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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黑色圣诞夜 一

    教堂是多克尼斯镇最高的建筑,屹立在小镇的南部。初建之时,它也是一座风格简约、美观大方的建筑,而今,由于年代久远,又缺乏维修,灰白的墙面不断剥落,显得破旧。但它仍说得上是镇子的精神性建筑,就像一位守望镇子的老人。

    而此时,教堂的尖塔上有两个人:一个站在最高的尖塔上,手持一只望远镜瞭望远方;另一个躺在稍矮一点的尖塔上,嘴里叼着一根树枝。

    “喂!古莲,找到了吗?”仆南问道。

    “没有。”古莲说。

    “你要是再找不到,我就戳瞎你的双眼。”

    仆南哈欠连连。他一张嘴,嘴里的那根树枝就趁机溜了。

    古莲一边对焦一边找人。这虽然是个小镇,但是人却不少,而今天偏偏又是圣诞节,所以想从那么多人中找到共济会的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站在冷风中用望远镜看了半小时,眼睛都发酸了。他想休息一会儿。他放下望远镜,想用手揉揉眼睛,但手还没碰到眼皮,他就又把望远镜杵到眼上了。

    “仆南,找到了!”他兴奋地喊道。

    仆南听后浑身一震,但是他忘记自己是躺在尖塔的斜面上了。古莲看着他顺着尖塔一骨碌滑下去,摔在下面的屋顶上,接着又从屋顶摔到地面,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而仆南似乎并不在意,他坐在地上揉揉后脑勺,抬头问道:

    “哪呢?”

    ∞

    海伦娜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金的画像。

    这段时间,她每天晚上都会祈求上帝,保佑金不要出事。自从嫁给金以后,她就常常过着这种夫妻长期分离的日子。开始的时候,她也很抗拒这种生活,经常和金吵架,想改变他的想法。但是后来,她慢慢地明白了:那是办不到的事。所以渐渐地她也就习惯了,有点麻木,就连每天的祷告也懈怠了。可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莫名地感到不安,心跳加速。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她又开始祷告了,而且是比之前更加虔诚的祷告。

    海伦娜身后,玛莎正趴在桌子上画画。画的是他们一家人。画中,爷爷克里斯托弗坐在中间的一张黑色木椅上,他的腿上坐着玛莎,右手抚摸着柯林的头,柯林笑得很开心。克里斯托弗后面站着金和海伦娜。玛莎正在画莱特,只见莱特单膝跪地,一只手伸向玛莎,就像骑士对公主做的姿势。画到这里,玛莎开心地笑了。

    听到玛莎的笑声,海伦娜便从沉思中抽离出来了。她回眸问道:“怎么了?宝贝。”

    “妈妈,妈妈,你快来看呀!”

    海伦娜拿开盖在腿上的白色天鹅绒毛毯,缓缓起身,向玛莎走去。

    可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海伦娜转身去开门,心想,是爸爸带着柯林和莱特从会场回来了吗?他们回来得可够早的。

    可是,当她迈开步子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她家人的敲门声!既不是爸爸,也不是柯林和莱特。金就更不用说了,自己丈夫敲门的声音她记的比什么都清楚。不如说,她一直都在等待那个声音……

    会是镇上的人吗?可是平时家里没有人来拜访。他们是外来的人,与镇上的人少有交集。这时,那个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她有点眩晕,就踉跄地往后退,退到座椅旁边,用手扶着椅背。

    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她颤颤巍巍地走到玛莎身后,提醒玛莎不要发出声音。这时,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海伦娜赶紧让玛莎上楼躲起来,安安静静地在上面等着。

    玛莎害怕地看着妈妈,很懂事地对着妈妈点头,然后她小心地从椅子上下来,慢慢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走去。

    海伦娜看着玛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里,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有点怀疑会不会是自己神经过敏了。今天是圣诞节,也许是哪个热心的镇上人登门拜访也说不定。从另一个角度想,如果就这么一直不开门会怎样?假如门外的是小镇里的人,他们见没人开门肯定会离开。如果敲门声一直在响,那是否意味着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她不确定,可是敲门声还在继续。

    海伦娜忽然笑了。

    金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你不是早就做出决定了吗?想到这里,她开始整理衣装,然后重拾微笑,去给不知是敌是友的客人开门。

    她将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毫不畏惧地走向那扇恐怖大门的背影,将永远地雕刻在玛莎的记忆里。

    门打开后,只是一眼,海伦娜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是对的。门外的两人,毫不掩饰地露出两把武器,看来并不打算妥协,必要的时候要诉诸武力。海伦娜笑了一下,释然地问道:“请问,两位有什么事吗?”

    白兰凝视着海伦娜的眼睛,“夫人,我们能进去吗?”他轻声问道。

    海伦娜让出位置,请他们进屋。客人坐下后,她若无其事地问他们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必了,夫人。”陆离说道。

    见他们没有喝茶饮酒的兴致,海伦娜就坐回刚才的椅子,又拿起天鹅绒毛毯给自己盖上。她看着两位客人,问道:“现在,两位可以告诉我来访的目的了吗?”

    白兰站在吊灯下,望着上面的蜡烛。“夫人,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你对我们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诧异。”他说道,“所以,你对我们的出现其实是有一定准备的对吧?”

    海伦娜沉默不语。

    “夫人,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们从属于一个秘密组织,它的名字或许你有所耳闻,可是我依然不能告诉你。我们从斯图加特出发,一路上辗转多地,来到这里,都是受这个组织之托前来执行一项任务。”

    “什么任务?”海伦娜问。

    “带走您的孩子。”白兰说。

    海伦娜预想到自己会失去一些东西,但没想到会是孩子。哪一个孩子?带有一个还是两个?还是三个?不,一个都不能让他们带走!玛莎藏在楼上,还很安全。只是柯林和莱特被父亲带去逛圣诞节庆典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敲响那扇门。海伦娜心急如焚。

    她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啜了一口,笑道:“带走我的孩子?小孩子哪有离开父母的道理?先生。”

    白兰转过头,打量着这个妩媚动人的女人。“您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性。”他说,“看得出来,当年一定有无数男人为您倾倒,但是……美色对我没有用,夫人。”

    “我也没想用美色……”海伦娜话说到一半停下了。

    她实在说不出“诱惑”两个字,毕竟这两个字与她太遥远。

    白兰在小客厅里走动起来,“夫人,我想说的是,我是一个绝对冷血的人,如果用温和的方法没有效果,我也不在意用点别的。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白兰缓缓抽出希尔摩多,金属摩擦发出尖锐的嘶嘶声。黑色的刀身闪着幽光,逼着海伦娜的眼睛。

    海伦娜皱起眉头。“您要杀了我?”

    白兰不答,手持黑刀向女主人走去。海伦娜握住杯子的手举在胸前一动不动。但是当白兰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的手颤抖了,杯中的咖啡漾出层层水纹。但是白兰只是停了一下,就朝身后走去。海伦娜趁着这个档把咖啡放在桌子上。

    “如果把你杀了,我能得到什么呢?无非刀下多一条亡灵。我更喜欢用能快速达到目的的手段,比如就像这样。”

    海伦娜转过头,她看到白兰横着黑刀,刀尖上有一块暗红色的木炭。“你想干什么?”她惊恐地问道。

    “我小时候很喜欢玩捉迷藏,但是那边坐着的那位却跟我不一样,”他的眼神转向陆离,“有一次,我们在一座废弃的宅邸里又玩起那个游戏,陆离因为找不到我,你猜怎么样?”他看着海伦娜说,“他一把火把宅子烧了,拜他所赐,我再也没玩过那个游戏。”他吹了一下木炭上的白灰。

    海伦娜惊恐地看着他,不能言语。

    “夫人,我可不想在你的房子里玩捉迷藏,所以我要借用一下陆离的办法找到我想要找的人。现在我要用火把孩子逼出来。如果他没出来,那么就说明孩子去参加圣诞节庆典了,而我只需要在这里等待就能完成任务。”他移步到海伦娜面前,弯下身子俯视她,“两条路,要么你带我去找孩子,要么我先把这里点着,在门外慢慢等。而且房子燃起大火说不定人会更快赶到,而我只需要带着你站在门外,就行了。反正小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先找妈妈的。我答应你当孩子向你跑过来的时候,我会温柔地抱起他。”他盯着海伦娜的眼睛,轻轻地说:“选吧,夫人。”

    海伦娜浑身颤抖,脸色苍白,手紧紧地抓着天鹅绒毛毯,手骨凸起,青筋毕现。

    陆离一直坐在不远处。现在,他站起身,向房门走去,手中的葛雷姆斯安睡在刀鞘里。

    白兰横刀走向窗帘,刀尖上的木炭虽然不再那么炽热,但足够点燃一块红布。现在,那木炭已经离窗帘只有咫尺的距离。就在白兰就要把窗帘点着的时候,他听到海伦娜无力地说:

    “等等。”

    她把白色的毛毯拿开,从椅子里站起身,然后把毛毯折叠好,整齐地铺在椅子里。她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蓝色披风,穿在身上,径直向房门走去。她一眼都不看房中的两人。

    出门后,他们来到一条石头小路。海伦娜走在前面,步履缓慢,黑披风垂落下来遮住了双脚,只能看到披风在移动。白兰和陆离跟在她身后,前后隔着一段距离。这段距离对海伦娜来说非常有利,她不用担心自己身上的细微变化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到目前为止,事态都在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接下来就是拖延时间。

    刚才在大厅里,海伦娜一直在等白兰给她一个充足的理由走出房间,而白兰以放火相要挟恰恰是海伦娜最想要的理由。只要她走出房间,把这两个人引来,那孩子们就还有机会逃走。

    她的手指还在微微发疼。在屋里的时候,她趁二人不注意,借着喝咖啡的空档咬破手指,在白色天鹅绒毛毯上用血写下一个字:跑。她相信在楼上的玛莎会看到它,然后带着它去找父亲。如果玛莎没有看到,那她只有祈祷父亲快点带着孩子们回来,然后和玛莎一起逃走。

    现在,她要继续走下去,只有走得越远才越接近自己的计划,走下去就可以了,她告诉自己。她抬起头,目视前方,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她不易察觉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稍稍扭过头看向后面跟着的两个人……

    她站住了。因为她发现后面只有白兰一个人。

    “怎么了?夫人。”白兰问道。

    海伦娜的瞳孔放得很大。她很后悔刚才一直在思考忽略了后面的人。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身后变成了一个人,是自己的计划被发现了吗?“你的朋友呢?”海伦娜问道。

    “他临时想起别的事情,先走了。”白兰淡淡地说。

    海伦娜缓缓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现在,她的心里没底了。那个叫陆离的人去哪了?难道他发现事情不对又回去了?海伦娜的颈部动了一下。她继续坚定地往前走。现在还不一定,他们未必发现了自己的计划,绝对不能在这里表现出异常。

    “夫人,你究竟想带我去哪?”

    “教堂,他们在教堂祷告。”

    “哦,那我们到了。”

    海伦娜惊愕地抬起头,如白兰所说,教堂就屹立在前方。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了那么久。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白兰从她身边走过。在白兰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白兰对她说:

    “这就是你的目的地啊。”白兰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海伦娜僵住了。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在慢慢崩塌,所有的事物,所有的人都在离她远去。

    那双仿佛读懂一切的眼睛,明亮深邃,宛如倒映着月影的池水,寒冷而清冽。毫无疑问,对方全都知道。海伦娜看着他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没有一丝破绽。

    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她注视着夜空中悬挂的明月,绝望地想。不,还有办法。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目光坚定。她打起精神,跟了过去。

    海伦娜不知道白兰用什么方法打开了教堂的门,只是现在她也没空想这些了。她看着白兰把教堂的蜡烛一一点燃,一排排座椅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海伦娜裹紧披风踏进教堂。

    白兰在前面背对着海伦娜站立,她觉得这是个机会。她一步步接近白兰,手摸向衣服口袋里面的一柄短刀。白兰在欣赏玻璃彩绘,彩绘的前面是一根巨大的十字架,伟大的耶稣被钉在上面。

    海伦娜的手紧紧地握住刀柄,眼睛盯在白兰的后背上,寻找着心脏的位置。她屏住呼吸,压低脚步声,离白兰越来越近。

    我可以做到的,还差一点点,只要准确地刺进去,一切都会结束!她不断安慰自己。她抬起手,短刀从披风下面露出来,反射着微弱的烛光,手越抬越高,已经足够她使出全身力气刺出这致命的一刀!

    “你要在神子面前杀人吗?”

    白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教堂内回荡。

    海伦娜不敢相信这是白兰的声音,因为她觉得那仿佛是来自上帝的质问。

    可是这个人是恶魔!想抢走我孩子的恶魔!海伦娜拼命地反抗内心的荒谬想法。

    白兰转过身,弯腰取下海伦娜手中的刀,扔在地上。他神情落寞。“夫人,我并不值得你杀。”

    海伦娜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愿去想。她只知道,她已经没有办法反抗了。这两个人不是她一个家庭妇女可以应付的。她绝望地看着十字架上耶稣,双手慢慢地垂下去。她想起孩子们,想起金,想起那个其乐融融的家。现在,她感到那些都回不去了。

    她无力地蹲下,痛哭起来。

    白兰从她身边走过,向教堂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