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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马跃檀溪

    锦袍少年沉思良久,终于动了。

    这一动,太出乎预料!

    居然胆敢横车“叫将”,可咽喉要道上已有黑车把守,这不是白白“送子儿”给对方吃嘛。

    中年大汉仰脖痛饮了一口烈酒,甩甩袖子一抹嘴,然后用他那宽厚的大手抓起自己的黑车,朝着棋盘上的红车就猛然砸了下去。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棋子强有力的撞击声宛若金石之音,黑车取代了红车占据的位置,而红车已被中年大汉攥在手里,然后轻轻地放在了棋盘外的一侧。

    中年大汉的整个“吃子”动作收放自如,一气呵成,干净利索中彰显着一股豪气。

    红车虽丢,锦袍少年看上去却没有一丁点儿心疼的样子,胸有成竹般地微微一笑,又移动另一辆红车,继续横车“叫将”。

    围观之人大为惊讶,这红棋怎么“送子儿”还成瘾了?连送双车,这棋还怎么下?

    陆羽凝神一看,却看出端倪,原来红棋攻其必救,故意弃掉双车,巧妙地给己方的砲腾出了移动路线,而后可于对方底线形成叠砲绝杀之势。这份壮士断腕,弃子攻杀的勇气和胆识令人佩服和惊叹!

    中年大汉瞥了一眼锦袍少年,眼神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玩味,他并未贪吃红车,而是把底线的“看家马”一跳,挡在了自家老将的前面,摆出了一副防守的姿态。

    看来锦袍少年的计谋已被识破,中年大汉见利不动,反而顾其要害,犹如久经沙场的老将一般沉稳持重。

    可再仔细一看,陆羽突然发现此马一跳,黑棋不仅解除了底线的叠砲威胁,还护住了老将,可谓一举两得。

    正如《孙子兵法》云: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

    锦袍少年显然始料未及,没有了对方底线的“看家马”充当“砲架子”,已无法走出叠砲绝杀的好棋,一切谋划瞬间功亏一篑。

    陆羽也万万没有想到黑棋居然还可以如此应对,这步“跳马”简直奇了!

    咦?!

    忽然灵光一现,陆羽骤然想起这残局的名字,应该是因这招“跳马”而得名,就叫“马跃檀溪”。好比当年刘备一样,凭借快马的卢而化险为夷。

    陆羽记得这“马跃檀溪”残局源自古谱,后经清代一名棋手收集编纂而流传后世,该局以变化诡谲,陷阱颇多而著称。

    可是,陆羽还是不记得具体应对招法,仍然无法破解此局,只是稍稍有了一点点头绪。

    棋局接下来,红方面临两种选择,要么用车杀马,要么用“过河兵”杀马。

    如果采用前者,虽一时痛快,但黑方却可以强行用车交换,几步之后红方再无后招,黑方却仍可一剑封喉,显然并不可取。

    锦袍少年思考许久之后,似看出不妥,便选择了用他的“过河兵”杀马,同时“叫将”。

    黑棋只能老老实实的“躲将”立中,只此一招,别无他法。

    锦袍少年就像一只困兽,终于见到了一线生机,赶紧平车占中,抢占要地,同时“叫将”,打算借助攻势而化解自家老帅的危机。

    黑棋老将一退再退,继续“躲将”,已经躲到了角落里,显得势孤力单。

    红棋如愿以偿地用中路车回撤,顺势吃掉了黑棋的一个“花心卒”,终于拔掉了深入已方腹地的这支奇兵,解除了九宫格内的心腹大患。锦袍少年长出了一口气,大有困龙出海之感。

    只可惜,还没等“龙”浮出海面,中年大汉又逼了上来。

    他的黑车于底线叫杀,硬生生的把“龙”又拖入海底。

    红棋只好回车救帅,打算与黑棋“兑车”,只要子力兑换掉,便能转危为安。

    没想到中年大汉再一次让锦袍少年的如意算盘落空,利用“前卒后将”之势,出其不意的一挺黑卒,快如闪电般手起刀落,令红棋老帅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形成绝杀。

    棋局至此,黑棋完胜。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惊得目瞪口呆!

    中年大汉又仰脖灌了一大口酒,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看着锦袍少年的眼睛却也不言语,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锦袍少年当然懂得,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棋盘上,立刻引起围观之人一阵惊呼。

    那沉甸甸的银锭两端呈弧状,束腰形,上嵌文字,记有地名、匠人姓名、重量等信息,足足有十二两许,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不是常见之物,也难怪他们大惊小怪。

    中年大汉却没有伸手去拿,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呵呵一笑道:“洒家云游四方,靠小小棋局填饱肚子即可,要这银两无甚用处,你且拿回去吧。”说罢,他把酒葫芦往棋盘上一放,指着巷子深处的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酒铺子,对锦袍少年说道:“看见没,给洒家打酒去。”

    众人闻言一怔,还从未见过如此痴傻的汉子,放着白花花的大银锭不要,却只要酒,那才几个钱啊!

    锦袍少年却双眉一蹙,面露愠色,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冲他吆五喝六。

    其他人并不知少年心思,见他刚才输棋好像并未生气,怎么对方不要银子反而还生气了呢?

    难道这世上还真有非给银子不可的人吗?

    这也太霸道了,不过……这种霸道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那该有多好啊!

    “快点,洒家没酒喝了!”中年大汉不耐烦地冲锦袍少年大喝一声。

    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锦袍少年身后,正是那名矮个子的黑衣护卫。

    大家光顾着看银锭和酒葫芦,谁也没有留心到黑衣护卫是怎么出现的,更没有注意到中年大汉那双看似醉意的眸子中闪过的一抹异色。

    黑衣护卫瞥了中年大汉一眼,二话不说地从棋盘上抄起酒葫芦,扭头和站在不远处的高个子同伴对了一下眼神,才放心地朝着小酒铺而去。

    他刚走到一半,便听到中年大汉喊了一嗓子,“喂,那汉子,再给洒家买只烧鸡。”

    黑衣护卫还没给别人当过跑腿的,本就有些不情愿,听到这句话后,气得脑门上顿时冒出了无数条黑线。他没有回头,却停下了脚步,攥紧了拳头,克制了一会儿才继续前行。

    锦袍少年刚才还有些不悦,但见矮个护卫被折腾的样子,释怀般哈哈一笑,指着中年大汉道:“你这人,有点意思,再下一盘不?”

    “成。”中年大汉双手环抱胸前,傲然道:“反正洒家还能再喝几葫老酒。”

    待二人将棋子重新码放归位,锦袍少年又开始了破局。

    众人立刻围拢过来,一双双眼睛紧盯着棋盘,生怕错过每一步的精彩。

    这回锦袍少年一上来就开始变招,利用插在敌营里的“花心兵”大做文章。

    几步之后,红方本来可以形成“二车搓”的绝杀,却没料到黑方的那匹“看家马”纵身一跃,挡在了自家老将前面,立刻化解了危局。

    又是“马跃檀溪”,单骑救主,这匹马简直神了!陆羽不禁暗暗咂舌。

    锦袍少年却有一种有劲使不出的感觉,好比自己的每一拳都拳拳到位,招招夺命,却总能被对方轻巧化解,让他不由一阵火起。

    可即便搓火,锦袍少年却依然没有轻举妄动,又陷入了长考,他感觉己方虽然兵力占优,但形势却不容乐观,尤其是那匹该死的马,跳来跳去的,下一步就威胁到自己的红车了,简直可恶!

    矮个护卫此时已买回酒食,中年大汉迫不及待的抢过酒葫芦,连续灌了好几口酒,脱口道:“好酒!”。继而又拨开油纸,撕下了一条鸡腿啃了起来,那吃相虽然不雅,但看得一干人等都有些嘴馋。

    陆羽也馋得咽了下口水,心想:闻着真香啊!一会儿赴宴,小爷也得要只烧鸡。

    锦袍少年却依然在思考,中年大汉也不催促,看也不看棋局,专心致志地啃着鸡腿,一会儿工夫一对香喷喷的大鸡腿已经下肚,吃得他满嘴流油。

    “我输了。”

    众人没想到锦袍少年思索良久,居然就这么认输了。那感觉就好像一人憋着大招,憋了半天,居然放出个屁来,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还有机会,你可再试上一试。”陆羽见一名身穿粗布长衫、个子瘦高的青年指着棋盘对锦袍少年说道。

    锦袍少年一听,斜了那瘦高青年一眼,道:“你算老几?”

    瘦高青年闻言,脸色倏然一变,他本来出于好心,没想到全被对方当成了驴肝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又惹不起对方,便指着棋子又道:“把砲撤回底线看家,而后弃车,再‘横车占肋’”,危局自解。哼!可有错?”

    众人闻言,皆暗暗推演,发现红方“撤砲看家”果然是步好棋,不仅可以让开车路而“叫将”,还致使对方的黑车无法底线攻杀,获得“先手”的同时再“横车占肋”,又防住了对方“进卒”的杀招。这一套丝丝入扣的招法下来确实能化险为夷。

    “好棋!”

    “妙啊!”

    ……

    众人对那瘦高青年纷纷竖起大拇指,就连锦袍少年也觉得似乎可行,见对方的确比自己技高一筹,不由对刚才的冒犯之言感到有些后悔。

    那瘦高青年笑了,笑得很腼腆、很含蓄,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自得,因为挽回了面子。

    那中年大汉却一直埋头撕咬着鸡翅膀,不时还咂咂嘴巴,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