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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关于死亡

    死亡,一个宽泛的话题,让人提起来,便显得沉重。但必须面对,它是不可回避的,因为它是万物最终的归宿。

    死亡后是否有觉有识,是自古以来的终极命题。死亡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也曾有“死过”一段时间后醒来的人,他们给世人描述死亡后相关的世界,形式各样,不知真假,因为活着的人没有到过阴间,死去的人也不能从阴间捎来信件。

    不过关于死而复活,我倒是听长辈谈起过一桩让人不可思议的灵幻事件。据说有长辈死了,都敛尸入棺了,众人围着棺材哭泣,给他送行,这时候从棺材里传来砰砰的敲打声,不少人惊恐起来,长辈们都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怪事,棺材里的人活过来还是头一次。

    最终还是打开了棺材,已经死去的人真的活过来了,所有人确定不是鬼怪作祟,都惊喜起来。后来有人问起他都死了,怎么回阳的,他说他迷迷糊糊地到了一个岔路口,他一时觉得口渴,刚好路边有一口井,他走过去,手鞠水就要喝,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突然出现在?

    “你还不能走。”老者说道,然后不由分说地用手中的拐杖敲了他的脑袋,这才从鬼门关回来的。

    世人不解之事,都将其付诸于鬼神一事,也许那位长辈本来就没死,只是人误以为他死了而已,关于“阴间”那段说不定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他连忙要水喝也说不定。

    关于死亡还有各式各样的说法,据说有人还专门做过实验要证明人是有灵魂存在的,将一个将死之人放到体重计量器上,等人死亡之后,体重竟然减少了那么几克,于是便证明人是存在灵魂的,体重减轻就说明灵魂离体了。

    但这个实验又能证明什么呢,体重减轻的现象有各种不确定的因素,何以用于灵魂离体一说,所以这个所谓的证据没有普及开来,除非将来某一天有人能够解开死亡的密码,不过我想那是不可能的。

    关注死亡本身的,不如专注于当下,关于离死亡最近的时间,我已经记不起来,也许我自己就没靠近过死亡,但是我身边有很多人都不在了,有年轻的,有年老的,那些记忆中的人一个个都消失了。

    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奶奶去世了,对于她的去世我没有什么感觉,回忆起那段奶奶入棺的时间到下葬的时间,姐姐和母亲都说,那时候我害怕,所以从不敢经过中堂,关于这点我不敢确定,不过我真的没有亲人死去时的悲伤。

    奶奶死亡那天,似乎有什么东西提示我,那天我和一些伙伴在水沟里洗澡,那已经是夏天,天气很热,下水应该是最舒服的,但不知为何我感觉好冷,刺入骨髓的痛,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风了,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

    还没进家门就听说奶奶去世了,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我有些发懵。不过有人硬塞给我一个任务,便是到距离两个公里之外请一个老爷爷过来,他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对于丧事这一块,一般都是找他帮忙的。

    我不知道那个爷爷家具体住那个寨子的那一户,还小的我是不太担起这个重任的,于是红江哥和我一同去,一番问人波折后,才找到了那个老爷爷。

    除了这些事,我还记得我们全家禁油,所以吃饭做得菜都是白水煮青菜和豆腐,那饭吃起来就无味,那时候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别人家老人过世,办丧礼的时候我们都是可以大吃一顿的,可是为什么到了我们这里就不行了。

    我也没问,所以长辈让如何做,我就如何做了。办丧礼的那天,来了好多人,收礼的桌上堆着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那时候觉得黑白喜事是一件好事,因为可以收礼,收礼就有钱了。

    说起来,那时候真的很幼稚,总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知死亡为何,后来慢慢长大了,觉得死亡不再是一件喜事了。

    我之后又经历了几场死亡事件,都是我身边的人不在了,我有些不敢相信,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小伟的堂哥小乔竟然去世了,他是我们经常在一起玩闹的朋友之一,不过初中之后,他就辍学了,出去打工了,和朋友出去鬼混。

    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后来再次听到关于他的事,他已经回家养病了,也不见他出门,据说他已经严重到足不出户的程度,有一次我到过他家,没能见到人。

    后来,听说他不在了,当时我还在上初中,当时小伟回去了,据说办丧礼那天,小伟泪如雨下,哭得不成样子。

    当时我有些不敢置信,一个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像是做了一场梦。小乔是家里的唯一男孩,我无法想象他父母亲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不知道是出于人类中的哪种情绪,后来我一直觉得他父母亲很亲切,每每相遇,我也礼貌地问候。

    那种感觉仿佛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亲戚一般。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因为学业的缘故,我也没空去打听,后来才母亲口中得知他得的是性病。

    我相信没人当着他父母亲的面议论什么,但暗地里绝对已经传疯了,这是人类杜绝不了的劣根性,母亲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是抱着八卦心理的,而且还以此作为反面教材教育我,我有些埋怨母亲没有同情心,有点像是鲁迅的各种言语,而祥林嫂就是因为这些言语逼死的。

    得知他竟然是得了性病,我心里头升起一股悲哀,我不想评判谁的人生,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过我觉得他不值得。我大概能够想象他到底是怎么会去接触这类东西的,他们家有个亲戚叫做钟权,他是个晓得人事的人了,而且寨子里出门的人都喜欢抱团,所以如果心里边没有一点执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做不到的,是容易随波逐流的。

    除了他,我身边还有两个比较亲近的人离世了,他们两人几乎是相继而去的,相隔不到一个月吧,一人是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叫凤英。另一人是同村的,我们两家相距五百米左右。

    他两个都是天才般的人物,在我们学校里是名列前茅的名人,凤英和我同是少数民族苗族,不过不同的是她经常穿着苗族服装上学,是个极有民族风情的女孩,而她也对苗族有种眷恋情节。与她相反,我自己则是个被汉化的人而已,我虽然说苗语,却没有一件苗族服装的。

    第一次见她,是在学校的食堂,她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时候我们虽然都在快班,但分属两个班,她穿着民族服装,耳朵还挂着银耳环,我一下子就记住她了,也许是缘分,后来我都时常看到她。

    在初二分班考试之后,我才知道她叫凤英,后来我们班里都不能缺少她。

    学校里组织什么晚会活动的时候,都是她组织起我们般的歌舞类节目,在这一方面,她是擎天之人,没她我们班绝对是组织不起来的,因为有她,我们班在晚会上就多一点的底气。

    那个学期是我们即将中考的假期了,我们班组织假期补课。那天而她肚子疼,请假了,去过镇里的小医院,开过药吃,但不见好,所以只好回家去了,没想到的是从此就再也见不了面。我回到学校时,唐宏说凤英没在了。

    我有些愣住了,我不知道不在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再次确定一下,原来她是真的离我们而去了,我独自坐在操场的角落,球也不打了,手里握着一根树枝,不停地折,我真想知道,这天公为何不怜悯一下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

    那晚,班里很多女孩子都哭了,男孩子也沉默着,所有人情绪落入了谷底。后来她的丧礼上,我们都没有去,不过我们还是一人出了一点钱,当作我们给他家人的一些心意。

    而明贤呢,也是年纪轻轻就不在了,他比我低一届,但是他的成绩很好,是班里的前五名,他体育也很好,可以说是文武双全,我们虽不是朋友只是熟人,不过还是时常打招呼的,如果他还在的话,他可能就是他们那一届里能够考得上市里最好的高中的人之一,他们那一届很优秀的,与我们那一届相比,他们毫不逊色的。

    对于他们两个,我只能用天妒英才来形容,同时当然也存在人为因素,那就是一个字穷,那时候我们真的是穷得叮当响,我认识的几个同学,都是因为上学的生活费解决有困难,所以才辍的学,而我自己也曾经穷得三天没吃饭,直到在体育课上我晕倒了,我的朋友才舍得接济我,我记得很清楚,我吃到吐了。

    因为没钱,所以凤英只是到镇里的医院买了一些止疼的药,就回家了,后来我大致能够猜到她得的应该是阑尾炎之类的病。据说那天回家是走着回去的,我不能想象到底怎样的一个女孩能够忍得住阑尾炎一般的疼痛,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回家。

    我听闻知情人说明贤当时的症状,好像也是急性阑尾炎之类的,可惜路途远,交通不便,镇里的医院没有水平,两个活生生的人才就这般走了,以前那句“小病捱着,大病吃草药”已经行不通了。现在牙痛都能够要人命的。

    而我最亲近的人也曾经要离我而去,那便是我二姐,当时我不在家,只有上学的弟弟与母亲在家,那时候二姐已经从婆家搬过来与我们同住了,二姐的中考不理想,她想去技校,但是母亲不同意,于是她喝了农药敌敌畏,以死相逼,不过被母亲用酸汤追着灌,这才没事,后来二姐也没上成技校,幸好二姐没离开我们,这是最最幸运的事了。

    虽然这些身边的人相继离去,最多也只是悲伤一阵,从来没有光阴易逝之感,直到我大学的时候回家,忽然发现父母亲老了,曾经一起放牛的奶奶也已经受得不成样子,多了很多的皱纹,整个人垮塌得我不认识了,村子里一下子不认识的孩童多了。

    童年一起长大的伙伴都有了孩子,我才意识到某些无形中变化的东西,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是真的铭刻到我的骨子里了,而我也瞬间悟到了一些东西,我们以韭菜为食,天地便以我们为食,我们割韭菜,天地便收割我们,韭菜一茬一茬地生,而我们人类不也一样一茬一茬地生长,新的胎儿会出生,调皮的孩子会长大,衣食的父母会老去,年老的人会去世。我们是逃不过去的。

    其实人活着在意当下就行,以地球为整体,地球之内的万物生灵有生就有死,就像是能量守恒定律,是不变的,又何必去纠结死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