大哭,打破了其乐融融的氛围,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望之,见白鹭诗社的王魁手捧着一纸诗稿还在痛哭,起先大家以为他的诗作被李箴比了下去,因心有不甘而失态。后来才知道原来王魁从普通大众所写的那摞诗稿中,竟无意中发现了一首感人肺腑的佳作。

    几人上前宽慰王藐,王藐却指着手中的诗稿抽咽道:“好诗啊!读之如当面受曾子他老人家耳提面命,在下不禁想起家中老父临终之托,一时情难自控,还望诸位见谅,见谅。”

    众人纷纷好奇,凑上前去一起观之。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燕云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开始只是一人轻轻念出。

    闻者皆惊!

    后来又有几人带着感情大声诵出,都感受到一种直抵心灵的震撼,仿佛亲眼见到壮怀激烈的曾老夫子,仿佛亲耳听到他那一声声披肝沥胆的教诲和嘱托,令人感慨万千。

    到最后,竟是礼部侍郎与在场所有才子一起朗朗诵出,余音袅袅,振聋发聩。

    待安静下来,大家才注意到写出这首经典佳作的诗人是陆习习,都觉得陌生得很,互相打听之后,才发现竟无一人认得,甚至都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竟是京城才子不识君!

    难道真是大隐隐于市?

    众人还在猜测之时,红袖诗社的才女们却格外兴奋,她们才不会关心什么隐士不隐士的,都在揣摩这位大才子的长相到底如何,是高?是矮?或胖?或瘦?才华已略胜李箴,那样貌和风度又将如何呢?

    而坐在角落里的唐婉却蹙眉凝思,轻念着“陆习习”三个字,嘴角轻轻上扬,眼睛灵光一闪,好像猛然猜到了什么似的,但又摇摇头,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