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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那头,回到公主府的长公主,让管家把长情楼的其余人安置好,只留红儿和圆妈妈在殿内叙话。她瞧跪在地下的二人有些紧张,便轻声出口缓和气氛,“不必忧虑,我那四弟纵然登了位,但性子却是不会变的。何况我们一母同胞,我又是个女子碍不着他什么,所以只要他能压下去的,都会容本宫。”

    后五个字倒让圆妈妈骇然,长公主殿下竟如此有自信。她腹诽时,长公主接着说道,“不过涉及国丧,那就兹事体大,所以本宫该问的还是要问。否则,我那弟弟疑虑不解,就必定会把此事交到他二哥手里。而二弟那人做事,就没有我们俩这么好说话了。”

    宁王?!那个被天下成为暗查钦差之王的亲王,江湖传言,他可是一撸到底,做事有勇有谋不顾后果的主儿啊,要是他来查,那还不得天下皆知,闹个天翻地覆?!

    绝对不行。

    圆妈妈立刻醒了神,“公主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你的上家是如何告诉你的,你就如何告诉我。”

    这点子事儿,以圆妈妈的口舌说起来不过小事儿一桩,只是她着意加了点形容词,添得更凄美了些,半柱香的功夫说完,长公主原先端庄美貌的脸上便显出滔天的怒火,“天底下,怎会有这样不当人的人!”

    “那姑娘先前帮过民妇,我便想着能帮就多帮些,只是扰了国丧,终究有罪。”圆妈妈长叹一声,“若是公主殿下想治罪,我一力承担,她一个孤女,还是放过她吧。”

    长公主下来托起她的手将她拉起来,出口声便是带着怒的,“你们这事儿做得确实不地道,但到底也是走投无路了。同为女性,本宫又怎会怪她。只是,这事毕竟涉及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现下又是四弟刚登位之时,朝政不稳急需抚恤,他必定是不会答应的。所以,还得从长计议。”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你先回去,就告诉她事情没成,让她别再挂念。然后,我会寻个良机瞒过众人耳目,请她过府的。”

    “诺。”有了公主的承诺,怎会不成呢,一定办得成。圆妈妈抬头瞧了眼长公主义愤填膺的神色,心里有底了。

    而此时,程宗元派出去探查的人回报,在近日去长情楼的顾客中,只有刑部侍郎家的小姐两次行色匆匆,而且每次去都是直接进的圆妈妈房间,并未与店内其他顾客有任何交谈。

    “她一个女子堂而皇之的进青楼,楼里的人都不觉得奇怪吗?”

    “回陛下,文小姐曾经帮长情楼的一位前花魁解决过她的身契问题,据说是拉着她家大娘子一起去,付了两袋银子才搞定。这事儿当时左邻右舍闹得都挺大,只是时隔三年,没人再提起。不过从那以后,这位小娘子再去长情楼,也没人会觉得奇怪了。”

    素日的官家小姐要么闭门不出,要么都有自己固定的游玩圈子,为了维持身价和体面,对这种青楼绝对是避之不及。

    “文侍郎行事谨慎,在朝野上做任何事都怕露出不好的风声。他的女儿倒是个大胆的。”萧知年感叹,但他转念一想,“那舞,讲的是男子不顾家中原配与人苟且还有了孩子,难道指的是文侍郎?!那姑娘就是文小姐自己吗?!”

    程宗元吓了一跳,“陛下别自己吓自己。这....人人都知道上一任刑部尚书卷入谋逆案之后,文侍郎就协理了刑部的事儿。从陛下还是太子,全面监国的时候侍郎大人就接手了,这一年多管得是紧紧有条,抓了不少犯人。如今您登位,外头可都猜测,他就是下一任刑部尚书。如此紧要的关头,又怎会做出这种知法犯法的事儿呢。”

    萧知年却不这么觉得,“你拿朕的口谕,想法子出宫去,把李峰召进宫来。记住,别惊动了人。”事涉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就是大事,但没有证据,需得先暗中查访。如此紧要,只有李峰他能信。

    “诺。”提刑司李峰,是陛下最为宠信的左膀右臂之一,一旦调动就不是小事。这文家小姐选在国丧期间闹事,陛下又如此重视,那么无论事情真假,都必定会心有芥蒂,看来这位文侍郎,登临尚书之位是无望了。

    抬头望了望深黑不见底的天,李峰加快脚步随着程宗元入了宫,待快要到陛下殿内正门时,才脱下斗篷问道,“程总管如此着急得找我过来,是不是陛下有什么急事,还望提点一番,入内我心里也有个数儿。”

    程宗元瞧这位,说话时掷地有声,语气却是听不出起伏的,礼数也很到位,暗道其沉稳,“李大人还是快进去吧,别让陛下等着急了,奴才在外守着就行。”

    李峰见他对自己一番恭敬十足的模样,就知大约是找他查案,心里放下一半,点了点头就入了殿内。程宗元瞧他进去时挺拔的背影,也不免感慨,他星夜里帮陛下找过许多大人,也就这位,看着没有半点疑心和忧虑,来和去都跟白日里一样,做起事儿来也很利落,怪不得陛下宠信于他。

    “臣李峰,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来得很快,萧知年赶忙从奏折中抬起头,笑言,“平身吧。真是辛苦爱卿了,你新婚这么晚了朕还要把你找过来。”

    从君臣而言,宫门落钥了还要将人请来,本就在权宜之外;从兄弟情义而言,在做皇子时,他与李峰就是同窗的兄弟,生死与共,人家新婚还非得要把人请来,实在不是很地道。

    李峰倒没放在心上,“陛下此话严重了,既为臣子自当为陛下分忧,我那夫人,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不会计较,回去了我再补偿她就是了。”

    也是,轩辕家的小姐最是知道官场上的门道了。萧知年心中那一点歉意就此消散,直入正题,“朕今日与皇姐在清品阁看哀戏,长情楼那头拍了个与众不同的,讲的是家中父亲不顾原配与舞女在外苟且,原配生子时亦不在身旁,后来原配难产过世,他便想着将那舞女扶正的故事。”

    李峰敏感地抓住画外音,“陛下是觉得,有朝中官员做出了这种狎妓后宠妾灭妻的事。”

    萧知年点头,“也不全是,朕总觉得这里头没这么简单。皇姐把这些人都带回府中,朕也没阻止。不过朕派去的人来回话,说是刑部侍郎家的小姐,两度出入长情楼,行色匆匆。”

    李峰懂了,“臣立刻调集人手,看住侍郎府,并暗中查访左邻右舍和一些与内府有关系却在臣属外院活动的奴才,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位侍郎后宅疑案的一些关键。”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一点既透,萧知年很是欣慰,“还是爱卿懂朕,去吧,有了消息立刻来回。哦,对了,德妃准备了些许金银首饰,还有朕也备了一些铠甲刀剑、文房四宝,明日送到你府上,就当贺你新婚。”

    李峰也不跟他客气,“臣谢陛下赏赐,那臣就先回去办事了。”

    “嗯。”

    出门时程宗元还等在那儿,见他速度快还惊了,“大人这么快就跟陛下谈完了?!”他见李峰并未有接话的意愿,便明白是不能问的,“您出去不能惊动人,跟着奴才走吧。”

    黑夜里,李峰完全看不清程宗元的面目,只晓得他走得极快,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他带到了宫门外,在那儿等着的还是原先的将领,一句话不问便开了宫门。

    二人不言语,相互见礼李峰便离开了此地,在黑夜里没了踪影。正当此时,程宗元接过那小将领给的黑袍衣物,低声说,“殿内的事儿我都安排好了,你就跟这儿守着,最多一个半时辰我就回来,记着别被人发现了。”

    那将领连连点头,“公公放心,这偏门今日晚早班是由卑职看着,周边都是卑职的亲信,您只要在两个时辰内赶回,不要错过交班时间,就绝不会有人发现您出去过。”

    彼时,萧知年也将手上的奏折大半处理完毕,回头见是周成在他身侧,有些讶异,“程宗元呢,今日他有什么事请辞了吗?”他不记得程宗元有请示过。

    周成面露担忧之色,“回陛下,程总管昨日早起便有些风寒,本是不能来服侍陛下的,可撞上国丧总管不放心,所以问太医署的年太医拿了药之后,便一直跟着陛下。但方才有些撑不住了,便找了奴才,回去休息了。”

    萧知年了然,“行,朕知道了。对了,明日早朝后,你去把皇姐请进宫来,朕有事儿要问。”

    “诺。”

    那头,星夜赶回到家中的文言朔第一时间询问了邱管家,文敏霞在何处。邱管家见自家主君面色不太好,言道,“小姐今夜去了长情楼,奴才按吩咐处置了,但是没成。眼下人被大娘子看着,在屋内休息呢。”

    他冷笑,“去给她送点吃的,里面还是放以前用过的。”

    虽然说事儿已经做过不止一遍,但看到文言朔言语行动中无一点犹疑,邱管家还是暗自惊心,“主君,小娘跟公子刚死,若是小姐再出事儿,对于您的官声也不一定有益啊。外间总是会传言,文家不详的。”

    这样说倒是也不错,他转念想,“那就让大娘子睡好些,等会儿把人带来,我亲自问问她。倘或她不肯收手,那就别出这道门了。”

    还好,邱管家暗道,总算松了口气,接着问,“主君,那边的人有回复吗,殿下是否已经与您签了契约?”

    说起这事儿,文言朔顿时喜笑颜开,“你放心吧,文书已经到手了。我要权她也要,一拍即合有什么不好。两年后,只要不出意外的话,她就会嫁到这儿来了。”

    “恭喜主君。”

    清晨,身着白衣的少女借着浓雾来到了公主府的后门,轻轻叩了。里头的人听到声响,轻手轻脚的把门打开将人迎进来,随后说道,“长公主刚醒,在里头等你,你把衣服换了,略梳洗一下就去回吧。”

    那少女点点头,即刻加快脚步回到自己居住的偏屋之中动作起来。

    同一时刻,皇宫中宣口谕的太监紧赶慢赶地来到了公主府,瞧见府中的长史与他交谈后作足礼数将人放走,贴身婢女乔安便来到公主身侧,言,“公主,天使已经走了。陛下的意思,是早朝后要立刻见您。算来,现在便是要上朝的时候了,陛下应该已经在去太极殿的路上了。”

    公主府在京城东侧,离宫门不是最远,但即便骑马也需半个多时辰。而坐车架紧赶慢赶也需一个时辰了,皇宫大门待陛下上朝时大臣入内方开锁,也就是说,她必须即刻动身了。

    馨宁长公主叹口气,“我这个弟弟,还是这么急性子。”她起身移步到长镜前,见装扮挺适宜,便调侃,“看来,得入了宫内再补早饭了。对了,安然回来了吗?”

    话音一落,一长相清秀唯眉间带着点英气的女孩子,身着莲青雕花羽衣缓步入内上前,到她面前时施礼,“安然见过公主。”

    馨宁瞧她身上并未有风尘仆仆之态也甚是满意,“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

    “回公主,好在前段日子您就让我盯着附近那个珠宝阁,这才能发现南楚那位凝公主派人藏在那个地方。昨日您进宫听见那件事儿后,总觉得不太对劲便让奴婢去查。”

    乔安见她说开了,便将殿内人都打发出去,只余她、安然和长公主,关上门前才吩咐,“备好车架,公主与安然聊完便会动身。”

    府内婢女早已见怪不怪,应下便转身就走,安排去了。而殿内,安然接着说道,“奴婢发现,珠宝阁的掌柜和随从无论男女皆是南楚王室的人,他们昨夜不知是从哪儿听到了消息,居然所有人都暗中动了起来。传信的传信,搬书的搬书,府内还有火光。”

    “火光?!”长公主暗道不好,“有无人出入?!”

    安然面露遗憾,“自然是有的,只是出去的人太多,奴婢不知道应该跟哪一个。其实奴婢早就说过,咱们可以多拍点兵士盯着那儿。这珠宝阁从建立到现在已有两年,根基深厚,若是只有奴婢一人盯着,人手肯定是不够的。”

    说到此间,馨宁也郑重起来,“不行。当年,母后正是因为派了太多人去,才不知道谁露了端倪被发觉了。而后,竟被造谣怀了的身子是不祥,会害了大梁的国脉。纵然父皇相信她,仍旧对她百般好,但心底免不了有芥蒂。后来,父皇借口出征,将母后留在宫中,却被徐淑妃毒死。这些年,即便父皇已经帮我们报了仇,对我和皇帝也极好,但我总是觉得,他当年是故意的。”

    “公主....可是,您明明查到了真相,知道这只是计谋啊。”安然不理解。

    馨宁长叹,“是又如何。父皇生性多疑,又怎会容得母后府中不祥之子。谋心之计其实不过诛心而已,可便是翻了案,这心境也已不如往初了。更何况,当初抓到的只是小喽啰,太常卿伏法了,外面的人却好好地活着。”

    乔安听她语气中极端的悲伤和憎恨,瞧她神色中不自觉露出的弑杀之意,便知公主这道坎是过不去了。不过,如今多了一件事与公主所历之事相似,同为女子,若能帮一把,或许能解了公主的心结。

    这也是她和安然此次查访,那般精心的原因。

    思至此,她突然想到关键处,“公主,陛下召您到宫里,是否跟您一样,也想到了当初的事,甚至派人盯着那珠宝阁呢?!”

    馨宁霎时一惊,“你怎会有如此想法?!不可能。五年前,陛下在西北平叛,五年后回国父皇便封了太子,此后他一直在宫中。而且,那时候父皇出宫也带了他,虽然在母后去世前一天,他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又怎么可能会......”

    乔安却不这么觉得,上前低声道,“公主,陛下毕竟是皇帝,若无一些常人无法品及的眼界和手段,如何能做了五年的太子就顺顺利利登上皇位呢?!哪怕当年成王叛乱,也没能动摇陛下一丝一毫的地位。如今,虽然朝政不稳,但陛下的声量却是水涨船高。公主,既然您都能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那么假若真如奴婢所说,陛下也有此猜想,您此次进宫必得小心应对了。”

    一番话下来,馨宁当真是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