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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房东的女儿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我的感谢你们让我又一次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是我老——了?该退——休了么?但、我还是要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想当年,哎不提了。肖潭,来,把卷子发一下。”一个圆鼓轮墩的家伙从自己右半边脸的腮帮一直摸向前额枯缩的头发,然后紧一紧从肚皮上滑落的金色腰带扣说,“我们语文组开会我都不好意思开口啊!啊?一个副校长带出来一个全校最差的宏志班;你们可真给我长脸!”他的死鱼眼几乎快要从那鱼肚白的银盆大脸上鼓出来,弧度过大的眉毛在愤怒时曲折逶迤显得格外有喜感。坐在第一排中间的宁默不愿意抬头,因为对视后他总会忍不住笑。

    “批卷子的时候,有人递给我一张说这作文一看就是你们班的,果不其然,那就是大诗人李思了!多少分啊得了,以后谁还愿意给你评分啊!李思,你站起来!是不是不管怎样,就一定要把作文写成诗歌啊?人家要求写的清清楚楚,诗歌除外。你知道嘛,就因为你,学校命题组都决定以后作文要求统一加上,诗歌除外!考大学不是一首抒情诗,尽管我也不赞成这样千篇一律地选拔人才,可规定就是规定,甲鱼的臀部,需要我们按部就班。”那胖子神气地样子活像个红薯官儿判案,忽闪着一上一下两个大耳朵,“这零分是我给的,对待刺儿头就得这么精准打击。”

    宁默的三连同桌李思不服气地反驳道,“你可看清楚就是我写的?”

    “是你的字儿,我还不认得?天天让你们练字,你当我不看的么?”

    宁默终于想结束这场闹剧,倏得站起来,“报告!卷子是我的,老师,你看。”

    那胖头(pang轻声,同学们给他起的外号儿)的大肚子抵着讲桌,左手撑着自己点起双脚不甚稳当的身子,右手却敏捷地从宁默手里划拉走卷子,细看了几眼字体,又以同样的姿势要走李思的卷子,虽然用左手扯了几下自己敞开的呢绒大衣疏解尴尬,却还是把疑惑从自己的额头给挤了出来。他把两张试卷摊放在讲桌,右手去拿口袋里那条绣着牡丹的手绢儿,弯腰自顾自地擦了好一会儿头汗才好意思抬头说话,“宁默,你给我站到门口儿去!还模仿别人写字,要去救宋江?你当自己是‘圣手书生’肖让啊!——李思,你坐下。”

    “中原盛产劳力士?你这能叫作文题目?你这是在写河南?你当咱们这香港铜锣湾一堆古惑仔街头叫卖绿水鬼呢!我们虽然穷,但要实事求是,这几年文旅工作做的不是很出彩么?不管是河南卫视,还是咱们莲城本地的沉浸式三国游。月光踩着石头走路,南塘是祖辈尚未割完的水;你爸妈在南塘洗过澡可能,我们这里又不种水稻,收割莲藕么?我和一只雪白的兔子在陌上撞见,说真的,我很想走开。哦,就这大白话分个行就能当诗歌了?我都不用看——但不管谁写的,都得是零分!你自己念念,看你知不知道羞耻。”

    宁默并没有觉得老师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因为这本来就是他调侃同桌的一次恶作剧,可是老师的解读让他哑然失笑,心想,这简直就是一个老牌儿糊涂蛋。

    “中原盛产劳力士,这是作文题目”,然后他在没有闲话,一句句深情款款地读了起来:

    “月光踩着石头走路

    南塘是祖辈尚未割完的水

    我和一只雪白的兔子

    在陌上撞见

    说真的,我很想走开

    因为它说我们都是偷红薯的人

    野稚抱着一面镜子筑巢

    通往沼泽的光亮是个陷阱

    它得意地吹起口哨儿

    并看着我们对峙

    直到荧惑落入草窠

    引燃县志在录的三千年死火

    所有的玉米都烧掉了身子

    它们年迈的脊梁骨已弯如牛背

    我听见的沉重的呼吸

    正从云中酝酿雷电

    而嫦娥于天上仍在星光里直播

    声泪俱下地讲着牛郎和织女

    一步登天(恶意返乡)的传奇故事

    梁山伯与祝英台都不在了

    可到处都有年久失修的戏台

    蝴蝶的翅膀上刻不下墓志铭

    ——我是说这些偷井盖的吉普赛人

    他们在黄土和泥水里灌浆的粮食

    竟换不来海岸倾泻的一尾咸鱼

    “良好的品行”都住在酒后的嘴里

    而那些死去的山鬼

    又乘着宝马香车复活

    他们和正史里的裁决者一样

    复审太行王屋二山的下落

    可最好的条目却不过是

    背井离乡地走出去

    让机械化和科技感哺育抑或替代

    大禹谟的心传招魂”

    在同学们的鼓掌中,宁默说劳力也可以如士般文雅,河南人在全国各地的不同岗位上遍地开花。

    可是剩下的在河南生活的人呢,除了那些文艺光鲜的少数,大多数人还在一亩一亩地种地,半晌儿半晌儿地浇田。我现在的家和以前在禹州的家一样,从楼上望下去还是一片庄稼,叔叔伯伯们会在农忙时将粮食铺在我走的路上。我们离泥土这么近,为什么却要写那么远的绚烂呢?你真该去胖东来买一瓶爱与自由的酒,然后去想想什么是爱与自由。宁默不敢对着一个校长说这些,因为他所以能来念书,多少还是因为这校长收了点东西。一个快十岁的孩子,挤在四千多个大个子同学里,安全问责就是一个需要考虑的大问题。

    “我收回我原来的话,这诗写的很好啊,啊!小孩儿你别站着了啊,回座位上去嘛。”这个穿了一身黑衣的白胖子又用手紧了紧他那被肚子撑开的衣摆;“也不是说非得写诗歌不可,你看看啊,借古讽今,现在多少孩子想着去当网红啊,你,还有你,我可都在抖音上刷到你们俩。跳得什么牛头马面啊,还科目三。科目三是干啥的,你们知道吗?——哎,还得紧抓一下国学基础啊,要向我们宝岛台湾的学校学习,训诂不可废,小学得是童子功。——不过把嫦娥比作消费牛郎织女的主播确实不妥,她也是个苦难人啊!要不是逄蒙所逼,也不会自己吃了长生不老药到月亮里。三年疫情,多少产业凋敝,全世界都这样,更别说还有俄乌战争,巴以冲突。戏台是富足后的精神享受,可总得先吃饱饭不是?”一节课总是只有那五十分钟,这校长每每东拉西扯一番后,在下课铃响时说,“这样简单的试卷大概也无须多讲,你们自己对对答案,肖潭,下节自习课你把正确答案抄在黑板上,知道吧。好了,下课。——不过我还是得再补充一句,全凭自觉,你要是不想学,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每次校长说他的名言八匹马,宁默的另外一个同桌猴子总会小声嘟囔:“是啊,七匹狼都抽不过去,八匹马肯定没戏。”猴子是教导主任的堂叔,这是从老家不出五服的辈分上论;可怜的是这堂叔总是被侄子打,所以猴子说那话时,颇有阿q说儿子打老子的神色。

    这个课间是极有趣的,宁默忙着跟李思道歉,肖潭的爱恋对象大美女苏然跑过来夸宁默这小孩儿是个天生的诗人。宁默说李思才是,自己写不出他那样好的诗。苏然却拆台般说,“李思写得也不错,但就像郊寒岛瘦,是推敲出来的;而你不一样,全是眼到心到,灿若太白。”清癯的大个子李思自觉挂不住脸,就跺着脚出去撒尿了。爱穿汉服的苏然顶着精致的发髻说:“小孩儿,能不能给我写首云里雾里的抒情诗,我拍抖音正好给你长长脸。你要是答应我了,阿姐放学给你买糖葫芦吃。”

    宁默张开嘴用手指晃了晃那颗下颌的切牙,认真地说道:“漂亮姐姐,我还在换牙!”

    后排的肖潭在跟着一群围着苏然过来的女生笑罢后,拍了拍好兄弟宁默的小肩膀,自作主张地说:“没问题的,然然,包在我身上。我叫宁默往东他是不会往西的。”

    “那就拜托你了。”苏然说话的时候,向肖潭比了个心,直是要把他的心撞将出来。

    懂事的宁默在苏然走开后,才呛呛地朝着肖潭问道:“你做个情种就好了,还要拉上我。”

    “你就说帮不帮兄弟吧,放学一起后,赶紧找个理由溜;给我们制造一个二人世界。doyou爱因斯坦?”

    “俺得儿斯坦!”

    肖潭所以是语文课代表,起先是因为他是体育课代表。因为副校长有强制我们班上练字的硬性规定,所以每天便有一沓儿厚厚的本子从教室绕过半个学校送到他办公室去;经不住几天,语文好的女生课代表就不愿意干了。肖潭所以争这个职位,是因为午休时他总坐不住,想在校园里瞎晃悠,顺便去教职工的室内篮球场打会儿球。宁默有很多时候是他的小跟班,也抱着一小沓本子出去,因为午休的教室总让他想起幼稚园的时候;他傲娇地认为,都这么大了,不应该一个班级的人一起睡觉,更何况他神经敏感睡得很浅,总会被谁的打鼾吵醒。

    大象在那个三层小楼的城堡里玩了很久,它每次从月亮上扑通扑通(pudenpuden)地摔着屁兜儿下来,皮糙肉厚得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还高高兴兴地快忘掉了自己要找房东女儿的事儿。自习下课,苏然来问宁默有没有写得,放学要去曹魏古城拍,所以得先熟悉熟悉。宁默以为这是三两天的事儿,还没有动笔;中午吃饭时候,索性向李思要了一首,因为他知道李思也对苏然有心思。李思原本为苏然比对自己和宁默的话伤怀,可宁默这么一来求诗,他在心底就原谅了宁默;相比之下,他没有丝毫责备苏然,反而因这诗扭捏得辗转反侧起来。一个无眠的午觉时间,李思写满了四季;他止不住兴奋却又忽然陷入某种可能的悲哀。“给你吧,算你的了!”李思越过猴子的头,给了宁默——《待花时路》:

    “总会有一场大雪埋住记忆的高坡

    严寒之岁,依旧有摘星星的人

    她每夜必从梅花的嘴里撕开一片红笑

    和醉倒的山羊抱着我的尸首取暖

    多想她由我灿若星辰的金壶里

    取出升天的丹药,取出沧浪之水

    在我如夜莺般啼鸣的软刺上

    收获一粒秋熟的种子,一颗爱情的心

    我知道,死去和永生皆背离生活

    血的疼痛不足以消磨快乐

    没有谁能抵住凡俗中竹影修风的片刻

    和万类尽享于天然地热爱着人间

    她让明天继续,胆小的桃花从四月落

    她让蝴蝶吻醒陷入孤独的哀歌

    一瓣又一瓣的水仙,在月亮里成河

    那尚白的天性从广寒宫的露水里

    洞见冰封的岁月,以流年似水的温情

    融化一棵被泪水千刀万剐的树

    如是我方从沉沉的睡梦中打点行装

    踩着纹裂的冰床而心生境界

    风,纵是坠落,这脚步也如此轻快

    我的爱人,等我,她相去长安十五里”

    宁默知晓他这相去长安十五里是在说唐朝崔护《题都城南庄》的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也许李思也幻想过自己如崔护去敲门讨水喝,苏然开得门来嫣然一笑;可忽然那讨水的人变成了讨诗的苏然,自己也变成了羞涩的单相思女子,因为思念而死,直到苏然再次敲门,心想她也喜欢上了自己......

    “等等,你这也太悲情城市了吧!我不要!”苏然看了宁默给她的《待花时路》后,先是欢喜后是埋怨,“你这小脑瓜儿里不该想些顾城一样充满童趣的句子么?怎么吟风弄月地像个情场老手啊小朋友?”

    “不准叫我小朋友!”

    “哦,乖!好了好了,摸摸头。”

    化学、历史,体育,三节课下来,日头就很西了。干冷的操场上,几个班级的猛男争抢着篮球架,再远一些,二十几个男生在铺满假草的足球场上踢球儿,而女生则是三三俩俩地在这足球场外的跑道上散步。等宁默爬了四楼的步梯在连廊上眺望时,太阳已坠下不远处的脚手架,染橙了一片云。城市还再拼命地建设一个又一个大家梦寐以求的家,就像父母都要工作一样,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要孤零零地自己陪伴着自己长大。他有好几次离家出走的想法,但都没有成功;这仅仅是因为他担心父母会哭哭啼啼得像个孩子。他是如此骄傲,他是如此自以为成熟,哪怕就是这么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身高不足一米五。

    苏然在放学的时候又摸了摸宁默的头,好像宠弟弟一样叫他:“小子,一会儿跟我走啊?”

    宁默则是又递过去一张纸说,写好了,你看一下吧。原本幻想着放学与宁默苏然他们同行的李思,因为诗吃了瘪,不敢正看过来,只假装收拾书包,好久都在拿着一只笔放进去掏出来。肖潭则兴冲冲地从位子里跳到过道儿来,因为太过魁梧而影响了其他同学出去,被人骂“好狗不挡道儿”;可他顾不上这些,还是努力地把那高耸的脑袋凑到苏然的发髻,一股香如沁后全没了看诗的心,只眼睛勾勾地瞧那流苏发簪上的珠子,晃来摇去得叫人心旷神怡。

    苏然的闺蜜贾迎春一把抢了苏然读了一半的《落日》,一个箭步跳上讲台说:“哎呦喂,这是一首小天才情窦初开的情诗么?咱可不兴吃独食,要与君共赏,诸位,与君共赏”说完,她就大大咧咧地念了起来——《落日》

    “走路,是黄河的沙粒

    铺到了夕阳

    我如一切鸟

    脱干净冬天、羽毛

    ——那御风翱翔的云帆

    重生沧海

    大鹏总是借我贪游之厌

    飞去春天

    我好像被这轮回的时间

    过滤掉了波澜

    如龙在渊清凉细软”

    贾迎春是不可能读完的,因为肖潭作为护花使者,不可能允许她这么胡闹;可也是饶了过道儿大半圈,才堵住那张嘴。苏然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看了看尴尬的宁默说:“我只把你当弟弟,随她闹去吧,小疯婆子!”等肖潭追回来还与苏然时,苏然又说:“可能你还是不知道我想要啥,这样吧,一会儿咱们一起走,先带你看看我们拍的啥。”肖潭激动地说:“好啊,那咱们走吧”,没等苏然质疑,他又强有力地补了一句:“哦,别误会,我得保护我的好兄弟啊。是吧,默默?”

    宁默可能因为年纪太小,他还没有学会拒绝;他原本想着写完就算告以段落了,自己可以赶快回家,帮大象打听房东女儿的下落。沿着清虚街,穿过护城河,在丞相府苑的底商里,苏然与闺蜜领着肖潭和宁默进了一个照相馆。“来了?”,一个蓄发的年轻人朝苏然打招呼,“这都是你朋友?”

    “我同学。”

    “那这个是你同学的弟弟了?”那年轻人指着宁默说道,却被一阵哄笑所环绕,他在疑惑之后选择了加入这笑的阵容,双手摊开,以示不解。

    苏然却没有向他解释什么,“算是吧”,然后向肖潭和宁默介绍说,“这是我表哥李青峰,这古色古香的照相馆是我二姨夫留给他的产业。以后来照相,报我名字,好使。”肖潭双手掐着宁默的肩,好像担心他要跑似的,这一路走来,他并没有什么机会和苏然说话;只怪那贾迎春嘴巴里塞了炮仗一样嘟嘟嘟嘟地说个没完。

    “哥,我觉得咱们还得增加点儿内容,当然啊,我不是质疑你摄像的水平,可是现在汉服小姐姐太多了,我们想要做大做强,还是得想些点子的。”

    “你还是太小啊,我的妹妹!现在这社会就流行美女”,李青峰说着,向肖潭抬了下头,问道:“是不是啊?同学。”

    肖潭拘谨地笑了笑说,“对”,可转眼看了苏然又说,“——也不对。”显然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掌把宁默给挤压疼了。宁默一脸埋怨地挣脱掉肖潭的手,耸肩回头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临街玻璃墙的高处贴着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熟悉的脸。稚嫩的鹅蛋脸,皮肤细嫩紧绷,清爽的藏耳短发盖住了眉毛,一双眸子里却有藏不住的忧郁;尽管她在笑,也仅仅是略微隆了一下矮鼻梁和她那不甚清浅的嘴角;可爱对她来说少了点,美丽对她来说多了点。

    “你好,这是谁?”宁默问那个些许发福的少年表哥。

    “是你同学么?对面一中的一小孩儿。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李青峰回答道。

    贾迎春快手快脚地拿下那张照片说:“这妮子坏的很,在学校里老喜欢欺负人,妥妥的校园霸凌!前几天我妹妹就挨了她几耳光,要不是因为忙着考试,我早替我妹出口气了。”

    “你说这我不太清楚,不过她确实活泼一些,跟她同学一起来过几次,说话倒像个小大人儿,带着一点儿命令的口吻。不晓得这是跟谁学的。”李青峰从里面柜台上拿出手机边翻找她的微信边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孔轲,孔子的孔,荆轲刺秦王的轲。”

    “喔豁,难怪这么霸道呢!名字里带的啊,哈哈”,苏然说完,忽然有些后悔,她担心这会让宁默难堪。还是肖潭来打了个圆场:“中学生哪有不淘气的啊,彼此之间有个摩擦起个冲突那也是家常便饭;更何况事情还得讲究个青红皂白,不一定是谁的错呢。”

    “你啥意思啊,肖潭?”贾迎春一脸没好气地说。

    “咱都是高中了,别这么幼稚好不啦。”两人被宁默说幼稚,大家都被这场面逗乐了。宁默接着说到,“我只是觉得她很像我们家现在的房东的女儿,没准儿只是堂兄妹啥的。”

    “那你要她微信么?我可以推给你。”

    “我没带手机。”

    “啊?——哦,那我推给你吧,然然,看啥时候你再推给他就好了。”

    苏然这时候起了心思,想着让宁默用自己手机加孔轲的微信,然后一群大孩子围观两个小孩子聊天。她觉得这样很有趣。宁默没有答应,因为微信里的对话框藏着很多秘密,他还不愿意告诉这些同学,自己可以随时去中科大读书,更不愿让他们知道,一个孩子如何孤独地在闲暇之余与自己对话。

    五点多,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李青峰邀请他们喝蜜雪冰城,然后换上古装去春秋楼附近拍照。宁默借口说答应妈妈早点回家帮忙,今天一家人要吃火锅,就要去车站等二路车。苏然看肖潭没有要走的意思,使了个眼色给闺蜜;贾迎春心领神会,半笑着挑了个媚眼儿对肖潭说道:“你不护送他的么,帅哥哥?”

    “不用,你们去玩儿吧,我又丢不了!”宁默说道。

    “你看,我就说吧,宁默长大了嘛!”

    苏然见肖潭不肯走,就强行说了句:“下次吧,肖潭,以后有机会的。”自此肖潭也便无话,随着宁默走去站牌儿。宁默怪肖潭自己脸皮太薄,肖潭则自觉今天已经超出了预期得好,没有太多的奢望。肖潭目送宁默上了车,才原路北上回到春熙路推了自行车踩回家去。

    今天,宁默没有绕着饮马河转上一圈儿,只是小跑着赶回家,想着尽快拨通房东的电话。李青峰在店里说,可以再洗一张出来,送给他;但宁默没有要,他说并不确定是同一个人,可心里笃定那就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