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后宅疑案 » 第九章 简单一舞帝王怒

第九章 简单一舞帝王怒

    萧知年坐在自己梦寐以求的皇位之上,长叹一声,“当年我日日想着如何才能得到这个位子,如今真的坐在这儿了,却觉得恍若隔世。”

    程宗元笑着接话,“先帝刚去,陛下自然是伤心,只是眼下还有更多的事儿要做,您不能沉浸在伤心之中,得振作起来,外头还有许多的事儿需要您处理呢。”

    说起外头那杂事,他倒想起一个有趣的,“父皇之前是不是颁了一道很特别的旨意,把国丧哀舞的权属交托到了京城一家青楼里?!”他记得,这个旨意还是母后向父皇求来的。

    他不说程宗元还想不起来,一提就想起,“确是有这么件事儿。陛下去得急,明日便是国丧,想来这青楼的人明日午时便会进宫了。”他瞧萧知年好似颇有兴致,便说道,“陛下后宫里只有德妃一位娘娘,论规格也无法主持国丧的礼仪,不如让馨宁长公主进宫来做如何?!”

    “阿姊?”她可是很久没有出宫了,萧知年轻叹,“阿姊自从母后去世之后就很少入宫,父皇去世那日她也没进宫。”

    程宗元见有苗头,便接着劝,“陛下,德妃娘娘出身武将世家,对这些繁文缛节一窍不通,若是不让馨宁长公主来做,便只能由陛下亲自做了。其实,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何况皇后娘娘是病逝的,害她的凶手也找到了,公主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奴才觉得,让她亲自主持,或许能解了她的心结。”

    这样说倒也没错,萧知年点头,“好,朕立刻下旨,有了旨意阿姊一定会来的。”说来他也很久没见阿姊了,国丧事情多又不能轻易出宫,这次也是个好机会。不过,他转念想,“这件事虽有阿姊插手,但朕还是要亲自过目。”

    “诺。”

    清晨,微凉的晨风夹杂着丝丝的暖意缓缓透进圆妈妈的心底,她抬头看了眼较往日收敛了自己脾性的太阳,笑言,“今日倒是比其他时候天气更适宜些,这阳光瞧着也没那么唬人呢。”

    她身侧站着的白衣女子容颜娇媚,修长的睫毛下勾着盈盈水珠,将那双晶莹剔透的葡萄眼衬出些柔弱来,一眼望去极是引人心热之态。

    看圆妈妈虽笑着却有些忧虑,便张开那张樱桃小嘴劝道,“妈妈何必忧虑,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进宫了,早晨宫里才来人,说是由公主管着这桩事。前年长公主便来过我们长情楼,性情是最和善的,必不会坏了妈妈的事儿。”

    圆妈妈听她说出口的话,觉得有些奇,“昨夜你都睡了,是怎么知道我有事儿要就着这舞办的,难道只是看了我的神色?!”

    那女子婉言一笑,“我只是醒来听下人说,文小姐昨日来了两趟。她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如此着急,肯定是为了这舞了。”

    不愧是她手中最得力的花魁,看人看事精明独到,好在昨夜应下这桩事儿后,她就决定带上红儿去,否则换莲儿那性子,特定要搞砸。

    “那就小心些。昨夜我深夜唤你们排的舞,后来你可练好了?!”

    “妈妈放心,纵然只有一个半时辰的排练,但这舞不算难,肯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她自小长在这长情楼,钻研舞艺十几年,面对这等难度不高的献艺,自然是可以直接打包票的。

    那头,皇宫里的嬷嬷早早地等在宫门外,见长情楼的车架来了便笑盈盈地上去应,“各位娘子辛苦,扶香阁早已打扫好了,各位这便随我入了宫门吧。”进宫门不能做车架,圆妈妈便带着人从上头下来,跟这嬷嬷寒暄一番,就随着她入了宫禁。

    这次来的都是上回的人,所以圆妈妈也不需多提点什么,只是在路过坤宁宫的时候,着意看了一眼,低声询问那嬷嬷,“嬷嬷,容在下斗胆问一句,陛下有无纳后的打算?!”

    那嬷嬷见她如此无礼本要大声呵斥,可见着递到眼前的金子就生生地把话吞了进去,“这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怎知道。不过圆娘子,敏初皇后是怎么去的您也知道,陛下对这后卫自当是慎重的。现在宫里,只有一位德妃,因着国丧也没办进位仪典,只办了陛下的登位仪式。”

    圆妈妈这才想起那桩传遍了京城贵族,却无人敢再提及的往事,如此一来她心中便有数了,“多谢妈妈。”

    萧知年俯首在堆砌的奏折之中,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瞧见快到酉时要入夜了,便上前轻声提醒,“陛下,后宫里哀戏要开始了,您不去看看吗?!”

    他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伸了伸懒腰醒醒神,便摆驾清品阁了。按大梁习俗,父皇的棺材要在千佛楼停三天才能入殓,而那些殉葬的嫔妃则会在去后直接被放入棺材之中入殓,而后送往陵寝。

    千佛楼供奉着一大四小五尊佛祖,是佛门圣地,虽有庇佑,却仍不适合做为嫔妃超度之地,而清品阁供着两尊菩萨,地处皇宫东北中央,宽敞明亮。所以经太常仆算后,历代皇帝便把哀戏之地放在了此处。

    待他紧赶慢赶的来到清品阁内里时,那位温柔娴静,生得娇俏可人的馨宁长公主,已坐在主位左侧等着他了,瞧见人时起身行了行礼,便言道,“阿姊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平身吧。”萧知年笑着握上她的手,“怎么会,朕下旨让皇姊来的,咱们多久没见了,若是这次还不到,那就是弟弟失礼了。”

    馨宁长公主瞧见那些娘子们鱼贯而出,站在定好的位子上,便知哀戏要开始了,不禁感叹,“我与父皇,终究是父女情缘浅。若是母后还在,许能好些。”虽说先帝去世那日,她始终不想入宫看他最后一眼,但心里还是伤心的,直至收到入宫的旨意方有真实感,原来父皇真的回不来了。

    萧知年回身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宽慰,“父皇临走前与我谈心,他并未怪你。那日你尚未入宫,他也只是跟我说,日后这皇位交给我,我要照顾好你罢了。所以阿姊,你别想太多了。”

    馨宁长公主听他如此说,不免落下行泪,点了点头。

    说话间,哀戏开始了。堂下,一人女扮男装,一人身着蓝白的舞衣服饰围着他巧笑嫣然,二人对视一笑携手共舞,腰肢扭转间凸显出无尽的缠绵悱恻,恍若鸳鸯戏水一般。

    而后,一群着青莲双翼羽衣的舞女随二人身后围绕在侧,随着轻盈欢快的乐而起步,小巧白嫩的脚丫子极有规律的跃起落下,伴着盈盈一握便可掌的细软腰肢,手一扬,便如同翩翩的蝴蝶。

    她们中为首一绛紫双翼蝶衣女笑得幸福,待那二人跳下最后一个节拍时上前递册,周边人便开始洒落纯白的茉莉花。

    这是在祝福新人吗?!长公主心有疑虑之时,不知从哪儿冒出个衣着简陋的娘子,那娘子面容焦黄惨白,一来便跌倒在地瞧着极是虚弱的模样。那些人都在祝福这对新人,无人注意到她,她便掐着那些人舞步留下的空档,一点点地爬到那男子身旁勾着他的衣服。

    而那男子见着他便大惊失色,直接将人甩开。

    “停!”萧知年寒着脸一声令下,见他们都停了下来,便接着问,“这舞是谁排的?!”

    守在角落处的圆妈妈小心翼翼的走来,“会陛下,是民女。”

    “朕今日让你们进宫,是为了超度殉葬的嫔妃,这舞拍的跟此事毫无关联。圆妈妈,朕可提醒你,若再这样,便按欺君治罪!”

    那最后四个字,吓得圆妈妈和那些女子是胆战心惊,高呼不敢之后,后头的娘子本想上前,却被穿着蓝白舞衣的红儿拦了去路。她眼见圆妈妈身躯颤抖,似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仍大着胆子上前,“民女长情楼花魁红儿,斗胆谏言,请陛下看完这场舞。”

    萧知年眉一皱,“你倒是不怕死,那总得给朕一个理由吧。”这哀戏是往年宫中的惯例,可这舞却是好不符合,换言之,底下这群人在他眼中,已是阳奉阴违了。

    红儿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而后方道,“这戏虽不符合哀戏的主旨,却是言之有物,对陛下有益。至于殉葬超度,我们排了两场,之后那场必定按照陛下的主旨做,绝不误事!”

    “放肆!”

    “陛下冷静。”瞧他已发火一副准备打发人的模样,馨宁长公主赶忙劝,“我倒觉得这出戏挺有意思的。此次事出紧急,没能事先替陛下审阅,说到底也是阿姊的过错。”

    自家亲姊柔声规劝,萧知年心中的气立刻消散许多,“可是这出戏....”

    长公主眉眼弯弯,说话声也是极和顺,“殉葬哀戏本属宫内惯例,原是由南宫做的,也不需我与陛下劳动到此处来。只是父皇临去时前一年,对这长情楼的舞艺颇为赞许,才有今日这一出。我身为皇家子女,素日也不好到青楼里去品赏这名绝天下的舞艺,如今人家大着胆子来了,又已开场,陛下与我便当欣赏。”

    她见萧知年还想说,便再度先开口,“既然她们后续还排了舞,只要不误事便罢了,弟弟就当了了姐姐的一场心愿吧。”

    萧知年便不做声了。长公主瞧他神色好了许多,便示意圆妈妈继续舞。圆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指挥着红儿她们开始,自己退了出去。

    好在这次主管的是公主,否则真有可能会出大事。

    那头回到戏之中,那衣着简陋的女子被男子这么一甩便飞了出去,倒退数米,她惊慌失措之下手按着自己肚子,口中却难言,只如想抓住救命稻草般吊着口气,往那堆正庆贺新人处伸着手。

    可那边正热烈着,并无人注意到此间之事,正当她要昏过去之时,从旁出跑出个小娘子,带着几个奴才将人抬走。

    一回过,那些舞女和男子都消失得杳无踪迹,殿中取而代之的,是那长跪在地的小娘子,和一旁被家仆围住气虚体弱的妇人。定睛一看,正是原先衣着简陋的人,此刻她已经换上了干净舒爽的衣衫,可仍旧是满面大汗,人也不是很清醒,只一味的抚摸着早已平坦下去的小腹。待二回烛光消散时,这小娘子和妇人都不在眼前,只余那男子和蓝白舞衣的女子在中央。

    那女子问他,“你家大娘子刚生了双子,你怎不回去陪她,还来找我做什么?!”

    那男子淡淡一笑,“她难产过世,孩子胎死腹中,与我已无任何关系。我来找你,自是要迎你进门的。”

    再度烛光消散后,这出戏正式落幕而满堂哗然。

    萧知年瞧着堂下跪着的众人,说出口的话愈发寒,“圆妈妈,你今日来,恐怕不是为了这场殉葬哀戏吧。”这出戏原先极尽愉悦之能事,将偷情的二人舞得犹如天生一对,后头的丧妻丧子纵然平淡无奇,却足以表明这位男子,是个禽兽不如之人。

    恐怕,这才是她们真正的用意。

    圆妈妈正想开口,却被长公主夺了声,“既然戏也看了,我也安心了。皇帝先回去吧,阿姊在这儿将后头的哀戏看完,之后的事儿我问清楚了再去找你。”随后她话锋一转,厉声警示宫内众人,“今日之事,谁都不许传出去,否则本宫绝不轻饶!”

    “诺。”

    亲姊都把话儿说出去了,萧知年就算再有意见,也不想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这就是默认。馨宁长公主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耐着性子看完了后一场与原先一模一样的哀戏舞,便将这群人带出宫回到了公主府内。

    而萧知年则在回殿的路上叹息,“朕的皇姐还是这般心善,哪怕被人利用也还是看着同为女性维护这些人。”

    程宗元会心一笑,“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姐姐,陛下的童年才过得很好不是吗,如今您身居高位,自当换您保护着她了。”

    他莫不如是,可想起那场舞却仍觉得心忧,“你立刻派人去查长情楼最近有什么来往比较特殊的客人,而后报给朕。记住,要熟客,但是来往匆匆的。宫门落钥之前,朕要得到答案。”

    “陛下,长公主殿下不是说,她那头有了消息,就会来回禀陛下的嘛?!”既如此,陛下为何还会叫他费心力找人出宫,何况现下夜幕高挂,只待最多一个半时辰宫门就会落锁,便是真的去了也很难问出什么啊。

    他却不这么认为,“你快派人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瞧他这般坚持,程宗元便也没有再问,立刻转身找人去了,这事儿须得隐秘去办,随意找人可不行,他得先一步回到殿中,让他徒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