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峨眉伏虎

    自羌州去往中原大致分为南北两条路。往北走须穿过凉州再至雍州最后抵达中原。而往南走，则是要先到益州再至荆州，然后从荆州一路北上最终也能抵达中原，秦少君与虞绍正是选择了往南走这条路。两人到达益州后，秦少君为了能够增长一番江湖阅历便主动提出要去拜会西南武林的各大门派，虞绍欣然应允。于是，两人第一站便是那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的峨眉山。

    在这峨眉山万佛顶上伫立着一座宝刹，名唤“圣寿万年寺”，与那东京大相国寺、西京阿育王寺、雒阳白马寺、崇山嵩岳寺、临安灵隐寺一齐被江湖人并称为释教六大圣地。

    两人行至山中，虞绍忍不住为他介绍起万年寺的情况。“咱们江湖中人，一提起这万年寺，便不得不说到寺内僧人所修炼的一门横练功夫。秦兄，你可知在江湖上将炼体划分出了几等境界。”秦少君思虑一番后，沉吟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风闻楼的江湖轶闻录上曾将炼体境界分为蜕皮、抻筋、壮骨、洗髓、换血，这五重境界。”闻言，虞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不错。炼体境界中的蜕皮对应着练气一道的抱丹境界，抻筋则是对应内气境界，壮骨对应后天境界，而洗髓便是对应先天五重以下的真气外放，也就是秦兄你这个境界的武者。”秦少君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这换血境武者便等同于凝气成罡的武者喽。”虞绍轻叹一声，道：“是啊，不同于练气一道，先天境界之上还有那神秘莫测的生死玄关。炼体一道修炼至换血境后，便已是人之极限了，这也是内功心法为什么往往比横练功夫更受江湖人重视的原因。毕竟所有的武者心中都有一个成为武林神话的梦想。”秦少君点点头，又问道：“你适才说起万年寺便提到了横练功夫，不知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虞绍旋即解释道：“虽然炼体一道只能修炼到换血境，但受限于根骨，许多练气天赋平庸的武者还是会选择横练功夫。只是这世间能修炼到换血境的横练功夫根本寥寥无几，据我所知只有嵩岳派的镇派神功“金身不坏诀”能够做到。除此之外，江湖上便再无换血功法流传于世。而这峨眉山万年寺的传承武学“掷象劲”便是江湖上少数几门仅次于金身不坏诀的洗髓功法。”“哦？”秦少君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只见虞绍又继续说道：“万年寺当代住持慧法禅师仅凭掷象劲的功夫，便被誉为西南武林第一高手，由此可见这万年寺传承武学的厉害。”闻言，秦少君不禁眼前一亮，急切道：“既如此，虞兄咱们还是快些赶路，争取能够早点抵达万佛顶，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识一番掷象劲的厉害了。”虞绍见他兴奋的表情，无奈一笑，脚下却也加快了步伐。两人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向上，途中不时有顽劣狡猾的猕猴成群结队上前搅扰，都被两人随手打发过去。就在两人已经可以远远望到普光殿发出的宝光时，一侧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虎啸，直震得四周山林簌簌作响。两人悚然一惊，秦少君环顾左右，不禁疑惑道：“虞兄，这峨眉山有虎？”“呃…”虞绍闻言有些尴尬道：“我也不知啊。”秦少君问道：“那、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去看看也好。”虞绍点点头。两人一拍即合，当即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幽静的山林中，一位面目清秀的小沙弥此时一脸惊恐，正慌不择路的在林中逃窜着，他身后跟着一头身长一丈高八九尺的吊睛白额大虫。这大虫许是吃饱了肚子，也不急着攻击猎物，只是闲庭信步的吊在小沙弥身后，似是在拿他取乐一般。秦少君与虞绍进得山林之中，远远地便看见一个身影正向他们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庞然大物。那小沙弥惊慌之下，看见前方站立的两人，不禁大喊道：“施主快跑啊！这里有虎。”秦少君与虞绍相视一笑，纷纷抽出兵刃来。秦少君开口唤道：“前面的小师傅可是万年寺的僧人？”那小沙弥见两人有恃无恐，心知遇上了救星，便用力点点头。秦少君得到回答，便一个纵身落在小沙弥身后，为他挡住了那头噬人猛虎。惊魂未定的小沙弥不敢停留，直跑到虞绍身边，方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看着秦少君。那大虫被秦少君阻住去路后，似是感到了几分威胁，原本轻松的神态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秦少君打量着眼前的猛虎，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惊喜之色。只见这大虫身上黑白条纹交错，竟是一头罕见的黑虎。黑虎自古以来都被视之为祥瑞，今日得见一头黑虎，秦少君暗道一声造化。为免伤到它，秦少君忙将宝剑入鞘。雪亮的剑锋消失在黑虎眼中后，这黑虎似乎是觉得眼前的猎物失去了威胁，只见它把双爪在地上一按，便纵身一跃向秦少君扑来。不远处的小沙弥见状，紧张的扯住了虞绍的衣袖。虞绍淡然一笑，抚了抚他的头，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常言道，云从龙、风从虎。当下，这黑虎一动便带着一阵恶风扑面而来，在秦少君眼里，连那它张血盆大口中的两排利齿都清晰可辨。就在这时，秦少君身形一动，侧身避过黑虎爪牙，反手一掌印在它的腰腹处将它击飞出去。那黑虎落在灌木丛里打了个滚，随即便恍若无事地站起身来抖了抖皮毛。“咦？”见状，秦少君不免有些惊讶。他方才那掌虽只出了三分力，但落在黑虎身上时，秦少君能明显感觉到对方那身油亮的皮毛如水一般，竟卸去了他大半掌力。见那黑虎安然无恙，秦少君也稍微认真起来，双手一架便摆出了极寒幻月掌的起手式“冷月霜蒙”。那黑虎刚刚吃了个亏，一时也不敢盲目进攻，而是绕着秦少君找寻起他的破绽来。见此，秦少君也不愿耽搁太久，便主动转过身来卖个破绽，将后背暴露在黑虎眼前。只听身后一阵劲风传来，秦少君转身出掌，隔空掌力后发先至结结实实打在黑虎前额。须知，黑虎全身以颅骨最为坚硬。饶是如此，被秦少君这运足真气的一掌击中，黑虎当下也不免一阵头晕目眩，身躯落在地上摇摇晃晃起来。秦少君见状，欺身上前，又在它头顶补了一掌，终于将它击的晕死过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秦少君转身向虞绍招呼道：“虞兄，快过来，咱们合力把它弄到万年寺去，给慧法禅师做个见面礼。”虞绍闻言，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两人商议一阵，决定取下各自腰带，将这头黑虎四马攒蹄地捆绑起来。这头黑虎分量不轻，足有六七百斤重，两人都并非炼体武者，扛在肩上也颇为吃力。那小沙弥见状，便先一步上山，回到寺中叫人来帮忙。两人扛着黑虎走在山道上，突然，秦少君耳廓一动，只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待秦少君细看，两人便顿觉身上一轻，抬头只见面前已经站着一位身材高大、面色蜡黄的僧人，正是慧法禅师。只见这慧法禅师赤着膊，露出精悍的上身。那只黑虎竟被他单手便托举起来，黑虎庞大的身躯在他小巧的手掌上显得四平八稳。这份神力直看的两人瞠目结舌。那慧法禅师一手举着黑虎，仍能面不改色，中气十足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施以援手救下贫僧弟子，又送来如此大礼，贫僧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是。”秦少君和虞绍看的心惊，生怕他有所闪失，故而连忙道：“大师不必多礼，咱们还是先到贵寺寻个地方将这畜生安置了，再言其他。如何？”慧法禅师点点头，笑道：“此言大善。”说罢，便转过身，步伐如飞的向山顶行去。两人见状也紧随其后。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万佛顶。看着茫茫云海当中那座熠熠生辉的铜殿，秦少君不禁赞叹道：“云成五色现金光，形似尼珠不可方！早就听闻峨眉宝光之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方知原来名不虚传。”这时，慧法禅师也终于放下了黑虎，正吩咐着弟子们将它抬入铁笼中，听到秦少君出言赞叹，便随口答道：“不过是日光反射之理罢了，不足为奇。”“额…”秦少君不禁讪讪一笑，只觉得面前这位禅师似乎有些耿直过头了。慧法禅师浑然不觉自己在两人心目中留下的印象，自顾自道：“两位施主，贫僧已吩咐弟子在寺内布下了素斋，两位施主可移步赏光。”闻言，秦少君眼前一亮，他和虞绍这一天就吃了几个山中野果，现下两人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当下，便连忙点点头，跟随慧法禅师向寺内行去。

    万年寺后院，此时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秦少君摸着肚子，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只见慧法禅师说道：“三月前，大相国寺传令天下所有寺院要为天子进献祥瑞。万年寺本是贫瘠之地，贫僧正为此一筹莫展，没想到两位施主今日便为贫僧送来了这一份大礼。”秦少君闻言，正色道：“没想到，堂堂大相国寺领天下佛事，竟也会做出这等假公济私、曲意奉迎之事。”闻言，慧法禅师只是摇摇头，轻叹一声阿弥陀佛。这时，虞绍却在一旁劝道：“秦兄此言差矣，大相国寺毕竟是皇家寺院，讨天子欢心也是应有之意。再说若无大相国寺又何来当今释教昌盛的局面呢。”秦少君撇撇嘴，心道：“若不是太平教作乱，致使道教衰落，释教这等外来教派又岂能坐大。”心中如此想，他嘴上却道：“依我看，还是当今天子昏庸，上行下效才有此象。”不料，虞绍闻言勃然色变，怒声道：“秦兄慎言，我等身为大随子民岂可妄议尊上。”秦少君见他因此发怒，心里虽然有些芥蒂，但念及两人交情，便开口告饶道：“虞兄莫怒，是在下孟浪了。”虞绍这才平复下去。慧法禅师见气氛不对，连忙打个圆场，道：“两位施主此行，恐怕不只为拜山而来吧？”秦少君闻言，点头道：“不瞒大师，我欲参加今年的龙门大会。只是此前一直在山中修炼，未曾见识过各大门派的武功路数。如今，途径益州，为增长江湖阅历，便特来拜会一番西南武林。听闻大师乃是西南第一高手，还望能不吝赐教才是。”