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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只为与烛火相拥

    “你的朋友现在还好吗?”

    “他还是会到那个港口去,每个清晨,每一天。”

    我看到那些岁月如何奔驰,挨过了冬季,便迎来了春天。

    那天迦备和苏适很开心,他们从早上玩到了晚上,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总是让人怀念,不再谈论从前,不再考虑未来,只是为了享受快乐。

    回到现在,两年的时间里,迦备和苏适都有了很多的变化。迦备在好久之前告诉苏适,自己高考之后可能会去南京,如果能考的更好就一定会往南方去,原因是自己的身体可能会适应南方生活。方迦备自小就有严重的鼻炎和哮喘,他的父亲为了给他治病,去了很多地方,到处寻医,最终也只是用药物压制了病情。迦备上初中之后就没再给他买过药,嘴上说着没有钱,其实并不想再给迦备治病了。这种念头是从迦备有了一个妹妹之后开始的,方迦备之前从来没想过有了一个妹妹之后,自己的父母会把对他的爱竟会逐渐消退。虽说病情已经被压制住了,可偶尔鼻炎还是会在换季的时候卷土重来,方迦备因此特别讨厌换季时期,这会很折磨他。

    高考之后迦备考到了南方的大学,与苏适的交谈中能知道是一个不错的大学,不过苏适知道,迦备没去南京。过完这个小假期,苏适就要去往南京了。

    先知的日记本已经写了不知道多少页了,厚厚的一本,苏适打算把它带着,就好像是精神伴侣一般。苏适明明知道方迦备没有考去南京,志愿依旧留在南京,不过还算是理想,不像是小年口中说的“只能考个二本”。

    “要多读书,在那之前,我只能告诉你,要多读书。”在站台上,这句话不断在苏适的脑海中闪现。看到座椅上躺着一个老人,苏适心情变得复杂。

    “要多读书,在那之前,我只能告诉你,要多读书……”

    眼前的老人仿佛就是苏适的爷爷。

    如果更恰当的说,就是真正的先知。

    看着老人衣衫褴褛,苏适陷入了沉思。老人正在熟睡,手里攥着几张票,再过一会,列车就会进站。

    列车行驶发出的巨大声响仿佛呼唤着老人,老人缓缓地坐起,看着一旁的苏适,没有一丝惊讶。“小伙子,帮我看一眼,是这趟车吗?”老人开口问道。

    苏适回头看了看,他首先看到的是老人清澈的双眼,一副满怀期待的面孔。双手接住纸张,一张票还夹着几张钞票。

    “是的,老人家,是这趟,没错。”苏适提高了音量,列车进站的声音震耳欲聋。老人虽说是衣衫褴褛,但看着十分精神,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苏适拿着他的票,同时也注视着他。

    “谢谢你了,不过不用你搀扶,我腿脚还可以,看你好像也是这趟的,走,咱们,一起上去。”老人的声音很雄厚,苏适也跟他一起上了车。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苏适和老人坐着一起,从交谈之中,苏适知道老人名叫王策,王策在这座城的家离车站很远很远,他是一路走来的。之前有亲人想带他一起来,王老人家不想让别人多操心,孤身一人来到此地。

    花了快有半天时间到了车站,人不生地不熟,只得找个地方歇息。这么说,他们的相遇算是缘分了。

    如果让先知来说的话,只能说是人与人之间具有引力吧。

    苏适很诧异:“您是一路走来的吗,您的亲朋好友不知道您要到这儿吗?”

    王策说:“我年龄不小了,儿女在南京上大学,不少亲戚都因为疫情,走了,老一辈就剩我一个。我都六十多岁的人,经常锻炼,病毒没把我带走,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场疫情确实带走了很多人,苏适很能想象眼前的老者如今带着怎么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王老人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并没有半丝悲伤,可能已经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孩子他母亲是个医生,也是在疫情的时候,怪忙的,孩子托付给我了。那时候我带着孙女,哪都没带她去,她还算听话吧。他们那一家子关系都不太好,有点隔阂也算正常吧。我孙女也考上了挺好的大学,去看看不挺好吗?”老人家说。“看你这打扮,应该也是去南京上大学的吧,考的怎么样啊?”

    苏适说:“还可以吧,费点劲考上个一本。老人家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吗,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王策笑道:“你莫担心我了,我身体好着呢,说是走过来,不如说是长跑。小伙子,你考上的是哪个大学啊?”

    一阵交谈之后,王老人家笑的更开心了。

    “哈哈哈,你跟我孙女一个大学呢,不错不错。你考的不挺好吗,谦虚了小伙子,说不定可以跟你认识认识呢。”王策笑开了花,一路上说了很多往事。

    苏适说:“本来我是想跟我好兄弟一起去一个城市的,他考的太好了,本来我就挺想去南京的,最终还是分开了,不过我觉得他在南方肯定会更好。您老人家去南京有什么准备吗?”

    “我本来就打算去看一眼就回来,孩子他爸他妈都没多说什么,也没给我准备什么。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行。”王策说着说着,有点困倦。苏适喝了一口水,只是问了一句:“老人家,你会用手机吗?”

    “不是太会,年轻人的东西我搞不明白。买票什么的都是别人教的,教了好久我才懂一点点,马上我都快脱节了。”王策闭上眼睛说道。

    苏适把手机拿出来给王策看,手机上是苏适的电话号码。“要是有什么事,您给我打电话,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要不行,我教你怎么用手机,手机这玩意还是很有用的。”

    有了高铁的时代,原来需要花费好几个小时,现在只需要几十分钟。王策还没睡熟,列车就已经到站了。老人家不禁感叹:“我真是脱节了,现在的玩意怪发达。”

    下了车站,苏适思索了一会,不知道带着老人家去哪。

    “要不,老人家,带你去大学看看,我找地方安排你住一晚吧。”苏适好心地说。

    “哎呦,不用不用,我见见我孙女就走啦,年轻人不用大费周章,我见一眼就好。”王策握住苏适的手说。

    苏适带着王策找地方打车,两个人聊得不亦乐乎。此时的苏适只是依稀记得自己是来南京找人,一时间却忘记了是来找谁。

    过了一会儿,苏适在困意驱使下,很快就睡着了。

    “嘿,师傅,就在前面停下吧。”王策说。

    此时的苏适,只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

    少年在阴影的边缘徘徊,那一步很难踏出,他试图向他人寻找答案,渴望获得认可。但少年没有遇到正确的人,他身边的人,不是置之不理,就是想把他重新推向阴影之中。很少真正有人想把他从阴影之中拯救出来,几乎没有人会这样去想。

    真正将他推向阴影的人,并不是漠不关心,而是在关心之后给予重创,让少年处于闭环之中,不断滋生负面情绪。

    少年在阴影之中找到一处亮光,他站在那儿,也只能站在那儿。

    “当我们凶狠对待这个世界时,这世界突然变得温文尔雅。”

    少年不再是少年,他现在成为自己的恶人。一切的思考似乎都是在惩罚自己,就好像在审视自己的过错。

    这世界又有什么对错之分呢?

    阴影中仅剩的一丝光亮依旧存在,光照到的地方,出现了裂痕。少年跌入了裂痕之中,爬出来的是另一个人,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少年了。

    “我活在影子里,光都是别人的。”

    ……

    回忆的时间首先来到了两年前。

    方迦备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刷刷视频,随便找朋友聊天。对于迦备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假期里最不能忍耐的即是无聊了。

    迦备打开了一本焦黄的书,是《周易》,这本书是苏适上次见面时给的。临走时,苏适把这本书给了他,说:“以后不一定能寄书了,那两个老登快把我书毁完了。这本给你,我记得你看过了,再看看,也有好处。也算是你帮我保管了。”

    方迦备说:“那你呢,这些你都看完了是吗?”

    苏适说:“那不然,再说我可以泡图书馆,偶尔应该还能在手机上聊聊。咱俩都怪无聊的,小年估计连手机都摸不到,你俩都怪惨的。”

    苏适骑上电瓶车,回头看看,并说:“走了,哥们,下次见。”

    迦备说:“走了,你加油,拜拜。”

    谁也不知道他们下次什么时候相见,也不知道下一次迎接时是喜是悲。不要紧的。

    方迦备内心真正的忧虑其实也被苏适识破了,在那段抑郁的时间里,精神上不正常的状况给迦备后来的生活带来了很大困扰。他无意间犯下了不少过错,但这些需要他自己去承担。

    “我他妈自己都怀疑自己,果然,我确实把关心当作是喜欢了。当时那些女生对我真的很好,我头一次有了不孤独的感觉。可我预知到的,却是一场注定的分别,先知是毋庸置疑的,但这样的事情难免让我感到难过。我居然还会傻傻以为喜欢上了人家,说出去的话再也收不回来,犯了错我不打算逃避,真的。”方迦备无奈地说。

    苏适说:“你还能做了什么吗?”

    迦备说:“我跟她关系处的很好,可她告诉我,我们只适合做朋友。在那之后,她们就变成了预知之中的人们。我早应该看清的,可我非常后悔,后悔说出的话。更后悔的是,我无法挽回这些事情,我做不到。”苏适默默地发了一个表情包,随后就说:“你想这么多干嘛呢,当初你还告诉我你喜欢一个人呢,后来你就想追求另一个。你以为你自己很花心,其实并不是,就像你说的,你对喜欢的概念很模糊,在你身上发生,做兄弟的我太有体会了。你不就是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给别人看了吗,他妈的这么大的事,你差点没想告诉你,你不就是说出你的过往吗,太正常了啊。”苏适说着说着仿佛情绪激动了起来。

    “别讲你兄弟,我,说话难听。你都能看清那个女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不信就算了,你还要试错是吗,这不是找罪受吗?人家不喜欢你怎么办呢,更何况算不上真正的喜欢。不过都没关系,她跟她那所谓的小伙伴后来变了样,都正常,她们觉得你是乱吐的垃圾桶呗,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去关心,明白吗?”

    方迦备:“现在这样也没办法,道过歉之后,她们追着不放,我眼中的后悔在她们眼里成了委屈,她们见不得我生气,她们人多呀,我就我一个人。”

    “你放你妈的屁,她们敢动你,老子第一个不同意。不行就干,给老子干,都别想活。”苏适直截了当地说。“这都什么人啊,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是长得多好看给你迷上了吗,给我发张照片看看。”

    方迦备一时间沉默了。

    “不开玩笑,给我看看。”苏适的语气开始变得奇怪。

    “别叫,我去找找。”迦备缓缓打出几个字。

    “行了吧你,连人家女生照片都没有,一看关系就处的不好。不是什么好人,你去瞎搅和什么呢,你心中的善良永远感化不了她们。我还记得你告诉我为什么喜欢人家,她和你很像,你觉得人家很好,很文静。你想关心人家,现在呢,她却不需要你,她有她那群朋友,那群所谓的朋友,这个时候你有多难受,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对吧。那又怎么办呢?”苏适说。“错的并不是你,这世上本就没有对错之分,不过你不再理会她们之后呢,这样处理已经很好了。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可能早就急了,这本就是很为难的事情啦。”

    方迦备说:“可能只有你会坚定地站在我的立场上帮我讲话为我着想吧,我怕我把这些说给我那些兄弟们听,他们估计都要来骂我了。”

    “我之前看过,你那帮哥们可靠的很,有什么想不通,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说给他们听,他们是真爷们,肯定挺你,你信老子。”苏适说。“还有就是,你不需要道歉,我们不当聂赫留朵夫,她们不配,你自责啥呢?我就这么跟你说,人都会犯错,她们指定不会原谅你,没办法,既然想闹这么僵,那就真对不起了。成长的一部分,青春吗,年少轻狂而已,反正剩的时间不多了,一年多之后,谁都不见。”

    迦备沉思了一会,无奈地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她们肯定还会抓着我不放,既然她们选择抱团,那我也招兵买马。”

    “我明白你意思了,你看在同学情面,不想把关系搞僵。如今她们触犯底线了,咱也算是看清了,该反击就反击,没事的。那么多事我们都过来了,不差这一件。就算是之前衍生出来的东西了,不必理会。”苏适坦然自若地说。“你以为人人身上皆有善,那你还没有遇到所有人罢了。不要紧的,咱们走着瞧,早晚让她们后悔。”

    每次两人的聊天记录就如同邪教传播仪式一般,但话糙理不糙。苏适之前就拿这个开玩笑,如果要推荐喜剧的话,不妨看看聊天记录呢。

    两人内心所想大致能互相猜到,所以绝大多数时候,两人不会有所隐瞒。如若是重要之事,隐瞒想必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在两兄弟这里是藏不住的。

    “你最近也有点事吧,是不是也与小年有关系。”方迦备接上文问道。“我的事你不用太操心了,也是我自个造的孽。所以,是不是小年出什么事了。”

    苏适叹了口气,只是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刚刚还能看见月亮,这才过了一会就被高楼所遮蔽,回到桌上继续用电脑与迦备交谈。

    苏适打了个哈欠,悠闲地说道:“啊,算是吧,不过没什么关系的,最近我手机被收了,跟你用电脑聊天反而更方便了。不过我们三个境遇相同,交流越来越不方便,小年的事只有之后再说了。”交谈便结束了。

    夜已深,雾已散,声声慢。苏适还没有要睡的意思,关上灯后,点燃蜡烛。黑暗的房间里被一阵烛光唤醒,苏适打开窗换气。寒风凛冽,却吹不灭烛火。风中传来苦咸,是悔恨的气味吗?

    关上窗,烛火停下了摆动。苏适只是轻轻一吹,光亮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当寒风侵占整个房间时,那仅剩的一丝光亮仍在不断反抗。可当那个人如约而至时,光亮却要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这一切都是只为与烛火相拥。

    “可生活不是电影,我也少了些运气。”

    “有结果是电影,没结果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