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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无心插柳

    吕斗四人坐在马车上谈笑风生,心情格外的好,因为他们为箐竹先生精心挑选了一把折扇。紫檀木做扇骨,泥金纸做扇面,打开折扇,一副水墨山水映入眼帘,画工细致,意境深远,令人爱不释手。

    几人聊起刚才在四月斋发生的事,仍觉得意犹未尽。要不是吕斗想出办法,借陆羽的诗一用,还有那位李大才子出手相助,恐怕他们还真有可能就上不了“望月楼”,便与眼前这把精美的折扇失之交臂。

    当时,生性胆小的板牙建议署个假名,以免节外生枝,但麻杆儿却觉得让他抄写可以,但得尊重诗人,必须署名陆羽。胖三向来没有什么主见,觉得他二人说得都有道理。

    最后,还是吕斗想出办法,干脆把“羽”字拆成两个习字,算是折中之道,得到小伙伴们一致同意,所以便有了陆习习这个化名。

    可他们四个学童却并不知晓,一时的“无心插柳”,却引来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也牵连出诸多意想不到的人物。

    要说最悲情的人物,莫过李箴。

    他虽然获得赛诗大会的第二名,但对他来说和名落孙山也差不多。听说他要闭门谢客,打算参加明年的省试,倒是让不少人出乎意料。就是嘛,诗词再好,也不能当官,但若一朝中第,则鲤鱼跃龙门。所以诗词歌赋和四书五经相比,只能算是小道,只有在科考上和全天下的才子一分高下才是正途。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李箴是憋着气、牟着劲,打算背水一战,要再次和管毅、齐志以及新冒出来的陆习习在科考上一决雌雄,看谁有真才实学,看谁能够金榜题名。

    要说最出众的新人,自然是唐婉。

    抛开那首诗作不提,唐婉身上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朴神韵,仿佛是从古画中走出来一般,在美女如云的红袖诗社中,她就好像满园花朵中的那一株灵草,不需花瓣,依然光彩夺目。

    此外,一番打听之后,才子们才得知唐婉原来就是京城里富可敌国的唐家独女。据传唐家的生意繁多,涉猎极广,旗下的商号遍布全国。

    所以呢,已有众多才子公开表达了对唐婉的仰慕之情,爱慕之意,尤以李箴为甚,大家都说他闭门备考是假,苦写情诗是真,据说一周之内竟连写了十四首。

    还有人说他这位风流才子这回动了真情,竟打算上唐家提亲。吏部尚书大人得知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们李家世代为官,怎会瞧得上商贾之女呢?可李箴是李家的独苗,又自小聪慧,凡事顺心顺意惯了,这回鬼迷了心窍似的,非唐婉不娶,甚至还打算以死相逼,闹得李家上下是鸡飞狗跳。

    如此种种,真真假假,众说纷纭,倒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要说最神秘的人物,当属陆习习。

    《示儿》这首佳作在文人士子中不胫而走,大家相互传诵,相互打听,越传越广,一时关于陆习习到底是何许人也,已经产生诸多版本,最离谱的居然和永济寺的一名和尚扯上关系,据说那和尚善于作诗,而且出家前的俗姓就姓陆。

    当然,很多才子倒真希望陆习习就是和尚,这样在追求唐婉的人中则少了一名最强有力的竞争者。

    要说最郁闷的人物,兴许是礼部侍郎。

    他亲自坐镇赛诗大会,好诗倒是征集来了,人却不知是谁,这可如何向皇帝奏报?

    后来,老茶馆里的说书人听说了赛诗大会的逸闻趣事,便把此事编排成故事说与人听。说者滔滔不绝,津津有味,听者声声入耳,浮想联翩。陆习习这个名字便又在普通百姓中流传开来,也激发了更多人的好奇心。

    不过,要说借此事赚得盆满钵满的当属勾栏瓦舍。

    勾栏就是戏台,周围是用栏杆围起来的,所以叫勾栏,相当于现代的戏院。而多个勾栏集中在一起,就是瓦舍。

    勾栏里平日主要上演杂剧,由四到五名艺人演出,演出的剧目多以百姓生活的家长里短为主,偶尔也演历史剧。

    起先,由于《示儿》这首诗的出现,角儿在饰演曾子他老人家“以身代桥”这出戏时,便自然而然地加上了此诗的诵读,获得了不错的效果。

    后来,有人干脆把赛诗大会编成桥段演了出来,剧中的“引戏”饰演那呆板的小厮,“末泥”(主演)饰演李大才子,“副净”和“副末”时而扮作普通百姓,时而扮演诗友才子,而“装孤”则是礼部侍郎。

    整个表演夸张滑稽,唱念皆有,再加之插科打诨,把一出杂剧演得热热闹闹,分外好看,一时间可谓火爆京城。而大把大把的银子也如流水一般涌向勾栏瓦舍的老板口袋里。

    数日后,这些事情终于传到了皇宫。

    永昌皇帝身着明黄色便服,立于御案后正笔走龙蛇,一手草书矫若游龙,雄健有力,气势磅礴。一位老太监在一旁磨墨伺候,这座御书房里除了他们再无旁人。

    当永昌皇帝书写完最后一个“翁”字后,直起了身子,叹道:“果然好诗!”

    老太监赶紧从皇帝手中接过毛笔,轻轻放到玉笔搁上,然后仔细端详了一阵皇帝的书法,赞道:“陛下的笔力又精进了,气象万千,大家风范。”

    永昌皇帝看着他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查得如何了?”

    “据清政司回禀,查无陆习习此人,实乃勇宁侯之外孙陆羽也。”老太监躬身回道。

    “外孙,也姓陆?”

    “其母陆芸。”

    “原来……是他呀。”永昌皇帝转出御案,向窗前踱去,“多大年纪了?”

    老太监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后面,躬身答道:“一十有六。”

    “比羿儿还小。”

    说完之后,永昌皇帝不再言语。他背着双手凝视窗外,良久之后,才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倒是和翔儿同岁。”

    老太监眼皮一跳,未敢接话。

    而此时,勇宁侯府的陆氏学堂中,名叫陆羽的诗人,正心不在焉地听着箐竹先生讲解《尚书》,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上达天听。由于《尚书》是一部历史文献汇编,用现代的标准来看,相当于一部体例完备的公文总集。

    公文嘛,枯燥乏味,哪会有《诗经》那般浪漫。陆羽听得昏昏欲睡,被箐竹先生盯了一眼后,才赶紧把书本摆正,强打精神继续听讲。

    终于熬到了散学,陆羽便拉着陆安一同前往位于北城的醉星楼赴宴,因为是大少爷陆凡相邀,他不便推辞。又因时间尚早,陆羽正想好好逛逛北城,所以他们二人这次并未乘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前往。

    北城虽不及南城热闹,但一路之上陆羽还是瞧见了许多商铺,有客栈、茶肆、酒楼、当铺、香烛铺、绸缎铺、胭脂水粉店,还有叫卖各种零碎儿的杂货铺。

    正值下午,街上的行人却不多,偶尔也能见到一两辆马车和拉货的驴车,与后世的北京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相比,此时的京城倒显得格外清静。

    走了几里路,陆羽有些乏了,正想找一处歇脚,忽看见巷子里的一颗大槐树下几个人正在下棋,你一言我一语地听上去还十分热闹,便和陆安一同凑了过去。

    只见一名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中年大汉背靠大树,席地而坐,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时不时地还饮上一口。在他跟前,摆着一副象棋棋盘,上面零星几颗棋子。旁边还围站着五六个人,对棋局指指点点,不时还会有人相互抬扛斗嘴,都说对方的招法不行。

    陆羽前世就爱下棋,围棋、军棋、跳棋、飞行棋样样精通,却更爱象棋。因为下象棋的人最多,特别是在春夏之季,经常能在公园里、胡同口、甚至路边看到有人对弈,大家边下棋,边聊天逗闷,非常有趣。

    陆安也会下象棋,却是个名副其实的臭棋篓子,往棋盘上看了几眼,也没看出个名堂来,觉得甚是无聊,本打算找个能坐的地方歇歇,见陆羽看得入神,便没敢打扰。

    陆羽盯着棋局看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原来这位中年大汉在摆江湖残局,围观之人虽说得热闹,却无一人敢上前破局。

    江湖残局是象棋棋局的一种特殊形式,通常不是双方对弈的结果,而是古人特意设局,就是为了锻炼棋手的算路。而且古人对每一局残局都起了专门的名字,方便记忆和交流。

    在一局残局里,往往充满陷阱,环环相扣,一步错则满盘皆输,所以古时候经常有人靠摆残局谋生。

    而在后世,由于棋谱和网络的普及,靠摆江湖残局为生的棋手几乎见不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偶尔还能在庙会里遇见,也仅仅是为了娱乐而不是生计。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撞见,陆羽很是好奇,只是这残局看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棋局的名字。

    这时,一位身穿暗红锦袍的少年凑了过来,在他身后不远处则站着两名一袭黑衣紧身短打扮的中年人,看样子像是富家公子的护卫,一高一矮,十分精干。

    锦袍少年一撩袍裾,蹲在了中年大汉的对面,围观之人见他要挑战棋局,纷纷住嘴,也凑上前来。

    这盘残局,陆羽看出了一点门道。中年大汉自执黑棋,子力虽少,却已兵临城下,只需一步便可斩帅夺旗。

    反观红棋,子力虽多,却鞭长莫及。如果一味地采取防守,由于两面受敌,顾此失彼,已防不胜防。但好在自家还有一个“过河兵”,已占领黑棋老将的九宫正中,就好像一支奇兵已深入敌营腹地,若是再能巧妙调动兵力,里应外合,也将令黑棋猝不及防。

    但总体来说,红棋的形势仍是岌岌可危。

    所以那中年大汉说了,为公平起见,挑战之人将执红棋,且先行一步,若能下成平局,便算他输。

    先行且平局,听上去似乎很公平。

    围观之人却也不笨,红棋子力虽多,但已命悬一线,想破此局,难上加难,所以迟迟不肯有人挑战。

    诚然,红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有兵贵神速,处处抢占先机,以攻为守,步步紧逼,方能破局成功。

    问题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太难!

    可以说,红棋每一步都需要精打细算,小心再小心,就仿佛在那千丈悬崖上走钢丝,走错一步,将万劫不复。

    陆羽边看边琢磨,心里经过种种推演之后,还是觉得红棋机会不大。倒是见那锦袍少年也正心无旁骛的盯着棋盘,就是不知他能否别出心裁地想出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