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莫道南安好 » 第二十七章 鸣春台下

第二十七章 鸣春台下

    妖族和妖怪的区别在于,妖怪是受到排挤的妖兽,而妖族,是可以名正言顺和人类有各种互动交流的妖兽,各大门派内内就有很多天赋异禀的妖族,因为本身就是异变成人,在修行方面,它们本身就具有天赋和某种异能,为皇室效命的安察院也有妖族的存在,墨忘,就是天生带有追踪异能的一只雪豹。

    不过因为他们的特殊,在人类世界其实并不太受到欢迎,所以有的妖族会选择离开人类独自群居并建立起国家,比如——魔域和龙骧。

    北州大部分国家有八成的居住人口是妖。

    珠帘展目,芙蕖池中央的鸣春台格外热闹,在这青楼后边的草木丛中,有一个并不起眼的小黑洞,黑洞深处通向不远处的的一个地下室,这里的地下室天花板水波荡漾,阳光充足,一点也不像一个正常的地下室。芙蕖池是宁家出资建成的,本来是为了建个寺庙种些荷花,可南安皇帝偏偏在在这里定了都,这才只得作罢,在池子中央修了座楼通到章台街,后面慢慢变成了这些个青楼官妓的消遣之处。

    宁北祁的父亲留这地下室本是为了储存荷花种子或是用来当做寺内储藏,更想把这里当做一个可以观赏荷花的绝美风景区,可因为寺没建成,也就没再提这事,这地方,自然而然就成了一个秘密地下室。

    寺没建成,宁北祁甚至有些庆幸,在棽都,他也算“光明正大”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了。

    甬道除了有些黑,影响视线,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偏偏这一点,正中徐潇然的下怀。她步子小心的向前走,虽然火折子提供了一些微薄的光亮,可她根本看不清前面到底是台阶还是平地,是墙壁还是通道。手足无措的徐潇然不知道何时手里多出一把光亮无暇的刀,堂堂器云榜排名第八的将尽刀就这样被这个乡巴佬当成了导盲杖。

    兀自前行的宁如棠并没有起疑,而是带着嘲讽地说:“你是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拿刀杀我啊?”

    徐潇然紧张的抿起嘴,这是她常有的表情,在找路的同时分神扯开话题:“你和前辈很熟吗?以前就认识?”

    宁如棠眉头轻微一挑,呼吸声变重,徐潇然忙于搜索道路并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听见少年挑衅的说:“以我的观察来看,你和他比我跟他更熟吧。”

    不知道是担心张若虚的身份暴露还是黑暗中前行太过专注消耗脑力,徐潇然并没有回答,长长的甬道之中不断响起将尽刀打击地面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潇然只感觉眼前忽然一亮,眼睛并没有适应过来乍现的强光,少倾后微微抬头才看到头顶上片片残败的荷叶和碧波荡样的水纹反射在地面上。

    “这上面是芙蕖池和鸣春台。”宁如棠解释道,“当时建这密室也是为了做观赏用的,谁知道便宜了鸣春台那些家伙。我没告诉别人你藏了人在这儿,放心。”

    藏人......这听起来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张若虚和那名安察院内师大眼瞪小眼,乍一看,有点像佛陀收服妖兽。穿着僧袍的张若虚盘起双腿盘着佛珠,真感觉要成佛一般,但眼里的敌意却让他刚建立好的慈悲模样立马破碎。张若虚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眼里的沧桑让他又瞬间老了几十岁,他递给了宁如棠不知道一个什么眼神,宁如棠乖乖的离开了。

    徐潇然躬身问候,随后回味那个她没看懂那个眼神,从二人的言行来看,她不愿相信他们之间关系单纯。

    “我刚刚问宁...棠不理和您以前是否认识。”

    很奇怪,自从宁如棠把自己的外号毫无保留的告诉徐潇然后,她倒是能记住这个名字。自从被宁如棠戳穿这一点后,她努力记过他的名字,如今看来是颇有成效的,至少记住两个字了。

    张若虚的脸上明显抽搐了一下,这里虽然头顶芙蕖池可视线仍不抵光天化日,徐潇然模糊的视线中没有接收到张若虚传递出来的薄弱怒意,只能听见苍老的声音回荡:“哦?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我跟您比起他跟您貌似更熟些...他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徐潇然说的宁如棠和张若虚认识的事情。

    张若虚捋起花白的胡须:“可他也没承认。呵,所以你就来问我了吗?”

    “不然我想不通。”徐潇然从来不隐瞒自己所思所想,正是因为这样,她身边的人很少因为误会而与她发生什么麻烦的争执,“在运都他为什么去大牢,回来了为什么轻易答应你住在他府上。他这种人,与自身无关的事,他从来不会沾边,因为他怕麻烦。”

    张若虚把眼睛眯起一条缝:“这可是宁北祁的密室,这小子二话不说就借给你,还有纪王的请帖,他怕麻烦会这么热心吗?”

    “来之前他与我说过皇帝和司徒昕各分两派,宁家虽然是商人,却是皇商,这两个势力里,他肯定有参与。”

    “哼,知道他利用还上赶着巴结,你是蠢的吗?”

    徐潇然又把嘴唇抿起,这个动作一做她的脸就不自觉嘟起来,显得十分可爱:“各取所需,我不在乎。那前辈呢,您到底需要什么是宁家才能帮您办到的?”

    张若虚脸上闪过一丝愠怒,随即又褪了下去,沉着声音向里面说道:“人带来了,可以说了吗?”

    不远处坐在地上的安察院内师看向徐潇然,敏锐的眼睛不断观察着,年龄看起来不大,但是幻化成人形的妖族一般都要修行上千年才会变成人,所以肉眼看到的并不是他的实际年龄。

    徐潇然木讷睁大双眼,以为张若虚在问她,怔怔地说:“说什么?”

    张若虚慢吞吞地说:“他说跟踪的不是你,想要看你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怎么知道跟踪的不是我?”

    “你去问他。”

    徐潇然来到内师面前,用平等的姿态蹲下身子以方便平视:“你好。”

    那名内师叫墨忘,不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低吼道:“绑架朝廷命官,会被杀头。”

    少女跟没有听到一样,平淡的嗯了一声:“你是妖族?”

    “最讨厌你们这些狡猾的人类,她不是你,你耍诈。”这名安察院内师的语言系统好像并不太稳定,有点像刚学会说人话一样,语句极其不通顺不连贯。加上和徐潇然的一问一答,两个人的对话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春闱主考官听了都会流泪的程度。

    徐潇然无奈的叹口气:“嗯,好吧,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耍诈?”

    “年龄,不对。长相,不对。”

    “长相?”徐潇然脱口而出。

    “那只幼崽,比宁家小姐脸好看,你,不美。”

    如果不是轩辕易清长在江东,如果不是她那张精致的脸,他肯定不会这么笃定。但他形容徐潇然的长相不是好看与否,而是“不美”。

    其实徐潇然长相虽然比不上宁如萌和轩辕易清,但她身上与生俱来的亲和和神圣感往往容易让人忽略她那张清秀的长相。

    安察院很快就会发现这位内师的失联,说不定还会派人搜索。张若虚问的问题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可这只豹子死活不松口,坚称要见到真的徐潇然才肯说,现下他只是放出尖锐的目光穿透了徐潇然的魂魄,坚定不移的看着那双半瞎不瞎的明亮双眸,再者一直存在的矛盾中搜寻着什么:“你的眼睛,不像人。”

    这种话听起来有点贬义,徐潇然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没有逃避直视着对方:“不像人,像什么?”

    这次墨忘语言出奇的顺畅,有点激动的站起身,皮肤若隐若现显现出了豹皮的原型,硬是来了一段诗朗诵:“像繁水湖底的万年冰窟,像哭骨山巅的雪崩灾难,没有人可以逃脱天神的磨难,命运,是对你最大惩戒,北风会把诺尔斜兮州的闹剧带到这片荒芜的海洋;碧落之下的黄泉是你最终的归宿!”

    张若虚听到墨忘非常规的举动和言辞,吓得穿上僧鞋,跟看热闹一样挤到徐潇然旁边:“你干了什么女娃娃?好好的小豹子突然发疯?”

    觉得莫名其妙的徐潇然很是无辜,想起了刚刚那段诗朗诵里的北风和繁水湖,淡淡的说了一句:“他可能是...想家了吧。”随后安和的再次将视线转向稍稍平静的墨忘,轻松问道:“你刚刚说命运是对我最大的惩戒,为什么这么说?”

    胸口不断起伏的墨忘压抑住想要爆发出来的兽性和皮肤:“老大人说,说这是上官无铭徒弟的命运,肖之唤是,你,也是。”

    张若虚:“哼,原来是后村那个老东西说的呀,装神弄鬼。”

    “刚开始,我不信,见到你,我信。”

    这就是墨忘坚持要见徐潇然的原因吗?

    徐潇然直立起蹲久有些麻木的身子,选择性忽略了那位老大人的身份和张若虚嘴里的后村,而是拿起刚刚放在一旁的将尽刀,收入定风波内:“天命有时候并非天命,如盛衰之理,焉知不是人事?譬如前凉王朝的覆灭,是因为庸君的暴政,朝廷的糜烂,而不是天上派下一位宗上皇帝这样的“神将”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是道。我来到这里参加满国试,也有我的道。你如果说命运要对我惩戒,不如说是谁在我出生之时就开始围绕我有着不轨的意图。”

    “你信命,信神与我都没有关系。”

    “我信我自己就好。”

    墨忘不知何时出了神,等到徐潇然抬脚要走的时候,他才着急的问:“你,多大了?”

    徐潇然从来想明白过这个问题,她没有生辰八字,没有宴会庆祝自己的成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父母何在。

    但所有人都出奇的将这个小女孩的年龄与徐然绑在一起,徐然要是活着,如今便是一十有六,而徐潇然一副稚嫩皮囊包裹着的,却是一颗高筑城墙的心。倒是眉眼之间,就是十六上下的样子。

    “我...不知道。”

    墨忘怕徐潇然离开,语速忽然加快:“我想和你聊天,单独。”

    徐潇然眉头微踅,出于疑问,她看了看一旁束手无策的张若虚走过来悄悄对她说:“套一套那小崽子联系安察院的方式,好蒙混过去。”说完就地把徐潇然给卖了。

    徐潇然先是摇起左手的定风波,整个密室瞬间亮堂了许多,以墨忘为中心形成一个紫莎光围成的大圆,墨忘刚开始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等一种熟悉的力量压制感将他的灵力封存体内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限制他功法与活动范围的阵法。(为了亮堂点)

    墨忘有些不可思议,这和刚刚凌然正气的徐潇然有些不一样:“你很怕死吗?那个男人封了我的穴脉,你不用担心。”

    “活着不容易,挺怕的。”徐潇然说,刚才是因为张若虚在,她很放心,墨忘不知道,单论形势而言,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也是一文不值,能一提的,就是困住他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